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形式

刘春艳

摘 要：题款是中国画画面的有机组成部分，表现出我国民族绘画的特殊风格。它突破了画面的局限性，不仅能起到点题及说明的作用，而且能充分宣泄画家内心的情思，加深画面的意境，启发观众的想象力。它加深了中国绘画的艺术广度与深度，成为一种综合性的艺术，这是西方绘画所没有的。

关键词：题款；中国画；意境；独特形式

中图分类号：J2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1-0212-02

当我们欣赏一幅中国画时，往往看到作者不但写上自己的名字，连作画的时间、地点甚至感受都写在画面上，有的还题上诗词、跋语，这就是中国画的题款。在画上题写诗文叫“题”；在画作上标记时间、签署姓名别号和加盖印章称为“款”。题款是中国画的一种独特形式，在中国画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一、题款可以表情达意，加深画面的意境，启发观赏者的想象力

中国绘画源远流长，尤其是元代之后，名家辈出，题款浩如烟海，内容可以说包罗万象，如艺术经历、创作缘起、心得感怀、师友情谊、山川游记、风土人情等，把这些内容题写在绘画作品中，既抒发了画家的主观情感，又丰富了绘画意境。如明代的著名画家徐渭，在诗、书、画等方面都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是同时代画家中的佼佼者。他的代表作之一《墨葡萄轴》（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画的是一株葡萄树，只见树干充满画面中部，枝叶凌乱摇曳，果实晶莹透亮，枝、叶、果浑然一体。当你初看这幅画时，很难看出其中的意蕴，更不能理解作者的愤激之情。正因为如此，徐渭在这幅画的左上方题款：“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卖处，闲抛闲掷野藤中。”该款内容与画面意境高度吻合，表现出画家不幸的身世遭遇和倔强的性格特征。当人们读了画面上的这首题诗，自然对作者的处境、心情有了清晰的了解，进而产生对当时社会现实的愤慨之情。如果没有画中的题款，就表現不出当时画家愤激之情及倔强的内心，即使画得再好，观者也无法了解画家当时所处的社会背景及其遭遇。由此可见，款识所起的作用是巨大的。画家在画面上题诗、作文，以抒发自己的各种感情，这是中国画区别于西洋画的重要特征之一。

中国画题款不仅能够表情达意，加深画面的意境，还能启发观赏者的想象力，如由老舍先生出题请著名画家齐白石先生创作的《蛙声十里出山泉》，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众所周知，声音只能听到而不能画出来，更何况这蛙声还有“十里”之远，因此要画出“蛙声”，非一般人所能做到。然而，齐白石老人却能表现得恰到好处，给观者留下了很大的联想空间。在这幅画的布局上，齐白石先生采用泼墨法，画出一道山泉，在左右对应的山石中顺流而下，小蝌蚪则在哗哗作声的山溪中游动，呈现出一派蛙声兆丰年的美好景象，构图巧妙，形象生动，给人以美的享受。如果去掉画中题款，人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几只蝌蚪在水中游荡，缺乏了画面意境感，主题自然也就难以体现出来。因此，一幅绘画作品必须有一个概括明确的画题予以对照，画龙点睛，做到“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使观赏者很容易领会到画面复杂的内容和作者深邃的构思。

二、题款可以补救画面之不足

画面中的题款不仅本身内容丰富，形式优美，而且还具有烘托、深化画面意境的审美作用，并以此增强画面的整体美。画家往往应用题款来补充画面空虚，在不平衡中求得平衡。一幅中国画，无论是表现什么内容，也无论是工笔还是写意，往往都有较空虚的部分，但空虚虽包括空白，但不能简单认为是空白，一般来说，观察画面，若有重心失度的倾向，可在空虚部分题款，使布局更加紧凑，使空虚得到补充，使画面得到平衡。例如黄宾虹的一幅山水作品，画中山石、树木、屋船均集中在下部，上部较为空虚，黄宾虹便将一首诗题于空白处。虽然题字较多，但与下面景物比较，下部容量和笔墨仍较厚重，没有出现上下份量对称失衡之弊。同样，如果一幅画左右失去平衡了，也可在画的左侧或右侧题款，以求左右平衡。可见，中国画题款是画面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可以使构图完整，上下左右均衡匀称，产生一种结构美。

三、题款具有文学性和社会性

对于中国画而言，一幅优秀的作品，就是文学、书法、绘画、篆刻艺术的完美结合。文学与绘画的密切结合，源远流长。从汉代开始，画家就有在画上题字的传统，只不过那时的结合形式是文学配合绘画，如东汉武氏祠石窟画像中有一“曾参杀人”的故事，在图中左上角题的赞语是：“曾子质孝，以通神明……后世凯式，以正模纲。”除了在绘画作品上直接题写画赞，在汉代，一些文人学者也把画赞作为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创作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学与绘画的结合达到了又一个高峰期。在这一时期，艺术成就最高的是顾恺之，他的一些画就是以文学作品为题材的，如《女史箴图》《洛神赋图》等。隋唐时期，这一时期的画题充满了诗意，诗人杜甫就写了不少题画诗。唐代著名诗人、画家王维是诗画结合的开创者，即画是无声诗，诗是有声画。王维的诗画能充分表达心声，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董其昌说“文人之画，自王右丞始。”苏轼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到了宋明时期，随着文人画地位的提高，身兼书法家和画家的文人士大夫们更是热衷于在画面上大量题诗，如宋代的赵佶，明代的文征明、沈周、唐寅以及石涛、扬州八怪等人也都喜欢把篇幅较长的诗词题于画面。由此可见，题款具有文学性，是与文学息息相通的。

