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时代视觉化语言的传播与思考

文/史 煜

视觉是感知并获取外部信息的窗口，也是人们观察世界参与社会生活的重要物质基础。随着通讯传媒与影像技术的进步，图像因其逼真、直观、易于被人理解的语言特征，逐渐排挤文字而成为信息传达的首选，广泛应用于社会日常生活之中。人类在突破着视觉的时空屏障和现实局限，创造着超越自身感知的超现实的视觉奇观。与此相应，人们的视觉经验、审美表达与价值观念，随着图像语言的转向而发生的改变引发了学界诸多思考。

一、以科技传媒为先导的图像时代来临

伴随着视觉技术与传播媒介的创新，使图像超越文字成为另外一种视觉语言的传播。另外，影像科技在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中的应用与实践，不断地开创着人们探索与发现未知世界的新视野。

在现实生活中，从静止的绘画、雕塑到活动的影视、摄像，从微观的分子结构到宏观的太空望远，从卫星转播到远程视频，媒介观看时效性的不断增强突破着人们感知的有限性，拓展着人们既有的传统时空观念和认知范畴。数字影像技术的创新令人们的梦幻与想像不仅可以图像化，甚至拟像化表达。如今，人们通过点击按钮或滑屏就可以观看来自不同媒体的海量视觉信息，无论是罕见的高雅艺术作品还是尘封已久的历史秘闻，均可通过互联网或电子通讯工具瞬间获得超时空的身心体验。似乎图像与世界均在焕发出可见性的无穷魅力，代表“速度与激情”的科技传媒与商业消费共荣的图像时代已经来临。

二、图像作为视觉化语言的发展转向

1．图像从传统手工表达转向机械复制。在摄影术被发明之前，人们一直都是靠手工技艺描绘与记录世界图像来保存历史记忆。传统的人工图像是对所见现实世界有选择的主观模仿，所展示的是人们内心精神世界的真实与丰富程度，其表象与现实世界的差距能够使人们留意于画者植入其中的深意。“机器复制的时代”使图像批量化的生产与传播得以广泛进行，接近于视觉真实的图像极大地满足了人们随时观看世界的诉求和愿望，而成为图像广泛复制与传播的里程碑。

机械手段所复制的接近真实感的图像作用于人的视觉感官，以其直观震撼的视觉效果逐步消融着图像与现实之间的界限，尤其是通过浏览图像减少了对于文字费时费力的思维理解过程，自然成为广受人们认可的世界性语言。此外，以图像的方式快速地理解与把握世界，人们可以获得更多间接经验以增长见识，更好适应越来越快的现代生活节奏。总之，对于文化传播和时代发展无疑都是巨大的历史进步。

2．图像从机械复制转向多元化创意拼贴。在视觉传媒与图像技术不断发展的进程中，传统绘画与文字观看体验方式的不断弱化，图像开始大放异彩，并依照语言的发展逻辑生成了形色悦目的人造图像世界，从机械复制逐步转向多元化创意拼贴。图像复制业的不断发展，在本已很拥挤的现实世界之外又增添了一个戏剧化和审美化的超现实世界，它虽不同于现实，但其所具有的美化生活的特点能让人获得意外的视觉期待。由于“世界不会依赖意识而存在，但世界上的形象显然依据意识而存在”。在以视觉形象主导的图像时代，图像的创意表达成为建构和参与当下商业文化活动的重要手段与潜在力量，并日趋媒介化的成为生活重要组成元素。在商业化视觉景观消费的循环中，物品实际功能与其唯美图像开始发生偏离，图像作为各类视觉元素的摄取和添加而成为一种意象符号，在向大众展示除使用价值之外的各种时尚欲望和价值观念，消费变成了对商品符号价值的享有和炫耀。

3．图像从创意拼贴转向拟像化。图像作为一种视觉创意符号随图像虚拟技术的成熟而不断走向拟像化，其语言形式也有一个逐步发展和变异的过程。就如鲍德里亚在《拟像的先行》中提出的“超真实”的概念，将图像与现实世界的关系划分为了“基本现实的反映”“遮蔽和颠倒了基本现实”“遮蔽基本现实的不在场”“与任何形式的现实都没有关系，它是其自身的纯粹拟像”四个发展阶段，并以此为人们指明在生产主导型社会中，商品是以物化产品为主，而在消费主导型社会中，社会大众消费的是图像所附加的超现实想像。当图像作为无中生有的“纯粹拟像”处于视觉化真实状态时，就已完全脱离了它所指代的现实对象物，而在向大众展示超现实的视觉审美体验。当商业消费需求成为社会发展的驱动力时，数字影像技术就开始在社会经济与生活消费领域大显身手，在帮助人们实现各种理想表达的同时，也把人们导向一个追求新异完美的拟像化世界。

