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去史化倾向

2015-04-08 22:51肖智成
社科纵横 2015年11期
关键词:文学史文学文本

肖智成

(湖南科技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湖南 永州 425199)

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去史化倾向

肖智成

(湖南科技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 湖南 永州 425199)

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近来出现一种去史化倾向,表现为唯文本化、去知识化、趋消费化等。其原因主要是“纯文学”观念的影响、应用能力培养导向的驱动、教学课时不足、大中学教学目标层次不清的局限等。对此,我们应该保持警醒与反思。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应当把文学还给文学史,确立大文学史教学观念,扩充文学史料,重返文学历史现场,改变割裂知识、能力的教学局面,综合推进文本审美与文学史审察有机结合的课内外教学。在教学中,无论是对作家、文本的审美选择与打捞,还是对其价值与意义做出判断与诠释,都应该有文学史的意识贯穿始终。

中国现当代文学 教学 去史化 大文学史视野

文学与历史的关系十分复杂,众说纷纭。众所周知,文学是文学,不是历史,但从来就没有超越历史的文学,文学都是在历史中被创造出来。因此,要对文学有准确的把握,势必要返回到文学的历史语境。而在当前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中,纯文本阐释的断裂式审美教学受到强力推崇,孤立臆想的美学建构,全然弃置文学内在的历史脉络与外在的历史语境,这几乎已成为潮流。这种状况显示,重新讨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中文学史识的重要意义的时候到了,因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去文学史化倾向作为一种主导教学范型正日益暴露问题。本文所持的观念,主要基于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历史观与整体性辩证法思想,也适当引入现代前沿有关理论知识,这是本文讨论问题的理论背景与现实原因。

一、去史化教学倾向的表现

(一)唯文本化的臆想

一段时间以来,“新批评”式的封闭性文本阐释,反“整体性辩证法”的碎片化审美体验,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一股浪潮。极度强调纯粹的文本鉴赏,有意淡化文学发展的历史审察,甚至抛开文学文本的历史文化语境而任意阐释,这种凌空蹈虚的断裂式文学教学,既没有小心求证的治学态度,也没有论从史出的文献考证,常常天马行空,甚至陷于主观臆想之中不能自拔。由于放弃对不同时期文学发展特点和轨迹的总体把握,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呈现一种批发改零售状态,展现给学生只是孤篇片言断想,既不向前追根溯源,又不向后论及影响和流变,使得学习者既对文本的理解不能够准确到位,又无法借文本的阐释形成清晰的文学史发展思路。文本分析与意义诠释的无根化,使学生上课既没有了解足够的知识背景与理论概念,又没弄清文本的文学史地位、贡献、影响与不足,只获得一些漂浮的感受。

事实上,由于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以一种乌托邦式的纯文学观念为指导,以文本为宇宙,画地为牢,使得我们现在的教学被限制在一个非常狭窄的空间。众所周知,对不同时代的作家文本的不同阐释,必须要在了解相关背景的基础上,也就是“知人论世”,才能够获得较为深刻的理解。如果刻意回避特定历史时期的现实规定性,我们就无法解释清楚文本与文献字里行间蕴含的深意。如在教学《百合花》的时候就会难以回答陈晓明式的追问:“为什么在大跃进掀起高潮的时候,作者却在讲述一个如此绝望而美丽的故事”?[1]教师上课时应当充分意识到历史与文本之间的复杂关系,否则教学就难免不出现困窘。教材的编著也是如此,否则也会出现类似问题,如陈思和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此教材就重文轻史,以文本为中心,但由于“醉心于阐发文学作品内部”,以致无法清楚描述“文学史随着时代和社会变动而演化的轨迹”,“不能描述具体文学史阶段文学和其他社会存在及社会意识的复杂关联”。[2]

