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升臻,李俊奎
(1.河南理工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焦作454000;2.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教学研究部,江苏 南京 210094)
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的元问题。《思想教育研究》于2014年第12期发表周军虎、何祥林同志的《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再思考的思考——兼与李俊奎教授商榷》一文(以下简称“周文”),对笔者在《思想教育研究》2014年第6期发表的《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的再思考——兼与华中师范大学何祥林教授商榷》一文中的观点,提出了一些质疑。有鉴于此,本文在对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争论的背景以及双方的分歧进行简要梳理的基础上,对“周文”的质疑,提出一些看法,兼与周军虎、何祥林同志商榷,并求教于学界同仁。
自20世纪80年代思想政治教育学建立以来,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就一直存在着两种不同的观点,但一直未引起学界的足够重视。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较有影响的两本思想政治教育学教材就曾提出各自不同的观点,如张耀灿、陈万柏主编的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指出,“思想政治教育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一种重要方面。自阶级形成和国家产生以来,这项实践活动就是一种客观存在。”[1](p1)而王礼湛、余潇枫主编的《思想政治教育学》教材则指出,“思想政治教育产生和发展的历史是和人类形成和发展的历史相一致。自从原始社会形成之时起,同时也就有了原始形态的思想政治教育。”[2](p58)但两本教材都没有对这一命题作进一步的论证。
2003年,笔者在华中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师从陈万柏教授攻读硕士研究生期间,在一次读书报告会上,曾向陈万柏教授请教过原始社会有没有思想政治教育的问题。但限于能力有限,笔者没有撰文探讨。但自那时以来,就一直关注这个问题。
2006年,张耀灿在给赵康太、李英华主编的《中国传统思想政治教育理论史》一书的序言中提出,“如果从阶级社会再往前追溯,在原始社会里,虽然尚未出现私有制、阶级和国家,当然就没有政治教育,但是,却不能说原始社会没有思想教育、道德教育。事实上,从本源性看,思想教育、道德教育是人类社会自动物界独立出来就一直伴随着人类,成为人类文明进化、社会进步、人的发展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条件。”[3](p1)在这里,张耀灿认为,原始社会没有私有制、阶级和国家,所以就没有政治教育,自然就不会有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始发生。应该说,这可以看作是他对原始社会为什么没有思想政治教育的一种阐述。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否认原始社会思想道德教育与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之间存在某些共同的东西。他说,人类社会在“进入阶级社会以后,思想道德教育不仅加进了政治教育的内容,而且,政治教育还成为思想道德教育的主导成分,在其中起着主导作用。这样背景下,有的同志便又只看到思想政治教育的阶级性、政治性、意识形态性这一面,却看不到思想政治教育也有全人类性、共同性、非意识形态性的一面。事实上,思想政治教育既然是各个社会形态、各个国家普遍存在的客观现象,那么,不仅在思想教育方法上会有一定的继承性、共同性,而且在思想教育的内容上也会有一定的继承性、共同性的东西。”[3](p1)
2008年11月,“全国思想政治教育创新与发展”论坛在武汉大学召开。在此次研讨会上,张澍军在借鉴刘德厚《广义政治论》中有关政治观点的基础上,提出既然政治发端于人类生活的公共领域,它的根基在于规范、调节整合人们之间的利益。那么,人类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应该是伴随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始终,换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原始社会。
至此,有关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论争已渐露头角,而最初争论的关键在于原始社会有没有政治。
2009年,杨威在《思想政治教育发生论》一书中提出,用“回溯法”来研究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起点。他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本质及将阶级的产生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起点有利于我们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发生进行历史考察等因素,可以作为确定思想政治教育发生的历史起点的依据。[4](p61-63)
2011年,张耀灿撰文重申,虽然原始社会尚未出现阶级,没有政治教育,但却有朴素的思想道德教育。他指出,“进入阶级社会后,思想道德教育融入了阶级性、强化了政治主导,成为思想政治教育,而作为优化、提升人的生存发展方式的根源本质、共同本质仍然存在。”[5]在这里张耀灿仍然坚持原始社会没有思想政治教育的观点,但却承认原始社会思想道德教育与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之间有着根源性的共同本质。
2012年,笔者受张澍军的启发,在研读刘德厚《广义政治论》、摩尔根《古代社会》、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的基础上,撰写了《“广义政治”视野下思想政治教育历史起点探究》一文,提出从“广义政治”视角来看,政治与人类社会共始终,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起点不是阶级,而是人类社会的产生。[6]
