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璋,杜欣明
(临沂大学文学院, 山东 临沂 276000)
《颜氏家训》与佛教关系考论
郑明璋,杜欣明
(临沂大学文学院,山东临沂276000)
摘要:颜之推是正统的儒家学者,但是他的思想中又有佛教的因素。颜之推对佛教的接受,与其所接受的传统教育和自身的经历、环境氛围密切相关。他对佛教的矛盾心态,体现出正统儒学与外来文化的冲突。正是儒学中的显亲扬名和仁爱观念,使得颜之推对舍身奉佛有着清醒的理性认识。
关键词:颜之推;颜氏家训;报应观;佛教;儒学
一
具有深厚儒家传承的颜之推,同时也具有浓厚的佛教思想。他认为佛教的三世说都是信而有征的:“其间妙旨,具诸经论。”因而告诉子孙:“家世归心,勿轻慢也。”[1]168他认为佛教博大精深:“原夫四尘五荫,剖析形有;六舟三驾,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辩才智惠,岂徒《七经》、百氏之博哉?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1]168颜之推认为,万事万物都是从“空”中产生,又都归入空门,万物的发展变化,离不开佛的承载和运动。他把佛与中国古代儒家所推崇的圣人相比,借以抬高佛的地位。为了更精确地阐释佛教的教义,他将佛教与儒家的仁义道德相提并论,互相联系:“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积为异,深浅不同。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酒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1]168这样,佛教的思想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在一起,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和理解。既然二者同为一体,所以他认为:“归周、孔而背释宗,何其迷也!”[1]168这就否定了将儒家和佛教相对立的做法。在《颜氏家训·归心》篇中,他对反佛教的言论逐一作了驳斥。在有的段落当中,他连续反问,颇有屈原《天问》的战斗精神。他所提出的这些问题,有些显然是他信奉佛教也无法解决的,但他却以此来说明佛教的博大、精微、玄妙。他认为,人力尚能做出很多变幻莫测的幻术,佛教教义的精微又怎么能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呢?因此他说:“何故信凡人之臆说,迷大圣之妙旨,而欲必无恒沙世界、微尘数劫也?”[1]171
颜之推将儒家的仁义等伦理观念与佛教相提并论,反映了他对佛教肯定性的认知以及力图调和两教的意图,也反映了当时知识界所普遍存在的儒佛一体的观念。魏收在《魏书·释老志》中就曾经说:“其始修心则依佛、法、僧,谓之三归,若君子之三畏也,又有五戒,去杀、盗、淫、妄言、饮酒,大意与仁、义、礼、智、信同,名为异耳。”[2]3026魏收的说法,反映了当时知识界对佛教教义的普遍的认同。
颜之推非常相信佛教的因果报应之说。他在《颜氏家训·归心》篇中多次言及因果报应的事例,并通过这些例子来神化佛教因果报应的权威性,告诫子孙要多行善事,勿造恶业:“王克为永嘉郡守,有人饷羊,集宾欲宴。而羊绳解,来投一客,先跪两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无救请。须臾,宰羊为羹,先行至客。一脔入口,便下皮内,周行遍体,痛楚号叫。方复说之。遂作羊鸣而死。”[3]257颜之推相信前世之业就是今世之果,今世之业就是来世之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生世间,难逃天地轮回,有的甚至现世现报。《颜氏家训·归心》篇中说:“杨思达为西阳郡守,值侯景乱,时复旱俭,饥民盗田中麦。思达遣一部曲守视,所得盗者,辄截手腕,凡戮十余人。部曲后生一男,自然无手。”[3]259颜之推用这样的例子来说明佛教因果报应的灵验,意在告诉人们对待佛教、对待世俗之事切不可等闲视之。
颜之推记录了这些似是而非、奇而又奇的事例,表现出对佛教的信仰,同时反映了佛教浓厚的神秘性和强烈的功利性。
