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理性主义批判与大学乌托邦精神

刘军　林冈(武夷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福建 武夷山 354300)



工具理性主义批判与大学乌托邦精神

刘军林冈
(武夷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教学部，福建 武夷山 354300)

我国大学正在快速发展，但也日益面临发展所带来的急功近利、重量轻质、重技轻道等诸多困扰。大学发展的这种工具理性主义悖论，正呼唤着以批判性超越的理想主义为本质特征的乌托邦精神。这种精神正是保持现实大学和理想大学之间的必要张力的一种健康力量。

工具理性；大学；乌托邦

工具理性主义在推动科技进步和经济发展的同时，也造成功利主义盛行，带来社会浮躁、精神家园荒芜。在这种大背景下，大学的发展也面临着许多困扰。因此，必须树立必要的以批判性超越的理想主义为本质特征的乌托邦精神，在现实与理想之间保持必要的张力，以推动大学的可持续发展。

一、工具理性主义及其悖论

“工具理性是西方马克思主义法兰克福学派用语,它最初的理论源自于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的深刻批判。它指科学技术由人类解放的工具变为奴役人和毁灭人的工具。”[1](171页)在通常情况下，工具理性主义是指一种以理性的态度通过标准控制、精确计算等技术工具追求对象功效最大化的思想行为定势。

工具理性主义的核心是崇拜理性并把它视为决定一切的力量。工具理性主义以技术工具追求功效最大化为立世依据，它所崇拜的理性实际上只是一种科技理性和工具理性。20世纪以来，科学技术的快速发展及其取得的巨大成就，使人类理性日益转化为科技理性，而科技理性关注的是为达目的所采用工具手段的科学合理性与技术可行性，从而导致了工具理性的张扬。伴随着工具理性与市场原则的结合，人类理性便由解放的工具逐渐蜕变为统治人与自然的工具，作为社会主体的人最终也变成工具理性体系中的一个部件和一种工具。

工具理性主义的原则是追求功效最大化。对于工具理性主义来说，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围绕功效而转，功效最大化成为评价和衡量一切对象的唯一标准。工具理性主义和市场利润最大化原则有着天然的共生互动关系，它们追求功利的最大化，忽视或无视人作为社会主体的价值意义。随着工具理性主义的扩张，社会生活日益技术化、效率化和功利化，而关注人类自身尊严、价值和命运的人文精神则日渐失落，人们的精神家园走向了荒芜。

工具理性主义的特征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一是功效至上。功效既表现为一种功利的获得，又表现为功利获得的效率，表现为给定投入的更大产出。工具理性主义以取得功利最大、实现功利最快为行为目标，忽视或无视道义的追求与事物全面、长远的发展。这种功效至上在市场经济社会就体现为功利至上或利润至上、金钱至上、利益至上。二是标准控制。要实现功效最大化就必需对活动过程进行规范有效的技术控制。工具理性主义以整齐划一的规范管理为行为原则，拒斥任何非标准性或非同一性因素，憎恶管理控制的灵变性与个性化。标准控制系统的日益强大和漫延，不断挤压着社会的各种活动进程与人际交往中情感、道义、尊严和生命价值的生存空间，使人的生活世界乃至周边环境都变成标准控制系统的一种手段和工具，成为一个“物”。工具理性主义在追求功效最大化和技术控制日益完善化的过程中，使科技理性由解放的力量转化成了统治自然和人的工具。三是精确计算。要实现功效最大化必须对行为进程及其结果进行谨严细密的精确计算。工具理性主义以设计严密、计算精准为行为偏好，将人们的行为及其结果框定在了纯粹功利计算的基础之上，摒弃一切非技术倾向，无视人们行为所带有的情感、愿望、兴趣等的非理性因素，忽视对品质的追求与行为结果的人文意义。

工具理性主义与市场功利原则的合流，使工具理性主义具有了自满自足、无限扩张的趋势。它凭借科技理性的强大力量，试图解构一切、重置一切、操纵一切、控制一切；它摈斥“杞人忧天”的悲怨、漠视浪漫主义的情怀、远离理想主义的憧憬，企望将功利之网扩张至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随着工具理性主义的扩张，其悖论已日益凸显：在高扬科技理性、推动社会变革的同时，又造成传统与现代的断裂、物质增长中人的物化；在提高功效、促进经济繁荣的同时，又导致功利至上、金钱至上，造成短期行为频发、自然生态破坏；在激发竞争意识、增强进取精神的同时，又使社会陷入了贫富分化、公平退场、心态浮躁、道德理想缺位的困境。

二、大学发展的工具理性主义批判

随着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工具理性主义也扩张到了大学领域。工具理性主义不仅促进了大学发展，也造成了种种悖论。这种悖论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是办学规模扩张、内涵品质下降。不可否认，10多年来，我国高等教育办学规模在高速扩张的同时，也出现了大学内涵品质的普遍下降。2002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1998年的9.76%上升到的15%，进入了高等教育大众化阶段，此后继续上升，2011年已达到26.9%。大学办学规模的高速扩张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但又导致了师资素质相对下降和教学质量难控、人文素质缺失、科技创新乏力等问题。这种内涵品质的下降态势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扭转，而与此相关联的办学资源短缺、借贷危机频发、学生就业困难等诸多困局在短时间内也难以得到化解。

