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禁忌文化看云南边疆哈尼族的生态理念

2015-03-28 18:40:02龙倮贵
红河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哈尼族生态文化

龙倮贵

(1.红河学院,云南蒙自 66110;2.楚雄师范学院,云南楚雄 675000)

从禁忌文化看云南边疆哈尼族的生态理念

龙倮贵1,2

(1.红河学院,云南蒙自 66110;2.楚雄师范学院,云南楚雄 675000)

云南边疆哈尼族禁忌文化是约束规定哈尼族社会行为文化、信仰行为文化的观念及措施的总称。千百年来,他们的禁忌文化逐渐内化成一种他们族人心理上的坚定信念文化和行为文化,并已成为云南边疆哈尼族祖祖辈辈自觉恪守的行为习惯文化。云南边疆哈尼族对周围的山水、植物、动物等自然物以及日常生产生活中的禁忌文化,在客观上积极倡导且维护着自然的和谐完整,人与自然和谐,体现和反映了云南边疆哈尼族原始的传统的生态文化理念及善待自然文化理念。

哈尼族;禁忌;文化;生态理念

云南边疆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很多。就来源来说,有图腾禁忌文化与其他社会生产生活禁忌文化;就形式而论,有行为、食物、语言等传统禁忌文化、禁忌文化、禁忌;就内容而言,有言语、生产、生产、生活、牲畜、婚姻、丧葬、祭祀、伦理、习俗以及自然现象等禁忌文化等。如此多如牛毛的传统禁忌文化。

一般地说,云南边疆哈尼族民间传统禁忌文化不是一种孤立的现象,而是与哈尼族本身的传统宗教文化和传统习俗文化不可分离的关系。可以这样说,他们传统禁忌就是哈尼族传统宗教文化和传统习俗文化在日常生活中的具体表现形式,是哈尼族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哈尼族历代先民在各项生产活动中,由于认识周围世界万事万物的思维能力受限,对自然界那些奇异的现象和变化,觉得那么神秘莫测,不可理解,从而对自然界存在着一种既看不见摸不着的超人、超自然的神秘力量主宰着世间万事万物,正是在这样一种历史条件和混钝的思想基础上产生出来的。一句话,哈尼族在传统自然宗教观念的支配下,日常生活中形成了许多传统禁忌文化。

曾有前人学者研究并认为,禁忌文化是约束规定社会行为、信仰行为的观念及措施的总称,是一种普遍存在于各民族中的观念习俗和文化现象。民族传统禁忌文化最早产生于对鬼神的恐惧,即原始思维中的万物有灵观念。哈尼族正是出于对万物有灵观念的假设,通过对自身行为的克制,以期获得神灵的保护,而这种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在客观上却调节着人与自然的关系,有利于人们适应、利用和保护自然环境,达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哈尼族自古以来像爱护自身生命一样爱护自然,并逐渐形成了一套保护生态环境的传统宗教禁忌文化、传统世俗禁忌文化,通过神灵和宗法制度的权威以规范哈尼族的行为,从而在哈尼族的传统思想观念中确立了保护山林、水源以及飞禽走兽等自然资源是每一个个体必须履行的生态理念和道德行为规范。

一 宗教禁忌文化

千百年来,云南边疆哈尼族世世代代都认为天有天神,地有地神,日有日神,月有月神,诸如山、川、风、雨、雷、电等,都有各自的神灵。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大多与他们传统宗教文化活动和信仰文化有关。在大自然的万物中,人类接触最多并与自身利益相关的飞禽走兽等野生动物,山水、土石、树木、花草等自然生物都成为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的对象,并由此产生了形态各异的禁忌文化理念和道德行为习惯。

(一)山水禁忌文化

云南边疆哈尼族祖祖辈辈大多时居在交通较闭塞且崇山峻岭、依山傍水之地,村头有座座山林,甚至莽莽森林;寨脚层层梯田延伸河谷,沟渠纵横交错;村旁泉水叮咚,溪水潺潺;村前寨后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绿树成荫,竹林、棕榈成片成林。因而哈尼族对周围的山水产生了各种禁忌。