科技发展与创新的步伐永远向前，永无止境。可以说，在图像时代人们所出现的种种困惑，正是基于图像基本功能已从传统的心灵教化状态转向了一种富有指向意义的商品生产和消费活动，对精神美的执着往往可能转化成对时尚偶像的狂热追捧和奢侈消费行为的效仿。由于人们生来易被超现实的戏剧性和美化效果所吸引，不断出新的视觉图像在给人们输入商品既定价值观念与生活方式时，就像植入式广告在人们的潜意识里不断地刺激购买力，使人陷入对物欲的无限追求而内心却难以获得真正自我实现的满足感。

4．图像从拟像转向视觉技术化的极致。图像时代视觉传播形式的繁荣使人们对视觉需求的本能空前彰显，并利用现成的图像生成技术制造出一种视觉表象的真实感。不断进行技术创新表达的图像被人们应用于现实生活之中，并导向视觉技术化的极致发展趋势。

历史始终是面向未来发展演进的，拟像现实不仅导致传统影像本体世界的解体，还使得“制造任何的影像都是可能的，影像不再能保证视觉的真实”。拟像技术的发展消解了虚拟和现实的界限，使得现实世界只不过是诸多的可能性之一，现实本身也不再是绝对可信的信息本原。而具有无限发展空间和可能性的数字化图像虚拟技术，使世界的逼真再现成为电脑高速运算和人们随心所欲的创意游戏，从而不断创建出一个个富于视觉想像的虚拟世界。在全球化信息广泛链接的网络空间，影视、网络、手机、自媒体等大众传媒系统快速更新，数字影像技术不断超越当下的视觉观看模式，同时成就了各种虚拟化的娱乐消遣游戏，人们的观看与选择穿梭于虚拟时空与现实世界，逼真的图像信息常常会让人真假莫辨。因此，“问题不再是真实的虚拟再现，而是遮蔽了真实因而不再真实这一事实，所以这是一个挽救现实原则的问题”。

综上所述，图像语言的发展转向离不开视觉感官的真实表现，正是由于视觉上的真实成就了图像观看的意义而使视觉化语言不断发展转向。今天，“真”与“美”在视觉形式上的混同是使图像从手工向机械的复制、创意拼贴、向数字化拟像和视觉技术化极致发展的内在动因，并在此基础上不断扩大图像创意的可能性，使视觉化表达更加复杂和多元化。针对人自身生存感知的有限性，视觉传媒技术的不断刷新给图像创意提供了更加自由与个性化的发展平台，让人们在超现实的图像体验中获得充分的感官愉悦和享受，确实可以缓解在现实压力下所产生的种种负面情绪和精神压力。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一旦因图像的创意无需物质基础和生活原型走向纯形式的视觉表达，完全脱离形式语言应该承载的现实能指意义时，其虚幻的效果无疑将影响人们对实际生活的思维判断，而必须要调整图像的创意尺度以重回现实生活。由于人们制作图像的初衷是记录与呈现现实世界，映照出人们的心灵本真与理想，但如果失去了现实的根基，将会走向精神的虚无之境。因此，身处图像时代，人们必须要具备一定的图像认知能力及相关的视觉素养，才能穿越图像的视觉表象进行合理的价值定位，主动应对日趋视觉化的生存语境。