自从笔者从广义政治较为系统地论述了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原始社会以来,学界既有学者持相同观点,如赵继伟撰文指出,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原始社会,[7]也有学者撰文质疑。正是在此背景下,笔者与周军虎、何祥林同志展开了一定的讨论。
经过了几个回合的商榷,笔者认为,何祥林、周军虎同志与笔者争论的焦点主要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内涵存有分歧。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到底是一个事实问题,还是一个逻辑问题,双方存有分歧。何祥林和周军虎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可分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发生和逻辑发生两种,思想政治教育的历史发生是指思想政治教育发生的具体的历史时间状况,这已不可考。思想政治教育的逻辑发生是指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项精神的社会实践活动的开端即通过判断推理来论证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发生的开端。”[8]他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离我们现在很遥远,我们缺少原始社会的事实,而我们“探讨解决问题要从问题发生当时的‘实际’和‘客观存在的事实’出发,我们现实的实际非彼时的实际,不能从此时的实际出发来探讨彼时实际的问题。因此,从现实的社会人类学以及其他历史文献考古资料出发来探讨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就只能是逻辑判断推理问题,而非事实问题。”[9]
对此观点,笔者实在不敢苟同。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客观事实,它绝不是一个逻辑判断问题。首先,何祥林、周军虎对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内涵的理解似乎存在问题。如他们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具体的历史时间已不可考。这一观点本身就值得商榷。只要他们不要求对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具体到年、月、日,那么,大体时间是可考的,如原始社会初期、中期或末期。即使我们不能回到原始社会中去,但大量的历史文献可以佐证原始社会当时的历史状况。至于“周文”认为历史文献不是当时的实际,只是现在的实际。笔者认为,我们可以说这些历史文献不是当时直接的实际,却是当时间接的实际,但绝不是现在的实际。其次,运用逻辑判断推理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并不意味着它就是逻辑判断推理问题。运用逻辑判断推理是人类所特有的能力,人类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都离不开逻辑判断推理,但并不能因此就可以说我们所认识和改造世界的对象是否存在就成了逻辑判断推理问题了,按此逻辑,所有历史考古问题岂不是都成了逻辑判断推理问题了。
可见,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无疑是一个事实问题,它并不会因为我们在研究过程中使用逻辑判断推理,就会成为一个逻辑判断推理问题。正如杨威所指出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发生研究不是指涉思想政治教育概念的渊源和历史演变,而是作为一种历史事实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发生问题。”[4](p9)“周文”在文章末尾也说过,“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当时社会发展的历史必然结果。”[9]因此,我们无论使用何种方法来研究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都不会改变它是一个事实问题。
(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确认的依据。当前,学界的依据之一是“政治”发生的历史时间。这也是笔者与周军虎、何祥林同志争论的焦点之一。他们在《思想教育研究》2014年第1期撰文指出,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始发生与对政治内涵的理解有着直接的关系。他们虽然认可政治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但依然坚持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阶级社会。[8]在笔者提出质疑之后,他们又撰文指出,“只有首先准确理解了思想政治教育中‘政治’二字涵义,我们才有探讨的针对性和前提,才能真正理解何为思想政治教育。”[9]我们且不论他们这两篇文章之间存在着前后矛盾,仅就思想政治教育中“政治”二字的涵义来说,如果真像“周文”所言专指阶级政治,那其依据何在?对此,“周文”则解释说,“从本学科的创立、发展至今,对比国外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教育,毫无疑问,思想政治教育也好,资本主义国家的公民教育也好,从根本上其内涵都坚持了‘阶级政治’的立场(即‘狭义’政治)。”[9]“周文”从阶级政治的视角出发,从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事实中归纳出思想政治教育中的“政治”是指阶级政治。他们忘记了他们所要论证的正是为什么我们要从阶级政治的视角出发,从阶级社会开始来阐述思想政治教育。他们用从阶级政治这一前提中得出的结论,来论证这一前提,而我们质疑的正是这一前提。
依据之二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和本质。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与本质是否就是判断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依据呢?周军虎和何祥林同志认为是。笔者认为,不能简单地回答是与不是。这里有两个问题值得商榷。
