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派的奇幻漂流》的叙事解读

2015-03-26 00:57吴佳妮
文学教育 2015年3期
关键词: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叙述者

吴佳妮

内容摘要:《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下文均称《少年派》)情节简单流畅,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印度少年与一只猛虎在海上漂流的故事,但作者扬·马特尔通过自己独特的叙述风格与成熟的叙事技巧对其进行加工,使之成为一部内涵丰富,寓意深远的作品。本文将从叙事者、叙述结构、叙述时间几方面其予以解读。

关键词:二元叙事 叙述者 叙述时间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

一.叙述者分析

《少年派》中有两个显在的叙述者:一个是派,向作家讲述自己的故事;另一个是创作失忆来印度寻找灵感的作家,向读者讲述派的故事,两个叙述者的交织增添了叙事的魅力。

根据叙述者与所叙述的对象之间的关系,派和作家都是同叙述者。派是“奇幻漂流”的经历者和叙述者,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处于故事的第二层,叙述的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从而形成了叙述者与叙事对象同一的叙述关系,使故事的真实性得到强化。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另一个同叙述者——作家,他处于故事的第一层,是以次要人物身份出现的同叙述者形象。作家为了寻找灵感投入了大量行动参与到故事的进程中。在参与的过程中,他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态度与看法,如在最后一章评价派“表现了在极端困难和悲惨境遇面前的勇气和忍耐力”[1],作家在叙述中发挥了不可小视的作用:首先,他是故事的引导者,推动情节发展,他以获取灵感为目的探访派、收集资料,贯穿全文,使故事的面目得以呈现。其次,他是一个见证者,与主人公之间存在距离和空白。作家的身份使他能进入故事,但也必须是个忠实于叙述者的叙述者。如果没有他,读者将直面派的讲述,丧失对故事的深层思考;因为他的存在,故事讲述者的叙述客观上已被他筛选,间接对故事的真实性起到旁证作用,增加了作品的客观性和层次感。

根据文本叙述的不同层次,《少年派》可分为两层:外部叙事中的外叙事者——作家为写书寻找灵感的故事为一个叙事层;内部叙事中的内叙述者——派的漂流历程构成另一个叙事层。因为前者在全书中占绝大篇幅,为了避免读者忽略外部叙事的层面,作者在首尾章节采和第2、6、12、15、21、30、33、36、95章都采用外部叙事,通过描写他的外貌、行为,家庭等提醒读者这一层的存在,内外叙述者相互参照,给读者营造出“入乎其内,超乎其外”的阅读体验。

根据叙述者的叙述行为,派和作家是具有“自我意识”的叙述者,作者既让读者进入故事,又不时地用间离手法将读者赶出来。《少年派》中运用的间离手法主要有两种:一是讲述者现身,中断故事,如“我担心他会想停下来。但是他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他又接着说下去”[2]这类句子标明了叙述行为,吸引了读者的注意。二是故意在故事中留下逻辑破绽,让读者产生怀疑,进而意识到其虚构性,如猩猩坐着一堆香蕉上漂过来,明显是不合常理的。离间手法的运用能激发读者思考,使读者用理性的眼光理解作品的构成和艺术性。

对于叙事者的可靠性来说,作品中的叙述并非完全是权威的、可靠的。可靠的叙述者对故事所作的描述总被读者视为对虚构的真实所作的权威描写,不可靠的叙述者对故事的描述和评论会使读者产生怀疑。《少年派》中作为故事叙述者的派显然是不可靠的叙事者,作为沉船事故的唯一幸存者,他说的话无人能证实,只能选择相信,可他的言之凿凿地讲了第一个有破绽的故事,接着讲了一个迥然不同、骇人听闻的的残酷故事,这使读者对他叙事的可靠性产生怀疑。讲完两个故事后,派对调查人员的反应不予置否,而是問他们更喜欢哪个,使故事更加扑朔迷离,耐人寻味。叙述者放弃了他的权威将思考和选择的空间交给读者,使文本呈现开放式结局,使作品更具可解读性。

二.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

叙事在小说中占举足轻重的地位,《少年派》运用二元叙事的结构巧妙地将故事展开。除了具有两个叙事层外,第二层的叙事同时兼具二元叙事体系的两种结构特征,即一个主体的双重人格和两个主体的结构。

如果单独看第一个故事,派与老虎是处在同一环境中的两个独立个体:一个是善良的少年,一个是凶残的猛虎。从一开始的敌对,到共存,再到驯化,派对老虎产生了心理依赖,老虎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缓解了他的孤独和绝望,使派单方面产生了一种难友的情感,最后他们分道扬镳,老虎头也不回地进入丛林。派是人性的、信仰的主体,老虎是兽性的、凶残的主体,海上漂流表现了人与兽的对峙,但读者显然不能将其视为一体。

