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桶》的双重意蕴分析

2015-03-21 03:14王文渊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兹曼犹太莉莉

王文渊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 国际商务学院,江苏 无锡 214153)

《魔桶》的双重意蕴分析

王文渊

(无锡商业职业技术学院国际商务学院,江苏 无锡 214153)

马拉默德的短篇小说《魔桶》不仅讲述了一个滑稽离奇的故事,同时也探讨了犹太人的重生与复苏之路,以及人类与难以捉摸的命运的抗争,指出犹太人所遵循的自我分析、皈依上帝和利他主义精神具有普遍意义。

《魔桶》;自我分析;皈依上帝;利他主义

1958年,成名相对较晚的美国犹太小说家伯纳德·马拉默德(1914—1986)发表短篇小说集《魔桶》,并因此获得1959年的全国图书奖。该小说集的标题故事《魔桶》被公认为美国短篇小说的珍品[5]28。在《魔桶》中,作者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看似滑稽离奇,实则蕴含着深刻的意义,因为马拉默德笔下那些小人物的勇于牺牲的品质,让我们从这些小人物的身上看到了人的尊严和伟大[3]233-234。本文拟从表层意义和深层意义两个方面探讨这篇小说的独特意蕴。

一、滑稽离奇的故事

《魔桶》的主人公列奥·芬克尔在犹太经学院苦读六年,即将成为拉比,即犹太教教士。在犹太教中,拉比既主持宗教仪式,又执掌犹太人的法律,同时从事教学和精神治疗,前途堪称光明。然而,虽然已经二十七岁了,芬克尔却缺乏生活经验,性格不够成熟,没有恋爱经历。当有人劝他结婚以便赢得更多的信徒时,他只好求助于专门从事婚姻介绍的宾尼·沙兹曼。一天晚上,沙兹曼来到列奥的公寓,摊出六张照片给他介绍。当列奥抱怨照片太少时,沙兹曼说办公室里还有很多,“抽屉都塞到顶了,我只好放在一个桶里。”[1]84沙兹曼给他介绍了三位女性:二十四岁的寡妇、三十二岁的中学语文教师、十九岁的瘸腿姑娘。列奥对她们都不满意,便打发沙兹曼走了。第二天,列奥精神不振,行为古怪,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相信找个媒人这种做法。天黑了他才平静下来,正准备看书时,爱情商人沙兹曼不请自来。他先吃了一块面包圈加熏白鱼补充体力,又向列奥讨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始询问列奥是否愿意考虑他推荐的三位女性。他重点推荐中学语文老师莉莉·海斯康恩,并再三强调她的准确年龄是二十九岁,和列奥相差无几。他还说,莉莉太挑剔,所以至今未婚。列奥的胃口终于被调起来了,沙兹曼抓住时机,安排他们见面。

约会安排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之前。列奥和莉莉在河滨道散步、交谈,开始时互有好感。随着谈话的深入,莉莉再三追问列奥对他献身宗教事业的所谓神秘体验和认识,两人最后不欢而散。这次约会使列奥认识到自己不爱上帝,不爱人,也没有人爱他。他害怕之极,捂着脸哭了。在随后的一个星期里,他精神恍惚,苦闷异常,感到孤寂凄凉、无依无靠,脾气也变得更坏。最后,“觉得自己是犹太人,而犹太人生来就得受苦”[1]95,才渐渐恢复了平静。晚上,媒人沙兹曼又来了。列奥当面揭穿了他的谎言,指出莉莉绝对不会低于三十五岁,同时抱怨他不该在莉莉面前将自己抬得那么高。当列奥提出要自己去寻找爱情时,沙兹曼留下一包照片就告辞了。一天早晨,百无聊赖的列奥翻看了那些照片,在不经意中发现了一张快照,“定神看了一会儿,不由得叫出声来,”[1]98因为那张脸把他给迷住了。经过仔细端详,他发现她确实美丽,确信“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了解他,才能帮助他寻求他一直在寻求的东西。”[1]99他怎么也猜不透为什么她会是一张废牌,被扔进沙兹曼的桶里。他费了好大的劲,终于在自己的皮夹子里找到了沙兹曼的地址,就赶着去见他。沙兹曼不在家,地上也没有那只桶。奇怪的是,当列奥回到家时,发现“沙兹曼正气喘吁吁地等在自己的房门口”。[1]101得知列奥选中的对象是谁后,沙兹曼抓起照片袋,飞奔下楼。列奥追出房门,堵住媒人沙兹曼追问情由。沙兹曼架不住列奥的再三追问和苦苦央求,告诉列奥他看中的姑娘叫斯妲拉,是他自己的女儿,同时强调她是个野姑娘,不配给拉比做老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列奥想出一个办法:“规劝她改邪归正,自己呢,皈依上帝。”[1]103当列奥向沙兹曼宣布爱情终于来到自己心上时,沙兹曼故作怀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列奥的请求,安排他和斯妲拉见面。激动之余,列奥产生了一丝怀疑:“事情朝这个路子发展,是不是沙兹曼一手策划的?”[1]104