(二)去知识化的态度

由于能力本位的强大影响,一些教师对文学知识采取回避甚至冷漠的态度,普遍忽视基础知识教学在人才培养中的作用,不再注意文学知识的系统和完整。在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中,审美与能力训练受到追捧、知识传授遭人嫌弃,知识无用论似乎卷土重来。文学与知识在教学中严重对立起来,似乎大学文学课程教学搞得不好,都是因为知识的横插一杠子惹的祸。如王本朝说“文学史成了文学知识学,涉及的都是作家作品是什么,有什么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如果还要做一点引申的话,就还有现代民族国家意识和社会时代的境遇,以及文学史的规律性与合理性意义。在文学蜷缩于历史的知识领域,遗忘了文学经验和审美感受的时候,文学史就成了抽象的理论和概念的堆积,缺乏文学文本的支撑以及人生感受和审美想象的根基。”“文学史教学完全成了文学知识的积累和传承,它较少涉及文学技能的训练,……也与学术研究的积累和审美趣味的培养没有十分紧密的关系。”[3]文学当然不等于一门文学知识学,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确不能变成单纯的文学知识的转述,因为这正是过去遭人诟病的教学致命伤。但现在翻转过来,走向另一个极端,对知识传授由过去极度重视转变到极端忽视,知识的传授在教学中俨然过街老鼠,动则得咎,几乎人人喊打。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多对知识弃之不顾,以免显得教学无水平。这实质是对知识以及知识与文学的关系的理解出了问题。事实上,知识的放逐导致课堂空疏漂忽,让还未入门的本科生失去知识的依凭如听天书,将知识、思考、探索、能力等对立起来、割裂起来,甚至觉得连基本知识的传授也觉得是多余的,认为所有的知识问题都是学生自己能解决的,这实际已经成为新的问题。试想,如果一个本科专业人才头脑里连基本的专业知识与原理都不太了解,连个起码的文章都看不太明白,又怎么能敏锐地发现问题、专业地解决问题?怎么创新?怎么有发展后劲?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学位条例》第四条规定,高等学校本科生要获得学士学位,必须较好地掌握本门学科的基础理论、专门知识和基本技能;具有从事科学研究工作或担负专门技术工作的初步能力。很明显,作为一个本科人才,既要能从事学术性工作,又要能从事应用技术工作,应该掌握该学科的基本理论、基本知识和基本技能。众所周知,从来就没有孤立的知识与能力,一所大学或一个老师如果极端到一味只教大家都公认不需要的知识,估计自己就存在不下去;同样,一味不切实际地开展排斥知识的文学教学无疑也是很有问题。本来,必要的学科基本知识、课程基础知识是不是要教,是不需要多讨论的。

(三)消费化的趋向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受消费文化的影响,文学的生产、传播、阅读方式发生深刻变化,文学日益边缘化,作者日益平民化,读者日益尊显化,创作日益大众化。中国现当代文学更是由彼岸性的精神家园转变为刺激欲望的消费场域,变成语言文字的狂欢,变成日用的文字产品。面对文学,人们越来越放弃崇高理想,强调现世感受,追求快乐宣泄。由于传统的文学价值体系崩溃,教师的心理和教学实践都发生了很大转变,包括中国现当代文学在内的文学课程教学日益呈现出消费化特征,从超功利、精英化转向实用性、世俗化,如偏爱故事情节,喜传文坛八卦,热挖文坛私密,庸俗图解人物,沉迷感性狂欢,伺机炫酷搞笑,过度使用多媒体,特别注重课堂包装等,表现出对社会消费潮流的迎合。

消费时代的文学几乎成为一种欲望体验的文学,学习文学更多时候不是为了获取知识或者探究学理,而是为了获得一段心理体验,找到一种快速宣泄的渠道,无暇也不想追根溯源深入探讨太多问题。与此相应,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也更多由传统的学术性追求转为当下的实用性功能目标,从过去培养素质、陶冶情操的手段变为大众消费体验的活动,越来越多地采用消费体验式教学的方法,遵循顾客至上的消费法则,转向读者中心,迎合学生要求。由于十分重视接受主体对文学消费的期待,精英知识分子独立的主导意识日益丧失,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越来越频繁地见到削平内容深度、割断历史联系、内求快乐体验、外求好看热闹、迎合娱乐潮流的消费化教学景象。目前,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虽然教学技术手段先进,但是整体精神贫弱,追求花俏、实际、好玩,表现为忽略文学知识与史实、任意解读文本、丧失独立批判、缺乏内容创新、逐步走向消遣化甚至游戏化的状况。