对于题款的社会功能，潘天寿先生曾指出：吾国绘画，自北宋以来，题款之风渐起，元明以后尤甚……治印一科，亦随之蓬勃开展。因此印学，亦与诗文、书法，密切结合于画面上不可分割矣。吾故曰：“画事不须三绝，而须四全。四全者诗、书、画、印是也。”①可见题款具有参与书画文化创造的功能，这是题款一个十分重要的社会功能。

四、题款有助于保存，还有助于鉴定书画的真伪

我国绘画的画题内容繁多，丰富多彩，有人物、山水、花鸟、虫鱼、走兽，也有历史故事、宗教风俗等等。可以说有一幅绘画，就有一个题款。古代画作到了现代，许多都有毁损，而这些画题，仍著录在各种古籍中，可为后人参考。由于画题可以移写记录，所以它的寿命远比绘画悠久，也比较实用，更容易保存。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中国画的商品价值逐渐提高，到了北宋时期，由于贵族、士大夫及商人对中国画的需求量迅速增加，所以赝品也随之泛滥。从历史上看，书画家的名气越大，其作品的仿制品便越多，所以鉴定书画真伪就显得尤为重要。对于画家作品的个人风格与特点及书画的时代特征固然是鉴定书画真伪的主要依据，但有的赝品画本身难以辨别真伪，往往在题款和印章上露出了马脚。例如，有一幅清代画家的写意人物画，幅面已经残破，并有揭裱和修复的痕迹，经查著录，该画家善画人物，也善画山水，还工诗文，精篆刻，但画中只落一穷款，盖一方印章，而印章并非名章，而是文为“生有画癖”的闲章。更使人可疑的是，画是生宣纸的笔墨效果，而题款的字迹却成为熟宣纸的效果，墨迹浮在纸的表层，并有笔划脱落，显然是伪款。其实，赝品中造的项目越多，破绽也就越多。为了能鉴别画作的真伪，有些画家将室名、别号题入画内，这也为后世的书画鉴定提供了重要依据，如陈洪绶最爱将“老莲洪绶”题在一起。故题款不仅有助于保存，还可以鉴定书画的真伪。

总之，一幅中国画如果经过恰当的题款，不仅可以“锦上添花”，而且还能“点石成金”。不管是对于画家自身的情感而言，还是对于画面的需要而言，倘若题款的位置或题款的表现形式不当，都会直接影响到画面的整体美，非但不能“锦上添花”，反而会弄巧成拙，破坏了画面。所以题款的书法及位置必须与画面协调配合。在中国画构图中，题款多数放在最后，根据构图整体大的气势和画面各个局部的组合来选择恰当的题款位置。郑绩曾指出题款的位置的一般规则：一是款字与画的顶边保持一定距离，不能侵占为画通气的“灵光”，二是不要写成方块，要有错落变化。所以题款的位置必须特别讲究，包括行数、单款、双款还是多款。同样题款的字体风格和大小也得讲究，也要与画面相称。郑绩认为：“山石苍劲，易款劲书；林木秀致，当题秀字；意笔用草，工笔用楷。”②古人云“一图必有一款处，题是其处则称，题非其处则不称，画故有由题而妙，亦有由题而败者。”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画中题款在我国已有上千年的历史，在中国画历史的发展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得到历代画家及鉴赏家的衷爱，对于中国画的发展及鉴藏起到了积极的指导作用，对画面整体美的构成有着绘画不可替代的作用。它把中国优秀的诗、文、书法艺术融入了中国画中，使其情境交融达到了最高境界，使其内涵更加丰富，在世界艺术之林独具特色，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民族绘画的象征，成为民族风格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潘天寿先生曾说过，题款“是祖国传统艺术上的一种特有形式，至为珍贵的。”③

注 释：

①金学智.中国书法美学（下册）[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1110.

②葛路.中国古代绘画理论发展史[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82.163.

③潘公凯.潘天寿谈艺录[M].杭州：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1985.141.

参考文献：

〔1〕王靖宪.潘天寿美术文集[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

〔2〕圣璞.谈中国画的题款[J].辽宁教育学院学报，1998（7）.

〔3〕孙韬成.中国画题款之管见[J].浙江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1）.

〔4〕崔谷平.中国画的题款与钤印[J].新疆艺术，1997（3）.

〔5〕张岩.试论中国画的题款与题跋[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2001（6）.

〔6〕秦全增.题款在中国花鸟画中的作用新解[J].南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10）.

〔7〕嚴建国.中国画题款初探[J].聊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5）.

〔8〕李福顺.中国美术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3.7.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