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伦理学批评视野中的《老人与海》

2015-03-20 15:07
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亚哥硬汉老人与海

解 琳

(河南教育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文学伦理学批评视野中的《老人与海》

解 琳

(河南教育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

《老人与海》中桑提亚哥所表现的“硬汉精神”和“重压下的风度”让无数读者赞叹。然而,桑提亚哥精神不败但在现实中却一无所得。以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理论,重新研读《老人与海》的主题,可以对桑提亚哥所表现的硬汉精神的主体性价值、主体与他者的关系等问题进行反思,揭示其中蕴含的伦理问题和伦理困境。

老人与海;硬汉精神;主体性;伦理;困境

《老人与海》是20世纪美国文学巨匠厄内斯特·海明威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分别获得1953年的普利策奖和1954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自1952年出版以来,《老人与海》受到了读者的好评,并在学术界掀起了研究热潮。国内外学者对《老人与海》的评价分析,主要集中在“硬汉形象”、“人与自然”、“虚无主义”等方面。其中,桑提亚哥的“硬汉形象”是学者们对《老人与海》研究最多的层面。学者们大多认为海明威致力于表现的是桑提亚哥刚毅不屈、视死如归的“硬汉精神”,虽然历经磨难却不甘失败,给人们以精神上的极大鼓舞。然而,海明威在超现实的审美层面上努力塑造的硬汉形象,在现实中却一无所得,无限苍凉。以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理论,重新研读《老人与海》的主题,可以对桑提亚哥所表现的硬汉精神的主体性价值、主体与他者的关系等问题进行反思,揭示其中的伦理意蕴。

1 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

文学伦理学批评是由聂珍钊教授提出来的,“是在借鉴、吸收伦理学方法基础上融合文学研究方法而形成的一种用于研究文学的批评方法。”[1]文学伦理学批评方法关注文学作品中所反映的伦理关系。人同时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其社会属性决定了他总是处于各种复杂的伦理关系中。在不同的伦理关系中,一个人可能承担不同的责任,有些时候隶属于不同伦理关系中的责任相一致,有些时候它们会发生激烈的冲突。文学伦理学批评注重研究这些冲突,并试图揭示这些冲突所反映的伦理思想。文学伦理学批评“重在探讨行动的伦理道德方面的原因,重在分析、阐释和理解”[1]。因此,文学伦理学批评根本上是客观的、历史的。

2 《老人与海》的主题与写作背景

《老人与海》的主人公桑提亚哥远航打渔,他虽然困乏、饥渴和浑身伤痛,仍无所畏惧地与大马林鱼搏斗。当成群的鲨鱼闻着血腥而来时,只要他抛弃马林鱼,就能立刻免除搏斗之苦。但是桑提亚哥根本就没想过要放弃马林鱼。他一次也不放过对鲨鱼的回击。即使大马林鱼只剩一副骨架,即使最后的武器也被鲨鱼带走,他仍抓起手边仅有的半截舵狠狠地痛击凶猛的对手。桑提亚哥顽强地坚持着人的尊严,他对待失败的态度揭示了人生的价值和人的生命潜能,完美地体现了“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给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可就是打不败他”[1]的“硬汉精神”。桑提亚哥的这句话展现了在混乱的现代文明世界中,西方人本主义生命伦理所能拥有的全部辉煌。

