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而不同：跨文化视域下铃木忠志的《茶花女》

罗　杰

(文山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文山 663000)



和而不同：跨文化视域下铃木忠志的《茶花女》

罗杰

(文山学院 人文学院，云南 文山 663000)

摘要：跨文化、语言、民族、学科创作是现代戏剧文化元素融合通常采用的手法。作为铃木忠志现代戏剧中跨文化代表作的《茶花女》，是将西方文本与东方现代社会文化融合的经典案例。铃木忠志透过“和而不同”的东西文化融通与创作拓展出新的戏剧形式，通过跨文化视域对其进行分析，以启发异质文化之间的互识、互证与互补。

关键词：铃木忠志；《茶花女》；跨文化；和而不同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13.1415.C.20150410.1442.007.html

网络出版时间：2015-04-10 14:42

铃木忠志，当代戏剧界重要的日本戏剧家，善于用重写西方经典文本和构建现代人性的手法进行戏剧改编，又通过对现代社会主题的关注呈现出“和而不同”的跨文化戏剧精神，实现了东西文化的交融。他通常采用引用、改编、幻化、潜入、借用等艺术手段来整合跨文化的戏剧，并秉持开放性的心态和跨文化合作的理念来接受异质文化，这也是其对东西不同文化进行融合的前提。铃木忠志跨文化戏剧创作的代表作是《茶花女》，该剧是他站在跨民族、跨学科、跨文化、跨语言的立场，对日本现代社会文化精神内涵的全新诠释。他在东西文化中的爱情主题里找到了共通性，并将此融入作品的主题中，创作出了跨文化戏剧名作《茶花女》。铃木忠志将戏剧的精神本质回归到戏剧艺术原本的诗性精神中，让现代戏剧在现代社会中思考着其自身发展的前途与命运，以及其在现代社会中的功用。

一、《茶花女》：“铃木方法”之花

《茶花女》是19世纪法国戏剧家、小说家小仲马的成名之作，是一部日本民众较为熟悉的法国爱情悲剧小说，铃木忠志基于跨文化戏剧的视角对其进行了改编。起初他并没有完全专注于传统戏剧对爱情悲剧主题的探讨，而是从创作者小仲马的角度来思考这个爱情故事中蕴含着的现代人性的秘密。他认为爱情故事不应只是忠实地将一个悲剧呈现给观众，那样戏剧便失去了原本的艺术活性和现代精神。只有从创作者的审美意识里找出激发其创作爱情悲剧的精神内涵和原动力，才能看到小仲马所具有的法兰西民族文化精神特质，而这种文化特质恰好可以作为一种人性因素来评判特殊职业者的爱情态度。将《茶花女》置于东西文化语境中进行考证，才能在剧中表现出对待悲剧爱情时的人性复杂性。正是基于人性中对待爱情悲剧的共通性的思考，铃木忠志遵从内心的选择来处理《茶花女》中的悲剧精神。作为“铃木方法”之花的《茶花女》完整地体现了铃木忠志艺术塑造方法的特殊性。

戏剧《茶花女》集中体现了铃木忠志对动物性能量这个专业术语的诠释，并赋予其全新的内涵，他借助西方身体美学把日本文化中对自然神灵的崇拜精神结合起来思考现代人的精神困境。信息时代所蕴藏的身体危机使铃木忠志认为，必须在戏剧的脉络下恢复完整的人类身体机能与人性，如同现代人对待爱情的非理性态度，这种态度将人推向了一种不平衡的精神状态，表现为过分的狂热，却未必真正理解爱情的真谛。面对现代人生存中出现的灵与肉的矛盾，铃木忠志着力用“铃木方法”来揭示剧中人物处理爱情时的各种病态，并在塑造这些人物形象时采取了西方身体美学的呈现手法。从观者的角度来换位思考戏剧带给观众什么，又将观者置于现代社会的情境中来处理《茶花女》这出悲剧，目的是让观众在看剧的过程中将自我对爱情的感悟同剧中人物的病态相区别，形成一种与剧中结局相反的身心领悟，从而使观者融进整个戏剧又能从剧中来反观其自身。在戏剧舞台效果方面，他综合了歌乐舞多元元素，将表演者对身体的感受与剧中的生活体验结合起来，构建出特殊的舞台效应，这样才能实现戏剧效果的共鸣性；在剧场构建的时空里，实现表演者与观者之间身体能量的交流，让演员与观众双方在剧场中共同建构起心灵磁场，当观众回到现实生活中能够建构完整的人生，这正是他在跨文化戏剧创作方面作出的创新。《茶花女》还体现了铃木忠志跨文化的戏剧思想，“我觉得戏剧应该深入地描写人类心灵和意识，或者着重去表现人类的理想和想象力，创造像传统戏剧具有的浪漫主义世界和展现超人类的想象境界。我希望创作这样的戏剧，但不是借用机械的力量，而是像希腊时代那样全凭演员来实现，这就是我的基本思想”[1]。铃木忠志的想法与法国当代跨文化戏剧理论家帕特里斯·帕维斯提出的戏剧理论有相似之处，都是在借用一定文本的基础上，综合地整合符合主题的音乐及视觉材料。对文本的改编可以从多种文化中找到灵感，重要的是要从本民族文化中找到可以感动观者的文化因素，这些本民族文化与欧洲文本结合，建构起的就是跨文化戏剧的基本形式。