二、去史化教学倾向出现的原因

(一)“纯文学”观念的影响

受到1980年代“重写文学史”的影响,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确立起“纯文学”教学观念的合法性,在摆脱意识形态裹挟的努力中,日益丧失应有的文学史视野,断裂式文本教学模式日益泛滥,纯审美已经从过去的文学乌托邦转变成一种现实课堂新霸权。在审美的大旗下,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一度沉醉在自己文本至上的教学操控之中,割断文本的有机历史联系,强调运用审美的体验方法去引导学生孤立地对文本进行封闭式的艺术把握。实质上是以浅层次文本鉴赏取代一切,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几乎沦为少数作品选的单篇鉴赏。文学审美本质主义的追求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最大特色,注重微观层面的文本分析解读几乎成为一条公认的教学原则。可以说,将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理解成纯粹审美体验的去史化教学来操作,差不多被公认为好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方法,已成为1990年代以来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领域里的标志性表现。

问题是,在多大程度上,我们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可以保证一种摆脱历史联系与语境的审美性?事实上,唯文本化的体验式教学只是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摆脱过去意识形态化操控的一种肤浅回归。以孤立的纯审美标准引领教学产生的问题是,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由先前那种被迫的自我丧失变成了如今主动的自我局限,由过去图解历史与理论的亦步亦趋转变为现在倾听自己的内心呢喃,教学被裹足于去史化审美的封闭圈内打转。一段时间以来,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由于误把“重写文学史”以返回“纯文学”这一原本阶段性的策略当做现在正确的教学方法及全部的教学目标,视文学的社会历史视野为悖谬,迷失于“纯文学”的神话之中,缺乏整体性的的理论思考,使得“纯文学”的教学追求从此前的愿景变成了目前教学的陷阱。

(二)应用能力培养的导向

可能很多老师上课之前不约而同被学生问到“学中国现当代文学有什么用”的问题,今天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所面临的现实是日益应用化,对应的是职场化,需要的是短平快,文学教育被要求与社会生活直接对接。随着高校扩招、高职高专升本,高校毕业生就业压力增大,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功利性追求与日益强烈,中国现当代文学课堂因各种现实需要被打造成实用性技能的训练场。21世纪初前后,我国很多高职高专院校升格为本科院校,由于它们几乎一致地把人才培养定位为应用型人才,使得这些本科院校的中文系面临着如何去落实的问题,如怎么去培养中文系的应用型人才,怎么细化为各门课程教学,这种政策性导向令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师无法选择。

所谓应用型人才,是相对于学术型人才而言的,如果说学术型人才是创新知识与理论的人才,而应用型人才就是学以致用的人才,就是把知识与理论用于实践的人才。根据这个思路,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依次应该特别突出培养学生的文学鉴赏能力、文学批评能力、文学研究能力。显然只是讲授一下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的文学史知识是不能怎么培养学生能力的,较好的办法自然是进行文本鉴赏,因为文本鉴赏既可以让学生得到情感陶冶,又可以培养审美趣味,似乎更能培养鉴赏能力,极好操作,又符合教育导向,因此大受重视。文本的鉴赏、批评与文学史的把握本是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相辅相成的两个方面,但在实际教学中却常常因对文本鉴赏与文学史持不同的看法,导致最后厚此薄彼,呈现出一种有“本”无“史”的单向度能力推进。实际上,高水平的能力绝不是孤立片面的办法能培养出来的,真正的应用型人才应该既有专业能力水平又有基本理论素养。作为专业人才培养的文学本科生,停留在少数文本的鉴赏上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不更进一步在文本阅读、审美能力的基础上进行文学史的梳理与学理思考,那么大学本科阶段的文学专业学习相对中学就没有多少提高,根本达不到大学本科人才培养应有的能力与理论水平。

(三)课时不足等其他原因

近些年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去史化的问题的出现,还受教学课时不足、教学阶段目标层次欠清的影响。第一,是课程学时与学分的缩减,使得文学史与文学文本选合二为一,并突出文本教学,教师好教,学生好学,上级好评,从表面上看能满足三方博弈的目标。拿笔者所在的本科院校中文系为例,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从新世纪以来,就经历大小数变,21世纪初我们开设《中国现代文学史(一)》《中国现代文学史(二)》《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与《中国当代文学史(一)》《中国当代文学史(二)》与《中国当代文学作品选》,各3学分54课时;到现在变为《中国现代文学(一)》《中国现代文学(二)》《中国当代文学(一)》与《中国当代文学(二)》,各2学分32课时。其中最大的变化是,课时与学分减少三分之一,取消作品选课程,课程名字去掉“史”字,意思是淡化文学史,将作品选合到一起去上。现实中,教学安排上没有那么多课时来给老师慢慢梳理,只得选几个点来讲,最后落实到几个文本上去做文本阐释了事,与之相关的基本知识与文学史审察也省了,美其名曰培养审美能力。这种减少课时学分之下的无奈选择,也是去史化的复杂原因之一。这不是单个的例子,在很多高校大同小异地出现。