海明威塑造了一系列的硬汉形象,而《老人与海》中的桑提亚哥则将硬汉精神发展到了极至。桑提亚哥的“硬汉精神”是一种能最大限度地保留生命尊严的主体准则,表现在主人公对生命价值的追寻过程中。桑提亚哥虽然老了、倒霉、失败,但他仍旧坚守着自己的信条,在失败的风度上赢得胜利。桑提亚哥身上体现了硬汉们坚强刚毅、百折不挠的男性气质,他们看重荣誉、淡薄生命、追求非物质形态的生活方式。尽管在人生的历程中,他们总会遭遇一些足以毁灭人的主体价值、造成个体生命残缺的异己性的力量,这些硬汉们总是勇敢地去面对这种痛苦,用生命的力量和顽强的意志坚守着自己的尊严。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宣扬“硬汉精神”,有自身和历史的原因。工业革命使西方世界获得了物质上的富足。然而,19世纪末20世纪初,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人们精神上的迷惘、群体关系的异化以及社会对个性的压抑和扭曲不断显现出来,人们处于一片精神的“荒原”之中。在这种环境下,“一种以自我中心主义取代了人类中心主义”的新的人本主义产生了,它提倡自我主体价值,抵制人的物化和异化,回归人的自由[2]。海明威受这种思潮的影响,他自身不同寻常的人生经历更深化了他对新人本主义的自我解释。海明威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曾身中两百多块弹片,经受过两度飞机失事,这些经历使他的健康每况愈下。他认为,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上帝死了以后,人不应该死,人应该保持自己的尊严;在这个充满异己力量的世界上,人们只能靠积极的选择去创造人生的价值,用英勇的壮举去换取生命的尊严[3]。于是,海明威通过创造一个个硬汉故事,努力探索一种能保留个体价值与尊严的现代生存方式。

3 桑提亚哥的生命价值选择与伦理困境

桑提亚哥所代表的“硬汉精神”是对人类不屈的精神意志的一种提炼和升华。它作为一种精神符号辉映在人类精神生活的上空,给强者以激励,给弱者以鼓舞,成为人们奋斗拼搏的力量源泉。但是,硬汉精神对人的价值和意义,主要体现在审美层面,而不在现实层面上[4]。在审美层面上,硬汉精神无疑会给人以奋斗的力量和勇气。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桑提亚哥却是满满的无奈与苍凉。

桑提亚哥在现实中的失败与外在的他者生命的存在价值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桑提亚哥坚持的硬汉精神实际上是一种新人本主义的“自我中心论”,它强调人在与自然、与上帝关系中的优先地位以及人的目的[2]。他在现实中的失败就与这种新人本主义的“自我中心论”有很大关系,主要体现在他在面对人与自然、与他者关系中所坚持的主体中心意识。

3.1 面对自然界的主体优先意识和自然界的报复

桑提亚哥张扬硬汉精神,追求主体价值,体现了主体优先的生命伦理。主体论哲学以人为核心,认为人们居于主体地位,世界上的其他存在物则是主体征服、控制的对象和客体。然而,自然界有其自身存在的价值,这种客体力量外在于硬汉的主体意识之外,主体也无法支配控制。

桑提亚哥将战胜自然界中的马林鱼作为自我价值的展现。老人不仅想弄死马林鱼,还联想到人可以弄死星星、月亮、太阳,他完全站在了自然的对立面。桑提亚哥打败了马林鱼,但也给自己带来了灾难性的厄运。“第三者”鲨鱼的到来显然是桑提亚哥杀死马林鱼所致。虽然桑提亚哥在与鲨鱼的搏斗中坚持到最后,但努力是徒劳的,他千辛万苦捕获的马林鱼被鲨鱼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桑提亚哥希望通过征服自然来证明自身的价值和荣誉,结果却在与马林鱼斗争获胜后受到了自然界的报复。老人在物质上的胜利被凶残的鲨鱼嘲弄了,物质胜利变成了纯粹的精神胜利,这无疑“揭示了人类企图超越宇宙秩序中自我既定位置的可悲结果”[5]。老人的结局提醒现代人,在面对自然界时,不能一厢情愿地坚守主体优先地位,不能只是想着征服和控制自然,而应该让人与自然同生共存,和谐相处。

