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乃岐
(信息工程大学理学院人文社科系,河南郑州450001)
技术的价值作为技术在与主体和客体以及主客体所在系统的相互关系中所产生的效应,既表现在主体客体化的过程中,也表现在客体主体化的过程中,本质是主体客体化与客体主体化的有机统一。
自然本质力量的非对象化,即主体对自然属性和规律的揭示与发现,实质是自然本质力量的“主体内化”。这种“内化”,既可能是经验的,也可能是理论的。从技术发展的历史来看,总的说来,有一个从经验内化到理论内化逐渐转变的过程。在现代,主要以理论内化为主,但也不排除经验内化的存在及其重要性。很显然,宇航员高超的航天技术,不仅体现在其娴熟的实践操作中,而且必然以其大量的实践经验和丰富的宇航知识为基础。离开长期的特殊环境下宇航训练的经验积累和对宇航科技知识的掌握,他或者她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宇航员的。自然本质力量的主体内化或非对象化,其任务重在认识事物的“本来面目”,它从事物的独立性、自在性出发,一方面把事物看做既成的、给定的客体,另一方面又要扬弃事物的独立性、外在性,将其“内化”为思想的东西,变为主体的内在世界和观念即“精神的无机界”[1]95,实现从不知到知、知之甚少到知之甚多的转变,达成经验地、理论地把握世界的目的,从而为实践地、物质地把握世界创造条件。自然本质力量的非对象化,是整个技术活动的基础和前提,因而也是技术价值活动的基础和前提。事实上,经验地和理论地掌握世界,不仅是技术活动的首要环节,为全部技术活动奠定基础、提供依据,而且它本身就是重要的价值创造和价值实现活动。它不仅具有提供技术经验与原理的真理价值,而且具有直接的效用价值、生活价值、实践价值、审美价值等多方面的价值。对此,马克思曾经指出:“从理论领域说来,植物、动物、石头、空气、光等等,一方面作为自然科学的对象,一方面作为艺术的对象,都是人的意识的一部分,是人的精神的无机界,是人必须事先进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粮;同样,从实践领域说来,这些东西也是人的生活的一部分。人在肉体上只有靠这些自然产品才能生活,不管这些产品是以食物、燃料、衣着的形式还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现出来。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1]95
主体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即主体的客体化,是指主体在实践活动中,运用物质力量作用于物质客体,改造客体,创造人工自然的活动和过程。与自然本质力量的非对象化不同,主体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不是自然属性与规律的“内化”,不是把握人与世界关系的“事实如何”或“必然如何”,而是从主观规定(意图、目的)出发,旨在创造应当存在的东西,把主观的东西“外化”为客观存在物,追寻和实现人与世界关系的“应当如何”,创造一种合主体需要、合主体目的的人工客体。换句话说,非对象化重在探寻事物的本然、实然和必然,是对事物的直接把握和观念控制;对象化则是在非对象化的基础上,对理想世界的追求,其目的是观念地建构出理想的客体并把它变为现实,重在追求事物的应然,是对事物的间接把握和实践控制。技术的价值,作为技术在主体与客体的相互作用过程中所产生的效应,既体现在客体主体化的过程中,也体现在主体客体化的过程中。事实上,主体客体化和客体主体化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只是就技术活动的过程和阶段来说,在技术创造与发明的阶段,主体客体化居于矛盾的主要方面和主导地位,直接制约着客体主体化过程,并且离开主体客体化过程就不可能有客体主体化过程。就此而言,主体客体化过程更为基本,是客体主体化的基础和前提。主体客体化过程,作为人工自然创造的过程,是技术内在价值的创造过程,也是人工自然价值创造与增值的过程。这一过程,集中体现了人对技术与客体的作用和价值,同时也集中体现了人的本质和力量。“我们看到,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产生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1]127它表明,技术连同与它相适应、相一致的客体,在多么大的程度上受到主体的作用、得到社会的塑造,本身就体现着技术活动过程中的作用或效应,是技术价值的表现形式之一。