第二,是中小学、专科、本科教学层次目标欠清,落实不好。按照分阶段的教学目标,小学掌握字词句,初中掌握篇章体,高中应该扩展阅读并进行基本能力培养,专科进行作品系统阅读与专业鉴赏,本科进行文学史梳理与专业基本理论学习研究。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各阶段目标划分不太清楚,或者落实不好,如初高中阶段几乎全部以考试为教学目标,顾不上语文课程的根本使命,中学阶段学生阅读量少而狭窄,而专科随着高等教育本科浪潮出现,基本荡然无存,于是就出现原先一直诟病的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有史无文的情况。因为本科直接上来就开文学史,学生感觉吃力,感觉远离了文本,枯燥乏味,其实是学生缺乏阅读基础,自身知识残欠缺。于是开展大学文学教学改革,说是要回归文学本身,实际掀起的是一股封闭式碎片化的文本解读、原作精读浪潮,实质效果是回头补了阅读的课,因为中学阶段、专科阶段与大学阶段学生的文本阅读很不够。由于大学课时有限,文本浩如烟海,无论怎样,也只能在课堂上解读数量有限的文本,并且不少不能深入下去,也没有提升到文学史高度来把握,流于高中语文课的样子。这样,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一方面是去史化盛行,另一方面断简式的文本鉴赏操作又缺乏深广度,最后走入一个进退失据的死胡同。

三、解决问题的对策

(一)把文学还给文学史,确立大文学史教学观念

相对于以往断裂式的文本教学,我们有必要建构起大文学史教学观念,也就是本着“大文学史观”来组织课程教学。“所谓的‘大文学史观’,就是跨越出将文学作为‘纯艺术’探索的产品,在广泛的社会历史联系中发现文学创作的意义和趣味。对于狭隘的‘纯文学’理想而言,饱含了社会历史诸多诉求的文学思想不可不谓‘大’,然而‘大’又不等于没有艺术原则,不等于取消文学自身的独立价值,再广博的社会关怀也必须以‘文学’自己的方式来完成。”[4]从“大文学史观”出发,可以帮助我们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历时特征有比较清晰的把握,也有助于我们深入认识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美学谱系及艺术结构。对日渐丧失应该的文学史视野的纯审美霸权而言,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的文学史识需要重新被召唤,只有通过文学史视野的恢复,才能更好理解本身复杂的文学。正如旷新年所说:“相应于1980年代‘把文学史还给给文学’,我们今天应该反过来提出一个新的口号‘把文学还给给文学史’。”[5]我们如果要获得对文学的健全的了解,就必须回到浩瀚的文学历史事实,必须把文学还给大文学史。

目前的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常常自觉而不自觉地走上这样那样的诗化之途”,诗化的教学固然很美很酷,但如果不回到整个的文学事实,不回到实事求是的道路上来,就会“有违文学的本真与教育的本分”[6]。“大文学史观”的教学提倡将大文学的宏观视野与文本的实证研究结合,具有开阔的场域和绵延的纵深,不失为一剂良药。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常常通过不同阶段里的某些文学点来说明问题,如通过挑选代表性的作家、文本及文学现象来呈现文学的风貌与特点。我们的教学其实就是在处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文学点,对此,我们既需要重视与之相关的前后文学联系,还需要顾及同时期的文艺、社会、历史等的相互影响,站到历史的语境剖析具体文学细节,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上做双向艺术把握与史实勾连,从而让学生既能体味到文学的意味,又能把握其背后的文化意义与历史内涵。如果既能以审美为基点逼近文学文本本身,又能更好恢复文学史原状,以史的视野来梳理诗的传统,在更高的高度与更大的空间进行不同角度、层次与关系的把握,必将使得我们的教学既个性独具又丰满开阔,开拓出一条更为切实的路途。