首先,从人类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现象中,概括出思想政治教育内涵与本质,然后再以此内涵与本质来判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阶级社会的做法是值得商榷的。其实,早在他们之前,杨威就提出了类似的看法。首先,他认为,从张耀灿等人概括的思想政治教育内涵来看,以阶级的产生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发生的历史起点从逻辑上是自恰的。其次,他认为,阶级性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因此,以阶级的产生作为思想政治教育发生的历史起点是符合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规定性。而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属性为何是阶级性,他则援引《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学》的观点,“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项社会实践活动,是一定阶级的精神生产和主导意识形态建设的重要方式。因此,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普遍存在于阶级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它伴随阶级社会的演进而发展。”[10](p52)应该说,从这段话中推断不出思想政治教育活动只存在于阶级社会中。第一,熟悉逻辑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段话中“因此”前后两句话是同义反复。第二,这段话是从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事实中归纳出来的,而我们质疑的恰恰是为什么我们要从阶级社会开始来归纳总结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和本质呢?为什么不从人类社会产生开始归纳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和本质呢?质言之,这正是我们之间争论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意义之所在。“周文”的作者与杨威采用同样的逻辑,即用从阶级政治视角,得出的思想政治教育定义和本质之后,又来论证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
其次,他们把本质本体化,从而把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看作是确认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唯一依据是值得商榷的。目前,学界普遍存在着把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本体化的倾向,“周文”作者也是如此。他们认为,“虽然思想政治教育的形态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社会是不同的,但其本质在长时期是相对稳定的,所以,我们要透过不同表象去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如果其本质发生变化,那就不成其为思想政治教育。”[9]
笔者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可分为三个维度,即本体论维度、认识论维度和价值论维度。从本体论维度看,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精神实践形式,它是客观存在的。这在任何社会形态中,它都是永恒不变的。它作为一种“实体”是客观存在的,人类的发展离不开思想政治教育。历史地看,人类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探究,以获取对其终极解释,并以此为人类生存与发展服务。可见,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终极解释的本质论,它是以知识论的形态为中介而指向思想政治教育的终极存在,或者说,在其直接的理论形态上,不是表现为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统一性的存在论,而是表现为关于思想政治教育知识统一性的认识论。所以,目前学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应属于认识论维度,而不属于本体论维度,不可能成为决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依据。
关于本质和概念是不是实体的争论,在西方哲学史上,尤其是在西方经院哲学史上是一个重要的争论课题,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是“柏拉图式”的唯实论。这种观点,认为一般概念是先于事物的实在东西;第二种是“亚里士多德式”的唯实论。这种观点,认为一般概念是在事物之中的实在东西;第三种是唯名论。这种观点,认为一般概念只是个别事物的名称而已,既不先于事物,也不在事物之中,而是在事物之后。
笔者认为,当前学界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不是一个实在之物,只是人类对思想政治教育在不同社会形态里表现属性的归纳总结而已,属于认识论维度,不是决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始基性的本体。原因在于,一方面,认识论的东西不能作为本体论来使用;另一方面,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不等于思想政治教育实体本身。正如“周文”所说,“任何定义,包括思想政治教育内涵本质的界定都不可能是绝对正确的,当前学术成果都是对思想政治教育内涵本质的无限接近,或者说是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探索的一个片段,但在当前的时代条件和背景下,无疑具有其正确性和合理性。”[9]目前,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认识即使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也不能作为本体来使用。