客体本质力量的主体化,即客体主体化,是指客体的属性、规律作用于主体,内化为主体的精神力量,转化为主体的机体能力,转变为主体的本质力量,使主体得到改造、充实、发展和完善的过程。从技术价值活动的过程看,客体主体化的过程集中表现在技术的消费与使用过程中。正是在技术的消费与使用中,主体通过技术,不仅改变着客体,使客体发生符合主体需要的改变;同时,主体“也改变着,炼出新的品质,通过生产而发展和改造着自身,造成新的力量和新的观念,造成新的交往方式,新的需要和新的语言”[2]。马克思指出:“不仅五官感觉,而且所谓精神感觉、实践感觉(意志、爱等等),一句话,人的感觉、感觉的人性,都只是由于它的对象的存在,由于人化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历史的产物……无论从理论方面还是从实践方面来说,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都是必要的。”[1]126就是说,正是技术的存在和使用,技术的对象性的存在和发展,才使人的感觉成为人的感觉、人的精神成为人的精神、人的意志成为人的意志,一句话,人成为人、社会成为社会的最根本的原因。这可以说是技术的最高价值,或者说是技术价值的精髓所在。这就是技术活动中客体主体化的价值,究其实质,是技术活动对主体的效应,即对主体生存、发展和完善的作用。
技术不仅是主体与客体之间的桥梁,而且是人与自然之间的中介。技术活动的进行、技术作用的发挥,不仅使主体与客体相互转化,同时也使人与自然相互转化。自然的人化和人的自然化,更是技术价值本质的表现。
技术作为人与自然之间的中介,是自然转化为人的通道。
1、马克思“自然向人生成”思想的精髓。
马克思主义历来认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是从自然界生成的,“自然向人生成”的规律是宇宙发展的一般规律。马克思指出:“全部所谓世界史乃不过是人通过劳动生成的历史,不过是自然向人生成的历史。”“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1]128马克思“自然向人生成”的思想,深刻揭示了自然界运动发展的生成本性和自然生成运动的“向人”趋向。对此,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进一步阐述道:“旧的目的论已经完蛋,但是现在有一种信念是确定不移的:物质依据这样一些规律在一定的阶段上——时而在这里,时而在那里——必然地在有机物中产生出思维着的精神。”[3]自然在其运动中由物质到精神、由自然到人、由自发生成到自觉生产(实践)的生成生产过程,被马克思看做“自然向人生成”的整个世界的客观进程和整体真实,这就是“自然向人生成”的思想。
马克思自然向人生成的思想内含着三个不可分割的方面,即世界观上的生成本体论、自然观上的人本生态观和历史观上的生产本体论。一方面,自然向人生成说,揭示了世界本性的生成性,指出生成乃是世界本体的内在本性,这就是世界观上的生成本体论。生成本体论把本体看成是从自然到人的生成过程,人的生成以自然的存在和高度有序化为前提,这就内在地肯定了物质本体论和人与自然的本体的统一性。同时,它也揭示了自然界所具有的属人的本质,把自然属人的本质视为人得以从自然生成的前提,从而弥补并矫正了那种只看到人与自然的共时态联系而无视人与自然的历时态联系之认识的不足和缺陷。事实上,自然在人尚未现实生成时就与人联系着,这已被人择原理和可持续发展理论所证实。因此,自然的进化与人的发展统一于自然向人生成的总规律之中。另一方面,生成本体论把本体的客观实在性、形态多样性和生成进化性统一起来,展示了世界本体作为生态存在的真实面貌和基本特征。这种生态观,以自然向人生成为本,归根到底是以人及其生成为本,即人本生态观。人本生态观以人为本,同时又认为生态是人的生成之本,即人和人的生成之本都在生态。因此,保护生态、优化生态和建设生态正是为了维护人的生成基础,它既是自然生成的任务,也是主体化的自然——人的发展的任务。人本生态观以人为本,也就确立了人的生态主体地位。因此,人本生态观,不仅要坚持“为了人”的目的性原则,也要高扬“通过人”的主体性原则,以“通过人”而实现“为了人”,从而体现了全面的主体精神。人本生态观同时认为,生态系统本身是生成的,既是生成而来,亦在继续生成之中。因此,自然生成的总过程必然是自然生态的生成与社会生态的生成两方面的统一。再一方面,自然向人生成的学说最核心的方面是历史观、实践观上的生产本体论。作为物质和精神相结合的生命存在和活动方式,生产(实践)不仅是人的本质的生命表现,而且是人的本质得以生成的动力和机制,因而也具有世界本体的意义。但是,这种生产本体论,不同于与物质本体论相对立的“实践本体论”,是把生产置于物质的基础之上,被看做物质与精神相结合、自然生产与社会生产相统一的互动转化与进步上升的高级运动形态。正因为这样,马克思恩格斯才一贯认为,以技术活动为中心的生产劳动的发展史是我们“理解全部社会史的锁钥”[4]。因此,技术活动成了自然与社会之间的真正中介,成了自然达到自我意识和人普遍深入自然的能动手段,在自然与人的互动生成和辩证统一中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以技术活动为中心的生产活动,揭示了生产力本然发展与应然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和深层关联,既透见了自然生产力的属人本性,又彰显了社会生产力的自然之根,内含着自然向人生成的本体和机制:生成本体论是生产本体论的前提和基础;人本生态观是生成本体论的目标和实现;生产本体论则是生成本体论的社会表现和高级形式,是人本生态观的实质、核心和机制。由是观之,所谓实践也就是生产,即人类为了自己的存在和生成所进行的自觉的生态调节活动,包括对自然生态的调节和对社会生态的调节两个方面。
2、技术:“天道价值”向“人道价值”转化的桥梁。