(二)扩充文学史料,重返文学历史现场

文学从来就不是孤立的,如果踢开历史,抒情传统将无所依凭。尽可能地返回中国现当代文学历史现场开展教学,不仅不是多余的,而且是必需的。这种办法,就是以文学文本为核心,强化审美感受,同时借助各种手段扩充文学史料以提升史识,最后实事求是地整体把握教学对象,以收到单纯、封闭的文本鉴赏教学所不能达到的效果。因为要研究、评论一个作家、文本与文学现象,“研究者就不能不在掌握文学理论的同时,具备一点历史的观念,采取一点历史的方法,乃至动用一点历史的资料,因而多少涉及文学史学的领域”[7](P7)。文学史料务实,重考据与材料,是有关文学学习与研究的基础,所以教学时不但要讨论重读原著,还需查阅前后有关的大量文学史资料。通过讨论文本与研习史料促进学生的学习,通过及时点评纠正学生认识上的偏差,在此基础上适当引入部分学术思考,引领学生关注学术热点,指点学术研究走向及尚存争议的问题,为学生做毕业论文或有关深入研究提供参考。

史料的发现、扩充与利用,不仅对于科研意义极大,对教学也是十分重要。陈寅恪说:“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求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治学之士,得预于此潮流者,谓之预流(借用佛教初果之名)。其未得预者,谓之未入流。”[8]没有丰富的历时性文本及史料的阅读就不可能真正理解文学,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必须树立鲜明的史的意识,研讨任何具体问题,都要自觉地顾及其前后左右,留意其渊源影响,找到作家、文本的文学史位置,确定其艺术与学术价值,而不是单纯地去面对一个个文本,孤立地去挖掘它们的价值。对此,浙江大学吴秀明曾做过很有意义的探索,他认为大学的文学史教学,学生应该大量读文本,除了文学文本以外,“有必要将史料纳入视野,给学生提供‘文本’+‘史料’的选本,让他们通过‘文本’与‘史料’的互渗互证,在还原历史的基础上加深对文本的理解,改变原有单维的知识结构。另一方面,也借此培养他们的研究意识和实事求是的学风,进行必要的学术训练,为将来继续进行专业深造和可持续发展打下扎实的基础。”[9]吴秀明编写出版的 《中国当代文学史写真》、《中国现当代文学文本与史料选》等教材,其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纳入了文学史料,将教材从一维的“文本选”变成二维的“文本与史料选”,这对于拓宽学生的知识结构和思维视野,培养他们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能力,十分有用,这样的探索很值得借鉴。不过文本与史料是丰富的,无论怎样,教材与课堂也难以穷尽,重要的是培养学生正确的文学史识与艺术观念,在此基础上,再利用各种手段积极扩充。

(三)协调推进,改变知识、能力二分的教学局面

众所周知,文学不等于知识,文学也不等于能力。在实际教学中,文学、知识、能力也不能够区分得特别清楚以致可以单独拎出来任意摆布,但现在的教学只是一味地强调能力,所以在能力主导的教学大潮中,关于它们之间关系有很多问题值得探讨,这里主要谈二个。

一是,文学是不是知识?在某种意义上,文学是一种审美,也是一种知识,文学史就是一种审美的知识史,“文学史是依据一定的文学观和文学史观,对相关史料进行选择、取舍、辩证和组织而建构起来的一种具有自身逻辑结构的有思想的知识体系。”[7](P12)对此,陈国球在《文学如何成为知识?》一书中更是做了深入的反思,“申述文学的知识结构,思考文学在大学之内如何构成一个可供研究考查的学科”[10](P2),思考“‘文学’是否具有合乎现代学科标准的‘知识量’”[10](P4),梳理了中国现代文学知识化的历程,在文学与致用、考据、鉴赏、批评、个体、整体、政治、历史、时代等等关系中揭示出文学知识化的复杂面貌,辨析了其中的诸种紧张关系以及文学和文学教育的一些普遍问题。他认为,一个学科要确立,必然构筑起相当完整的知识架构。由此可知,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就是既可供探讨的学术框架,更是有序的知识序列。陈国球说:“我们为什么要读文学史?文学史就是要把过去大量的庞杂的经验变成一套知识体系,带到我们面前。”[10](P110)面对文学,首先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知识传统,支撑文学的架构与体系的是知识。对于文学教学而言,文本审美体验固然重要,但知识性的内容更不可以缺少。因为无论是文本的即时审美体验,还是事后的学术研究,以及二者周边的情况,记载下来,日后慢慢就会积淀成为一种知识。文学在大学立科的事实,就是文学转变成知识系统的体现,所以,无论怎样,我们的教学不能把这种知识抛掷一旁。

