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梅,姜淑兰
(1.吉林师范大学 教育科学学院,吉林 四平136000;2.东北师范大学 心理学院,吉林 长春130024;3.吉林医药学院 人文社科学院,吉林 吉林132013)
近年来,积极心理特质和优势的研究逐渐增多,引起了学界对个体幸福感相关变量的关注,生命意义(meaning in life)就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概念。自Frankl于1963年首次提出了生命意义的内涵后,许多学者都提出了自己对生命意义内涵的理解,而且编制了各种测量生命意义的量表。了解和评价这些生命意义量表将会进一步促进生命意义测量工具的完善,更好地为不同人群生命意义现状的测量提供服务,对诊断和改善不同人群心理健康水平,提高个体生命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1.生命意义的目的性定义
生命意义的目的性定义是指以目标或目的来界定生命意义的内涵,是从动机维度对生命意义进行的界定。Frankl[1]认为人类有在生命中寻找意义和价值的内在需求,对意义的寻求是人类生活中的首要动机,意义和目的感的缺乏将使人深陷痛苦;Crumbaugh认为生命意义是一种能给予人们存在方向感与价值感的目标,借由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人们可以获得“成为一个有价值的人”的认同感[2]。
2.生命意义的含义性定义
生命意义的含义性定义是指通过语义来区分意义,是从认知维度对生命意义进行的界定。Baumeister[3]认为生命意义指的是理解生命意味着什么或者生命的含义是什么;Bering认为人类的信息处理能力使个体能够认识自己社会行为的含义,也会使个体努力理解生命意味着什么,个体正是通过解释自己的经历去创造生命意义[4]。Yalom[5]把生命意义分为宇宙的意义与世俗的意义两个组成部分。他认为神是宇宙间的一种存在,是超乎人类之上的实体。神计划着个人生命的目的与世界运作的规律方式,而个人生命的目的就是发现神的旨意;世俗的意义是指个人对其生命目的与生命价值之体验,是个体借由日常生活的体验而得,与神无关的部分。Hedlund[6]认为生命的意义可分为“定义性意义”和“个人性意义”。所谓定义性意义,是指对某个概念有所界定,依循这个界定可以对讯息内容及对话内涵有所理解;而个人性意义,是指个体生命存在的理由与基础,当存在的理由被个体意识到时,就会激发潜在的力量,并感受到自己存在的价值。由此可知意义是个体对于自身生命与周围环境有所察觉,并给予诠释的生命任务。
生命意义的多维度内涵是指从动机、认知或情感等多角度对生命意义内涵进行界定。Steger[7]605从动机和认知两个维度对生命意义的目的性定义和含义性定义进行了综合。这种综合整合了个人对自我、对世界、对自我与世界相互适应的看法,对自身在生命中努力实现和坚持的事物的理解。Steger认为生命意义是个体领会和理解个人生命的含义并能意识到自己生命中的目标任务或使命[8]81。Steger从动机角度理解生命意义把其命名为生命意义的寻求(search for meaning in life),指个体努力去建立或增加对生命的含义和目标的理解;从认知角度理解生命意义把其命名为生命意义的存在(the presence of meaning in life),指个体理解生命的含义,并且认识到自己在生命中的目的、目标或使命[9]。
Wong(1998)和Reker(2000)则在动机和认知维度之外提出了生命意义的情感维度。他们从以上三个维度对生命意义内涵提出了自己的看法。Wong把生命意义理解为个体基于文化所构建的个人认知系统,并认为个人对活动和目标的选择将会受此系统的影响,而且此系统会赋予个人生活是否有目的、有价值的情感体验[10]。Reker把生命意义理解为对于秩序、一致性和个体存在的目的的认识,对有价值的目标的追求和实现,以及伴随的一种成就感[11]。
该测验是由Crumbaugh 和Maholick 编制,用于测量人们发现生命意义和目的的程度,是使用最为广泛的量表。该量表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有20道题目,采用7点计分;第二部分让被试填写未完成的句子;第三部分要求被试用叙述的方式写出自己生活的目标等。该量表的重测信度是0.88,但该量表效度偏低,因而受到许多学者的批评。
该量表由Battista和Almond编制,该量表主要对个体发现自己生命目标的能力及生命目标的程度进行测量,由两个分量表构成,包括人生规划和目标实现。每个分量表有14道题目,采用5点计分,从1“不同意”到5“同意”,每个分量表都包含一半正向计分题,一半反向计分题。重测信度为0.94,总量表与各维度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大于0.87,但该量表结构不清晰,与其他概念交叠较多。
