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潇扬
(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山东济南 250100;《支部生活》杂志社,山东济南 250001)
新媒体语境下的中国“迷”文化研究
——基于约翰·费斯克的大众文化研究视角
张潇扬
(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山东济南 250100;《支部生活》杂志社,山东济南 250001)
美国学者约翰·费斯克将大众文化迷定义为一个主动的、具有创造力和生产力的群体,这似乎更符合当下新媒体加剧融合发展的语境下“迷”的特点。随着公民意识的觉醒,“迷”文化不仅呈现出鲜明的本土特征,也不断生产创造着当代中国的流行文化,这要求我们既要了解把握粉丝社群的内部结构,运用新的文化参与模式对社会发挥积极作用,又要对迷文化的新动态作出积极回应,在信息碎片化的时代构建新的文化认同感。
新媒体语境;迷文化;鉴别力;生产力;文化资本;媒介狂欢
“迷”文化,或音译为粉都(fandom),指由热衷事物的爱好者(即fans,译为“迷”、“粉丝”)所形成的次文化。美国学者约翰·费斯克是最早研究“迷”文化的学者之一,他提出大众文化迷是一个具有主动性、创造力和生产力的群体,奠定了早期迷研究的理论基础和价值取向,这也更符合新媒体语境下大众文化迷的特点。随着微博、微信等自媒体技术的快速发展以及媒介融合趋势的加剧,大众文化迷以一种参与、互动、创造的形象出现,不仅呈现出鲜明的本土特征,也不断生产创造着当代中国的流行文化,已成为大众日常生活中重要的文化表征和社会现象。
在西方受众文化研究中,对于大众文化迷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一种观点以朱莉·詹森为代表,将“迷”定性为潜在的狂热分子,常做出反常的、越轨的行为。这种观点认为,“迷”是被动的,是大众传媒在现代名流制度下制造出来的一种文化现象。“迷”特别容易受到媒介的影响和群体的感染,他们寻求同名人的接触从而补偿自己生活中的欠缺。同时,“迷”与爱好者所表现的行为有明确的区别,二者之间真正的界限在于地位和阶级因素,并涉及本土文化以及社会理论,“粉丝的着魔被认定是情感性的(底层阶级的、未受教育的),因而是危险的,但爱好者的着魔则是理性的(上层社会的、受过教育的),因而是良性的,更具有价值”①Joli Jenson,“Fandom as Pathology:The Consequences of Characterization”,in 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isa A.Lewis,London:Routledge,1992,p.21.。朱莉·詹森认为,“迷”通常表现为两种病态类型:着魔的独狼(obsessed loner)和歇斯底里的群众。前者指那些在媒介的影响下,幻想自己和明星有着强烈关系的个体,其中的极端者会跟踪、威胁乃至杀害明星,比如前披头士乐队成员列侬被其粉丝杀害,美国女演员朱迪·福斯特的粉丝为吸引其注意而刺杀里根总统等。后者指那些见到摇滚歌星就尖叫、哭泣的青少年,或是在足球比赛中咆哮、骚动的狂热球迷。在朱莉·詹森看来,这两种病态的、失控的行为,反映出的是一种心理状态,即碎片化的、不完整的现代社会所产生出的碎片化的、不完整的现代自我,因此,“迷”,尤其是“过度的迷”,就成为现代生活的一种心理补偿形式,比如粉丝通过参加音乐会和体育赛事来表达自己对偶像明星或球队的喜爱,并以此来体验虚幻的社群感。但这种心理补偿方式也充满危险性,因为迷表现出的“正常”行为与“过度”行为之间的界限微乎其微,“迷”一旦无法将现实与幻想区分开,就会变得狂热和病态。
关于“迷”文化的另一种观点,是以约翰·费斯克等人为代表的,认为“迷”是具有主动性与创造力的一个群体。在费斯克看来,大众文化迷是过度的读者,“作为一个‘迷’,就意味着对文本的投入是主动的、热烈的、狂热的、参与式的”①[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74页。同时,“迷”是工业社会中流行文化的一个普遍特征,“迷”从大众文化娱乐中选择适合自己的内容,比如演员、故事或者娱乐的形式等,将它们融入人们自主选择的文化中,并将其复制到具有强烈快感的代表流行文化中去。费斯克认为,“迷”文化与主流价值体系所诋毁的流行音乐、言情小说、漫画以及好莱坞明星等文化形式相关联。因此,“迷”是从属阶级特有的一种“自下而上”的文化,“着迷是布尔迪厄所说的无产阶级文化实践的一部分,与中产阶级那种对文本保持距离的、欣赏性和批判性的态度正好相对”②[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74页。。