但是,颜之推对佛教的态度又颇为耐人寻味。或者说,颜之推自有清醒的地方。“内教多途,出家自是其一法耳。若能诚孝在心,仁惠为本,须达、流水,不必剃落须发;岂令罄井田而起塔庙,穷编户以为僧尼也?皆由为政不能节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穑,无业之僧,空国赋算,非大觉之本旨也。”[1]172他说出家自是一法,恰恰是委婉地否定了这种做法。他反对崇佛中的妨害农业生产的行为,更反对无数僧尼不劳而获,空耗国家赋税。他认为,一个人只要遵仁守孝,心地善良,就不必舍身奉佛。因此,对于子孙,他反对出家,并认为那样做是虚度人生:“一人修道,济度几许苍生?免脱几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观俗计,树立门户,不弃妻子,未能出家;但当兼修戒行,留心诵读,以为来世津梁。人生难得,无虚过也。”[1]173舍身修佛,也未必能够济苍生,脱罪孽,所以,颜之推明确拒绝了舍身奉佛等做法。对于佛教,他是信奉而不沉溺,心修而不身入,信佛而不舍身,借佛教教义修身可也,以身遁入空门,不可也。显然,这是对佛教信仰方式的改革,是在接受中的革新。
可以说,《归心》篇虽然是在宣扬佛教,但颜之推对佛教却仅仅是精神上的信仰,而这种信仰,又总是以儒家思想的理性原则为根基。他虽然接受佛教不杀生的思想,却是立足于儒家的君子远庖厨的传统观念。他笃信佛教的因果报应,却并不赞同子孙后代出家修行、舍身奉佛,而只是要子孙们仅仅把它当作一种立身处世的信念来对待。他相信身死魂在,但是其着眼点却是告诫子孙们生命宝贵,不可虚度年华。他对佛教的信奉是建立在儒家修齐治平的传统观念之上的,他虽然力图调和儒释两道,但是儒家对世俗社会的关注仍然是其人生的最基本的前提。这种心态,体现了道德理性和宗教信仰的矛盾,同时又是外部氛围的裹挟与内心儒家价值判断的矛盾。
二
那么,这种浓厚的佛教观念是怎么来的呢?我们认为,原因有二。
第一,中国文化传统中的报应观念,深深地影响了颜之推的《颜氏家训》。
颜之推之所以能够接受佛教的因果报应的思想,原因之一是中国文化传统中历来就有果报观念的存在,先秦和两汉时期的典籍,随处可以找到这种例子。
《易·文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4]31用对比的手法说明积累善行对一个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关系到人的祸福成败。当然,《易经》中的这段话还比较抽象,只是提及积善行德对未来的影响,还没有涉及天和阴阳的力量对未来人生世界的权威性的仲裁。
孔子不愿意多谈怪乱力神等问题。孔子思想更多地指向世俗社会中人在处理人际关系时所采用的以德报德的宝贵意识。《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5]156孔子所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德德相报。孔子的话语更多地着眼于现实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调整,以及在这种调整中德怨和德德相报的境界问题,关注的是世俗社会中德所具有的人际关系调整力量。他没有涉及超越性的、抽象的、形而上的上天对积善行德的报应。
汉代学者还发展了天报的观念,并在董仲舒天人感应学说的推波助澜下,进一步强化了上天在人类行善与作恶所带来的报应上的仲裁权威性。《史记·乐书》:“故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恶者天与之以殃,其自然者也。”[6]1235司马迁的话虽然是针对音乐的功能而发,却强调了上天与人的对应关系以及上天对人所具有的决定性力量。
这些观念与佛教的因果报应说不谋而合,因此颜之推灵魂中的果报观念与佛教的因果报应说一拍即合,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佛教的报应观。
第二,《颜氏家训》推崇佛教,与所处的时代氛围分不开。
魏晋时期,由于社会的动荡不安,儒学已经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再加上统治者的虚伪矫饰,知识分子对儒学的信仰逐渐动摇。在这种情况下,文化界开始了对儒学的反思。何晏、王弼开创了正始之音,发挥了老子的哲学宇宙论和本体论,强调《周易》和《论语》的地位。由于他们立意高远,发言玄虚,较少务实,所以人们将他们的学术称为玄学。玄学对当时力图逃避残酷政治斗争的贵族和士大夫有很强的吸引力,很快就占据了魏晋时期思想界的主导地位。正是玄学的兴起和非儒之风的出现,为佛教的发展和流行创造了良好的社会政治和思想条件。
南北朝时期是中国古代佛教全面大发展的时期。南梁时期(502-556),共有寺院2 846所,僧尼82 700人,比东晋时寺院增加1 000余所,僧尼增加三倍多。魏太和元年(477)有寺6 478所,僧尼77 258人。延昌中(513-515)有寺13 727所,增加一倍多,僧尼亦应成倍增加。佛教义学向文人学士中间渗透,名士信奉佛教者也为数众多。像孙绰,他曾撰《道贤论》,将竺法护、帛远等名僧与竹林七贤相提并论,大加赞赏。他的《喻道论》把佛看作体道之人,把玄学惯用的老子的语言糅入大乘法身与化身的思想。他宣称佛就是周孔,周孔就是佛。当时,佛寺与僧尼的数量也不断增多,僧俗之间的交流也日渐频繁。不仅王公贵人多与名僧来往,就是一般官僚和士人也与名僧过从甚密。如支道林,与王洽、刘恢、许珣、殷浩、桓彦表、王敬仁等一代名流交往频繁,谢安尤其对他特别重视。
