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亚欣 唐旭东 王凤云 张北华 程正义
(1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生院,北京,100700;2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北京,100091)
肠易激综合征(Irritable Bowel Syndrome,IBS)是一种非器质性胃肠道功能紊乱性疾病。患者表现为与排便或排便习惯改变相关的腹痛或不适,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1]。肠易激综合征是临床常见病和多发病,目前,其病因及发病机制尚不明确,可能涉及脑-肠轴功能异常、内脏高敏感性、胃肠动力障碍、炎症免疫功能失调等[2]。现代医学迄今尚缺乏疗效肯定的药物,多予对症治疗。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临床研究证明针灸治疗IBS疗效确切,能够很好地控制IBS的临床症状[3],且无任何不良反应。关于针灸治疗IBS的作用机制在临床及实验研究方面均取得了很大的进展,现综述如下。
近年来研究认为脑肠肽参与了IBS的病理生理过程,中枢神经系统和肠神经丛功能失调,导致脑肠轴功能异常,可能是IBS患者对各种应激反应增强和内脏敏感性增加的主要原因。而内脏敏感性增高是IBS的病理生理特征,是患者症状产生的重要基础和症状多样化的原因之一,甚至被学者视为IBS患者的生物学标志[4]。脑肠肽是一类在脑和胃肠道具有双重分布的小分子物质,包括P物质(Substance P,SP)、血管活性肠肽(Vasoactive Intestinal Peptide,VIP)、胆囊收缩素(Cholecystokinin,CCK)、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alcitonin Gene-related Peptide,CGRP)、一 氧 化 氮 (Nitric Oxide,NO)、5-羟 色 胺 (5-hydroxytryptamine,5-HT)等,具有激素和神经递质或调质双重作用,在中枢和外周水平广泛参与胃肠道功能调节[5-6]。5-HT是一种广泛存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重要神经递质,海马内5-HT的释放和代谢参与情绪心理行为。当5-HT功能紊乱时,会出现焦虑、抑郁等一系列精神心理障碍,进而影响自主神经功能,再通过脑-肠轴传导使胃肠功能及分泌功能发生紊乱,从而出现一系列胃肠道症状[7-8]。
临床研究显示:电针可显著降低IBS-D患者结肠黏膜5-HT、5-HT3R表达,进而减弱神经介导的胃肠道运动与分泌,提高内脏痛阈[9];针刺治疗可显著降低IBS-D患者血清5-HT水平[10];眼针治疗可降低IBS-D患者血清5-HT含量[11]。黄应杰[12]观察耳穴贴压对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IBS-D)患者的临床疗效及对血清5-HT的影响。结果显示耳穴贴压可有效改善IBS-D患者临床症状,并抑制5-HT的过度表达。陈果等[13]研究调神针法对慢性乙型肝炎患者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肝郁脾虚证)疗效及血浆P物质(SP)、血管活性肠肽(VIP)的影响。结果表明调神针法可显著提高慢性乙型肝炎患者腹泻型IBS(肝郁脾虚证)疗效,且优于传统针灸疗法;并可通过影响血浆SP、VIP含量进而通过调节脑-肠轴改善慢性乙型肝炎患者腹泻型IBS(肝郁脾虚证)临床症状。
实验研究显示:电针能够抑制5-HT在IBS-C大鼠模型肠道的异常表达,增加5-HT4受体表达,降低结肠组织中的 CGRP、SP的表达[14-15];取关元、足三里穴位埋线能显著降低IBS模型大鼠血清中NO和VIP的含量[16];针刺足三里、太冲穴可抑制IBS-D大鼠模型结肠SS、VIP、SP的分泌,升高回肠及直肠组织中的神经肽Y含量[17];眼针治疗可显著降低IBS大鼠模型血清和结肠组织中的SP和VIP含量,上调结肠组织中5-HT转运体及5-HT4受体表达,降低神经激肽1表达,降低血清和结肠远端组织中的5-HT、5-羟吲哚乙酸含量[18-19]。杨帅等[20]结合大鼠海马5-HT水平的变化观察电针“百会”“足三里”穴位对肠易激综合征模型大鼠内脏敏感性和情绪心理行为的变化,结果显示针刺“百会”“足三里”穴位能够降低IBS模型大鼠内脏敏感性,降低海马5-HT的水平,进而达到缓解疼痛,改善情绪心理行为变化的目的。王兴等[21]采用直肠球囊扩张刺激法造IBS大鼠模型,观察电针足三里对肠易激综合征(IBS)大鼠血浆P物质(SP)、降钙素基因相关肽(CGRP)含量的影响,最终认为电针治疗IBS的作用机制可能与降低血浆SP、升高血浆CGRP水平有关。杨磊等[22]观察电针足三里、天枢穴对肠易激综合征模型大鼠肠系膜微血管管径及血浆中降钙基因相关肽(CGRP)、血管活性肠肽(VIP)水平的影响,发现肠易激综合征模型大鼠表现为明显的微循环功能障碍,血浆中血管内皮相关物质CGRP、VIP水平紊乱。