山神崇拜。据著名哈尼学专家李期博先生调查研究透露,红河县内有许多崇拜的山,如架车乡境内的阿姆山、宝华乡境内的落恐尖山、乐育乡境内的黑虎山、浪堤乡境内的安求山、车古乡境内的阿波黎山等。对于这些山,周围的哈尼族都要定期或不定期杀牲祭祀,乞求神灵不要施威发怒,赐福于人们。红河县架车、宝华、浪堤、洛恩等四乡交界处的阿姆山和车古乡阿波黎山,当地哈尼族非常崇拜这两座大山。哈尼族民间有“群山之母”、或“大山之王”、或“父山和母山”或“雌山和雄山”、或“公山和母山”、或“黑蛇山和灰鹰山”之说。山上莽莽的原始森林,遮天蔽日,常有毒蛇猛兽出没其间,鹰雕飞禽栖息其间。每当刮风下雨,常常雷电交加,更增添了神秘恐怖之感。如民国年间有一支国家勘查队进阿姆山勘探有关金属矿物石,有一天雷电交加之夜全被雷击死。可当地哈尼族及民族民间却传成是因他们进犯阿姆山,被其蛇族山神害死且腌干巴,警示当地民众不要侵犯此山的树木花草和水土。绿春县城梁子的十二个哈尼族村寨,逢农历二月第一轮属丑牛日,也在元阳和绿春交界的分水岭“阿倮欧滨”杀牛举行隆重的祭祀山神活动。还有的是由于山中有特殊物产,认为有神灵在守护和管理着山中的特产。如滇南绿春县黄莲山,以盛产黄莲得名。

相传,很早以前,山上曾有一家七口人居住,因采集了黄莲而触犯了其山神,被野藤活活捆死。这固然是传说,不足为信,但也反映了当地历代哈尼族对这座山的畏惧而产生崇拜。直到民主改革前后,当地哈尼族仍不敢进山去狩猎撵山、采集黄莲,深怕灾祸临头。

众多哈尼学者研究表明,山是哈尼族自然崇拜的基本形式之一,他们认为山是山神居住的地方,不能轻易打扰,怕山神怪罪,受到惩罚因而形成了对山的禁忌。祭山活动由哈尼族传统文化传承人“莫批”祭师主持,其目的是祈求人类社会与自然的和谐与平安。如红河县哈尼族祭献阿姆山神时,分宝华乡作夫哈尼村、架车乡洛尼哈尼村、洛恩乡洛恩哈尼村等三个祭祀点,以东、西、南三个方向朝阿姆山祭祀。通过祭祀山神,乞求阿姆山神把冰雹、旱涝、虫鼠、火患等自然灾害收去,把瘟疫病症收去,把战争仇杀、窃贼强盗、官司口舌收去,把不祥之兆、邪魔鬼怪统统收去并管理好、处置好,以保一方平安,风调雨顺,年景丰收。保无病无恙,保人丁兴旺,保财产平安,哈尼族禁止在不适宜的时间上山和随意破坏山石及其动植物。

云南边疆哈尼族把神山看作撑天的巨柱,禁止任何人对着神山吼叫,不许人们上山随便开采山石。在哈尼族看来,奇形怪状的大石或石岩,是凶神、恶魔的化身。如元阳县自称“阿搂然”的哈尼族,每逢农历二月属未羊日到寨后山脚下祭祀山岩神;红河县自称“奕车然”的哈尼族,每逢农历七月属未羊日,每户一名男子前往百十丈高的叫“加奎”的惊险倒山石崖下杀一条黄牛祭献山神。族人平时不敢轻易路过那些倒山悬崖或怪石处,即使偶尔路过也不敢多停留。

当今功能学派人类学家认为,世界上任何一种文化现象,不论是抽象的社会现象,还是具体的物质现象,都有满足人类实际生活需要的作用,即都有一定的文化功能。文化是为达到某种目的的一种手段,一种功用性或功能性的手段。对于哈尼族来说,祭山活动,就是一种祈福禳灾的惟一目的,它具有使全体族人在神灵的庇荫之下获得平安和幸福的功能性,通过人与神的对话与交流,满足人们希望远离自然灾害,使生活安定祥和的心理需要。