联系是事物之间的普遍属性,相互作用是联系的根本内容。相互依赖、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和相互转化,既是相互作用关系的结果,也是相互作用关系的不同表现形式。恩格斯指出:事物运动变化的“终极原因”就是物质世界本身,是物质世界所固有的永恒运动和事物之间的相互作用,“我们不能追溯到比对这个相互作用的认识更远的地方”;在相互作用中,事物将会成为为己与受己、为它与受它的效应关系之物。就是说,相互作用关系的存在,就意味着对象性(对象化)关系的发生,意味着价值关系的存在。即描述价值关系的完整模式的存在:相互作用→对象性(对象化)关系→效应(价值)关系。因此,在事物之间和事物内部的相互作用中,存在着最基本的价值关系,事物之间普遍存在着价值关系,有一个从自然到人的价值系列。就“宇宙事物的演化来说,其前一阶段的演化对其后一阶段的演化具有直接的价值关系,而对再次后一些的阶段则具有间接的价值关系。这样,在事物演化的系列关系上同时就呈现着系列的价值关系”。[5]13-25就此而言,宇宙的演化,银河系、太阳系乃至地球某些领域、范围和层次上的演化,对人、人类和人的社会存在和发展是有价值的。自然的存在和演化对人的价值,可以看做为天道对人道的价值,也可以看做天道价值与人道价值的关系。“从自然本体的尺度上来看,人道是和天道(自然之道)相对的概念,人道价值是和天道价值(自然价值)相对的概念。”“从自然宇宙存在和演化尺度上来看,天道高于人道,天道价值高于人道价值,这不仅仅是指人道价值是从天道价值的演化中创生出来的,而且是指人道价值的持存和发展仍然需要以天道价值的运动为其基础性条件。人不能把自然当成是任其剥夺的、仅仅是‘为人所用’的、简单隶属于人的奴仆,而应该把自然看成是自身赖以产生、持存和进步的母体或根基。人与环境协调发展和走可持续发展之路的当代人类价值观,恰恰体现着天道价值高于人道价值、天道价值是人道价值的根基的合理性思想。”[5]48-59所以,天道价值是人道价值的前提和基础;人道价值是天道价值的升华和发展,是它的转化形式和高级形态。技术,既是天道价值与人道价值之间的连接点,更是它们二者之间的转化器。单纯从技术的角度看,自然技术是天工技术到人工技术的转折点,既是天工技术的延续和发展,又是人工技术的起点和开始;从价值关系看,自然技术是天道价值到人道价值的转折点和转化器,其实质是自然向人生成的正式开始,是自然转化为人的首要环节和“现实部分”[1]128。
3、技术:“自然界成为人”的利器。
自然向人的转化和生成是自然界发展的总趋势和总事实。在自然向人的转化过程中,技术起到了无与伦比的关键性作用。正是技术使自然与人连接起来,直接打通了自然向人转化的渠道;借助于技术并通过技术,自然不仅变为人的生活资料,而且变为人的生产资料和信息资料,源源不断地进入人类社会,变为“人的精神的无机界”,变成人的“精神食粮”,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正如马克思所说的,“在实践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现在把整个自然界——首先作为人的直接的生活资料,其次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材料、对象和工具——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1]95。更为重要的是,技术提高了转化的效率、加速了转化的进程,使自然向人的转化以超自然的方式和速度进行着,即以人工自然(包括“社会方式”和“社会器官”)的方式进行着,使人对自然的利用和自然对人的作用以纯粹自然不可想象的速度和方式进行着。这正是技术的效用原则的体现,也是技术的价值所在。实践证明,技术不仅是自然向人转化的加速器,而且是催化剂。正因为这样,马克思才高度赞扬工业的发展,指出:“如果把工业看成人的本质力量的公开的展示,那么,自然界的人的本质,或者人的自然的本质,也就可以理解了。”[6]又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说来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产生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因为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即人对人说来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说来作为人的存在,已经变成实践的、可以通过感觉直观的”[1]131事实。“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即自然界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1]128
马克思指出:达尔文的进化论表明了“自然的工艺史”,即“在动植物的生活中作为生产工具的动植物器官”的形成史;而工具史、技术史或工艺史,则是“社会人的生产器官的形成史”,它可以“揭示出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可以展现人向自然的亲近之路和转化途径[7]。