一个春天的夜晚,列奥手拿一束紫罗兰和玫瑰花蕾,奔向在某个拐角的路灯下抽着烟等他的斯妲拉,心里幻想着如何从她的身上获得新生。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作为小说标题的“魔桶”,显得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桶”这个字眼在小说中一共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沙兹曼吹牛说自己办公室里女性照片极多,抽屉已经塞满,其余的只好放在桶里;第二次是列奥看了斯妲拉的照片后思忖为什么她的照片会被沙兹曼放在桶里;第三次是列奥找到沙兹曼的住处时特别注意了房间里的陈设,并没有看见那只“魔桶”。确切地说,“魔桶”一词,仅仅出现了一次而已。

二、表层意义:犹太人的重生与复苏

犹太人具有极为悠久的历史和文化传统,尤以《圣经》为代表。他们自认为和上帝订有契约,是上帝的选民。这个民族在历史上几经沉沦,最后失去祖国和家园,颠沛流离,散居各地,就地位而言属于异乡人。一方面,他们害怕周围的异教徒对他们采取不接受甚至敌视的态度;另一方面,他们也担心被其他宗教或者文化同化并且吞并。长期以来,他们聚居在相对比较集中的犹太区,建立了自己的犹太教堂,接受拉比的教诲,强调并保持自己独特的宗教信仰和生活方式。然而,由于光怪陆离、千变万化的美国社会及其生活方式的冲击和侵袭,犹太人也不得不面对宗教生活世俗化、古老传统融入现代文明、犹太人本身的日趋同化等一系列问题和矛盾。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美国诞生了一批犹太作家,通过自己的创作探索 “边缘地位、自我本质危机、孤独、异化、归化、沉沦等犹太式的主题”。[2]147在论及马拉默德作品的主题时,秦小孟指出:“这位犹太籍的美国作家洞察世代犹太同胞的悲惨际遇,与他们在思想感情上息息相关。备受贫困煎熬,屡遭驱逐迫害的犹太同胞出现在他的作品中是一群‘倒霉人’的众生相。他们孤独无依,无家可归,但他们是人,因此有着人的尊严。他们囿于环境,犹如身处牢笼,然而却找到了再生之道。他们身处充满敌意的荒芜世界,却在利他主义和自我分析中获得了精神力量。精神上的皈依、道德上的重生是马拉默德的一贯主题。”[6]14

列奥和莉莉谈话很不投机,约会不欢而散。他在恼火之余,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进行认真的自我剖析。通过自我分析,列奥逐渐认识到,自己首先对亲事心里面没个谱;请媒人上门,说明自己没本事;自己除了父母,谁也不爱;因为自己不爱人类,所以也不能全力地去爱上帝;活到二十七岁,还没有充分认识自己;自己虽然读了摩西五书,却没有领悟其中的道理。认识到自己不爱上帝、不爱人类,也没有人爱,对列奥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是他重生和复苏的起点。后来,他发觉自己彻底爱上了斯妲拉,没有办法把她从自己的心里排遣掉,就下定决心皈依上帝,并把规劝、帮助斯妲拉改邪归正确定为自己的第一项宗教任务和使命。列奥的抉择,固然是利己的,但更是利他的——对斯妲拉、沙兹曼以及整个犹太民族来说,都具有某种实在或者象征性的拯救意义。

对于这一点,有些评论家是表示怀疑的。他们的问题是有无证据表明沙兹曼是个骗子,为了自己的利益设计并操控了整个事情?这样的解释对于这篇小说的意义有何影响?[8]680叶华年等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回答。他们指出,沙兹曼是不是骗子,是否操控了整个事情,小说的交代是含混不清的。起初沙兹曼把莉莉介绍给列奥时,似乎急切地想促使他们约会成功,自己作为爱情商人也好赚点钱。但是,有些读者也许会认为,约会的失败实际上是沙兹曼一手策划的,因为他对列奥和莉莉都说了谎。同时,沙兹曼不断拿出令列奥失望的女性照片,意在让列奥感觉他的女儿斯妲拉才是最迷人的。在小说结尾处,列奥自己却生了一阵绞心的疑虑:事情朝这个路子发展,是不是沙兹曼一手策划的?这一解释的确能改变小说的意义:它不再是列奥认真而深情地寻找真爱的动人故事,而是慈父沙兹曼费尽心机把自己沉沦的女儿嫁给未来拉比列奥的幽默故事,抑或是个喜剧故事,因为不明事理的列奥成了沙兹曼的阴谋的受害者。[7]534-535其实,列奥的心理活动和疑虑并不表明他后悔了或者感觉上当了,而是因为他变得成熟了,“养起了一撮尖胡子,眼里尽是智慧”[1]104,遇事也知道从反面分析分析了。他和斯妲拉见面的情形会是什么样的,见面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小说没有交代,留给读者去想象了。决定问题实质的关键是他“奔上前去,花儿冲着斯妲拉”[1]104的勇气和决心;列奥主动寻求斯妲拉,“寓言性地表明了犹太人对赎罪命运的自觉遵循。”[4]123