水是生命之源,水是动植物生长不可缺少的源泉,对人类的生存有决定性的意义。众所周知,人们的衣食住行、农耕生产生活都离不开水。但认为人落水、溺死、水灾、涝灾是水神施威发怒的结果。哈尼族将水作为水神化身而理解并加以祭拜,即在河边、井边祈祷水神供给人畜圣洁之水。平时视村寨“水井”为神泉、或神井,严禁人畜糟踏水井、河头、水源。换言之,哈尼族对水的膜拜,主要集中在各村社哈尼族重视对水池、水井、泉井的祭祀上,在栽培水稻的地区,还有对水沟的祭祀。

云南边疆哈尼族既敬水又畏水,从而形成禁止破坏龙潭、龙井、神河、神湖、神泉水源的禁忌文化理念和行为规范,认为如果破坏就会遭到水神的惩罚。禁忌在流水中沐浴、禁忌用手浸于水中,这种对水的禁忌,避免了对水资源的污染。而且彝民族通过长期的观察,已认识到植物对涵养水源的作用。因此,他们对水源地附近的植被严禁破坏。

(二)物禁忌文化

植物对于各民族的生存有重大的意义,成为当地群众原始禁忌的保护对象。哈尼族也不例外。其主要表现为三种:

一是神林禁忌文化。每一个哈尼族村寨均都有自己的神林,不仅是一座神灵,而且有些哈尼族村寨有多座神林,保护村寨的安全,如村头的“普玛阿波”(寨神丛林)、村脚的“朗主主波”(镇摄危害禽畜的野兽的丛林)、村道出入口的“咪刹刹波”(人鬼分界丛林)以及离村不远的这样那样的他们认为“查”(善恶兼备的自然神)、“乃哈”(鬼怪)栖息的若干丛林。每一哈尼族村寨的“普玛阿波”神林一般用石块支砌围护栏,不让猪狗入内撒尿屙屎。同时,村人也严禁入内砍伐神林中的任何树木,也严禁入内放牧和打鸟撵兽。“普玛阿波”即护寨神树林中的老树倒了,也只能让其腐烂,不能入内砍柴薪。

除此,云南边疆哈尼族从建村立寨之日起,就非常注重培植村社周围的树木,特别重视竹子、棕榈树、梨树、刺通树、杨柳树等种植。哈尼族把村前寨后的树木比作一村之围墙,不让灾祸邪恶、瘟疫疾病、妖魔鬼怪进寨入村。哈尼族认为树好水好,儿女才能漂亮聪慧,若村边古木大树枝丫垂地,意味族民益年延寿且长命百岁;枝叶茂盛,意味人畜兴旺康泰。因而视村边寨旁或村前寨后的古木大树为神圣之物,严禁砍伐修枝,任其生长。要是这些古木大树枯死、断枝、倒地,族民村人也要忌日一天,以示致哀悲伤。如元阳绿春两县交界处,有一棵古树,解放前,每年都有十多个哈尼族自然村对其树杀牲祭祀。当人们要出远门或出征打战、械斗之前,都要去磕头跪拜,祈求树神保佑。

对于这些神林,人们禁止入内,林中的一草一木不许砍伐。在哈尼族传统信仰文化中,很早就有自然崇拜。如对石头、花草、树木、森林和水的崇拜,这表明了他们对世界万物的朴素认识。

二是树图腾禁忌文化。哈尼族把某种特定的植物作为本氏族的图腾,禁止人们有意无意地破坏,或有意无意的践踏。如哈尼族各支系把葫芦、松树、竹、棕榈、樱桃、蓝靛等作为图腾进行崇拜而禁止无意砍伐、采集。不论是对植物的神化,还是认为植物有灵性而设立的禁忌,都使当地的植物免于被砍伐或被采集、或被损毁的命运,从而有效地保护了生物多样性。体现了哈尼族对生存方式与自然生态关系的认知和理解,客观上起到了保护植被的作用。

三是古树、老树禁忌文化。除神树外,其它树木可以砍伐,但砍伐之前,须举行砍伐仪式,加以祭献,进行解释、抚慰,祈求宽恕和保佑。否则,认为砍伐的树木会对砍伐者进行报复,重则当场死亡或日后断子绝孙,轻则当场受伤或往后遭受各种各样的灾难。所举行砍伐仪式有以下三种:一是把一只小鸡拿到树下,用斧子砍死,将鸡血淋抹在即将砍伐的树杆上,祈求说:“我奉某长官之命,今天来砍你,我被迫无奈,请莫怪罪我。你若是不服,请找官人说。”祈毕方动手砍树;二是砍伐者将原先备好带来的墨斗线,用左手拿着吊在树杆上,右手拿小板斧往树杆敲三下,然后祈求说:“我是鲁班师傅派来砍你的,不砍不得,请保佑我平安无事。”祈毕,速即动手砍树;三是请一位老者对所要砍之树抚慰,并祈求说:“天神说了,今天无论如何要砍倒你,这是天命,你不必难过,也不要怪罪他人。”祈毕,先由老者动手砍数斧,然后才交年轻的砍伐者砍伐。