诠释费斯克这一观点的最好例子就是在他的论著中多次提到的“麦当娜现象”。对于麦当娜这一个重要的流行文化现象,费斯克并不赞同之前一些学者的观点,即认为麦当娜是利用其女性的特征来赚钱,她向粉丝尤其是女性粉丝传导了一种以男人的视点来审视自己的观念,因此将麦当娜看作“父系霸权主义的代言人”。在费斯克看来,麦当娜的粉丝并非是“文化复制品”;相反,她们是主动并且有选择地去看、去听、去模仿麦当娜,而非是因为听从了别人的观点。因此,麦当娜在媒介传播中的形象就出现了一些与意识形态控制相背离的时刻,并在受众中产生出一些同她们的社会经验相关的意义。“麦当娜的形象对父权制中的少女来说,就不是一种意识形态角色模型,而是这样一些力量的斗争场所:父权控制的女性抵抗、资本主义和下层民众、成人和青年”③[美]约翰·费斯克:《英国文化研究和电视》,载[美]罗伯特·C·艾伦编:《重组话语频道》,麦永雄、柏敬泽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86-331页。。由此看出,费斯克的“迷”文化理论,是他的积极能动的受众观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一种从属阶级“自下而上”的参与性的文化,正如他所言,“文化的过程是意义与快乐的产生及循环:这些意义与快乐只可能在一个节点上产生,这个节点就是个人融入社会中去;只有当这二者都瓦解到我所谓的文化中的时候才可以产生”④John Fiske,Critical Response:Meaningful Moment,Critical Response,9(1998),p.247.。
随着媒介环境的改变尤其是自媒体等媒介融合趋势的发展,“迷”能随时随地通过多种方式参与并分享文本体验,这种肯定“迷”的能动性的观点逐渐成为“迷”文化研究的主流。“迷”是最明显并且最容易被辨别出来的受众,“在许多方面,我们皆‘粉丝’,而且粉丝依然是最明显的以及最专注的观众(受众)”⑤Lisa A.Lewis,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ondon:Routledge,1992,p.1.。而传播学家麦奎尔在阐释“媒介迷”的概念时,也引用了费斯克的说法,认为“媒介迷涉及一个要素:受众本身进行实际的媒介‘生产’,因为媒介迷的活动已经延伸到媒介事件上”⑥丹尼斯·麦奎尔:《麦奎尔大众传播理论》(第4版),崔保国、李琨译,清华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44页。。在我国,几乎所有的“迷文化”研究都源于2005、2006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造就的“玉米”、“凉粉”等著名的粉丝群体。随后,“迷文化”由电视荧屏逐渐扩展到影视、体育、文艺、学术等领域,并在某些领域打造出新的类型符号,如2011年投资400万的电影《孤岛惊魂》上映不到一周就收回了5000万的票房,影片的主演带动的强大的粉丝效应使之成为国产电影界一个新的类型——“粉丝电影”的代表。近几年来,微博、微信的兴起也助推了“迷文化”的发展,明星的微博粉丝动辄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粉丝也一扫传统的被动、盲目、迷狂的负面形象,重新以一种参与、互动、创造的形象出现,展现出“媒介粉丝是媒介革命的积极参与者”⑦[美]亨利·詹金斯:《昆汀·塔伦蒂诺的星球大战——数码电影、媒介融合和参与性文化》,杨玲译,载陶东风主编:《粉丝文化读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103页。这一新的文化特征。
在费斯克看来,“迷”文化是一种特殊的文化。一方面,它形成于官方文化的外部环境中并经常与之相悖;另一方面,它又征用并重塑自己所反对的官方文化所具有的一些价值及特征。⑧John Fiske,“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in 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isa A.Lewis,London:Routledge,1992,p.34.费斯克认为,大众文化迷和其他大众读者之间只是程度上而非性质上的差别,普通受众能够通过文化工业产品创造出与自身社会情景相关的意义及快感,从而不同程度地从事着符号或文化生产,但“迷”却能将这种符号或文化生产转化为一种在粉丝内部传播的文本形式,并成为与其他文化相区别的特征。在费斯克看来,“迷”具有三个显著的特点:
1.鉴别力与区隔。费斯克提出,“迷”可以清楚地鉴别出“迷”与“非迷”之间的界线,因此,大众文化迷选择文本也就是选择了一种社会效忠从属关系,他们比那些标榜为高雅艺术欣赏者的中产阶级更清楚并自发地将自己归属为某一共同体。在费斯克看来,“迷”可以主动地并意图明确地去选择社会效忠从属关系及文化趣味。同时,“迷”所遵从的并非日常生活中常被提及的审美特质的标准,而是遵从社会相关性的标准,换言之,“迷”的辨别力与大众文化的社会辨别力以及主导文化的审美辨别力有着密切联系,比如一个女学生从她所忠实的迷文化中能够意识到自己可以在学校里表现得跟男孩子一样好;一个成年女性决心去冒险开创自己的生意,这个决定缘于她从观看的电视剧里获得了自信;言情小说的女粉丝通过阅读使她能够在父权制的婚姻架构中更好地维护自己的权利等。在新媒体环境中,“迷”由被动的信息接收者变成了主动的信息筛选者,其鉴别力被赋予了更自由的空间和选择的权力。媒介的发展使越来越多的明星走下神坛,他们在自媒体上展现自我的真实生活,粉丝通过关注自己喜欢的明星就可将其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但与传统媒体不同,新媒体的开放性常爆料出一些明星的私生活和丑闻,这也影响到粉丝是否选择继续对其关注,可以说,新媒体强化了粉丝对明星的审视过程中的权力关系。2014年暑期,两部粉丝电影在网络为代表的新媒体上引发了一系列口水战,郭敬明导演的《小时代》与韩寒导演的《后会无期》在大荧幕上相互较量,两个人的粉丝群体为了各自的偶像在线上线下摇旗呐喊,极力效忠各自的偶像,双方的口水论战精彩程度绝不输于大银幕上的较量。正如费斯克所说,“‘流行的’鉴别力涉及对文本或者明星的选择,他们使粉丝的社会认同和社会经历变得有意义,这些有时被解释为对社会行为赋予权力,但有时也会停留在阻碍社会行为的一种心里补偿式幻想的层面上”①John Fiske,“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in 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isa A.Lewis,London:Routledge,1992,p.35.。
2.生产力和参与性。费斯克认为,大众文化迷具有创造力和生产力,着迷行为刺激他们去生产属于自己的文本。他将“迷”的生产力划分为三类:符号生产力,从文化商品的符号资源中创造出能够体现社会认同和社会经验的意义;声明生产力,当符号生产力创造出来的意义被言说,并通过口语文化等方式为大众所分享时形成的公共形式,包括语言、发型、化妆、服装或饰物等;文本生产力,在原始文本的基础上生产出新的文本,或直接参与到原始文本的架构当中,从而将商业化的叙事或表演转化为大众文化。②John Fiske,“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in 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isa A.Lewis,London:Routledge,1992,pp.37-42.生产力要求“迷”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能力,包括认识和理解某一种大众文化的常识和规则,同时也要具备一定的社会能力,了解人们在传统中的感受和反应。如今,大众文化迷通过购买文本资源、参与网络评论、参加文化活动等行为,已经参与到文化产品的生产制造之中,图书的销量、电影的票房、电视剧的收视率,甚至哪些网络小说可以被改编成电视剧等,都受到了粉丝的影响。比如2014年林志颖的《我对时间有耐心》一书在即将出版前,出版社在微博、微信以及粉丝贴吧等告知粉丝“小志要出书”,立即引起了粉丝的关注并迅速传播开来,一些粉丝还主动为书籍的内容出谋献策。③张嘉、刘净植:《明星出书正当热潮粉丝出钱出力赚吆喝》,《北京青年报》2014年7月18日。而以2013年“快男”选秀活动和“选秀十年”为素材的电影《我就是我》从一启动就开始从粉丝腰包里掏钱,制片方开创了“网络众筹”的电影拍摄模式,依靠粉丝的热情,仅用20天就筹集到了500万元的投资。④吴晓东:《中国电影进入“粉丝经济”时代?》,《中国青年报》2014年8月4日。费斯克曾提出,“迷”的这种“生产者式”的行为并非是单向性的、自上而下的,而是一种开放式的、面向内心和个人的社会行为,是一种民主的权力。由此可见,在新媒体语境中,“迷”的生产力和创造力有时可以扩展至更大的范围,他们生产出的文本足以与原初文本相匹敌,或拓展了原初文本甚至彻底改写原初文本。⑤[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75页。