1、人类社会器官的形成与人的外化。
人类社会器官的形成是在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中实现的。在这一过程中,有两个方面始终交织在一起,即人类个体自身器官的外化过程和人类整体社会器官的形成过程,它们相辅相成,互为前提,交互作用,共同发展。
首先是人的体外肢官与社会肢官的形成。人类最初的生产工具是自己的肢官;然而,人的肢官并不是天生的,它从一开始就与工具的制造和使用交织在一起,而且它的形成过程与其外化过程互为前提、互动建构并发展。石器的出现,既是人类肢官形成的客观标志,也是人类肢官的首次延伸,构成人类肢官外化的起点,是主体客体化的历史源头。随后,人类发明了弓箭。弓箭的发明,是一切复合工具的滥觞,是人的肢官的第二次延伸、外化,它使人类征服自然的活动间接化,人类因此在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第一次打破了空间的限制,大大强化了人类征服自然、利用自然的意识。接着人类又发明了陶器。陶器的出现,是人类材料加工技术史上的重大进步,标志着人类从改造自然物的形态到改变它的属性的重大历史进步,人类因此在与自然的相互作用中,第一次冲破了既成事物的自然历史进程,打破了时间的限制,大大强化了人类改造、世界创造世界的意识。它表明,人通过对自身肢官的外化活动,不仅可以拓展自身活动的作用范围,而且有与本质上具有无限多样性的物质世界发生关系、建立联系的潜能。人类的生产工具从石器到弓箭到陶器到铁器……的发展过程,无疑是人的肢官的一次又一次延伸,它既是人的体外肢官的形成过程,也是人类的社会肢官的形成过程。
其次是人的体外体力与社会体力的形成。人的体外体力与社会体力的形成,始于人类的社会生活,发展于人类的社会生产。其主要线索是:火力→畜力→煤炭→石油→电力→原子能→……人类用火的历史已有一百多万年了。火的发明和使用,是人类一切能源动力技术的总源头,是人自身体力的首次外化和放大。它拉开了人类自觉利用自然力的序幕。然而,人类体力的真正放大和延伸则是近代的事。在这之前,手工工具一直是人类主要的生产工具。手工工具直接把人与劳动对象连接起来,劳动过程的能量供给主要依靠人力,人的体力的大小标志着劳动过程中动力的大小,从而也决定了劳动范围的大小和效率的高低。牛耕铁犁的发明、马车的使用,使人类踏上了利用畜力的大道,人的体力得到了初步解放。煤炭的使用以及建立在这一基础上的蒸汽机的发明,彻底改变了人类利用自然力的性质和方向。以蒸汽机为核心的动力机与工具机、传动机结合起来,构成了庞大的机器系统。机器系统在夜以继日的轰鸣中开始了用自然力征服自然的新时代。结果,先前那种人与自然之间直接的物质变换,被本质上无限的自然之间的能量变换取代了,生产超出了人的体力的限制,获得了无限发展的可能性,人类社会因此迈入了蒸汽时代。以后,石油的利用、内燃机的发明、电机的使用、原子能的开发……人类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难以限定。毫无疑问,从火力到畜力,从煤炭到石油,从电力到原子能……是人的体外体力的形成过程,亦是人的社会体力的形成过程。
再次是人的体外大脑与社会大脑的形成。人的体外大脑与社会大脑的形成,源头是手,而其产生则始于壁画的出现、文字的创造和算筹的发明。其主要线索有三条:(1)壁画→绘画→雕塑→摄影→摄像→……(2)象形文字→符号文字→符号系统→各门具体科学→……(3)算筹→算盘→机械计算器→差分机→电子计算机→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智能机器人→……人及其大脑的形成缘于实践,始于人手。实践结构在脑中内化的完成标志着真正人脑的形成。从这个意义上说,司劳动职能的人手是人的“第一大脑”,人脑只不过是它的结果而已。人脑形成以后,它本身的水平高低、功能实现及自我发展,仍然离不开人手,永远依靠人手并通过人手(包括人手的外化物)表现自己、发展自己。所以,人通过人手创作油画、书写文字、敲打键盘,其实质是实现人脑特定的功能:或者表现思想,或者表达思想,或者实现思想。正是在这种意义上,我们把人的体外大脑和社会大脑的形成概括为以上三个方面。一是从壁画开始的人类形象思维表现之路。大约在公元前四万年,反映原始先民精神生活的作品岩洞壁画出现了。岩洞壁画的出现是人类历史上的又一个里程碑。它打开了人类思想的大门,使人类思想的表达和传递第一次找到了物质手段和表现方式,构成人类思想表达、传递和交流的外化的物质方式的起点,是人类全部信息加工技术和处理技术的总源头。此后,绘画、雕塑、摄影、摄像等便一发而不可收地先后进入人类社会和生活,构成了丰富多彩的人类形象思维的表现之路。二是从文字开始的人类抽象思维的表达之路。岩洞壁画的出现,不仅打开了形象思维的大门,而且铺通了抽象思维的桥梁。因为,壁画作为思想之表现,是最早的表意符号,是可以直观的文字;而文字则是它的简化和缩写,是它的一次重大发展。如果考虑到象形文字在世界各民族文化中普遍存在的史实,我们就不难理解壁画对文字发明的根本意义。事实上,壁画到象形文字只有一步之遥;跨过了这一步,形象思维就被抽象思维所支配。文字的使用使符号的独立操作变得越来越重要。符号操作的实质在于,它可以代替和简化人们的实践操作。换句话说,人们物质地把握事物及其关系的活动被思维中的观念把握即符号操作和逻辑运算所代替。而这正是抽象思维的实质之所在。一旦各种符号开始系统化、规范化,那么理论自然科学的门类也就呼之欲出了。