三、深层意义:人类对命运的抗争

犹太人的艰难处境,在《魔桶》中的几个人物身上都有所体现。主人公列奥·芬克尔虽然是犹太经学院的学生,苦读六年,生活处境却十分窘迫。他生活上无人照管,居住在贫民区,房间设施简陋,一片狼藉,仅有一点有亮光的地方。精神生活方面,他同样也是一贫如洗,没有爱的能力,既没有爱过任何人,也没有真心实意爱过上帝,实属一片空白。他的处境决定了他时时感到迷茫、彷徨。爱情商人沙兹曼的处境就更不用提了。即使我们对他所从事的行业抛开不论,他的所谓的办公条件和生活习惯也能说明一切。列奥循着他广告的地址找到了他那非常破旧的公寓时,发现电铃下边有一块脏兮兮的布片,上面用铅笔写着沙兹曼的名字。公寓里黑洞洞的,他上了三层楼梯才到房门口。给他开门的瘦小女人告诉他沙兹曼的办公室在天上、在他的袜子里。列奥瞟了一眼,发现房间是卧室兼作厨房,里面的东西破旧不堪,发出一股炸鱼味儿。沙兹曼本人忙得脚不点地,靠面包圈夹熏白鱼补充体力。他的西装太小太紧,令他透不过气来。如果说恶劣的生活和工作条件都可以忍受和克服的话,沙兹曼的女儿斯妲拉的沉沦则使他伤透了心,精神上一蹶不振,对女儿的评价也十分尖刻,说她是个野姑娘,又不要脸,像一头畜生,像一只狗,理应入地狱,不配做拉比的老婆。沙兹曼的文件夹里照片不少,但也个个都是处境艰难、渴望并等待救赎的灵魂,他自己的女儿也不例外。犹太人就是在这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困顿中挣扎,并通过自我分析、皈依上帝和利他主义精神最终获得救赎和复苏。在这一点上,列奥、沙兹曼、莉莉和斯妲拉都是平等的,他们都需要救赎,都需要获得重生。至于他们能否最终获得救赎,作者没有明示,留给读者去思考、回味、想象,而这也正是这篇小说发人深思之处。犹太人命运如此,那整个人类又是怎样的呢?

美国犹太文学之所以兴旺发达,对美国文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对世界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犹太式的主题所涉及的问题和矛盾在美国乃至西方的现当代生活中是普遍存在的,属于时代大潮。马拉默德的“主人公正如他本人一样,象征着在与不可捉摸的命运作斗争的人类”。[6]13从这个意义上讲,《魔桶》中的人物体现的不仅仅是犹太人的艰难处境和痛苦挣扎,更是人类对命运的抗争,而抗争的手段似乎也不外乎自我分析、坚定的信仰和利他主义。

四、结语

综上所论,短篇小说《魔桶》的魅力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故事本身是滑稽离奇的,可以理解为列奥追寻真爱,也可以理解为沙兹曼设计嫁女,还可以看作是拉比列奥的成长历程,甚至可以说是三者兼而有之。其次,作者艺术地展示了犹太人的艰难处境,揭示了他们在精神和物质双重困顿中的痛苦挣扎和自我救赎之道:自我分析、皈依上帝和利他主义精神。正是因为这一点,《魔桶》才具有很强的犹太性,是族裔文学的典范。第三,《魔桶》也象征性地探讨了人类对难以捉摸的命运的抗争。犹太人所面临的困难处境和他们所实践的救赎之道,象征着人类难以逃脱的命运。因此,《魔桶》所探讨的主题不仅具有族裔性特征,而且具有普遍的参考价值和指导意义。

[1]伯纳德·马拉默德.魔桶[M]//董衡巽,译.当代美国短篇小说集.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

[2]姜晓梅.英语小说名篇赏析[M].延边:延边人民出版社,2003.

[3]李公昭.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

[4]刘洪一.走向文化诗学:美国犹太小说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5]刘海平,王守仁.新编美国文学史:第四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

[6]秦小孟.当代美国文学概述及作品选读:中册[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7]叶华年.英语短篇小说导读——结构与理解[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

[8]Pickering J H.Fiction 100:An Anthology of Short Stories [M].New York:Macmillan Publishing Co.INC,1974.

(编辑:徐永生)

An Analysis of the Dual Implications of The Magic Barrel

WANG Wen-yuan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Wuxi Vocational Institute of Commerce,Wuxi 214153,China)

Bernard Malamud’s short storyThe Magi Barrel is not only a funny and odd story but also an exploration into the proper road for the Jews’redemption and resurrection as well as for human beings to react against their elusive and invisible fate,suggesting that self-analysis,conversion to God and altruism practised by the Jews are of universal value and significance.

The Magic Barrel;self-analysis;conversion to God;altruism

I 106.4

A

1671-4806(2015)05-0106-03

2015-06-22

王文渊(1969—),男,甘肃崇信人,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为英语文学和文学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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