3.文化资本积累。布尔迪厄将资本分为三种形态:经济资本,可以立即并直接转换为金钱,以财产权的形式被制度化;文化资本,在一定条件下能够转换为经济资本,以教育资格的形式被制度化;社会资本,以社会义务组成,在一定条件下也可以转换为经济资本,以某种高贵头衔的形式被制度化。⑥包亚明主编:《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布尔迪厄访谈录》,包亚明译,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192页。其中,文化资本既可以表现出一种具体的状态,比如人的精神、修养等方面,也可以用图书、照片等客观具体的商品形式来呈现,还可以表现为一种体制化的状态,比如学术资格、学历文凭等。费斯克借用并发展了布尔迪厄的“文化资本”概念,并认为,大众文化资本的积累与官方文化资本的积累类似,不仅与大众的品味、辨识力以及对文化产品的态度等相关,也与大众自身的教育水平等社会层面有关系。文化工业生产了大量的文化产品,并为粉丝提供了大量的信息,在客观形式上表现为收集了很多物品,比如艺术作品、书籍、唱片、纪念品、特定用途的印刷品等,而在媒体上刊登的娱乐信息以及明星私生活等八卦新闻,也为“迷”提供了积累大众文化资本的条件。林志颖的新书即将出版的消息发布后,有粉丝为出版社提供了老照片,他们收藏的照片和专辑甚至比林志颖家里的还齐全。如费斯克所说,同爱好者类似,“迷”通常都是热心的收藏者,而且文化积累也是文化资本与经济资本的结合点所在。①John Fiske,“The Cultural Economy of Fandom”,in 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isa A.Lewis,London:Routledge,1992,p.43.但与布尔迪厄所不同的是,在费斯克看来,一开始就被排斥在官方文化资本之外的迷文化资本,却无法通过教育及职业等手段转化为经济资本,这也是“迷”文化的资本积累与普通的艺术收藏之间的区别,费斯克认为,“迷”倾向于收藏便宜、批量生产的物品,喜欢强调收藏的数量以及包容性却不注重收藏的品质和特质,而艺术收藏者的文化资本积累则更容易转化为经济资本。
在费斯克看来,一个文本要想流行,就需具备多义性及开放性,只有这样,受众才能够依赖自己早已掌握的话语技能来解读文本,并从文本中创造出意义。而将粉丝与普通的受众区别开来的方法就是,“粉丝能够在自己创作的文本中做出有特色的解释、可评估的标准以及显著的可转换的身份”②Lisa A.Lewis,The Adoring Audience:Fan Culture and Popular Media,ed.London:Routledge,1992,Introduction.。也因为此,费斯克认为,在文化生产的过程中,“迷”的文化辨识能力越强,就越能够在文本资源中建构出丰富的意义与快感。其中,“迷”的快感的来源是多方面的,包括对原初文本的语境及意义辨识的快感;在新的语境中,对原初文本进行再生产的快感;将原初文本与日常生活相关联所产生出意象的快感。③[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77页。
在费斯克看来,受众通过与官方文化相抵制的解读从而生产出自己意义的快感,并认为这种快感类似于巴赫金的“狂欢节”理论,表现出了“规训式的社会秩序所倡导的生活与下层阶级被压抑的快感这二者之间的差异”④[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2页。。但是,费斯克所谓的这种抵制性解读表现在微观层面,并体现在大众的日常生活中。而新媒介环境改变了这种状态,大众已经依托网络等平台由日常生活走向了公共话语场。在这个话语场内,粉丝不再仅仅关心与自己日常生活相关的事情,而是更愿意通过网络文本寻找自己与大众的共鸣,将自己无法在现实中表达出的内心世界借由网络平台诉诸大众,并通过线上线下的互动获得大众积极的响应。人民网官方微博曾刊发这样一条微博:“微博女王”姚晨让人民日报人有了强烈的“危机感”,姚晨粉丝1955万的事例意味着她每一次发言的受众,比《人民日报》发行量多出近7倍。⑤http://www.weibo.com/renminwang?stat_date=201204&page=2#feedtop可见,粉丝们通过微博了解偶像最新动态并即时给予回复、表达自我情感和发表意见,通过转发偶像的微博内容并评论,能够掌握新传播环境下的话语权,甚至能够因为某一话题引起一场集体狂欢。