很显然,从象形文字到符号文字到各种符号系统再到各门自然科学,构成了潜力无穷的人类抽象思维表达之路。三是从算筹开始的人类对象思维的实现之路。远古时候,人们是通过搬弄手指进行计算的,手指是人类最早的计算工具。后来,到了春秋时代,人类发明了算筹,它是用竹子或其他材料制成的小条或小棍、按一定的规则排列、用以代表不同的数、以帮助人们记忆和运算的简单工具。像用手指计算一样,它采用的仍然是十进制,但由于用有规则的实物代替了手指,其计算不仅方便易行而且精度较高。算筹的出现,既是人手的外化和延伸,又是人脑的外化和延伸,从而开了人类利用实物实现思想的先河。唐代人发明了算盘,这是算筹的重大发展。1642年,法国数学家巴斯卡发明了机械计算机,以后,巴贝奇的差分机(1822年)、霍勒力斯的卡片程序控制计算机(1888年)、朱斯的Z.3计算机(1941年)、艾肯的自动数字计算机(1944年)和举世闻名的 ENIAC计算机(1945年)先后问世。现代电子计算机发展迅速,更新换代很快,广泛应用于社会一切领域。与此同时,专家系统、人工智能、智能机器人等,也都先后闯入人类社会和生活。从算筹→算盘→机械计算机→差分机→电子计算机→计算机网络→人工智能→智能机器人,这无疑是人类借助于实物所实现的对象思维的实现之路。
当然,人的体外大脑和社会大脑形成的上述三个方面,并不是互不相关的,而是密切联系、相辅相成的。形象思维作为抽象思维之源,启动并制约着抽象思维,为其发展提供必要的形式;抽象思维作为形象思维的简化和发展,反过来又指导并规范着形象思维。对象思维作为前两者之统一的实物表现,一方面离不开形象思维和抽象思维,另一方面又是后二者借以发展自身的物质手段。正是这三个方面的有机统一和互动发展,人的大脑的外化才得以实现,人的体外大脑和社会大脑的形成才找到了现实之路。
2、人类社会器官的发展与人的体外进化。
人类的体外肢官、体外体力和体外大脑的形成本身是三位一体的,是同一个外化过程的三个不同方面,它们相互制约,相互促进,互动发展,同向完善。这正如人的活动本身一样,肢官的活动总是配合使用、协调动作的,孤立的活动在事实上是不存在的。然而,人的器官外化却超出了自身进化的固有节律和有限法则,人通过他在自然界的替身——体外肢官、体外体力和体外大脑的有机整合——取得了超越性的发展,因为,这个有机整合的结果,对于自然来说,是一个活动着的主体,是代表人并且为了人而活动着的人格化自然;对于人本身来说,却是一个外化出去的客体,人又可以支配它、改进它,并极其迅速地扩张它、强化它。于是,人在自己的对象面前和自然界面前,才拥有了无限的能动性、创造性和自由度。人正是以此为基础并受其鼓舞,在创造与发展的征程上,永远充满信心,有所作为,并永无止境地发展和完善自己的社会器官。人类社会器官发展的一般形式是人的体外进化。
体外进化的首要环节是“人—机”关系,其进化机制的第一个动因是衍生性:工具系统的质地与造型无论怎样,它都是人体肢官的外向延伸,都是衍生出去的人类肌体,都具有人的肢官所具有的某种功能,或者说具有人格化的特征。人投掷石块击毙野兽,用外物延长了他的手臂;人制造石刀砍伐树木,赋予人牙齿所不具有的锋利;人制造望远镜观察天体,成千成万倍地放大了视力。人既然可以衍生出体外的肢官并使之变得无比坚硬、锋利和能及,那么,自然万物中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对手了。第二,工具系统作为人的衍生物,其发展的趋势必然朝着自主性方向进化,或者说是人有意识地使工具系统机械化、自动化、智能化、生态化,使之获得自己运行、自我做功、自我进化的能力。人的目的,只是为了解脱自己,走出生产;但机器系统却借此生长起来,像生命体的长势那样变得不可抑制。第三是工具系统对人体机能的极度放大性:一个女孩子的纤纤玉指轻触电扭,顷刻就可吊起千钧重荷、腾起一枚火箭或炸开半壁山岩。人本身的体力是极其微薄的,但他利用自然界的力量,就可以移山倒海、改天换地;人本身的心算速度是有限的,但他借助计算机一秒钟就可以进行上万亿次的运算。在世界上,我们的确很难设想,能有另外一种方式可以比人的体外进化这一神奇方式,更能不受限制地迅猛增加人的体力和智力、千百倍地延伸人的肢官和感觉。
体外进化的第二个环节是“机器—自然”之间的关系,其基本的和第一的动因是机器的中介作用:它作为桥梁和纽带连接了人和自然,是二者之间相互作用的焦点。一方面,人为了改造自然、提高生产效率,把工具的效能作为自己的第一追求,而被改造和变革了的自然——人工自然,又为机器系统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越来越优异的条件,于是,机器系统的迅速优化和飞跃发展,就成为自不待言的事情了。另一方面,大自然的博大深邃,又促使着射电望远镜、质子探测仪这类既向其大无外拓展又向其小无内深入的认识工具的迅速发展,它们构成了人类投射到大自然的一切层次上的体外感官;而且,由于结构和功能上的无限多样性的需要,进而又催生出了诸如火箭、飞机、车船、X射线这些上天入地、下海渡河、透肌入骨的多种形式,使之不仅增强了人体的机能而且创造出了人体原本没有的新功能,以至于只要“心想”便能“事成”。
