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威治姑娘》的黑色幽默

李文丽

（河南理工大学，河南 焦作 454001）

《格林威治姑娘》的黑色幽默

李文丽

（河南理工大学，河南 焦作 454001）

约瑟夫·海勒是黑色幽默派的代表作家，《第二十二条军规》是其扛鼎之作，淋漓尽致地表现了黑色幽默的艺术特征。其短篇小说《格林威治姑娘》也充分体现了黑色幽默小说的主要特点。本文将结合情节、人物、语言，从喜剧形式，悲剧内容、反英雄式的人物、反讽的艺术手法三方面来分析《格林威治姑娘》的黑色幽默及它所反映的社会现实。

约瑟夫·海勒；《格林威治姑娘》；黑色幽默

一、引言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的经济走向繁荣，但大战对人们精神造成的巨大创伤，远不是物质繁荣所能弥补的。接踵而来的冷战、侵朝战争、侵越战争、麦卡锡主义，以及现代科学技术带来的失业率的增长、价值标准的丧失、商品拜物教的盛行等等，使许多美国作家由最初的迷惘缄默转向悲观失望，他们开始对政治产生幻灭感和厌恶感。在感情上，他们与社会离异，认为现存社会荒谬丑恶，人的个性和意志根本无法与庞大的社会机器相匹敌。‘黑色幽默’于是应运而生。”［1］黑色幽默小说披着荒诞、滑稽、超现实的外衣，本质上却以讽刺和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丑恶现实为目标，真实地反映人们的内心想法。就短篇小说《格林威治姑娘》而言，其黑色幽默的艺术特征主要体现为喜剧形式，悲剧内容、反英雄式的人物、和反讽的艺术手法。

二、故事梗概

《格林威治姑娘》主要讲述主人公杜克结识、追逐、终又弃格林威治姑娘而去的过程。杜克被格林威治姑娘深深地吸引，“姑娘长得标致可人，浑身透出一种纯净、年轻的美。不过，更吸引他的还是她脸上柔和而神秘的笑容。”［2］杜克被她吸引了。

女孩被一男子叫走后，杜克心不在焉地和别人聊天，仍不见女孩回来，便前去找她，发现她正在和那个男人激烈地争论着，上前把她解救出来后，劝她去另外一个类似夜总会的地方。路上，杜克发现那个男人在跟着他们，在一个转角时，男人上前要跟女孩谈谈，女孩恐惧地请他走开。杜克和男人发生冲突，男人满脸淤青。之后，女孩告诉杜克，男人是她丈夫，希望她回到他身边。杜克像被当头棒打，带着愤怒和恶心，自嘲而去。

《格林威治姑娘》选自海勒的短篇小说集《得过且过》（《Catch as Catch Can》）。这篇小说在情节、人物、语言上都表现出一种荒诞、病态、绝望、自相矛盾、残酷和苦难的幽默，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荒诞、黑暗、丑恶和矛盾，也反映了在这种社会环境下，人们扭曲变形，失去自我，对现状感到深深地无能为力和绝望。

三、《格林威治姑娘》的黑色幽默

（一）喜剧形式，悲剧内容

“从美学上讲，‘黑色幽默’属于喜剧，但它却带有悲剧性。幽默而称‘黑色’就含有绝望、阴暗，甚至死亡之意，因此是一种‘绝望的喜剧’，或称黑色喜剧。黑色幽默可以说是一种把痛苦与欢乐、恐怖与滑稽、残酷与柔情、悲剧与闹剧结合在一起的喜剧，面对荒谬恐惧的现实和意外的倒行逆施的暴行，作者总是采取嘲笑诙谐态度，能像丑角那样耸耸肩膀，一笑了之。”［3］

小说以鲜活明快的语言表达人的孤独、痛苦、无奈、失望及人性的丑恶，而在描写人的悲惨与愤怒时，却又以荒诞，滑稽可笑的画面呈现。

首先，小说中，当杜克不想与一群喋喋不休、不知所云的人虚度一个下午而建议离开派对时，女孩则不甘示弱地表达了她对派对的热爱，对置身纽约的满足，以及对可以一直住在酒店豪华套房里的向往，她以为那样便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而这竟让杜克感觉温暖而愉悦，因为“她毫不做作的诚实中透着一种清纯、健康的美。”［4］作者用“诚实、清纯、健康”来形容一个追求物质、爱慕虚荣的女孩，给人一种荒诞、滑稽又讽刺的感觉。

