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孙少平人物形象的矛盾性

论孙少平人物形象的矛盾性

刘艳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1)

[摘要]孙少平是路遥小说《平凡的世界》中的主人公,是路遥着重刻画的主要人物形象。孙少平生长于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极度艰难的岁月里，他坚持学习，接受新思想，具备同龄青年所没有的现代意识；同时，在他的身上，也有许多局限和软弱因子。这就造成孙少平这个人物形象的矛盾性。正因为他的矛盾性，造就这个形象的真实和生动，在阅读和评价时需要辩证地看待这个人物。

[关键词]孙少平；人物形象；矛盾性

[收稿日期]2015-05-19

[作者简介]刘艳(1990-)，女，湖南衡阳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DOI]10.16261/j.cnki.cn43-1370/z.2015.04.022

孙少平小说《平凡的世界》中的中心人物。在这部小说中，有孙少平近十年的成长心路历程，同时记录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国广泛的社会发展和变化。研究者对孙少平这个人物形象的看法和评价历来莫衷一是，各有千秋。本文在总结前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结合孙少平个人的性格、经历、家庭及社会背景，对孙少平这个人物形象的矛盾性进行分析。

一、积极进取与消极被动的矛盾

孙少平这个人物具有许多美好品质：正直善良、积极进取、坚忍不拔。他出身于贫穷的农民家庭，念过高中，文化层次较高，“具有比一般的农民更加深远的目光，有自己的独特想法，有自己的人生追求。”[1]然而孙少平并没有完全摆脱传统意识对自己的束缚，“他受传统思想影响比较大，具有农民的保守和随遇而安的特征，缺乏主动，经常处于被动的地位。”[1]贫穷、饥饿是孙少平年少的时候最清晰的记忆。“在他求学的历程中，饥饿透视的家庭的困顿始终是制约他成长的主要因素。”[2]因为这他遭到了恋人的遗弃，遭到了同学的冷眼，遭到了好友的疏远，遭到了内心强烈的自卑。“但是他挺过来了,以清醒的思考,以男子汉的豁达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3]他喜欢看书，热爱写作，并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这些都能使他从一个农村学生向有知识有文化有思想的青年转变。他开始走出他自己那小我的世界，参与班级活动，大方与同学相处。告别两年短暂的教师生涯后，孙少平也告别家人，离开从小生活的双水村，走向那天地宽阔的黄原市，做了一名揽工工人，最后成了煤矿工人。我们看到了他身上一次次突破自己的积极进取精神。正如他为说服父亲同意让他去黄原时说的：“我不到外面闯一回，一辈子心平不下来。”[4]91

在这个过程中，少年孙少平身上那种锐气和棱角逐渐被生活磨光打平。在揽工期间，孙少平很快适应了环境融入了揽工汉中，他对前途一片茫然，默默地干着小工。在他的心中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随遇而安。从这一家转移到下一家，从一个工地走到另一个工地……我们不难看出，虽然孙少平能够吃苦耐劳，也不怕吃苦，但没有方向的生活就使他陷入了被动的境地，浑浑噩噩地成为生活的奴隶。如果没有曹书记的帮助，孙少平也许将永远是一名揽工汉。走进铜川煤矿，半年时间孙少平就已经完全适应了那儿的生活。孙少平尽职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对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再做更多的思考。当田晓霞问起他以后的打算时，孙少平的回答是：“我准备一辈子就在这里干下去……除此之外，还能怎样？”“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我面对的只是我的现实……一个人的命运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5]在矿上，孙少平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把这儿只当成跳板，也没有企图改变自己工人的身份。他除了没有靠山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儿的工作虽然比较累，但有工资上的保障，且收入也是非常可观的。正因为如此，孙少平才不舍得误一天工，几乎月月满工，在沉重如牛马一样的劳动中坚持留在煤矿，吃上了他以前梦寐以求的“官饭”，他就满足了。这时的他已经变得心安理得，表现出孙少平对命运的屈服和随遇而安。

孙少平在受到挫折后，会用幻想的方式麻痹自己的内心，从而获得精神上的慰藉。因班长顾养民使得他和郝红梅这段朦胧的恋爱失败。他幻想自己是一个人物，或者是教授，或者是作家，要么是工程师，穿体面的西服和黑皮鞋，戴着眼镜，从外面的一个大地方回到这座城市来看他们将来会是什么样，他用幻想去抚平“失恋”的痛苦和悲伤，找回失落的内心的平衡。在揽工期间，他也会幻想：“某一天自己也变成一个包工头，嘴里叼着根捧卷烟，至东关大桥挑选工匠。”[4]164一旦孙少平找到了工作，他又是很高兴地做起来，两块五角一天的工资包吃住，他就很满足了。他在现实面前的总是无可奈何，只要能有他立足的地方就心满意足，得过且过，甚至徜徉在他自我的精神世界，体现其消极被动。