对铃木忠志来说，如何将本土现代社会文化中的人性呈现在舞台上，如何最真实地挖掘人性中的复杂层面，既需要借助于观者熟悉的西方文本，还要了解当下观者的心理需求，这符合西方身体美学的理论：“有机体与周围环境的相作用，是所有经验的直接或间接的源泉，从环境中形成阻碍、抵抗、促进、均衡，当这些以合适的方式与有机体的能量相遇时，就形成了形式。”[2]63这就是铃木忠志对《茶花女》的跨文化戏剧创作及其对现代人的爱情困境的诠释：在剧场这个特定的时空中建构起一种现代社会生存空间中生活与身体之间的对话，唤醒人们对自我身体的回归，也就是一种身体美学，是审美主体的自我形塑。《茶花女》中的“铃木方法”也完全应验了铃木忠志一贯的戏剧理念，即在开放和跨越的状态中才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跨文化戏剧。跨文化戏剧可以成为一种交流的手段，使东西文化实现融通，铃木忠志的《茶花女》实现了东西文化精神的融通，这种趋向于双向诠释的道路才是严格意义上的跨文化戏剧。跨文化戏剧是从他族文化中找到新文化因素作为创新的例证，或是寻求对于某些共同的社会问题相同或不同的思考方式。跨文化戏剧是跨文化的阐释，从他族文化中找到本族文化发展的生长点，促进本族文化的前行。

二、异质文化与文本重写

跨文化戏剧创作不能忽视的一点就是如何将西方经典文学文本作为创作母本，这是对西方经典戏剧文本改编的前提，也是跨文化戏剧不能忽略的一个重要现象。正因为视欧洲文化为艺术参照标准的心理取向，才使铃木忠志决定选择以西方戏剧文本而不是以本民族戏剧文本为母本，这就是异质文化在交流与冲突中体现出的意义与影响。但是欧洲文化以外的其他民族在对待欧洲经典文化时都很难从本民族文化因素中超脱出来，原因就在于没有站在跨文化的视域看待欧洲文化精神。因此，如何处理异质文化经典戏剧就是东方各国戏剧家们所面临的跨文化问题。铃木忠志在处理《茶花女》的主题、意图及编排时都表现出了令人欣赏的跨文化精神和会通态度，其改编的《茶花女》的蓝本是话剧版本，但也遵照了小说文本的精神，在剧情模式的编排上没有太大的改动。他适度地调整了人物情感的表达和配乐，参照了现代社会中日本人的现实生活状况。

再来看铃木忠志如何处理东西文化差异，从小说到话剧到歌剧的转变就是在文化差异的对比中找到了共通性。正如铃木忠志所延展的戏剧理念：“从古希腊戏剧到今天已经两千多年了，戏剧一直在发展，它完全靠人的身体的本能、自身的能量去演绎故事，表现思想，不用借用任何外在的东西。所以一定要相信戏剧存在的价值，相信它所具有的生命力。我就是带着这种信念投入到戏剧当中去的。”[3]他以对生命的信念和对生活的乐观态度来诠释戏剧，回归到戏剧的原本精神中去。结合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对经典文学作品进行现代解读，符合现代戏剧的精神，可以真实地呈现现代人的精神困境，如无归属感、孤独、陌生、漂泊感等，这也成为其重写《茶花女》文本的重要原因。

在探讨小仲马创作的小说《茶花女》及据此改编成的五幕剧本时，铃木忠志坚持对待文化差异的双向阐释方法：他没有预设立场，而是将《茶花女》的文本跨文化重写，将日本当代社会环境中的人性复杂性与现实情境关联起来，重新还原一个爱情悲剧。他并没有完全将文本的言语与生活环境转换成日本情境，而是凭借对异质文化敏锐的感悟巧妙地整合了西方文本与日本现实生活具体情境的文化差异。通过铃木忠志的文本重写，把《茶花女》的爱情主题生活化地置换到了日本当代的现实生活中，他建构了一种同时整合西方文本与异质文化的跨文化戏剧，将《茶花女》的主题与戏剧形式重写得合理又符合原著精神，而不是简单地将两种文化的风格、表演形式拼贴在一起，这是一种文化的融合与跨文化的创作。铃木忠志《茶花女》文本重写的关键是在处理西方文本的主题与日本现代的情感生活与爱情方式方面都考虑到了是否能融合，他的跨文化戏剧创作已经深入地共通了深层的社会生活文化与表层的戏剧结构形式。异质文化中的“文化是一个群体接触并观察另一群体时所发现的氛围，它是那个群体陌生奇异之处的外化。”[4]421因此，在铃木忠志的《茶花女》剧本中就有了创作者与剧中人物的情感交流与对话的设想，这其实就是通过不同叙述者的身体架构出多重想象空间，从而建构起观者与剧中人之间若即若离的情感效应。铃木忠志的文本重写并不在于对经典文本的现代诠释，而在于探寻异质文化间的人性共通性，让观众以自我的身份动态地审视《茶花女》，这样才真正完成了对异质文化与文本重写的跨文化融合。