由Reker等人总结PIL、SONG 与Shostrom的个人取向量表及Lowe等人的死亡透视量表等编制出了生命态度剖面图,该量表用于测量个体的人生意义和目标、寻找人生意义的动机[12]。量表分7个维度,共48道题,这7个维度分别是目的、一致性、选择与责任、死亡接受、存在虚空、目标追寻与未来意义实现。此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与再测信度均为0.77—0.87。该量表也存在与其他概念测量相混淆的问题。虽然该量表没有PIL 与社会期望之间的相关性高,但一些维度与价值取向之间的相关也是极其显著的[13]。
该测验由Crumbaugh编制,是从健康和应对的理论视角发展而来的,用来测量个体对生活的失意程度。量表包括三个分量表:理解力、处事能力和意义感,共有20 个题目,采用Liker 式7点反应计分,20—140 分跨度。信度在0.66—0.83之间,与PIL的相关是从-0.27到-0.52。但该量表存在效度不准确的问题,受到了学者们的质疑[14,15]。
问卷中项目划分不清晰,存在相互包含现象,并且与其他概念的测量相混淆。例如,PIL 和LRI包含的项目,如“关于自杀,我认为是一个认真的选择”,“我觉得我的生活真的很美好”。这些项目除了能够测量人生意义外还可以用于测量其他概念。PIL与消极情感[16]、积极情感[17]133及生活满意度[18]的相关度过高,与幸福感等相关概念有较大的重叠;LRI量表包含的许多题目都是测量情绪的,使得该量表把对生命意义的测量与对热情、快乐的测量相混淆[19]97。
量表的因素结构存在问题,各因素之间交叠过高。常用的测量人生意义量表,例如PIL 量表、LRI量表的因素结构,会因不同的研究而变化[20,21,22],可 能 是 由 于 多 种 内 容 领 域 的 存 在。Steger[19]97的研究中发现,PIL量表的因素结构不稳定,经常发生变化;LRI量表也存在这样的问题。验证性因素分析发现LRI的结构既不是2因素也不是4 因素,而平行分析法的结果显示LRI应该具有3个因素。
以往的生命意义测量工具仅局限于对生命意义存在这个维度进行测量,而忽视了对生命意义寻求的测量。鉴于Frankl(1963)的工作,特别是人类对生命意义的追求,应作为生命意义出现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变量而获得重视。Maddi[23]也认为,寻找生命的意义是人类的一种基本的动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寻求生命的意义却是一直被忽视的。Crumbaugh编制的量表对“寻求意义的意志”进行评估,但这种测量已经受到严重批评[17]133,而且它几乎没有被使用过。
例如,LAP 的 结 构 效 度 受 到Frazier[24]等 人的批评。他们认为一些项目对自我实现和死亡的关注是没有理论基础的。另外,由于许多项目是源于PIL 和SONG,这些维度表现的弊端可能也是与LAP 相关的。此外,SONG 的有效性也遭到了学者们的质疑。例如,Dyck发现,当抑郁症被控制时,SONG 和PIL 之间的相关性减少到0.01;Mascaro 等人认为对于精神意义维度,SONG 量表似乎没有提供任何有意义的特有测量。因此,SONG 测量方式的有效性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支持,这个量表也很少使用。
20世纪90年代,随着生命意义研究在心理健康与临床等不同领域的拓展,学者们先后开发了许多生命意义的测量工具。其中在测量内容上有新的突破的是Steger等人(2006)[8]81开发的生命意义问卷(MLQ),在测量方法上也有很大的改进的是Morgan和Farisides(2009)开发的有意义生活的测量(MIM)。特别是Steger于2006年编制的生命意义问卷(MLQ),在国内外使用较为广泛。以上量表针对早期量表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改进,具体体现在以下方面:
MLQ 建立在实证研究的基础上,通过过度采样的方法,产生83个项目,并剔除任何与积极或消极情感有关的项目,采用因素分析方法保留了44个项目,又通过额外的数据收集及分析,最终减少到10个项目。该量表包括生命意义存在与生命意义寻求两个维度。大量研究表明,生命意义存在与生命意义寻求之间呈负相关。该量表避免了项目的重叠,与社会赞许性的相关不到0.09。此外,在PIL 和LRI量表题目的基础上,MIM 量表形成条目库,并通过探索性及验证性因素分析,最终得到二阶5维结构的量表,具有良好的心理学测量指标。