针灸可有效调节紊乱的CGRP、VIP水平,进而扩张微血管,改善微循环功能障碍,起到治疗作用。王威等[23]通过动物实验探讨针刺上巨虚穴对慢性内脏痛敏IBS大鼠模型血清NO含量及NOS活性的影响,发现IBS大鼠模型血清NOS和NO含量可能与IBS内脏致敏有关,同时电针“上巨虚”穴对慢性内脏痛敏IBS大鼠模型的改善作用机制可能与调节血NO和NOS水平有关。因此,降低IBS慢性内脏痛敏IBS模型血清NO和NOS的水平可能是针刺调节IBS胃肠运动,进而改善慢性内脏痛敏症状的机制之一。董明等[24]观察电针天枢穴、上巨虚穴(台募配穴)对内脏高敏感肠易激综合征大鼠结肠与脊髓P2X3受体表达的影响。发现IBS大鼠内脏敏感性增强,电针天枢、上巨虚可改善其内脏高敏感;内脏高敏感IBS大鼠结肠及脊髓P2X3受体表达显著增加,参与IBS大鼠内脏高敏感形成,电针降低异常增高的P2X3受体表达可能是其治疗IBS大鼠内脏高敏感的作用机制之一。吴璐一等[25]观察针灸对肠易激综合征内脏痛大鼠结肠肌间神经丛神经元嘌呤受体亚型P2X2表达的调节。发现电针(天枢、上巨虚)能抑制结肠肌间神经丛神经元P2X2受体异常表达,改善IBS大鼠的内脏痛觉敏感状态。高志雄等[4]研究电针刺上巨虚穴对慢性应激刺激所致内脏高敏性大鼠和正常大鼠结肠内P物质及其血管活性肽(VIP)表达的影响,结果证明电针上巨虚穴的减轻内脏痛敏的作用与胃肠道SP的分布减少及VIP的分布增加存在着密切关系,且多次电针效果优于单次电针与单次针刺。张亚楠等[26]观察电针对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大鼠结肠辣椒素受体mRNA表达的影响,治疗结束后,模型组结肠组织TRPV1 mRNA表达水平较正常组明显增高(P<0.05),证明电针可通过调节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模型大鼠的TRPV1的表达发挥治疗作用。
IBS主要特征是肠道的感觉功能异常变化(表现为腹痛),同时兼具肠道运动功能异常(表现为排便异常,如腹泻、便秘等)。研究显示,针灸对肠道运动的调节是双向的,故针灸治疗便秘型和腹泻型肠易激各有其作用机制。
在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方面,实验研究显示IBS大鼠的肠道运动有异常增加,电针对IBS大鼠异常增加的肠道运动有明显的抑制作用[27]。临床上周恩华等[28]采用结肠镜下观察患者治疗前后血压、心率、呼吸速率、肠鸣频率和结肠蠕动情况,探讨针刺对其结肠蠕动的即时效应。结果证实针刺对腹泻型IBS患者结肠蠕动具有即时效应。
对于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研究显示高频电刺激可以促进大鼠的结肠推进运动[27]。杜艳军等[29]观察针灸治疗便秘型肠易激综合征的疗效,结果发现针刺足三里、中脘、大肠俞可改善肠道功能,对于胃肠动力减弱者可加快胃的排空及肠道蠕动,促进粪便排出;对于肠道平滑肌痉挛,又能解除痉挛状态。此外,针灸尚能调节植物神经及内分泌功能状态,有利于调节肠道应激状态。
目前研究认为肠易激综合征发病与多种因素相关,如感染、炎症以及免疫系统被激活均可导致发病[30]。临床研究显示针刺治疗IBS-D肝郁脾虚证患者,可提高其外周血IL-4、IL-10含量,而对IFN-γ、IL-2的含量无明显影响,降低了Th1/Th2比值,提示针刺治疗IBS-D的临床疗效可能与其能有效促进患者的Th1/Th2平衡密切相关[31]。另有研究显示针刺治疗老年IBS患者可显著降低血清中IL-18、IL-23和TNF-α水平[32]。实验研究显示:眼针治疗可上调IBS-D大鼠模型结肠组织中的AQP8和AQP3的表达,进而调控结肠的水液代谢[33-34];艾灸治疗IBS止痛的机制与降低背根神经节嘌呤2X7(P2X7)受体表达有关[35]。
周次利等[36]采用直结肠球囊刺激制备 IBS-D模型,探讨艾灸治疗腹泻型肠易激综合征(IBS-D)的作用机制及起效因素,实验表明温热刺激、光辐射、艾烟3者相结合对IBS-D模型大鼠内脏痛和结肠水液代谢的改善效应最好,其中温热刺激、光辐射可能发挥了更为主要的作用。金坚等[37]观察针刺联合痛泻要方治疗肠易激综合征腹泻型(D-IBS)患者的临床疗效,结果表明采用针刺联合痛泻要方治疗DIBS患者疗效可靠,可以下调血 IL-18、IL-23、TNF-α水平,不良反应少,值得临床推广使用。
临床上IBS发病率高,影响范围广,但其病理生理机制尚未完全阐明。上述提出的脑-肠轴异常、内脏感觉过敏、肠道运动异常、神经-免疫-内分泌功能异常等难以全面解释IBS的发病机制[38],IBS的发生可能是由多种因素相互交叉共同作用的结果。针灸在治疗IBS方面能够很好的控制临床症状[3],是一个有待深入探讨、前景广阔的研究领域[2],针灸具有整体调节作用,是把机体作为一个整体来进行综合调节,所以针灸治疗IBS的作用机制可能是多环节、多层次、多靶点的。其治疗IBS疗效肯定,但其作用机制尚未完全阐明,其中调节脑-肠轴的作用机制是目前研究的热点,为揭示针灸治疗IBS的奥秘,仍需进一步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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