在南朝刘宋帝王中,开国之君刘裕早在即位之前就与佛教关系密切。《南史·宋武帝纪》云:“(武帝)经客下邳逆旅,会一沙门谓帝曰:‘江表当乱,安之者,其在君乎?’帝先患手创,积年不愈,沙门有一黄药,因留于帝,既而忽亡,帝以黄散傅之,其创一傅而愈。”[7]僧人帮助刘裕开创帝业,刘裕自然对佛教刮目相看。宋文帝曾经应沙门僧含的约请,亲自翻译《观无量寿经》。孝武帝也同样尊崇佛教。萧齐尊崇佛教的帝王也不少。皇帝信奉佛教,其他人,包括后宫、皇族自然也不敢怠慢。其中最突出的是齐朝竟陵王萧子良。据《南齐书》卷四十《竟陵文宣王子良传》记载,他曾经招致名僧,讲诵佛法,对佛教特加敬信,并以此而终致盛名。
颜之推生于佛教盛行的梁代,而逝世于笃信佛教的隋朝初年,正是动荡不安的社会现实给文人带来的虚幻感和无常感,使他和当时许多文人一样,在佛教中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在佛教的因缘说和无我说、无心说的氛围中,一步一步地强化了对佛教的信仰。正如他自己所说:“自丧乱已来,见因托风云,徼幸富贵,旦执机权,夜填坑谷,朔欢卓、郑,晦泣颜、原者,非十人五人也。”[3]227颜之推一生数次经历亡国之痛,个人也在亡国的巨变中颠沛流离,数经生死的煎熬,其生命无常之感自然很多。因此,这样的人生经历,在这样一种大的环境氛围之下,与佛教幻生幻灭观自然会一拍即合。即使原先并不信仰佛教,即使有一定的儒学信仰或道教信仰,许多人最终还是在不断的接触中潜移默化地接受佛教的义理。《颜氏家训》从家族利益出发,从全身保命的原则出发,当然赞同子孙融入社会的大环境中去。这是社会环境造就的结果。
三
最后,需要谈及的是颜之推对待佛教信仰的矛盾心态的成因。这种心态的形成,首先是因为儒家思想仍然根深蒂固,积极入世的观念长期存在。儒家追求的是现世的成功,也就是所谓的立德、立功和立言。儒家先师孔子一生奋斗不息,不肯与鸟兽为伍。孔子说过这样的话:“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5]82但是,这里的隐,显然不是离群索居、岩栖穴处、归隐山林、舍身奉佛之类,而是与仕宦相对而言的,是保持个人节操的一种重要方式。即使像孟子这样独善其身,也没有放弃生活于世间、关注于世事的努力。这些都反映出儒家对于社会的热情。而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颜之推,自然不可能去舍身奉佛。
颜之推所生活的北朝,儒家思想仍然是根深蒂固地存在于人们的头脑中。魏武和周武朝都发生了毁佛的事件,有时甚至用儒家的正统来反对佛教,而无人怀疑儒学的地位。周武帝甚至“以儒教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8]57。这些都说明儒家的地位是非常崇高的,甚至许多佛教人士也学习五经。如《魏书·高允传》就记载,高允早年颇信佛法,曾当过沙门,同时又精通儒家经书。皇帝们虽然崇佛,但是也没有排儒,即使是梁武帝这样十分尊崇佛教的人,也是按照儒家的政治体制和政治政策施政的,他自己还曾经写作《孔子正言》和《孝经讲疏》。从争取民心的角度看,儒、道、释并重是有利于巩固统治的。这说明,北朝时期儒学并没有被佛教彻底取代,依然地位尊崇。对颜之推这样一个有着儒家信仰的人来说,生活在这样崇儒的大环境中,不可能放弃儒学的教诲而去舍身奉佛。
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颜之推具有浓厚的显亲扬名的观念。南北朝时期,朝代更迭频繁,所以士人们已经缺少了为君主抛头颅、洒热血的激情,更多的是重视自己家族的生存与荣光,把荣宗耀祖作为人生追求的目标。在正史中经常出现这样的话语:“此儿器量非恒,方为门户所寄”[2]1179,“兴吾门者,当是此儿”[2]1713,“汝不富贵,即破我家矣”[9],“此宗中千里驹也”[8]2443,“此儿必大成吾门”[10]459,等等。这说明当时的士族人士普遍关注家族的命运和兴盛。而保全家族,就自然成为延续香火、光耀门庭的重要前提。颜之推自然也不例外。他在《颜氏家训·名实》篇中说:“祖考之嘉名美誉,亦子孙之冕服墙宇也,自古及今,获其庇荫者亦众矣。夫修善立名者,亦犹筑室树果,生则获其利,死则遗其泽。”[11]313这段话,既是对祖先的赞美,又是对子孙的期望。祖先的美誉可以荫庇子孙,那么,作为家族链条中的子孙一脉,又何尝不是后世子孙的荫庇呢?又怎么能放弃显亲扬名的家族重任呢?其显亲扬名、光宗耀祖的情怀是如此强烈。