但对照第二个故事阅读,作者通过中年派和调查员的口清楚地告诉读者水手是斑马,派的母亲是猩猩,厨师是鬣狗,派是老虎。当对应关系被揭示后,前面那些对少年生活、海上漂流大篇幅的,看似冗长杂乱的细节描写都变得饱含暗示和隐喻。例如当海难发生后,老虎的第一次出现是在鬣狗咬死猩猩之后,派看见它的头,还说“我一直在想我是睡着了,梦见了一只老虎,现在正在醒来”[3]这对应到第二个故事即是厨师杀死派的母亲后派觉醒的兽性。厨师杀死水手即鬣狗咬死斑马时,派虽然愤怒,但理性上的恐惧让他不敢伸出援手,只是袖手旁观,此时老虎并没出现,而当母亲被杀死后,派悲痛欲绝,内心的兽性爆发,按耐不住地扑向鬣狗的刹那,老虎也出现了,这说明老虎和派是异质同构的合体,派是人性中的善与理性,老虎是人性中的恶与兽性。人性的复杂在于它是善与恶的矛盾统一体,人性和兽性都是其中的侧面。这种双重人格的特征是一直存在于人性内部的,但里人格只在特定的环境才被激发显现。生存困境中的派需要老虎的存在使他保持警惕,人需要依靠兽性获得求生意志;当派得救,回归到文明社会时,老虎头也不回地钻入丛林,反映了派兽性、凶恶的一面的潜藏,善良、理性的表人格的复归。但不可忽视的是兽性并未消失,只是进入了深深的潜意识的丛林,不乏再次压到人性的可能。因此,少年派与老虎不光是人和兽这两个个体间的博弈,更是统一于人格中的兽性与人性的制衡,这就是作者构建的二元对立的叙事结构。作者用两个实体分别代表两种抽象的特质,两个实体力量间的对立和两种抽象特质间的矛盾相互对照,其中老虎这一“实体”实际上只是“兽性”这一抽象特质的现实化,“人性”、“兽性”两种抽象特征矛盾统一于“派”这一实体中,最后老虎的消失意味着从矛盾的对峙走向矛盾的消解,达到了一种二元和谐。总的来说,这种叙事结构中二元之间的对立和碰撞产生了极大的张力和艺术的魅力。

三.叙事时间分析

要分析时序首先要梳理出文本的主体脉络:全书由序言、第一部分:多伦多与本地治里、第二部分:太平洋、第三部分:墨西哥托马坦镇贝尼托华雷斯医院四部分组成。首先,它的序言并不像一般图书的序言一样介绍书的大概内容、艺术特色,实际上从这里,故事就已展开,已经进入外部叙事的层面了。此序言并非是真实作者扬·马特尔写的,而是由文中那个失意的作家,即暗含作者所写。此书的开端时间是整个故事最后的时间点,即是故事的结局,之后用闪回回头叙述先前发生的事。第一部分同样以内聚焦的方式叙述,但仔细读下去发现其中的“我”并非一个人:一个“我”是回忆童年的成年派,一个“我”是探访成年派的作家。这两个“我”在不同章节分别交替叙述不同时空发生的事情。叙事以双线展开,如同两篇交织的独白小说,派的童年时段与派的成年时段交错在一起。第二部分叙述少年派往日的漂流经历。第三部分是作家根据派和日本运输部的两名员工对话的录音整理出来的文字记录。这份记录以对话的形式呈现,显得十分具有真实感,这里同样采取了交错的叙述技巧将作家写书的时间段与调查人员询问少年派的时间段并置。《少年派》的叙述脉络清晰,充分利用了不同的时间运动轨迹,叙述时间灵活多变,极具跳跃感,也使叙事结构更紧凑、更具凝聚力。

虽然少年派中讲述了两个不同版本的故事,但它们所占的篇幅却是差异明显。全书除去序章共有100小节,作者用37至99节这63个小节的篇幅叙述了那个带动物的故事,仅仅用第99节中派的几段话推翻了那个故事,重述了一个只有人参与的故事。如果没有这几段话,读者也许仅仅把这本书当成一部冒险小说,但这几句话的存在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使整本书的思想境界得以提升,甚至带有哲学色彩,堪称有力的豹尾。《少年派》中对童年回忆、海上漂流等绝大部分的节奏较慢,而到了接近尾声时节奏骤然加快,运用了非常简练的概述将那些骇人的经历带过。这种快節奏一来可以反映出派在内心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极度回避,心理防御机制使他逃避痛苦,不愿细想;二来能在短时间内迅速给读者的情感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力,寥寥数语虽然苍白但包含巨大的信息量,让读者措手不及,感到阵阵寒意。

四.总结

纵观全书,《少年派》凭借灵活多样的叙事技巧极大地增强了作品的层次与张力,充分表现了其丰富的精神内涵,引发了读者多维度的思考,给本书带来了强烈而独特的艺术审美效果。

参考文献

[1][2][3]扬·马特尔,姚媛:《少年Pi的奇幻漂流》,译林出版社2005年1月第1版,第347、48、145页.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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