其次，在虚荣、自私的驱使下，女孩挑起了杜克与男人之间的正面冲突，这本是一个悲惨的画面，但在作者的笔下是那么的荒诞、滑稽：他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在等自己的愤怒变得明朗，可以更专注地盯住目标。这时，对方已经往后退了几步，像个少女似的把手举在身前，仿佛他在尽力抵挡复仇的洪流。……他先佯装用左手，实际上伸出右手击中对方的身体；他一把抓住大衣宽松的前襟，摇晃那人的脑袋。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拳头砸到硬邦邦的骨头上，然后一遍一遍摇晃着对方。［5］男人只是想和女孩谈谈，而被百般阻挠，无奈愤怒之下给了杜克一拳，而杜克便做出如此多滑稽可笑动作来报复男人。女孩还叫到：真是太棒了！作者通过对杜克一系列滑稽可笑的心理及行为的详细描述，转移读者的注意力。等到女孩说出真相时，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止杜克感觉是当头一棒，并对女孩的欺骗、无情和做作感到愤怒和恶心，读者也会对女孩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和恶心。回过头来发现，男人是那么的悲惨，令人同情。

这里的喜剧性源自于主人公在心理上对人间人为惨剧的蔑视、否定与逃避。以喜剧的形式来烘托悲剧的内容，折射出社会生活中的荒诞和怪异，让我们聆听到在绝望的困境中人物所发出的苦笑，感受到当重压、屈辱、苦闷、仿徨、压抑席卷而至时，人们会不知所措，无所作为，以自己的痛苦作为自嘲的对象，求得心灵的麻痹和忘却。

（二）反英雄式的人物

黑色幽默小说中的人物不同于传统小说中塑造的人物，有着严格的定义。“黑色幽默”塑造的人物不仅荒诞不经，而且胆小懦弱，不敢承担自己的责任，但在另一方面，他们往往与时代潮流背道而驰，拥有自己的梦想，因缺乏历史的支撑点，只能任追求失落，梦想破灭，同时也揭示出人性的荒诞和丑恶，成为一种另类的“英雄”形象。“黑色幽默小说中的主人公虽然客观上也挣扎、辗转于现实的矛盾漩涡里，但他们在主观态度上却始终游离于矛盾漩涡之外。”［6］

《格林威治姑娘》中的人物主要有三个，杜克、格林威治姑娘（文中多以女孩代称）以及她的丈夫（文中多以男人代称），其中杜克是“黑色幽默人物”，也就是另类的“英雄”。但女孩和男人也表现出荒诞和懦弱，这反映出社会环境对当时美国人的影响和压迫。一方面，主人公杜克有其懦弱、荒诞、逃避责任的一面。小说中杜克两次向女孩建议离开派对，他“仿佛被一种虚耗光阴的孤独感包围着”，而且还向他的出版商库珀抱怨为什么要开这种派对。由此可知，杜克并不喜欢参加派对，但他还是来了，因为这是他的出版商开的派对，尽管他根本不知道是为谁而开的；杜克不喜欢三流文人温克勒，却为他的书写评论，因为这么做会让库珀愉快；库珀让杜克去跟温克勒打招呼，他也不拒绝。杜克做这些他不喜欢做的事，都体现出他的懦弱，为了生存，他不能对他的出版商说不，而且还要做些让他的出版商感到高兴的事。杜克在与男人发生冲突时，“他冷峻、蓄意、坚毅地往前移动，双手举在胸前，摆出拳击手的姿势，熟练地耸了耸肩膀，满怀深仇大恨地向那男人扑去。”［7］这些描述杜克向男人寻求报复的夸张词语，不仅表现了杜克的荒诞、当时美国社会的荒诞，也反映出在环境的影响下，人们变得懦弱、荒诞、逃避责任。

其实，不仅杜克是懦弱、荒诞的，女孩和男人亦是这样，只是他们的追求不一样，但是，结果是一样的，都没有逃出“千人一命”的圈套。女孩追求财富和物质享受，致力于进入纽约上流社会。库珀和一些人围着她侃侃而谈，说到滑稽处，所有人都捧腹大笑，而女孩只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周围人陆续走开，只剩她一个人，可知女孩并没有融入到她想进去的圈子；库珀说她的书会畅销，但根据书中的描述知道，女孩并不被她的出版商所喜欢；杜克提议喝一杯的时候，女孩接过酒杯，“若有所思地凝望起酒杯里的酒来”，杜克喝完了酒，却发现“她仍然安静地凝望着那杯酒”，发现杜克正望着她时，柔声细语道，“您相信么，我从来都没喝过酒。”“你觉得应该小口啜还是大口喝呢？”杜克说怎样都行，女孩说“那我就继续盯着它看一会儿。”［8］女孩荒诞的语言和行为把她乡下女孩的特性暴露无遗；女孩不愿去见男人，但迫于女主人遗憾又坚定的语气，她别无选择，可以看出，她也是无法抗拒强权的、懦弱的；而男人的追求、懦弱和荒诞在小说中则表现得比较明显：他只是想让女孩跟他回去，但是也遭遇种种挫折，女孩拒绝跟他谈话，面对杜克对他的殴打，表现的像个少女。这体现了小人物命途多舛以及悲哀不幸。