体外进化的第三个环节是“机—机”关系。这是工具系统自身的内部关系,是其作为人的投影、人的异在的生长发育、人的进化发展的关系:简单的手工工具,只是人的肢官的直接延伸,是人的“自然肌体”的一部分;而肢官总是要配合使用的,于是多种工具的配套整合即工具系统的“自组织”行为就成为不可避免的了,这就是工具系统表现出来的第一个类生命特征。在工具系统的发展中,其自组织过程主要有三次大的飞跃。第一次飞跃是从手工工具到机器系统的发展。在这一过程中,单机即工具机的出现是其桥梁和契机。与手工工具不同,单机已不再是人的“自然肌体”的一部分,而是人的完整的“自然肌体”。它的出现很快就暴露出人力对其推动的绵薄无力,就是说,寻找某种与完全的自然力相配套就成了它的内在要求。于是,自然力的输入也就成为势在必行的事情了。近代史上,纺织机的出现客观上要求超出人力的动力与之配套,于是作为动力机的蒸汽机便应运而生了。而当工具机、动力机和传动机这三个本质上不同的部分结合起来的时候,机器系统便宣告诞生了。于是,机器系统夜以继日地运转起来,变成了人类创造出来的自然界的巨大的物质转换器和能量转换器,在从外界摄取能量并做功的过程中,加工自然,消化自然,实现人向自然的转化,生产它自身,发展它自身,具备了类似于同化异化作用和物质能量代谢功能的自我更新能力。随着电子计算机的发展和应用,机器系统又增添了一名新成员——控制机,它与动力机、工具机和传动机一起构成了全新的智能机器系统。这是工具系统发展的第二次飞跃。控制机的出现,使生产中的物质能量变换被信息变换所控制,机器系统的运作过程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中枢和大脑,达到了自我调节的新水平,获得了类生命体的第三属性——自我调节功能。这样,它就把人的体力和智力同时外移并扩张到了自然界,从而使其具有了人的根本特征。正由于此,它所引起的社会后果,就不啻是生产的机械化,而是生产、管理、通讯、金融等众多领域的全面自动化。工具系统发展的第三次飞跃是机器人的出现。60年代以后,机器人开始向人类走来。体外的人与本体的人,在原则性的对比中,已不存在什么不可逾越的界线,或者说正在不断地超越一切所谓的界线了。1979年,“机器人元年”到来之后,数以万计的“钢领工人”,已成为生产力主体构成的一部分和社会构成的一部分。体智兼备的工具系统,已经全然具备了独立活动的能力而成类生命的“人工主体”,成了以钢铁的身躯塑造的完整的人,从功能直到形象都是如此。散乱的手工工具和机械零部件,已经像元素、细胞、器官那样,在日精月华中组成为人、造化为人了。更令人震撼的是,机器人进入最为复杂精确的生产过程之后,机器人生产机器人已是一种实践行为,这意味着,它连生命的“自我复制”属性也已具备了。
于是,我们看到,工具系统在自组织的发展过程中,不断自动化、有机化、人格化,不仅获得了生命的基本特征和进化能力,而且远远超过了人类本身进化的速度和程度。这就是以工具系统为代表的技术开辟的人类体外进化之路,亦是人类亲近自然、走向自然的现实之路。
技术的价值,作为技术在与主体和客体以及主客体所在系统的相互关系中所产生的效应,体现着两种尺度,即:既体现着物的尺度、自然尺度,也体现着人的尺度、社会的尺度。技术作用下的物和人、自然和社会,都已失去自己原本的纯粹性,物的发展与人的发展、自然的发展与社会的发展彼此交织在一起。换句话说,技术作用的发挥开辟了宇宙发展的新纪元:人通过自然的发展和自然通过人的发展的新阶段开始了。
1、自然生产与社会生产、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统一。
技术价值的表现,绝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多方面的:不仅对主体产生作用,而且对客体产生作用;不仅对社会系统产生作用,而且对自然系统产生作用。就是说,技术价值所体现的,不只是人的尺度,而且还有物的尺度,是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的有机统一。技术价值,作为两种尺度的统一和显现,缘于技术本身就是自然的本质力量与人的本质力量的整合,表现为天工技术与人工技术的统一、天然自然与人工自然的统一、自然生产与社会生产的统一、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统一、工具型人工自然与生态型人工自然的统一,等等。限于篇幅,我们只对其中的部分内容作一阐述。
技术作为自然的本质力量与人的本质力量的整合,既体现着自然的发展规律,又体现着社会的发展规律,因此,它既是自然生产与社会生产、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共同载体和交汇点,又是它们二者的一体化显示和共时存在。换句话说,从动态作用的角度看,技术是自然作用社会、社会影响自然、自然生产进入社会生产、社会生产力走进自然生产力的桥梁、中介和转化器。因此,技术的发生发展过程,既推动着社会生产和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发展,也影响着自然生产和自然生产力的发展变化。从自然本体的角度讲,生产力作为客观世界内在的、生生不已的、不可遏制的前进力量、进化能力和上升趋势,是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的统一。其中,自然生产力是社会生产力的基础和前提,社会生产力是自然生产力的延续和发展,自然生产力支持和决定社会生产力,社会生产力影响和引导自然生产力,二者是相互制约、对立统一的辩证关系。