“周文”在论述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时似存在一定矛盾,一方面,“周文”认为,“虽然思想政治教育的形态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社会是不同的,但其本质在长时期是相对稳定的,所以,我们要透过不同表象去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如果其本质发生变化,那就不成其为思想政治教育。”[9]另一方面,“周文”又认为,“萌芽只是蕴涵新事物的因素,或者说在某些外形特征上具有与事物相像的地方,但其真正本质内核并未完全形成。”[9]对此,我们不禁要问,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到底是不断生成、变化的还是永恒不变的呢?如果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是永恒不变的,原始社会又没有阶级和国家,那么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阶级意识形态性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如果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不是永恒的,而是逐渐生成的,那么,学界用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阶级意识形态性来判断原始社会没有思想政治教育就值得商榷了。
(三)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的研究方法。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一个客观历史事实,所以,它只能从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事实中去寻找,不能靠纯粹的逻辑推演来解决。“回溯法”也好,“从后思考法”也罢,无论怎么推演,都得以历史事实为依据。“周文”的意思是: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的内涵本质,是处于成熟状态,较为容易认识,在认识了成熟状态的思想政治教育内涵本质之后,就可以用“从后思考法”去回溯思想政治教育的原始发生问题。这是马克思主义研究人类社会的重要方法,并引用马克思的话作为证据。笔者认为,在这里“周文”除了把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当成永恒不变的本体来使用之外,还存在把人体当猴体,资产阶级经济当成古代经济。马克思说“人体解剖对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反过来说,低等动物身上表露的高等动物的征兆,只有在高等动物本身被认识之后才能理解。因此,资产阶级经济为古代经济等等提供了钥匙。”[11](p23)这里马克思所表达的只是事物发展之间的前后联系,并没有说事物发展的前后阶段是等同的,只说是理解的一把“钥匙”。因此,马克思接着说,“但是,绝不是像那些抹杀一切历史差别、把一切社会形式都看成资产阶级社会形式的经济学家所理解的那样。人们认识了地租,就能理解代役租、什一税等等。但是不应当把它们等同起来。”[11](p23)
既有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体系,如思想政治教育概念、本质、范畴等,正是基于思想政治教育只存在于阶级社会这一前提下建构起来的。正如陈万柏所说:“思想政治教育是人类社会实践的一个重要方面,自阶级形成和国家产生以来,这项实践活动就是一种客观存在。与此相应,有关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知识,也是在社会发展过程中不断积累和发展。”[12](p1)笔者质疑的正是为什么说思想政治教育只存在于阶级社会。如果按照“周文”的逻辑,来探究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那么,我们永远也不会看到原始社会有思想政治教育的发生。如果思想政治教育学基础理论研究没有“史”的支撑,又如何去完善和发展呢?学界普遍认可的“论”从史出的理论研究的“铁律”,在思想政治教育学中岂不是要改为“史”从“论”来了。
(四)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适用范围。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无疑是推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但“周文”认为,“不管是劳动发展阶段也好,还是家庭发展阶段也好,可以肯定的是,正是生产力状况决定了原始公有制生产分配方式的存在,人自身的生产(血族关系)同样由生产力状况和原始公有制所决定。”[9]笔者认为,“周文”既没有准确理解恩格斯的话,也没有理解笔者的意思。笔者并没有否认生产力发展状况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而是强调社会制度或者说社会关系,是由两种生产所制约。在此,笔者再将恩格斯的话再重复一遍。恩格斯说:“根据唯物主义观点,历史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结蒂是直接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但是生产本身又有两种。一方面是生活资料即食物、衣服、住房以及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产;另一方面是人自身的生产,即种的蕃衍。一定历史时代和一定地区内的人们生活于其下的社会制度,受着两种生产的制约;一方面受劳动的发展阶段的制约,另一方面受家庭的发展阶段的制约。劳动越不发展,劳动产品的数量、从而社会的财富越受限制,社会制度就越在较大程度上受血族关系的支配。”[13](p2)在这里恩格斯强调的不是历史发展的决定性因素,而是强调社会制度是由两种生产所制约。思想政治教育作为调节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一种精神实践活动,无疑也受上述两种生产的制约。
近年来,有学者往往机械地套用马克思关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原理,来探究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片面强调物质生活资料生产对人类社会制度的影响,而忽视人自身生产对社会制度的影响。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但社会关系不仅包括物质生产关系,还包括由人自身生产所构成的血缘关系,后者在我国一直占据着重要地位。正如梁漱溟先生所说,“对于他们在社会本位个人本位之两端,翻覆不已底西洋社会,我们说此历久不变底中国社会,是一‘伦理本位底社会’。何谓伦理?我们可以覆述前章的话:人和人相与之间,就有了伦理关系。伦者,伦偶;正指人们彼此之相与。人一生下来,便有与他相关系之人(父母、兄弟等);人生将始终在与人相关系中而生活(不能离开社会)。故伦理关系始于家庭,而不止于家庭。”[14](p134)可见,探究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不但要考虑生产力的发展状况,更要考虑人类社会的社会关系。