一般凡是族人村民引用的水井、泉水、龙潭里都禁止洗脸、洗脚,甚至撒尿屙屎,否则必遭厄运。教诲人们要保护好水源,水神才会保护人类,才会风调雨顺,人畜康泰,五谷丰登。

值得一说的是,哈尼族民间关于《遮天大树》的神话传说:远古时候,有一神仙将拐杖插在地上,变成了一棵遮天大树。当人们将这棵大树砍倒时,树根处流出了大水。与以此相似的故事说:远古时候,有一棵遮天大树,挡住了日月,人们将树砍倒,树倒下来的时候,树干在地上打出一条深沟,这就是如今的红河谷;树枝打出了许多坑坑洼洼,那就是现在大大小小的箐沟和坝子;砍下来的木渣飞进江河,变成鱼虾;震落的树果变成了水里的螺蛳,树叶变成了水里的泥鳅和黄鳝;飘飞的树叶飞到一个叫“谷哈密查”的地方,这地方便出了种一担收万担的富人。在以上《遮天大树》的神话传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哈尼族原生态文化心理中,关于树(森林)的几种观念:第一,水的来源与树母木或树林有关;第二,大地山川及生物的变化与树木有关。总之,哈尼族关于树的传说故事是大量的,且大多都充满着神秘的色彩,并与其他事物相联系,尽管有时这种联系有些牵强,但同一环境中事物的相互联系正是哈尼族生态文化的基本观念。

云南边疆哈尼族敬畏山、水、树、火、石……,也敬奉神山、神林、神石等自然崇拜物,敬畏和崇拜自然,节制一切破坏自然和森林的行为,对保护生态环境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

(三)动物禁忌

云南边疆哈尼族对动物的禁忌源于人们对动物看法和认识。通常, 对动物的禁忌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是对动物的感恩。如:哈尼族一般忌食狗肉,他们认为是狗带来了粮食种子,大家才有粮食吃的。还有部分地区部分家族认为,他们的第一个男祖先是因母亲难产而亡,是吃母狗奶长大的,因而他们后裔子孙忌食狗肉,并把狗推崇为自己家族的图腾祖先。哈尼族民间还有:“丈夫莫打妻/冷饭莫喂狗”、“五谷是人的命根子/狗是人类的安家伴”的谚语。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哈尼族对狗的崇拜

禁打、禁捉、禁吃燕子,哈尼族认为燕子找回了哈尼族社会中的“头人、莫批、工匠”三种能让人,并哈尼族民间还有《燕子救人种》的神话传说。认为燕子是具有灵性的神鸟,是屋神的象征,家庭兴旺、幸福、美满的象征。因此,哈尼祖的长辈们经常告诉自己的子孙,不能欺负燕子,要爱护燕子;人们禁用手指燕子,也不得恐吓和追打燕子,更不得把它处死。否则认为是对燕子不敬和虐待,会遭到屋神和家神的报复。又传说,如果谁伤害了燕子,谁的头顶就会生疮脱发,永留又红又亮的伤疤。

禁打禁捉蛇,特别是大黑蛇、大蟒蛇,认为它们是一方自然神的化身。哈尼族从来不吃蛇肉,否则认为吃蛇肉者会生蛇疮而不治而死。

禁打禁捉禁吃癞蛤蟆。哈尼族民间还流传着“见蛇必打死,见蛙切莫打”之谚语,认为癞蛤蟆为人类的老祖宗,打死癞蛤蟆等于辱祖之行为。除此,哈尼族民间还有“癞蛤蟆变成英俊伙子娶哈尼女子成亲”和“癞蛤蟆变人做孤寡老人的儿子”等的故事。

禁打禁捉禁吃老鹰。老鹰曾是哈尼族的图腾崇拜物,并认为吃了老鹰肉会生老鹰疮而不治而死。

二是对食用及其他动物的禁忌文化。饮食禁忌是哈尼族社会生活中广泛存在的动物禁忌文化内容之一,如:

哈尼族不食猫肉、马肉以及老死的家禽家畜肉等,认为它们曾为人们做出一定贡献。

禁打禁捉布谷鸟和麻雀,并禁吃布谷鸟和麻雀肉,认为布谷鸟是人类的伙伴,麻雀则为天神“莫咪”的使者。

禁打禁捉乌鸦和喜鹊,并禁吃乌鸦和喜鹊肉,认为乌鸦是魔鬼的化身,吃者会变成黑不溜秋;认为喜鹊是天神“莫咪”的使者,是专门传送天神“莫咪”的捷报和人间的喜悦,是人类的安家伴。

总而言之,哈尼族认为,在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栖息着众多人格化的山神。这些山神具有无穷的威力,它们能够鉴识真伪,辨别善恶。哈尼族崇拜祭祀的每一座大山都有密林分布其间,而有了密林就有了神灵栖息,并庇护着某个区域的哈尼族村寨。同时也可惩治其区域内犯有不敬神行为的人。因此,众神栖息的大森林被看作是凡人不能进入的圣地,林中一草一木都是具有不可攀折的神圣性,其间的飞禽走兽也是神的化身,严禁狩猎,任其自由地生存、繁衍和发展。由此树林祭祀活动成为哈尼族原始宗教祭祀活动的一部分。其中,一年一度祭祀寨神林是对树林祭祀活动的主要方式,既是树和树林崇拜主要体现,又是山崇拜的具体表现。

二 生产生活禁忌文化

哈尼族生产生活禁忌文化主要涉及生产生活中某些特殊场合的禁忌,有的则直接来自对生产生活经验的总结。以狩猎或渔猎作为主要获取食物方式的民族,都有一定的规则和禁忌文化,历代哈尼族先民对狩猎的种类、时间都有一定限制和禁忌文化。

狩猎是在野外特殊的自然环境中进行的,山地、森林、草原是狩猎的自然场所,由于狩猎对自然和动物资源的依赖性很强,危险性较大,因而,人们对出猎怀着敬畏而恐惧的心理,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各种狩猎禁忌习俗。哈尼族在出猎前都要举行祭祀仪式,在狩猎时也都有具体的禁忌。如:忌打怀患、产患孵卵动物; 对于正在交配的动物、正在哺乳的动物忌捕杀;忌在春天狩猎,对于危害庄稼、草场、牲口、林木、水源的动物多打。

在河边、湖畔区域居住的哈尼族,渔猎是他们的经济生活内容之一,形成了渔猎禁忌文化习俗。哈尼族是梯田农耕稻作文化而著称,并在水田放养谷茬鱼之习,每到春夏很多女子以捕鱼、捉黄鳝、捉泥鳅、摸田螺为副业,但她们对硕大的鲤鱼、黄鳝、泥鳅是禁止捕捞的,并止食用,对龙潭中的乌鱼、黄鳝,井中的红鱼均视为图腾禁忌的对象。随着社会的变迁,撒梅人仅祭祖时禁止捕鱼和食鱼,在丧葬守灵期间禁止食鱼,其他情况则不加限制。

凡此种种,虽都是用自然宗教禁忌戒律提出并传承下来,但都反映和体现出哈尼族保护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的强烈意识即和谐生态和农业生态良好循环。这种自然宗教禁忌戒律都是托鬼神之名施行的。正如“禁忌和戒律是一般宗教都实行的一种较为普遍的宗教行为,信仰者通过禁忌行为和遵守戒律,来表达对上帝和神明的虔诚之意,成为信徒们修身养心的重要内容之一。”①哈尼族社会的生活准则和生活哲理。

云南边疆哈尼族自然宗教禁忌文化和传统习俗禁忌文化以及戒律也恰恰是哈尼族社会生产生活中所需且不可缺乏的东西,是哈尼族社会生活的准则,是哈尼族社会的道德规范,它对保护自然生态环境、保护农业生态良好循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促进作用。当然,这些自然宗教和传统习俗及宗教禁忌戒律,从表面上看带有不可理解的,或多或少带有唯心主义色彩。但其实质上起到了保护自然环境和农业生态良好循环的积极作用和现实意义及殊途同归之效,我们何乐而不为!

