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中的“昆仑乐园”
——《山海经》对汉画像中“昆仑”山脉的影响
孟瑀
(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221116)
摘要:神话反映了原始人的社会意识形态及他们的世界观、方法论。说到神话就势必要提到传奇古籍《山海经》,全书涉及古代地理、植物、神话、古史等方面的内容,是我国神话传说的源头。自然界与社会上出现的吉凶征兆现象都是怪异,山岳神话更是其中最为特别的。汉画像石中的图像可以让我们更加生动地“想象”过去,增强了对文本的感性认识。汉画像石以其特有的形式表达了汉代人的审美观念,更以其丰富的象征形式表现了汉民族文化的精神核心,展现了永恒的生命力量。神话学上,昆仑无论是规模还是特质都属于所谓“宇宙山”或“世界大山”,自古以来都是神、人共同追求的理想乐土。当文本与图像碰撞,让我们一起去领略古老神话中“昆仑”仙境的魅力。
关键词:昆仑;《山海经》;汉画像;乐园
收稿日期:2015-03-10
基金项目:本文系江苏师范大学课题“《山海经》对汉画像怪物的影响研究”(编号:2014YYB018)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孟瑀(1990-),女,江苏连运港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201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I276.5
收稿日期:2015-01-07
基金项目:本文系海南师范大学2014年研究生创新科研项目“明清海南方志《风俗志》研究”(编号:Hsyx2014-20)的研究成果。
一、神话中“昆仑”的渊源
中国神话是华夏人民信仰的神圣图画,天地、自然、氏族图腾、英雄传说等都展示了它无穷的神秘性。[1]而《山海经》一书便是叙述世界的分类过程,叙述上古时中国人理解和想象的世界景观。叙述世界分类的过程也同时是命名的过程。万事万物,鸟兽鱼虫等一切存在物均通过这个过程而获得在世界秩序中的位置。《山海经》是一部以地理学闻名的涉及华夏文化各部分的奇书,山川河流的地形、流域变化都极为奇特。《山海经》空前绝后,涉及众多神话主题。山岳是神话系统共有的条件之一。神秘的山峰将尘世与天国联系起来的宇宙之轴,它好似触及到了天国,标志着世界的最高点。伊斯兰人认为卡巴是地球上最高的地方,是天国的中心。对于基督徒来说,卡巴就在宇宙至善的最高处。所有这些信仰表达着同样的一种情感,深深的宗教情感:“我们的世界”是圣地,最接近天国,能够到达天国。宇宙山构成的圣殿,是尘世间联系通道。山脉是神话与民族精神的发源地,山上的石头耐久又有灵气,祭祀山岳神灵、通天之用。羌族在高处置放的白石,也象征天神。通天灵石与祭天密不可分,对承载万物的土地的崇祀是中华各民族共有的一种极其重要的宗教信仰。《说文》曰:“社,地主也。”[2]8土地广阔无边,孕化万物,石头生气,山地与天空相连,主宰万物。神明崇拜与社会文化与山岳的崇拜和敬仰紧密相连,昆仑文明以建姓、开天、辟地三大文明成就缔造了中华民族,是中华民族的母体,是中华民族的奠基文明。《说文解字》:“昆,同也,从日从比”[2]309,昆就像人们头顶的太阳。《淮南子·天文》:“日出于晹谷……至于昆吾,是谓正中。”[3]145“昆吾是天为圆盖形之神话思维中的天顶位置,它具有神话宇宙的模式。‘昆仑山’被称为‘天奇’,是中央山。”[4]116朱大可认为:“昆仑,在《山海经》里是描述诸山体的巍峨的高大山丘。[5]512昆仑山象征‘天’,或‘天地’,是世界的中心”。[6]706《山海经》里记载昆仑的地方不止一个:
《海内西经》:“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门有开明兽守之,开明兽身大多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7]293
《海内北经》:“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在昆仑虚北。昆仑虚南所,有汜林方三百里。”[7]306
在《山经》所连的447座山中,单独被称为“丘”的只有《西次三经》中的“昆仑之丘”和“轩辕之丘”。“帝下之都”的昆仑之丘是黄帝时期所确立的一个最高政权的天子祭所,昆仑涵盖了:昆仑、昆仑丘、昆仑山、昆仑虚。《说文解字》:“虚,大丘也。昆仑丘谓之昆仑虚。”[2]86昆仑虚指大地,是山脉与山脉之间的盆地。昆仑虚的原型就是危宿和虚宿的四边形,古人找到后,划定边界,生活居住。可见昆仑、昆仑、昆仑山、昆仑虚虽然名称有所改变,其实是层层递进的,进一步描绘了昆仑山是“百神之所在”的神奇和特别,随着先民认识的变化,“神山”特质更为充实。盘古开天地之后经历了一次劫难,《淮南子》中记载: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下兼复,地不周载……于是,女娲断鳌足以立四极,积芦灰以止淫水。[3]323