3.2 面对他者的主体自由意识和孤独

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本主义解放了个体,使生命个体获得了自由。个体在现实世界中集中于主体的生存感受,以精神上的满足和快乐为目的,进行自由选择来实现自我价值。这必然会使主体在人际关系中忽视他者的生命价值,在人际交往中产生孤独意识。桑提亚哥与对方掰手腕,坚持了整整一天一夜,两人的手指甲都流血了仍不依不饶。这种精神似乎已不是勇气,而是逞强斗狠,杀气外露。面对对手,桑提亚哥想到的总是“弄死”、“打败”、“消灭”之类。“硬汉精神”不仅对对手凶狠,也包含着对自己的残忍。桑提亚哥为了个体尊严而远航,饿了吃生鱼,连骨头都吃下去;手流血了,他把它浸到海水里;手抽筋了,他认为这是对身体的背叛,是丢自己的脸。在他看来,身体好像不是宝贵的生命,而只是斗争的工具。为了胜利,怎样对待自己的身体都无所谓。过于强调主体价值和自由选择,桑提亚哥的生活非常孤独。年轻的渔夫嘲笑他,上了年纪的渔夫看着他感到难受,无人与他交流。在这种环境下,桑提亚哥远航捕鱼,试图维护自己的尊严。

桑提亚哥通过不屈不挠地与种种外在力量进行抗争来展现自己的尊严,他所进行的是一种追求主体价值和尊严的个人奋斗,在现实层面上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者获得什么。他只是孤立的英雄,甚至得不到社会和周围人的理解、同情和帮助。桑提亚哥经过三天三夜的搏斗保住了“重压下的风度”,但在现实中并未能留住任何胜利的果实。他所带回来的大鱼骨架只会引起游人的短暂兴趣,很快就会成为海水里的垃圾。因此,在现实层面上,桑提亚哥所追求的个体生命价值显示出极端的残酷、苍凉和无奈。

4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的伦理探索

海德格尔认为,人作为“此在”是“存在于世中”的,“此在”依靠我与他人的共在得以维持,在世就是与他人共处[6]。阿尔贝特·施韦泽认为,人们要敬畏生命,不仅要敬畏人的生命,而且要求敬畏动物和植物的生命[7]。因此,生命伦理不仅包括对人类生命的责任,也包括对自然生命的广泛责任。人类不仅要承担自身的生命责任,还要承担地球上一切生命的伦理责任。桑提亚哥在现实中的失败正是源于其伦理选择。人们应该建构起一种更广泛的敬畏生命的伦理道德,在不侵犯他者的生存权利,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过程中,努力实现个体生存的价值。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也进行过一次生命伦理的探索。在《老人与海》故事的结尾处,桑提亚哥在孤独地度过八十多天后回家,开始回归。他回想着自己的一切,开始无比渴望别人的关怀;他梦见在暮色中与狮子在海滩上嬉戏,这显示了老人从主体优先和主体自由的意识中解脱出来,渴望生命与生命、主体与他者能在大自然中和谐相处。

5 结语

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是相互依存的。在这种关系中,我们应该对人类优先、主体优先意识所带来的伦理价值取向进行反思。人们应该走出主体伦理的狭隘性,理性地审视桑提亚哥的“硬汉精神”,去建构一个人与他者、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世界,在生命与生命、主体与他者的和谐相处中实现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

[1]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研究方法新探讨[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3,21.

[2]杨大春.文本的世界[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294,295.

[3]于冬云.多元视野中的欧美文学[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3:153.

[4]胡山林.文学艺术与终极关怀[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5:292.

[5]吴然.“硬汉”海明威:作品与人生的演绎[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4:188.

[6]唐桂丽.“此在”一海德格尔生存与思想的合一[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9(1):28-33.

[7]阿尔贝特·施韦泽.敬畏生命—五十年来的基本论述[M].汉斯.贝尔编,陈泽环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6.

责任编辑 闫桂萍

G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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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5787(2015)02-0074-03

10.13887/j.cnki.jccee.2015(2).20

2014-02-18

解琳(1980—),女,河南项城人,文学硕士,河南教育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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