二是,没有知识,何来能力?能力无外乎来源于对知识的正确学习、了解、思考与运用。学习最怕的不是知识,而是僵化地去学习知识。知识是有力量的,没有好的文学知识,一般难有好的文学能力,文学鉴赏与批评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种以文学为知识的体验与操演。感发情志、知音共鸣的文学本体活动,鉴赏与批评的文学能力,常常与主体对题材流变、作者生平、版本考证、名物训诂这些文学周边知识的了解程度联系在一起,最后又以知识的形式被历史地安置在文学的知识架构之中去。如孔子在《论语·阳货》“小子何莫学夫诗”一章中,从“兴、观、群、怨”到“事父、事亲”再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言说,就显示出《诗经》具有从抒情、致用与致知的多层次功能,说明知识与能力之间复杂的互动关系。再如朱自清认为读诗的能力与知识密切相关,他在《诗多义举例》说:“了解诗不是件容易事,……‘大义微言’……这些难关,全由于我们知识不足;……知识在渐渐增多,难关也可渐渐减少。……就一首首的诗说,……人家要问怎么个好法,……还只有凭自己知识的力量,从分析下手。”[11]又在《古诗十九首释》中说:“诗是精粹的语言。……有时分析起来还是不懂,那是分析得还不够细密,或者知识不够,材料不足,……只有能分析的人,才能切实欣赏;欣赏是在透彻的了解里。一般的意见将欣赏和了解分成两橛,实在是不妥的。”[12]文学的欣赏与了解,并不是模糊的影响,而是有方法有准则的知识体系之下的分析。很多时候所谓的能力就是一种知识的创发,并且通常只会先有了知识的传授,才会后有知识的创发。由此可见我们的教学应该如何对待知识的传授和能力的培养。

综上,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中的去史化倾向,其实是长期以来割裂式教学路子的一种继续。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不能将“文”、“史”、“识”对立起来,只做断裂的封闭的文本臆赏,或只做文学史料的累积展示,或只做单纯的文学知识传授。文学教学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审美,不仅仅是历史,不仅仅是知识,文学教学是多种教学观念与方法的综合,并不是哪一种观念与方法可以包打天下,一种观念与方法只能带领学生抵达某一个目标。面多复杂的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单一的观念和方法必然会产生问题。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模式应从过去的知识转述型、现在的文本断想型向将来的综合养成型转变。作为一个综合的系统,中国现当代文学课程教学对任何一个文学文本、文学问题和文学现象的把握,都要以文本为基础,以审美为中心,以历史为鉴照,在一个大的知识视野里,构建一种交汇的教学合力,从而实现多层次的教学目标。

[1]陈晓明.中国当代文学主潮[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56.

[2]郜元宝.作家缺席的文学史——对近期三本“中国当代文学史”教材的检讨[J].当代作家评论,2006(5):15.

[3]王本朝.中国现代文学史的反思与重建:学科还是意义? [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6):56.

[4]李怡.开拓中国“革命文学”研究的新空间——建构现代大文学史观[J].探索与争鸣,2015(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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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吴秀明,刘杨.无法割断的历史情缘——吴秀明先生访谈录[J].新文学评论,2014(1):48.

[10]陈国球.文学如何成为知识?[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出版社,2013.

[11]朱自清.朱自清全集(第八卷)[M].苏州:江苏教育出版社,1993:206.

[12]朱自清.朱自清全集(第七卷)[M].苏州:江苏教育出版社,1992:191.

H191

A

1007-9106(2015)11-0153-06

* 本文为湖南省普通高等学校教学改革研究项目(湘教通【2011】315号)“特色专业视野下中国现当代文学精品课程教学方法创新研究与实践”成果之一。

肖智成(1974—),男,湖南科技学院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2014级博士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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