[8]人类如果只追求社会生产的发展和社会生产力的增长而不注意自然生产的发展和自然生产力的补偿,那就会破坏生态平衡,动摇社会生产的基础。现代生态危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完全可以说,近现代以来的生产力是社会生产力的单极发展和自我膨胀,其实质是,工业文明只强调和尊重一种单一的尺度即人的尺度,而无视和践踏其他一切尺度即全部物种的尺度。在这样一个社会里,人是万物的尺度。这是真正的人类中心主义时代,是人类文明的自觉性程度相对较低的时代。马克思指出:“诚然,动物也生产,它也为自己营造巢穴或住所,如蜜蜂、海狸、蚂蚁等。但是动物只生产它自己或它的幼子所直接需要的东西;动物的生产是片面的,而人的生产是全面的;动物只是在直接的肉体需要的支配下生产,而人甚至不受肉体需要的支配也进行生产,并且只有不受这种需要的支配时才进行真正的生产;动物只生产自身,而人再生产整个自然界;动物的产品直接同它的肉体相联系,而人则自由地对待自己的产品。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建造,而人却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并且懂得怎样处处都把内在的尺度运用到对象上去;因此,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建造。”[1]96-97很显然,工业文明时代,与马克思所理解、所希望的时代,距离还很遥远。生态文明,是继工业文明之后的一个全新时代,从生产的角度看,是一个真正自觉生产、全面生产的时代。其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它不再以单一的人的尺度为唯一尺度,而是全面尊重并运用一切物种的尺度,包括人的尺度在内。因此,生态文明时代,将是充分发展自然生产力与社会生产力,充分运用人的尺度与物的尺度,合理实现“两种生产”“两种尺度”有机统一、协调发展的时代。在生态文明时代,自然生产力将获得优先发展、充分发展,人类的生产实践将走上高度自觉,“两种生产”“两种尺度”将有机统一和协调发展。这将是人类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大生产、大实践。由此可见,在高度发达的生态文明时代,人类赖以生存并生活于其中的自然生态系统,将从根本上是人造的;这种生态系统,已经不再是工业文明时代那种只承认和尊重人的尺度而无视和践踏其他一切尺度的自发式、自毁式生态,而是人与自然协调发展、和谐并进、互助互依、共荣共赢、全面发展的生态文明。在这样一种生态文明的社会里,自然生态的属人本质和人类生产的自然本质,将水乳交融地结合在一起;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人对人说来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说来作为人的存在”,才变成实践的、可以通过感觉直观的事实;也只有在这样一个时代,人类才可能“合理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把它置于它们的共同控制之下,而不让它作为盲目的力量来统治自己;靠消耗最小的力量,在最无愧于和最适合于他们的人类本性的条件下来进行这种物质变换”[1]131。可见,生态文明,将开创人类文明发展的全新阶段、崭新篇章。
2、自然通过人的发展和人通过自然的发展的新阶段。
技术的发展,作为推动主体与客体、自然与社会的作用方式和物质力量,同时也是人与自然之间互动发展、共同进化的最高形式。自然界经过亿万斯年的发展,创造出了自己发展的最高形式:“思维着的精神”的人,自然界因此破天荒第一次达到了自我意识。但是,发展的脚步并没有停止,自然界创生出人的目的,不是从发展的链条上撤退,而是以此为基点并通过他的发展实现自己更高的目标。这是永恒发展的自然必然性之所在。而人,这个自然界的精灵,一旦从地球上站立起来、一旦拥有技术这种双重改造的利器,就毅然决然地揖别芸芸众生,就要赋予生命以超生命的意义:它要向自然界证明他的存在、他的意义、他的价值、他的自由。这是思维着的精神固有的超越性之所在。很显然,人的出现使世界历史发展到了一个新的“关节点”:自然界物质发展的必然性与人类意识固有的超越性交汇在一起,构筑了世界历史发展的新平台——作为人的本质力量与自然的本质力量之整合的技术。于是,自然通过人的发展和人通过自然的发展开始了,人与自然之间互动发展、共同进化的高级形式出现了。而这就是全部技术发展的深层本质。人是作为大自然的“自我意识”出现的,也就是说,他是大自然的精神,而大自然则是他的肌体。所以说,宇宙发展到了“人类元年”以后,自然界的发展与人类本身的发展,其实是一回事,是同一个发展过程的两个方面。亦即人类认识改造自然和自然在人的认识改造中进化是同一个过程的两个方面,其动力和手段都来自于作为中介的技术的发展。技术形成和发展的目的是为了人,技术的命运决定着人类社会的命运。技术的发展,必须纳入到人类进化的发展机制中去加以考察,才能发现其真谛和价值;同样地,技术的发展,只有纳入到自然进化的发展机制中去加以考察,才能找到其根基和保证。而技术的发展正好满足了上述两个要求。因为,究其实质,技术的发展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对自然的全面解蔽和建造,二是对人的全面确证和开拓。