色幽默中的人物，尤其是任由命运摆布、无能为力的小人物，是极其令人同情的。原则的合理性、真理性使他们一度沉迷，但理性却又束缚他们的手脚，将其玩弄、嘲笑。社会责任感的缺失以及现实行动的盲目，使他们无法摆脱自身命运，仅仅把满足最基本的生存作为生活准则。

（三）反讽的艺术手法

黑色幽默作家为了表现“黑色”和“幽默”的双重效果，传达深邃、复杂的人生体验，用反讽、重复等写作手法，字里行间透漏着对人类苦难的深切同情以及对人性弱点的批判。这是一种极其发人深省的幽默，不同于一般的幸灾乐祸。透过事物的表象展现其内在本质。对于黑色幽默小说而言，反讽是其最重要修辞。反讽就是矛盾的形态，矛盾是反讽的绝对必要条件，是它的灵魂、来源和原则。“作品当中所出现的比喻、夸张、矛盾、对比等修辞手法都可以被统摄到反讽的修辞风格之下。”［9］

首先，作者用“标致可人、纯净、年轻的美”来形容女孩是一个典型的反讽，从她热衷于派对、追求更好的物质生活、抛弃背叛丈夫、对杜克隐瞒她与男人的关系等事件可知，女孩虚荣、自私、追求物质、虚伪、浅薄、狡诈，与她的外形相矛盾，而杜克初见男人时：“他锐利、狡黠的目光让杜克想到了赌场中的亡命之徒或者为荣誉而战的决斗士。”［10］然而，当与杜克发生冲突时却是这样的表现：像个少女似的把手举在身前，并喊道不想斗殴，面对杜克的拳头，他只是一味地站着，毫无招架之力，甚至还哭了。男人本该像一个决斗士一样去维护和争取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他却表现出一副懦弱不堪的样子。男人前后矛盾的表现讽刺了在当时荒诞社会的影响下，人们失去自我、扭曲变形、空有其表、内心懦弱，没有能力反抗和留住自己的东西。

杜克的坚持自我、坚持真理，女孩的虚荣、自私、贪求物质享受、抛弃丈夫，三流文人温克勒的虚伪、没有价值，都是对当时社会现状的控诉。如小说所写，“曾把思嘉丽·奥哈拉和瑞德·巴特勒送到了阿拉斯加的淘金潮中，为自己掘得了一笔横财。当时的他，尽管内心狂喜、自负，但面上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11］在社会的重压下，只有一少部分人还在坚持，但也生活在痛苦、孤单、失望、挫折之中，而另外一些人已失去自我，扭曲变形，变得荒诞、滑稽、可悲、可怜。

反讽这种修辞手法贯穿《格林威治姑娘》。反讽的外形特点是戏谑、滑稽的，内涵却是具有批判性的、态度是漫不经心的、情境是悖于常理的、笔法是调侃诙谐的，从这些美学表象可以看出作者对人性的反思，对世界的思考，对人生的理解。

四、结语

海勒的每一部作品都体现了他对社会现实独到的理解，以及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激烈批判，他用“黑色幽默”来阐述自己的观点，无情地向人们揭露黑暗的社会现实，揭示社会潜在的危机。《格林威治姑娘》这一短篇小说则反映人们对荒诞怪异世界的痛恨，却又无力去改变的无奈，在情节、人物和语言上均体现出当时美国社会的人们生活在一个荒谬、物欲、虚伪、受压迫、绝望和迷茫的环境中。

［1］石道成，王君.新潮文艺知识手册［M］.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65.

［2］［4］［5］［7］［8］［10］［11］约瑟夫？海勒.得过且过［M］.郭国良，赵婕，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6.30.36.39.39.32.35.34.

［3］姚海涛.浅谈美国黑色幽默文学［J］.时代文学，2008，（2）：101.

［6］刘象愚.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389.

［9］景虹梅.黑色幽默的喜剧性［J］.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4）：104.

【责任编辑：王 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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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5）07-0123-04

2015-05-10

李文丽（1990-），女，河南信阳人，主要从事美国文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