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石头接吻的女人

欧银钏

美华说，她的初吻是和澎湖的石头一起发生的。她那住在城里的丈夫听得很讶异。无法想像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美华说，搬到城市居住以前，她是澎湖的蒙面女郎，她到田里工作时，就用花布蒙住睑，只留下眼睛部分，露出两道细细的缝。这是她们渔村里防风防晒的法子。

美华说，一个澎湖的蒙面女郎住在城市里，是比较寂寞的。她说，有时候她会拿出花布，对着镜子蒙面，仿佛要到田里去挖花生一样。十多年了，离开澎湖的小渔村那么久了，可是，心里终究是想著那个地方。

美华最难忘记的是和澎湖的石头接吻。“那是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常和小渔港里的孩子们到海边去游泳。我们很贪玩，一直在海里游着，游到天都黑了，才回到岸上来。在海里游得太久了，海水冻得我们的嘴都黑了。为了怕家人看出来，怕挨骂，我们就找一块石头来亲吻。石头因为被太阳照射了一整天，存着一些热，所以，我们被冻黑的嘴唇印上去之后，渐渐被石头里的热力温暖回来，成为红红的嘴唇。”美华说：“那时，我多希望自己变成鱼，住在海里，不停的游泳。”

美华现在住台北，在市区开了一家咖啡、牛排店。在车水马龙的城市，美华总是想起澎湖。她在店里摆着澎湖的仙人掌、海的风景画，以及很多她从澎湖海边捡来的贝壳、石头。她喜欢播放一些有关海的音乐，喜欢蓝色。她依着心里想念的澎湖布置着她的店，让店里成为一个海，一个澎湖海。为什么这样摆设？为什么要放这些石头？朋友问起。美华笑着说，因为，石头是我的初吻纪念品。

美华的厨师总是为她煎一尾鱼。她喜欢吃鱼。十多年了，离开澎湖十多年了。可是，在蓝色想像里，在鱼的味道里，在那些有着吻痕的石头里，美华仿佛又再变成一尾鱼，回到海里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