2014年3月28日,某娱乐周刊发布了一条“微博预告”,宣布将在下周一独家曝光国内某位男明星婚外恋情的影像资料。这条微博发出后,在网上迅速引起热议,并创造出2014年娱乐第一词——“周一见”。一时间,该明星多年来塑造的“好男人”形象轰然倒塌,许多粉丝表示“粉转路人”,网络上道德批判的血雨腥风也骤然而起,愈演愈烈。虽然当事人在个人微博上发表了道歉声明,但由于事后其与该周刊发生言语对峙,使这场网络狂欢依然持续火热。数据显示,该明星的道歉微博发布仅3天,互动量便已经超过260万次,刷新了国内单条微博互动数量。在这场娱乐事件中,媒介与明星、媒介与粉丝、明星与粉丝、粉丝与粉丝之间,通过各种评论及转发,将各种支离破碎的信息拼接起来,不断地掀起网络舆论狂潮,形成了一场网络媒体的狂欢,也在社会上造成一些不良影响。正如费斯克所说,“虽然于某些场合,在某种语境中,狂欢节可以用来强化社会秩序,但在其他场合、语境,特别是社会紧张的时刻,它的效果更常常是破坏性的”⑥[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22页。。也因为此,虽然该明星的行为受到公众的指责,但该娱乐周刊的行为也受到不少谴责,有媒体称这是“以‘新闻’的名义导演出的八卦剧”,认为“不能放任一些打着新闻旗号的期刊成为甚至都被西方主流社会所摒弃的狗仔队的‘自由岛’,以免它们无限度地放大、传播负能量,影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顺利推行”①袁汝婷、谢樱:《“狗仔”当道,“新闻”蒙羞——关于“文章事件”的新闻解读》,http://news.xinhuanet.com/local/2014-04/02/c_ 1110068051.htm。由此可见,当粉丝狂欢式地参与新媒体文本意义的生产时,一方面彰显了新媒体语境中公民社会的崛起,大众通过制造舆论压力、形成公共话题,从而影响公共议题的发展并对事件起到积极的监督作用;但另一方面,这种媒体狂欢,也容易在一定程度上导致公众情绪过度宣泄、社会秩序与道德伦理失范等问题。正如费斯克所说,过分沉溺于快感中,并且这种快感“超过了拥有社会控制权的人所订下的合理与自然的标准的时候,或者当它们逃避社会的规训,并因而与阶级利益达成联盟获得某种激进或颠覆的潜能的时候,这种威胁就变得特别可怕”②[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王晓珏、宋伟杰译,央编译出版社2001年版,第177页。,这也是新媒体语境下全社会需要面对的新难题。
当前,我国正处于社会转型期,文化形态的转变背后蕴含的是经济、政治等各方面正在经历的转型和嬗变的社会历史环境。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35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4年12月,我国网民规模达6.4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为47.9%,手机网民规模达5.57亿人。③http://finance.sina.com.cn/roll/20150204/075721471622.shtml新媒体的广泛应用带来了深刻的影响,改变了大众的社群感,并赋予了大众更强的参与感和文化生产力,降低了对官媒的依赖。因此,在公民意识觉醒、“人人皆粉丝”的时代,一方面,我们应该了解大众文化迷的内部结构,因为它向社会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考途径。“这些粉丝社群不只是通过创造和传播新思想(对所喜欢的文本进行批判性的阅读)来实施政治影响,而且还通过利用新的社会结构(集体智慧)以及新的文化生产模式(参与文化)来实施政治影响”④[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新媒体和旧媒体的冲突地带》,杜永明译,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357页。。而另一方面,信息碎片化的时代需要文化认同感,社会进步的力量需要大众的知觉来推动,因此,这也促使大众文化研究者以及媒体从业人员继续观察迷文化的新动态并作出积极回应,在新的社会语境下扮演好“社会的守望者、决策的领袖与合作者、导师和艺人”⑤[美]威尔伯·施拉姆、威廉·波特:《传播学概论》(第二版),何道宽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37页。的角色。
(责任编辑:陆晓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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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5]06-0090-05
2015-02-27
张潇扬(1983—),女,汉族,山东济南人,山东大学文艺美学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山东省委《支部生活》杂志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