三 禁忌文化生态伦理意义

千百年来,在恶劣的自然地理条件下,云南边疆哈尼族地区生态环境仍得到了较好的保护,这其中原因之一就是内化在哈尼族传统思想意识中的禁忌伦理观念和心理因素起着一定的作用。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行为是哈尼族生态伦理理念的重要表现,对环境保护起了强有力的保障作用。与此同时,哈尼族传统禁忌文化作为一种道德规范,甚至是一种务必恪守的戒律,在一定条件下对调整人们行为,规范社会秩序,实现人与人和睦调处、和谐相处等方面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一)敬畏自然和顺应自然的生态理念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指出:“一切宗教都不过是支配着人们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在人们头脑中的幻想反映,在这种反映中,人间的力量采取了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②所谓“超人间的力量的形式”,就是神灵,其实都是人间的自然和社会力量,把它们幻想为超自然、超人间的神秘力量,并对之顶礼膜拜和虔诚祭拜。许多禁忌文化的对象就是哈尼族所崇敬的自然神,是哈尼族的保护神。出于对神的非常敬畏和顶礼膜拜而产生了对诸多自然崇敬性禁忌文化。有些禁忌文化是出于对自然的感激之情,如树木森林养育着一切生灵,草山养育了牧民、动植物为人类提供食物来源等。出于对大自然和动物伙伴的感激,从而产生了对它们的保护禁忌文化。有些禁忌则出于对自然的畏惧之情,如狂风暴雨、雷电地震、蝗虫鼠害、瘟疫等都会破坏人们的生活,给人们带来灾难,从而使人们有意无意地把自然灾害与人的行为联系起来,使人们格外注意自己的行为,于是产生了对自然敬畏、膜拜、顺从性的禁忌文化理念和行为习惯。

(二)善待自然和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生态理念

保护自然生命力不触动自然的禁忌文化使大片树林、草坪甚至莽莽森林处于自然原始的状态,而生态环境的自然生长正是维持生态平衡、促进生物多样繁荣的重要条件。云南边疆哈尼族部分传统禁忌文化内容调整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保护生态平衡,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认为,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受规律的支配和制约,一旦违背了它的规律,就会遭到惩罚。对动植物的禁忌,虽然是从宗教文化的角度来保护生命物体的,但客观上却保护了云南边疆哈尼族地区许多珍贵的兽类、鸟类和鱼类的生长,保持了生物的多样性,维持了生物界的正常生物链,维持了自然生态的平衡。也就是说,由于思维能力的制约,哈尼族不可能对所有的自然现象做出全面、客观、科学的认识和理解,以致在某些生活活动中不可能避免过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在变幻莫测的自然现象面前,他们总是以趋吉避凶的心态应对,体现了对自然的无奈,对自然中的事物充满了敬畏,于是关于人与自然的一系列禁忌事象,便在人与自然相互依存的过程中产生了成为人与自然关系的协调器,促进了人与自然的和谐存在和发展。如严禁在寨神树林里放牧、伐木乃至解大小便等,严禁在水源处和水井里洗手冲脚,还有禁打布谷鸟、喜鹊、乌鸦、白鹭鸶、老鹰、蟒蛇、大黑蛇、麻雀、白鹇鸟等飞禽走兽。这些禁忌虽有较多的迷信色彩,但在客观上总是强调意识行为,善待自然,保护生态平衡,有利于人与自然和谐发展。

(三)与大自然保持协调一致的生态理念

与大自然相协调,与自然规律保持一致性,这在云南边疆哈尼族生产生活禁忌文化中表现得比较突出,特别是他们对动物的禁忌,如不在动物繁衍期和交配期捕猎,不做灭绝性的猎杀等都是不干扰动物的正常生长繁衍;视村边寨旁或村前寨后的古木大树为神圣之物,严禁砍伐修枝,任其生长。这些经验又演生为自然生态保护意识和保护行为,长期有效地保护了哈尼族地区的部分自然生态资源和农业生态资源。