前者是对自然规律的揭示、发现和运用,是人类建构规律、物化规律、再现规律的活动;后者是对人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和开拓。客观规律是技术所以可能的物质基础,人的本质力量是技术所以可能的精神基础。技术的发展正是上述两个方面的有机结合和直观确证。在这里,客观规律是自然界潜在具有的,本质力量是人类实践贡献的,客观规律的发现、选择和物化是依靠本质力量完成的,本质力量的确证、开拓和再造是依靠客观规律支撑的。这样,自然界通过人的发展和人通过自然界的发展,这两个方面的结合,不仅是可行的,而且是高效的和最佳的。人与自然互动发展、共同进化的深刻原因,也就在这里。
自然通过人的发展和人通过自然的发展表现在人工自然上,就是生态型人工自然的建设和“人工—自然生态系统”“人工—自然天体”的建设。长期以来,人工自然的建设主要是工具型的。人工自然在现代已经成为人类生活的直接环境,成为人与自然之间的屏障与隔膜,这导致了自然的“退却”,导致了环境的破坏,导致了生态的危机。因此,保护自然生态,建设地球家园,建设生态型人工自然,首当其冲。这意味着,人工自然的建设,无论从其形态上还是从其性质上,都要发生一次革命性的巨大转变。这就是人工自然建设的当代转向,即:从几千年来一直占主导地位的以征服自然、改造自然为根本特征的工具型人工自然,向以保护环境、建设生态为特征的生态型人工自然的根本转向[9]。工具型人工自然向生态型人工自然的转向,从目的上看,不再以征服自然为根本追求,而是以克服和消除传统人工自然建设的负效应累积为根本任务,以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为宗旨,具有保护、发展自然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的双重任务,并以前者为重点和核心。保护和发展自然生产力,即保护和发展自然地理学意义上的“自然地理面”,包括人类活动的无机界,初始生产力的绿色植物,以及第二性生产力的动物、微生物,使其最终达到环境质量的最优标准:“在这个环境中,一个地区的‘初始生产力’可以接近或达到其理论上最大值。”[10]
人工自然的建设,不仅要实现生态型转向,而且要在生态型建设的基础上,开拓宇宙方向,建设太空型人工自然——“人工—自然天体”和“人工—自然生态系统”。与生态型人工自然不同,太空型人工自然的根本任务,已经不只是协调人与自然的关系,而是要创造人与自然的关系。它不只是简单地适应自然生态环境、维持自然生态平衡,而是要改变太空原有的自然环境,创造适合于人类生存与发展的人工生态环境,建设属人的太空人工自然天体。它具有保护、开发地球资源和开拓、利用太空资源的双重任务,并以前者为基础、以后者为重点。从某种意义上说,太空型人工自然,真正坚持了人工自然建设的绿色道路,把人工自然建设的绿色方向从球内开拓到了球外,由“封闭保守”的状态发展到了能动开放的状态。这无疑是人工自然建设的又一次根本转向,是人类踏上宇宙征程的第一步。无疑地,这是一个巨大的历史性飞跃。它比几亿年前生命从海洋登上陆地的意义还要大。如果说,生命登上陆地是生物进化和人类诞生的决定性一步的话,那么,今天人类走向太空,就是太空进化、宇宙绿化和世界人化的真正起点。完全可以说,太空型人工自然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人工自然。开拓太空、建设太空型人工自然,需要复杂得多的条件和要求,它本身有一个由“外空信息化→外空工业化→外空城市化→外空地球化”的发展过程[11]。毕竟,人类建设地球、优化地球,并不是为了从宇宙撤退,而是为了把它作为标准来建立地外居住点。可以说,太空型人工自然的建设,真正体现了两种尺度、两种生产的统一,是技术价值的最高表现。
[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494.
[3] 恩格斯.自然辩证法[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1:174.
[4]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254.
[5] 邬焜,李建群.价值哲学问题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
[7]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409-410.
[8] 巨乃岐.我国生产力理论研究的重大缺失——马克思“自然生产力”思想探析[J].学术论坛,2007(4):1-5.
[9] 巨乃岐,邢润川.试论人工自然建设的两大根本方向[J].科学技术与辩证法,2005(6):28-31,44.
[10] 牛文元.自然地理新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198:246.
[11] 什科连科.哲学·生态学·宇航学[M].范习新,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8: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