二、现代意识与传统意识的矛盾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描述是二十世界七八十年代文革刚结束的中国农村与城市的发展和人民生活变更。从孙少平、孙少安兄弟选择，及同龄人的生活对比来分析孙少平与众不同的现代意识。首先，在当时的条件下，他是有着比较高的文化知识，受到了现代思想教育。其次，他有读书的爱好，书本中的知识渐渐地影响了他的价值观念。最后，他本身有着诗人般的情怀和傲气性格因子。在主客观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孙少平有了独立、平等、开放等现代思想观念。但农村是孙少平的根，在他的骨子里也是留下了根深蒂固旧的传统思想。

与哥哥孙绍安成家立业，安身立命的传统思想不一样，孙少平没有按照父亲和哥哥的逻辑去选择生活。他要一个独立的生活，有了独立的生活，才可能有独立的人格。他不希望依附于哥哥或父亲，他有一种向往广阔天地的天性——到外面去闯，闯荡属于自己的天空。在砖窑干活，一辈子可能就是窝在双水村了，娶亲，生子，种庄稼，和所有的庄稼汉一样重复着老祖宗千古不变更的步子。他可以承受任何肉体上的劳累，但他无法说服自己那颗“不安分”的心。他在给妹妹兰香的信中写道：“我们出身于贫苦的农民家庭—永远不要鄙薄我们的出身，他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将一生受用不尽。但我们一定要从我们的出身的局限性中摆脱出来，从思想意识上彻底摆脱农民的狭隘性，追求更高的生活意义。首先要自强自立，勇敢地面对我们不熟悉的世界不要怕苦难！……苦难是白忍受的吗？它应该使我们更伟大！”[4]326在理想和现实的冲突中，他坚持了理想。孙少平虽然出生在贫穷落后的农村，他是个农民、揽工汉，他也是个文化人，他拥有这些朴素的平等开放观念。

孙少安和叶润是两个自由恋爱的青年，孙少安因为自家的贫穷，与叶润的身份地位悬殊而拒绝了这段青梅竹马的爱。孙少平认为“职业的贵贱与高低，不能说明一个人生活的价值。”[4]166孙少平和田晓霞恋爱，他出生农民家庭，晓霞是市委书记的千金，一个是煤矿工人，一个是省报大记者。这两个的社会地位差距在当时来说是天壤之别。他们两个人坦然相爱，共铸爱的童话。尽管这朵超凡脱俗的爱情之花在刚刚开始就过早地凋谢了，但我们看到了孙少平对爱情的美好执着的追求，不囿于传统门当户对的封建思想。

在另一方面，孙少平自小喝着双水村的水长大的，他是普通农民的儿子，做梦都想离开这个贫穷又落后的地方。他想成为城市人，想吃上“官饭”，想成为一名吃国家粮的工人。他迁出户口，摇身一变成了黄原市郊人。吃上“官饭”跳出农村，成为工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乞求别人和社会的认可，是他思想中比较落后和传统的一面。成为了一名煤矿工人之后，他那一直埋在心头的一直没有实现的梦瞬时燃烧——为那穷了一辈子的父母修两三孔窑洞。“……要箍成双水村最漂亮的……这将是他个人在双水村立的一块纪念碑。”[4]48这是农村几千年形成的传统思想，几孔窑洞，在农村就是安身立命的房子，是身份的象征，是财富的象征，权威的象征，能力的象征。“我在那里长大的，贫困和屈辱给我内心留下的创伤太重了。窑洞的好坏，这是农村中贫富的首要标志，它直接关系一个人的生活尊严……我二十年来目睹了父亲在村中活的如何屈辱……我要让他挺着胸脯站在双水村众人面前！我甚至要让他晚年活的像旧社会的地主一样，穿一件黑缎棉袄，拿一根玛瑙嘴的长烟袋，在双水村的‘闲话中心’大声地说着闲话，唾沫星子溅别人一脸。”[4]73孙少平有别人不具备的现代意识，但孙少平骨子里仍然淌的“扬名显亲”“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的传统封建思想没有改变。

三、理想爱情与现实生活的矛盾

在《平凡的世界》里，路遥先生对孙少平的爱情刻画得非常细致，与他的生活经历相伴随，总共三段。郝红梅是懵懂朦胧的初恋，田晓霞是刻骨铭心精神爱恋，师母惠英嫂是孙少平最终洗净铅华繁华落尽的归宿。