(四)保持自然的和谐完整生态理念

基于对人与自然关系的认识基础上形成的禁忌文化,体现了哈尼族保持自然和谐完整的生态意识理念。哈尼族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自然,并逐渐形成了一套保护生态环境的传统宗教禁忌文化和世俗禁忌文化,通过神灵和宗法制度的权威以规范人们的行为,从而在他们的观念中确立了保护山林、水源等自然资源是每一个个体必须履行的生态道德义务。又村前寨后、房前屋后,特别是村寨上方的树木、水源林不准砍伐,并在村前寨后、房前屋后种植果树、棕榈树和竹子及万年青榕树的习惯,不仅美化了村寨的环境,净化了空气。同时,由局部到整体的绿色植被还能抵抗急风暴雨、泥石流的袭击,减少了自然灾害的发生,保护了农业生态环境。这些朴素的认识和传统生产生活习俗,是哈尼族从长期的社会生产生活实践中得出的保护生存环境和农业生态良好循环的经验。

综观所述,长期以来,禁忌文化已经内化为一种心理上的坚定信念和行为,一种伦理规范,严守各种禁忌文化已经成为人们自觉的行为习惯。从远古时代起,哈尼族把那些与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物视为有生命的生灵、神明的化身。禁忌文化的本质特征就是虚构危险、恐惧心理和自我限制及消极防卫,通过制约人的行为,使人们意识到在日常生活中“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是云南边疆哈尼族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产物。在生态环境日益恶化的今天,在全人类未来越来越受到环境危机的威胁时,发掘宗教精神中生态保护的内涵并赋予其现代时代特征,将会使宗教在今后的生态保护系统工程中发挥更为积极的作用。崇拜神灵的哈尼族,在对山神的敬畏过程中,自觉地维护和保护了自然生态,其传统宗教文化意识对生态环境的保护起到了重要作用。实际上,对于生态环境的保护,对哈尼族传统文化都有其应用价值,但这些价值却往往被忽视了,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哈尼族地区经济生活得到了快速发展,但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不和谐的现象,唯利是图而不惜破坏人们所生存的环境,捕杀明文禁止的野生动物,这些现象严重阻碍了社会的和谐发展。因此,我们应该进一步挖掘和弘扬哈尼族禁忌文化的合理因子,以推断社会进步,如对寨神树林、水源林的禁忌,可起到保护自然生态环境,促进自然生态持续发展,积极构建人与自然生态均衡,一句话,我们积极发掘、整理并有意识地利用云南边疆哈尼族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我们的环境保护工作才做的更好,云南边疆的生态也变得越来越好。

注释:

①(英)詹·乔·弗雷译.金枝[M].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7:172.

②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341.

[1]林惠祥.文化人类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231

[2]马克林.宗教的生态伦理观及其现代意义[J].甘肃民族研究.2003(2):80—83.

[3]李本书.民族生态伦理观念的批判与重建[J].北京大学学报.2005,(3):55.

[4]李期博.哈尼族原始宗教探析[G].红河民研究文集(第一辑).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1:11-43.

[责任编辑 自正发]

Look from the Taboo Culture in Yunnan Frontier Hani Ecological Concept

LONG Lou-gui1,2
(1.Honghe University, Mengzi Yunnan,661100;2.Chuxiong Normal University, Chuxiong Yunnan 675099,china)

Yunnan frontier taboo culture of the hani nationality is constraint rules of hani social behavior, beliefs,behavior culture ideas and measures. One thousand years, their taboo culture gradually internalized into a belief of people psychological culture and behavior culture, and has become a frontier of yunnan hani ancestors, consciously abide by behavior habits and culture. Yunnan frontier to the surrounding landscape of the hani nationality, plants, animals,and other natural objects as well as the taboo culture in daily production and living, objectively actively advocating and maintain the natural harmony, complete harmony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embody and reflect the yunnan border area the ecological culture of hani people's traditional concept and treat natural culture idea.

Hani; Taboo; Culture; Ecological concept

C95

A

1008-9128(2015)01-0001-05

2014-10-05

2012年滇越合作研究基地项目:中越边境地区生态移民综合扶贫现状比较研究(JD12YB25);2012年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资助项目:中越边境地区少数民族政策比较研究(12XMZ042)。

龙倮贵(1963-),男(彝族),教授,楚雄师范学院客座教授,云南彝族历史与文化研究基地兼职研究员,毕节学院客座教授及彝学研究院兼职研究员,研究方向:彝族哈尼族原始宗教研究及彝族历史文献翻译整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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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火炬(2014年2期)2014-07-24 14:17:01
哈尼族药物特点初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