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文昌会

□陈世高

家乡的文昌会

□陈世高

我的老家湖北省应城县（现为应城市）陈河镇陈家庙湾，湾南头有一座很大的古庙。1950年以前，在庙里办私塾。周围十多个村的孩子都来庙里读书，我就在这里读了三年私塾。

私塾没有课桌，都是学生自带桌椅板凳。学生不分年级，读的书也没有统一的课本。主要是《识字本》、《增广贤文》、《三字经》、《百家姓》、《四书》、《五经》、《幼学琼林》、《左传》、《弟子规》、《女儿经》等等。

先生每日先听学生背诵昨天的功课，然后再给学生上新课。那时候读书就是背，所以也叫背书。先生上课不讲解，学生开始就是囫囵吞枣地背，书读了一大堆后，慢慢地，识了字，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了。

先生有一个四方桌子，桌上摆放着字典、辞典、经书，还有戒牌、手千、竹板。戒牌有五寸长，是用杂木做的，如学生不背书而说话捣乱，先生就用戒牌在桌子上拍几下，学生们便不敢乱动，摇头晃脑地朗读起来。学生背不上来，先生就会用手千打学生的手。没有体育课，也没有体育活动。

整天地背书朗诵，学生间也不许互相交流，时间长了，学生们会感到疲惫，有学生会偷偷溜出教室，在大庙外躲着玩，一旦被先生发现，就要受到先生的竹板打屁股惩罚。学生遭皮肉之苦，先生也累得精疲力尽。先生很少与学生沟通交流，一天到晚不苟言笑，十分严肃，是真正的师道尊严。

家乡淳朴的农民，历来有尊师重教的传统，家家户户神龛上供的是“天地君亲师位”的牌位。师，就是教书先生，神龛上要有一席之位。

最能体现尊重老师的活动是每年农历二月初三举办的文昌会，这是一个相当悠久的传统，相当于今天的教师节，甚至比教师节还隆重。文昌，又名文曲星，亦称文昌帝君。相传这一天是文昌帝君的诞辰，私塾学堂，从这一天开始，师生一律放假三日，迎接文昌帝君。

文昌会有一定的规格和程序，丝毫不能马虎。学生和家长必须参加全部活动，绝不能缺席。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活动就是组织集会。会场上设香案，供上文曲星之神位的牌子，下面放着蒲团，家长、学生都要跪拜，衷心地感谢先生，感谢先生传道授业，发蒙启迪，并敬祝先生和师娘平安健康幸福。学生更借此机会祭祀文曲星，祈祷自己功名发达、熟读圣贤书，文运兴旺，能取得功名，禄位宏昌。

拜师仪式结束后还有唱戏和赌博两项活动。周村的人都要来看戏和参与赌博。

这赌博与平常村里人的赌博不同，赌博的人每赢一次钱，都要打头钱，设有专人负责收取，收取的头钱不论多少一律归先生，这是专门为先生筹集的一笔额外奖励。当收头钱的人将头钱交给先生时，先生总笑着说：“这好！这好！”

之后，古庙里要摆谢师宴，家长们要逐个起立，谦恭地向先生行礼敬酒。

除此以外，文昌会上要专门落实先生的薪俸。由于是私塾，先生的薪俸全部要由学生家长负担，为此，每年文昌会上，要给学生派定一年的学费，这是先生一年的薪俸，学生要分别在夏收和秋收后主动交给先生，不能让先生讨要学钱。

若先生家离私塾很远，私塾没有食堂，文昌会上还要把到各学生家吃派饭的事定下来。轮到先生来家中吃饭，都要上街割肉买鱼，各家比着招待，看谁家供奉得好，一是表示对先生的尊重，二是希望先生对自己的孩子严加教育。

今天，文昌会已远离我们半个多世纪了，但是，至今，我仍然对私塾的那段学习生活、对家乡的文昌会保持着美好的记忆。因为几年的私塾学习给我打下了国文的底子，文昌会让我知道了要永远尊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