二是重视技能培训、忽视素质提升。功利至上是工具理性主义的重要特征，因办学规模高速扩张所带来的学生就业难问题进一步强化了大学办学的功利化。大学似乎已变成了年轻一代的“就业工厂”、就业技能培训基地、择业谋生的“绿色通道”，恰恰在这其中，忽视了素质培养的重要性。这种重技轻道、重就业轻素质的功利化倾向，严重背离了大学的本有的精神忘记了大学是全面发展人才的培养圣地，忘记了大学给予学生的应是正确的理想信念、健康的生活情趣、宽广的兴趣爱好、持久的学习追求精神以及适用的技能专业智慧，等等。简言之，大学给予学生的应是全面素质的培养与提升。这不仅是大学立世的依据，而且是学生解决就业问题和人生成长的关键，是学生创造未来美好人生的根基。

三是强调标准培养、忽略教育本性。标准控制是工具理性主义技术工具观念的外在表现。在当今的大学，尤其是新建大学，在学校管理的行政化、教学工作的规范化、学科知识的专门化、专业设置的精细化等诸多方面，都游荡着标准控制的“魅影”。就教学工作规范化而言，标准化的培养方案、标准化的教学计划、标准化的教学大纲和考试大纲以及标准化的考试试卷与答题标准，几乎处处体现着整齐划一的标准要求，其极端形式便是为大学产品制造一条条 “流水线”，本属因材施教、丰富活泼的教学过程变成了标准单一的线性过程。“在标准化的教育当中，学生凸现出来的个性和创造力被生产线上锋利的钢刀削除了。……‘工具型教育’的功能，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把人训练成机器罢了。”[2](7页)

四是强化量化指标、弱化质量追求。工于精确计算是工具理性主义的重要特征。工具理性主义以追求功效最大化为生存目的，而要实现功效最大化，就必需建立一整套严密规范的量化评价体系，对相关行为过程及其要素与结果等进行精确计算。在现实大学中，不论是教学水平评估，还是院系绩效考评或教师教学评价、学术评价，几乎都体现着精确计算的行为偏好。这些评价以设定时间内发表论文数量、科技立项数量、教改项目数量、获得奖项数量等成了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衡量标准。就教师学术评价而言，以探索真理为使命的学术研究作为一种高度复杂的精神劳动实际上是难以量化的，但量化指标体系却企图用计量法考核确认他们的劳动价值与水平。在这种情形下，愈加精确严密的学术评价只能是愈加虚妄之举。其结果，必然弱化对学术品质的追求。易中天曾形象批判了量化考核下的大学教师是怎样丧失学术底线的，“现在的大学就是养鸡场，天天数你生了几个蛋，没完没了让你填表，然后问你为什么没生一个创新型的蛋。这怎么生得出？”[3]

大学发展的工具理性主义悖论造成当今大学弊端丛生，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功利意识膨胀。“我们大学的‘官长’们最热衷的是：升格、改名、圈地、跑点、评奖、庆典、跑项目、跑课题等等”[4](10页)。大学发展的工具理性主义使当今的大学在一片虚假繁荣的量的增长中渐渐丧失了自己的内在灵魂。二是质量意识缺失。在急功近利、信念淡薄、心态浮躁的当今大学里，“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的学人格言几乎早已成了“迂腐之论”。三是理想道德缺失。随着以功利至上为特征的工具理性主义的扩张，“高校评估造假、职称评定造假、拿项目造假、争学科基地造假、各种评奖几乎成为闹剧。”[5](9页)有些大学几乎已由人才的摇篮、科学的圣殿、人文的高地渐渐蜕变为伪劣假冒产品的“制造基地”。

三、大学可持续发展必须树立必要的乌托邦精神

工具理性主义有其历史存在的合理性，它高扬科技理性的旗帜，解放人们的思想，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但随之产生的功利至上、道德滑坡等悖论在其自身逻辑内是无法得到解决的。这就需要借助以批判性超越的理想主义为本质特征的乌托邦精神。“‘教育需要乌托邦。’年近八十的刘道玉说，柏拉图设想的由‘哲学王’治理的理想国，终究没有建立起来；卢梭设想的爱弥尔式的理想公民，也没有培养出来，但《理想国》和《爱弥尔》却成了2000多年来人们仍然阅读的教育经典。卢梭曾经说，‘只要柏拉图的《理想国》和卢梭的《爱弥尔》留存在世，纵然所有教育著作被毁，教育园地依然还是馥郁芬芳。’这就是理想的作用，它们会激励人们在理想的道路上前行。”[6]