他在《颜氏家训·勉学》篇中还说:“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藜羹缊褐,我自欲之。”[11]204这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子孙的训诫。他在《颜氏家训·序致》篇中说:“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11]1把圣贤之书的核心思想概括为立身扬名。他在《颜氏家训·终制》篇中说:“吾今羁旅,身若浮云,竟未知何乡是吾葬地。唯当气绝便埋之耳。汝曹宜以传业扬名为务,不可顾恋朽壤,以取堙没也。”[11]607即使漂泊异乡、屈仕敌国,颜之推也不忘记传家族之业,扬祖宗之名,并以此作为自己的最高目标,自然也就不会提倡归隐山林来苟全性命。而舍身奉佛,更是违背了这个人生宗旨和道德价值判断。这是颜之推不赞成子弟舍身奉佛的重要原因。
第二个原因是颜之推推崇自食其力,反对不劳而获、奢侈浪费的理性意识。颜之推看到了舍身奉佛对社会生产力的巨大破坏和对社会财富的无端消耗。整个南北朝时期,全国就有寺院32 846所。兴建寺院,塑造佛像,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社会财富。这与颜之推的节俭之风格格不入。他在《颜氏家训·治家》篇中说:“孔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11]42谆谆告诫子孙要勤俭节约。所以,在《养生》篇中,他明确告诫子孙:“神仙之事……加以金玉之费,炉器所须,益非贫士所办。学如牛毛,成如麟角。华山之下,白骨如莽,何有可遂之理?考之内教,纵使得仙,终当有死,不能出世,不愿汝曹专精于此。”[11]356命运难测,神仙难求,而更重要的是奉佛与求仙,会大量地浪费用勤劳和汗水换取的财富。这其中,充满了颜之推反对奢侈浪费、反对不劳而获的理性意识。这种理性意识,依然与儒家对人民的仁爱观念密不可分。
对佛教思想的吸收以及信仰中的矛盾心态,反映了颜之推思想的复杂性,这是由其所受的教育及环境的浸染决定的。在环境氛围的裹挟下,颜之推自然不免接受佛教的某些教义,这是苟全性命于乱世的方式。但是这种信仰不是骨子里的,而是外在的,形式的,功利性的。尽管他力图调和儒释两家,但其内心世界里依然是儒家思想占据主导地位。
参考文献:
[1]张霭堂.颜世家训译注[M].济南:齐鲁书社,2009.
[2]魏收.魏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庄辉明.颜世家训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4]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5]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6]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3.
[7]李延寿.南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2.
[8]令狐德棻.周书[M].北京:中华书局,2000:1971.
[9]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10]萧子显.南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2.
[11]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93.
责任编校:林奕锋
中图分类号:B94;B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730(2015)05-0051-04
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5.05.013
作者简介:郑明璋,男,山东郯城人,临沂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杜欣明,女,山东郯城人,临沂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收稿日期:2015-02-18
网络出版时间:2015-11-11 10:42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4.1045.C.20151111.1042.01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