Steger开发的MLQ 量表表现出较好的内部一致性和跨时间的稳定性,两个维度分问卷的内部一致性α系数为:生命意义存在为0.85,生命意义寻求为0.82。经过多个研究,即使是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年龄阶段的样本中,MLQ 量表的两个维度都表现为较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和重测信度,MLQ 量表稳定的两因素结构已经通过验证性因素分析得到了很好的证明。Steger,Kawabata,Shimai和Otake(2008)以美国和日本成年人为样本以及Steger,Frazier和Zacchanini(2008)以美国和西班牙人为样本的研究均证明了MLQ 具有良好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和重测信度;Steger,Oishi和Kashdan 以成年早期、成年期、中年期和老年期四个年龄阶段的被试为样本的研究均证明了MLQ 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具有稳定的因素结构。
针对以往生命意义量表中对人类基本动机的寻求研究较少、测量不全面的问题,MLQ 对其做出了改进,增加了生命意义寻求维度,对生命意义寻求这个人类基本动机进行了考察。Steger[7]605首次把生命意义的内涵分别从认知和动机角度进行了清晰的界定和区分,划分为生命意义寻求和生命意义存在两个维度,并编制问卷,独立测量这两个维度。生命意义寻求分量表能有效地判断个体在何种程度上会把寻求更高的生活目的和意义作为成长过程的一部分。
MLQ 量表采用多质—多方法矩阵设计,证明了生命意义存在(MLQ-P)与生命意义寻求(MLQ-S)两个分量表具有良好的会聚效度和区分效度。在会聚效度上,MLQ-P 与生活满意度、积极的情绪、固有的宗教信仰、外向性、宜人性及责任感之间呈正相关,与抑郁、消极情绪及神经质之间呈负相关。MLQ-S 与神经质、抑郁、恐惧、羞耻及悲伤呈正相关。MLQ-P 与PIL、LRI呈显著正相关,而MLQ-S与这两个量表则存在负相关。在区分效度上,MLQ-P 和MLQ-S都与价值等级、社会期望及外在的宗教信仰无关,MLQ-P分量表的区分效度较高,在区分生命意义和生活满意度两个相关概念时,远高于PIL 和LRI量表。Schulenberg,Strack 和Buchanan 以住院治疗中的严重精神疾病个体为样本证明了MLQ 在SMI(Serious Mental Illness)个体中的有效性;Boyraz,Lightsey和Can以土耳其成人为样本的研究结果也证明了MLQ 具有良好的会聚效度和区分效度。此外,MIM 量表,经过信效度检验,也具有良好的信效度。
当然,MLQ 等量表的开发并没有解决关于生命意义本质构建的所有问题。随着对生命意义的深入研究,可以预见未来生命意义的测量具有以下发展趋势。
虽然MLQ 对以往量表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改进,但仍然还有许多不足,如,尽管MLQ 中每个分量表只包含5个项目,但Edwards指出这些项目也可能是高度重复的,Schulenberg,Strack 和Buchanan 的研究结果也证明了MLQ—P 和MLQ—S之间存在不太显著的正相关,说明两者可能存在交互作用。因此,未来需要努力找出构成生命意义的必要成分及其内容空间的界限,继续开发新量表对生意义进行更丰富的构建。
生命意义是个多维结构,既包括积极成分,也包括消极成分。未来研究可以对生命意义寻求中的不同成分进行有效区分,并对生命意义寻求的功能进行探讨。未来研究还需把着眼点放在生命意义的心理学应用方面。这些应用不只包括临床心理治疗,还应扩展到心理疾病的预防方面。生命意义将广泛用于人们的日常保健、教育咨询、情绪调节等领域。当人们真正领悟了生命意义的真谛后,就会乐观地直面人生,以积极的心态、快乐的情绪面对各种挫折,从而预防各种心理疾病的发生。
虽然Steger等人(2008)的MLQ量表作为跨文化研究的经典范例,探讨了美国与日本被试间在生命意义的追寻和生命意义存在方面的差异,但生命意义的心理学跨文化研究才刚刚起步,未来研究将集中探讨不同文化模式下,人们在获得生命意义的心理形成机制方面有何文化差异,以及同一文化模式下,跨年龄段、跨时代的人们在获得生命意义的来源上存在哪些差异,这些分别着眼于横向和纵向两个不同维度的跨文化研究对于人们进行跨文化沟通和理解将具有重要意义。
这种综合化表现在:第一,定量研究和定性研究相结合。此种研究方法既能使研究生命意义内涵和生命意义的获得过程指向研究主题又具有研究的可操作性,因而越来越受到研究者的重视。第二,横向研究和纵向研究相结合。生命意义的测量不仅需要横向设计,未来研究需要更多的纵向设计。程明明,樊富珉认为,对不同时间点上的相同人群进行重复测量的纵向设计方法可以探讨不同时间点上变量之间的关系,这将为生命意义感和生命意义源的发展阶段提供一种动态的描述。第三,言语材料与非言语材料相结合。生命意义的跨文化测量需要学者们能在言语材料的基础上,开发出更多的测量生命意义的方式,尝试探索一些如图片等不受文化影响的、比较直观的非言语材料作为测量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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