孙少平和郝红梅是高中同班同学，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他们俩是班上相对来说家庭条件是差一些的。每顿只吃几个黑乎乎的高粱面馍。就因为同样是贫穷，朦胧的爱恋便在这样“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中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惺惺相惜”中开始的。相似的人才会走到一起，同舟共济，现实的生活就像浪里淘沙般把沙子和金子分开。他同情同样家境贫寒的郝红梅，愿意与这个同样忍受饥饿贫穷的女孩在精神的世界里相互取暖，但班长顾养民的插入，郝红梅世俗地选择了物质。这段靠着相互的感觉而诞生的爱情也就云淡风轻地消失了。这段朦胧的爱情，因顾养民的出现，他默默地转身离开，面对现实的无奈，他没有做任何挽留的反应。

孙少平和田晓霞的恋爱关系，是在多次接触中渐渐欣赏彼此，最终自然而然确定的。虽然一个是大学生，一个是揽工汉，一个是煤矿工人，一个是省报大记者，一个是平凡人家子弟，一个是高干千金，这两个社会地位差距跨越了鸿沟，他明白在爱的国度里没有高低贵贱，不在乎外在的地位和光环。最后，因为田晓霞的牺牲，这朵超凡脱俗的爱情之花就过早地凋谢，人们不得不发出悲叹的惋惜。因为相互欣赏而相爱，我们看到孙少平对理想的美好爱情的追求。因为爱而相爱，田晓霞是孙少平的爱情理想。但在作品中，路遥最终把晓霞写成因为救被洪水困住的小孩而牺牲，从作者的叙述中也就表明了在现实生活中，孙少平和田晓霞的恋爱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另外，他们恋爱两三年，只是一段没有公开的地下恋情。哥哥孙少安的婚姻，见了面的两个人，两情相悦就见过家长扯证结婚，从此过上了夫唱妇随的生活。田晓霞是市委书记田福军的女儿，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父亲她和孙少平恋爱的事实。直到最后田晓霞死去，田福军在整理女儿遗物时，十本日记中有三本是写关于她和孙少平的。直到这时，田福军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并将田晓霞的死通知孙少平，转交三本日记。路遥先生对晓霞这个形象的塑造及田晓霞的日记本这个故事情节，都反应了孙少平和田晓霞的恋爱只是精神上的，在现实生活中是站不住脚的，他们的恋爱事实只存在孙少平的精神世界里和田晓霞的日记中。最后，孙少平拒绝了他一直认为是妹妹金秀的爱情，而选择了师傅的遗孀惠英嫂和孩子明明，选择回到矿上。放弃金秀选择师母，一来是为了报答师傅的知遇恩情，二来是晓霞的牺牲使孙少平的那个关于爱的精神支柱倒塌，

他没有勇气再去热烈地爱一次，何况也不一定会有结果，他选择了现实的生活而放弃了童话般的爱情，放弃了他心中的那个理想中的美好，在现实面前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孙少平热爱学习，吃苦耐劳，他是双水村农民中的知识分子，比一般的农民具有更深远的目光，有自己的人生追求，这是他父辈那样的农民所不具备的。很多时候，他有着农民的保守又随遇而安的特征，常常处于被动状态，但其身上依然存在着比较浓厚的传统中国老儿女思想。正因为他的不完美而显出这个形象的真实和生动。平凡的人生中演绎着不平凡的故事。

(责任编辑远扬)

[参考文献]

[1]聂宇，匡喜容，聂何英. 欲望中的毁灭与功成——浅谈于连与孙少平的奋斗史[J].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2008(B08): 49-51.

[2]徐志. 强者的卑微生存——论孙少平的形象及其现实意义[J]. 安徽文学：下半月，2007(2): 3-5.

[3]任桂娟. 浅析《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孙少安的形象内涵[J]. 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08(8): 131-132.

[4]路遥. 平凡的世界·第二部[M].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5]路遥. 平凡的世界·第三部[M]. 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

On Contradictions of SUN Shao-ping’s Character

LIU Yan

(CollegeofLiberalArts,HunanNormalUniversity,Changsha, 410081)

Abstract:SUN Shao-ping is the character in LU Yao’s novel “Ordinary World”, and Lu Yao puts his major attention on him. SUN Shao-ping was grown up in 1970s to 1980s, living in hard conditions but Sun insisted on learning, accepted new ideas so he had relatively “advanced” ideology. There are also many limitations and weak factors on Sun’s character, which made his character real and vivid. We should treat Sun’s character dialectically.

Key words:SUN Shao-ping; character; contradic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