“乌托邦”这一术语出自16世纪英国著名人文主义者托马斯·莫尔的同名小说，愿意是 “虚无缥缈之乡”。因其理想主义色彩浓厚，人们往往将其作为“空想社会主义”的代名词。随着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尤其是工具理性主义的扩张，人们又在多重视阈下重新发现了乌托邦的现代意义，这就是乌托邦所蕴含的批判性超越的理想主义精神。批判性超越的理想主义是乌托邦的精神本质，而大学的可持续发展必须树立必要的乌托邦精神。

首先，乌托邦的批判性超越精神是消解大学发展中工具理性主义独断的精神力量。乌托邦是一种不与现存同谋的批判性超越精神。现实大学中工具理性主义阻塞了大学走向可持续发展的未来之路，而大学乌托邦所表达的正是摆脱这种囧况的渴望。它高扬批判性超越的旗帜，反思大学发展中工具理性主义的悖论，鞭挞这种悖论带来的种种弊端，为消解大学发展中过度的功利追求、标准控制和精确计算给大学发展带来的重大风险提供精神力量。大学乌托邦无力也无意在现实大学中与呈霸权地位的工具理性主义争强斗狠、一决天下，它所秉承的批判性超越精神并不企求立即实现，毁坏现实的大学，而是企求在批判和反思现实大学的弊端中使人们更好地坚定信念、畅想未来。“大学的批判精神是大学构建社会理想和承担社会责任的必要条件。所以，竺可祯说‘大学犹海上之灯塔，大学是社会之光，不应随波逐流’。大学需要超越实用主义，以社会发展为导向，在批判社会的同时，主动塑造社会精神，引导社会良知。”[7](27页)

其次，乌托邦的理想主义精神是重塑大学理想的精神力量。乌托邦是一种憧憬诗化家园的理想主义精神。在现实的许多大学中，工具理性主义悖论带来的种种弊端黯淡了理想的光芒，而大学乌托邦所期盼的正是这种理想之光。就大学自身的生存权力而言，大学理想突出表现为对学术独立的追求，这是理想大学人对远离功利、潜心求真的期待与向往；就大学自身的生存根基而言，大学理想突出表现为对培育全面发展新人的追求，这是理想大学人对学高为师、潜心育人的期待与向往；就大学与社会的关系而言，大学理想突出表现为对引领社会的追求，这是理想大学人对作为科学圣殿与人文高地的大学引导社会和谐向善、齐心共筑美好家园的期待与向往。大学应该是人类文明的守护者，是道德理想的示范区。大学乌托邦高扬理想主义的旗帜，在批判性超越中怀抱着对大学之为大学的终极关怀，为重塑远离功利、潜心求真、培育新人、引领向善的大学理想注入精神力量。钱理群说：“教育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事业。……教育的乌托邦理想，就像北斗星一样，照亮此岸教育的黑暗，成为批判现实的一种资源、力量，同时成为改革的动力”[8](6页)。

再次，乌托邦是理想与现实保持必要张力、助推大学可持续发展的精神力量。“人的生存和发展有现实和理想两个维度，前者是指人在现实的生活中必然受到现代性驱动；后者是指人总要有一种超越的乌托邦精神，在批判现实中追求未来。”[9](7页)工具理性主义的悖论在其自身逻辑中是不能得到解决的，因而必须寻求一种乌托邦的维度。大学乌托邦在对现实大学的批判性超越中承继着乌托邦的合理内核，伸张着乌托邦的理想维度，从而为保持现实大学和理想大学之间的张力提供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健康力量。

[1]王求是，李舟，黄俊武.工具理性视野中的社会主义素质教育[J].科技创新导报，2008，(24)：171.

[2]刘春燕.当代教育中的工具理性主义 [J].江西教育科研，2004，(8)：6-7，+22.

[3]谢湘，堵力.理想的大学离我们有多远［EB/OL］.http://blog. sina.com.cn/s/blog_62ddc86a01016b0l.html，2012-06-28.

[4]暴景升.理想大学与现实大学的反差[J].文化学刊，2012，(6)：5-11.

[5]刘成.大学的理想与现实[J].江苏高教，2010，(3)：25-27.

[6]钱理群.关于教育的三个问题[J].文学教育，2013，(1)：4-9.

[7]董四代.乌托邦精神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关系研究述评[J].河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2)：5-7，91.

Critique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sm and Utopian Spirit of Universities

LIU JunLIN Gang
(Department of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Theory Teaching,Wuyi University,Wuyishan,Fujian 354300)

In its rapid development,Chinese university has increasingly faced many other problems,such as eager for quick success, paying more attention to the quantity than the quality,taking more importance of technique etc.than principle that have been brought along by the development.The paradox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sm in the university development is calling for Utopian spirit with the essence of criticalness,transcendence and idealism.Such kind of spirit is a kind of healthy force that can maintain to accomplish the necessary tension between the university and the ideal university.

instrumental rationalism;university;Utopia

刘军(1983-)，男，汉族，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

G640

A

1674_2109(2015)02_0066_04

2014-12-29

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社科A类项目(JAS14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