天柱由鳖的四足来充当,但是山体也可以是天柱,像昆仑山。《山海经图赞》:“昆仑月精水之灵府惟帝下都西老之与嵥然中峙號曰天柱。”[8]27四极八柱是宇宙框架中的虚拟构件,这种宇宙观的神话性是以大地为基准定位,将天地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9]67昆仑山上有不死树,吃了便可长寿,可见昆仑已初具极乐仙境的规模。昆仑山是西王母与皇帝居住的地方,同昆仑演变的传说大都是神或者仙,它还是重要群团的发祥地,也是很多居留战伐的圣地。到了汉代,汉画像石成为汉代人表达思想感情的“符号”,是刻在石头上的形象“史书”和“文献”。远古时代,石头成为最常见的“显圣物”——神圣之物的自我显现。神石信仰与图腾崇拜、灵物崇拜等都有关系,占据重要的地位。羌族把白石当做神灵加以崇拜,藏族在屋顶、门顶等地供奉白石,奉其为圣物,求其保佑庄稼丰收。民间还有为了避免旱灾像石神或者土地祈雨的祭祀活动,降雨施惠四海,石兽和镇墓兽还有辟邪和镇压不祥之神石。石头自动变形,自由滚动,在一定情况下可以变形成人、蛇等。汉画像石更是石中精髓,这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囊括了汉画像石、画像砖、壁画、帛画、漆画、玉器装饰、铜镜纹饰等的所有图像资料。[10]6顾森认为:“汉画是中国两汉时期的艺术。其所包含的内容主要是两部分:壁画、帛画等各种绘画以及画像砖、画像石等雕像类。”[11]2视觉的呈现及其符号化是人类的审美所在,人类通过自身的象征符号的创造,使人类栖息在一个有意义的世界里,借此使虚无的生命获得生存的价值。[12]5汉代的西王母是汉代人崇拜的女神,是汉画像中的主神。《淮南子》中记载着,后羿向西王母求不死药的传说。汉代的西王母是百姓的护佑神,它所象征代表的是出生、生命、死亡与再生这一永恒循环。[13]45
二、神话中“昆化乐园”的审美分析
人死之后,灵魂归山是东夷族传统的归宿观念,山神既是冥神,又兼有司命的神性。冥神是东夷族崇拜的重要神祗,西王母是东夷族崇拜的早期冥神。[14]199《大荒西经》曰:“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此山万物尽有。[7]407《西次三经》曰:“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7]50在汉画像中,西王母统领着神仙世界,头戴“胜”,很多图像都有众人跪拜。汉代极重鬼神,墓有碑而祠有室,碑刻文字,而室则盛张画本。鱼龙禽兽,牛鬼蛇神乃其主要材料。[15]131
许多神怪侍者围绕在西王母的身边,顾森认为:“这些形象基本含义分为两大类:一类表明天空即神灵居处,如日神、月神、蟾蜍(月经即月亮)、四灵(主管天之四方之神)等;另一类才衬托西王母的神性,如三青鸟、三足乌、各种神人等。汉代人认为宇宙由四个层次的构成,最高的是上帝所居天上的诸神世界,其次是以西王母住的昆仑山为代表的仙人世界,接着是死者生前居住的现实世界,最后是死者灵魂存在的地下世界。”[16]墓主升仙到达西王母仙境,向其求得不死药。仙境里无忧无虑,快乐祥和。《山海经》中有很多九头怪的记载,开明兽身大多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袁珂先生认为此神即陆吾。陆吾“虎身九尾”,此则“类虎而九首”,两者神职又同为昆仑之守。昆仑之丘的“九门”是人神沟通的门径,也是最高政权通过宗教手段管理天下九分的政权机构。它“东向立昆仑上”,是“光明之门”的把守者,一面朝着光明,一面朝着黑暗。在神的世界里,天上的银河弱水,流变宇宙中心的昆仑山旁;西王母端坐正中,伴着捣药玉兔和九尾狐,然后日中三足乌,月中蟾蜍,那门口看门的就是九头开明兽,这就是一个天神界的理想乐园。然而,神怪们力量再强大,天界再美好,这些想像都是人们对理想生活的渴求,以及对异己力量崇拜和畏惧的反映。
自古以来人们对求仙不死的追寻,汉代人具有宇宙生死观念,死去的墓室就是一个微型宇宙的象征。汉代人崇拜西王母,希望她能保佑后代护住死去的人的灵魂带他们升入天堂。图像不仅描绘历史,更是历史本身。“昆仑山脉”的神话传说,探寻的不仅是图像或者文字的表象,更是二者互融背后的汉代人的宗教信仰和审美观念,展现出超时空的观感,延续故事本身的生命流动力。构筑出对天人之际无限性的文化想象,其中涵摄了天道与人性、人性与神性的思维模式,以及现实与幻想,今生与过去、来世的生命哲学与理想建构。那朴素的生死观,四洪八荒的宇宙空间,升仙不死的理想乐园,可谓缤纷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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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