综上所述,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一个较为复杂的课题。学界借用马克思的历史“回溯法”无疑是值得肯定的。但前提是在弄清楚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是什么的基础上,不能简单地将思想政治教育本质本体化,然后再以此为标准,武断地判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于阶级社会或原始社会。可取的做法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仅仅是个参考,在弄清楚成熟状态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基础上,借鉴历史人类学、考古学等间接材料,间接直观成熟状态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历史演变,即它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发展演变至此的。在此基础上来确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限于篇幅,笔者对此问题将另文阐述。
笔者对与周军虎、何祥林同志围绕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所争议的焦点进行了阐述。“周文”还提到一些其他问题,由于不是商讨的关键,所以没有涉及。在此笔者对“周文”涉及的其他一些质疑进行简单回复。
首先,“周文”提出,笔者在运用逻辑上“指谓不比原则”来质疑不能从定义出发来判断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时,出现名词混同的现象。他们认为,笔者混淆了思想政治教育教育现象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区别。笔者第一次看到“思想政治教育教育现象”这一名词,故想请教:思想政治教育教育现象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之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其次,“周文”指出,“萌芽不等于事物本身。”其依据是黑格尔所说的:“萌芽虽然还不是树本身”,[15](p1)以此断定黑格尔已经否定了萌芽是树。笔者认为,“周文”存在断章取义的嫌疑。因为,黑格尔后面还有一句,即“但在自身中已有着树,并且包含着树的全部力量。树完全符合于萌芽的简单形象。”[15](p1)
再次,“周文”认为,教科书也是实践的结晶,需要继承和发展。首先,我们质疑的是“周文”作者从教科书定义出发,来判定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而不是要否定当前思想政治教育教科书的成果。就是说,判断历史事实问题,不能从定义出发,不仅思想政治教育学是这样,任何学科也都是这样,何来我们不继承和发展当前思想政治教育教科书的问题呢?其次,我国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从1984年创立至今已有30年的发展历程,学科体系已基本建立,但这一学科理论体系是建立在思想政治教育自阶级社会以来才存在这一前提下的。正是在老一辈学者多年积累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我们才有机会去回过头来反思现有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是否合理。笔者才对思想政治教育是自阶级社会以来才存在的这一前提进行反思,追问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为什么是阶级社会,它的依据是什么?难道我们不是在继承和发展已有的思想政治教育理论体系吗?笔者无意否认阶级社会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意义,只是在追问只有阶级社会才有思想政治教育吗?毕竟阶级社会相对于人类社会历史来说,只是较为短暂的一部分。
概言之,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的元问题,它是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体系、学科体系建设的核心问题。因此,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的探究一定要谨慎,做到有理有据。
[1]张耀灿,陈万柏.思想政治教育学原理[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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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升臻,李俊奎.“广义政治”视野下思想政治教育历史起点探究[J].湖北社会科学,20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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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何祥林,周军虎.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的思考[J].思想教育研究,2014,(1).
[9]周军虎,何祥林.关于思想政治教育原始发生问题再思考的思考——兼与李俊奎教授商榷[J].思想教育研究,2014,(12).
[10]张耀灿,等.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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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梁漱溟.中国文化的命运[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
[15][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M].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