此外，铃木忠志的《茶花女》文本重写也注意到了东西文化之间的差异，这种差异主要突显在戏剧的表现形式上：他将西方戏剧偏向于写实手法的呈现与东方戏剧注重写意和抒情进行了现代处理，以剧情需要为主来处理《茶花女》。因此，《茶花女》在日本上演过程中得到了观众的认可。在异质文化与文本重写方面，铃木忠志给现代戏剧创作带来了启示，拓展了跨文化戏剧在创作方面的题材与主题。

三、“和而不同”：跨文化戏剧精神

从跨文化视域来审视铃木忠志的《茶花女》，有助于重新思考戏剧精神。“和而不同”是铃木忠志现代戏剧创作的精神实质，是讨论异质文化之间存在的特殊文化现象时的原则。一般从学理的角度认为东西方戏剧在主题与结构形式方面虽各自独具特点，但并不是完全孤立发展的。在“互为主观”的基础上，寻求东西方戏剧在新时代的和谐发展。“和而不同”的精神定位是：“和”是为了让不同得到全面展开；“同”是起到协调作用，即在适度的文化理念上，找准不同的现代走向，让原本封闭的文化在现代社会中重新找到位置。铃木忠志的跨文化戏剧创作理念“和而不同”在《茶花女》中得到了体现。他认为只有通过他者、他族的视野才能发现本民族文化的精髓与品质，也才能在跨文化的视野中发现世界各民族都具有的文化精神的独特性。但是只有站在他者的角度才能从人们可能熟视无睹的东西中发掘出更多的灵感，并将其融入现代社会文化生活中，这就形成了独特的“铃木方法”。他不仅以此方法训练演员，还让来看戏剧的观众获得了全新的戏剧体验，这应验了什克洛夫斯基关于陌生化手法的运用时的观点：艺术之所以存在，正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受到事物，使石头更成为石头……艺术的手法是使事物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长度[5]6。铃木忠志摒弃了传统的保守的戏剧理念及创作态度，以一种开放的、兼纳并收的、融通的态度来对待戏剧，不只是对西方经典戏剧文本进行重写，还形成了完整的铃木忠志戏剧理论体系，对于目前中国只是停留在对西方经典文本的改编，或只是囿于中西结合的尝试性创作的现状，起到了一定的借鉴作用。

跨文化戏剧正是处于一种动态的文化模式中，才能真实地反映人类的精神状态与生存处境，才能以最佳的方式来呈现现代人的生活。“和而不同”的“和”可以解读为人类的情感及人性的共通性；“不同”就是不同民族文化在现代社会的具体情境中表现出来的特质，在异质文化的冲突中找到参照的蓝本，再来思考本民族文化，找到一条真正适合本民族文化发展的道路，而不是盲目追随与引进西方的新理论。铃木忠志“和而不同”的跨文化戏剧理念让人们重新反思戏剧在现代社会生活中的角度与位置，在一定程度上戏剧是作为“净化”的审美功能而存在的。西方现代派戏剧中表现了“荒诞”的现实人生，这使铃木忠志认同西方戏剧精神的“和”，而“不同”则是以日本民族自我生活的方式来诠释现代人的“荒诞感”，也就是现代日本人的内在精神世界的直接传达。铃木忠志以跨文化的态度和方式创作的《茶花女》挖掘了现代日本人的爱情焦虑和精神状态，体现了跨文化戏剧带给观众的动物性能量，让观众找回自己最原初的爱情体验，实现戏剧的本真功能，从而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参考文献：

[1]丛林春.日本“现代戏剧”的探索者铃木忠志[J].戏剧报，1988，(3)：64.

[2][美]约翰·杜威.艺术即经验[M].高建平，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3]高扬.奢侈的戏剧——访日本著名导演铃木忠志[J].中国戏剧，2008，(12)：39.

[4][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快感：文化与政治[M].王逢振，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5][俄]维克胀·什克洛夫斯基.俄国形式主义文论选[M].方珊，译.北京：三联书店，1989.

(责任编辑张盛男)

Harmony in Diversity:Suzuki Tadashi’sLaDame

auxCameliasfrom the Cross-Cultural Perspective

LUO Jie

(College of Humanities,Wenshan College,Wenshan,Yunnan 663000,China)

Abstract:The cross-cultural,-language,-national and -discipline creation is a technique which modern dramas usually use in the fusion of culture element.As his cross-cultural masterpiece,Suzuki Tadashi’s La Dame aux Camelias is a classic case which combines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s in modern society.The paper analyzes this new form of drama in order to obtain inspiration in mutual reorganization,reciprocal proof and each other’s complementation in different cultures.

Key words:Suzuki Tadashi;La Dame aux Camelias;cross-culture;harmony in diversity

中图分类号：I20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462X(2015)02-0086-04

作者简介：罗杰(1980-)，男，云南广南人，彝族，文山学院人文学院讲师，文艺学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外文学文化比较，文艺美学。

收稿日期：2015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