三、图像时代大众视觉素养的培育

1．提高对图像语言的感知能力。科技与传媒的发展不断拓展人们的时空认知，今天人们通过身边传播媒介获得的视觉信息量远远大于亲身的体验。从视觉化的图像信息中不断获取生存世界的间接经验，已经成为我们了解世界和进行视觉体验的重要途径。视觉传媒技术的不断更新，社会事件的传播和信息交往的透明度在不断提高，不仅开拓了人们的视野，也在不断增长人们的视觉感知能力。人们希望借助视觉观看不断强化自身的存在感，图像因而成为人们可以把握并通达新世界的“众妙之门”。其实，“每一次观看活动就是一次‘视觉判断'。判断有时候被人们误认为是只有理智才有的活动，然而‘视觉判断'却完全不是如此，这种判断并不是在眼睛观看完毕之后由理智能力做出来的，它是与‘观看'同时发生的，而且是观看活动本身不可分割的一个部分”。因此，人们在进行每次的图像信息选择与浏览时，就是可利用的很好的学习机会。面对现实境遇并立足自身需求，把握已有的视觉经验对图像信息进行分析与判断，才能不断提高视觉感知能力。

人们对于世界的理解和把握是依赖视觉来进行的，现实中通过观看获得各类生存信息，对人的重要性不言自明。因此，对于图像感知的过程同样需要借助文字语言的逻辑推理，才能获得全面而理性的判断。若把视觉图像分为具体可见的能指和构成内涵及目的性的所指，在对视觉信息的采集和解读过程中,首先要对图像能指的构成元素（色彩、形状、结构和特征等）进行有效地分析、过滤和梳理；其次，逐步了解其所指并抓住视觉信息的设计主题和制作意图，利用所有知识储备对创意点进行现实关联；最后，在本质直观中获得较为准确的把握，并立足自身实际进行合理的选择和定位。

2．让视觉素养融入生存能力。在城市化快速发展的今天，图像已经发展成为激发审美想象并借符号营造商品价值的手段，而不一定是按照与现实对应的逻辑生成。如果依然以传统的审美眼光进行观看，在对号入座的思维定势中，人们很容易穿越图像与现实世界的界限而造成误判和误读。尤其在日常的消费过程中，视觉经验所产生的欲望投射可以使人们通过消费不断获得物欲的满足和身心的陶醉，如果把图像符号所营造的视觉真实等同于客观现实本身，就不易洞察视觉表象之后隐藏着的事实真相，而因此所导致的判断与选择失当也就在所难免。

随着通讯传播技术的发展，媒介无疑已成为“人的延伸”。人作为信媒的传播、消费甚至编织者，自身视觉素养的提高可以辨别和传播有品质的图像信息，同时获得更多的共识和更佳的生存发展机遇。视觉素养系指人类通过观看，同时整合其他视觉经验发展出的视觉能力素质。视觉素养的形成也是一个系统化不断吸取经验的学习过程,需要随时代发展，不断培养和思考才能逐步积累增长。除了从形式美感、创意手段对图像进行鉴别与分析，同时，通过感知、领悟、联想、想像、思考等一系列心理过程，逐步强化人们的图像鉴赏与判断力。媒体素养作为图像时代人们应该具备的一种生存技能，还包括对不同媒介传播特性的了解和认知，以及解读媒体信息所需的一些基本常识。当人们能够立足自身文化传统确立自身的世界观，理性处理所接触到的大量杂乱无章的传媒讯息，有效使用媒介工具传递自己的价值与审美观念，就会在日常生活过程中体验自我存在的意义。

四、结语

科技进步推动视觉传媒产业的发展，使人们不断超越现实世界和人生的局限而获得更多观看的可能性。由于开放透明的大众传媒打破了观看的特权垄断，人们对于信息的获取呈现出快捷多元的发展趋势。图像已从当初人们对生存世界的模仿表达，对人生精神世界的追求转向了以纯粹视觉化的符号来创造价值的商业活动。

在全球化的发展过程中，图像信息所传递的价值观念良莠不齐，图像感知能力及视觉素养成为图像时代人们现实生存中的基本能力。在今天大众化、媒介化和消费化的生存语境里，混杂多元的图像语言也诉说着人们不断增长的物欲和精神诉求。如果能够建立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价值观，不断地开拓文化视野，平衡自身物欲需求进行理性消费与选择，恢复视觉观看的自然与澄明状态，逐渐在现实的生活中把视觉变成一种思想，将是图像时代生存的最高境界。

[1][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著．文化转向[M]．胡亚敏，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2][美]W.J.T米歇尔著．图像学[M]．陈永国，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3][斯]阿莱斯·艾尔雅维茨著．图像时代[M]．胡菊兰，张云鹏，译．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4][法]莫里斯·梅洛—庞蒂著．知觉现象学[M]．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5][美]鲁道夫·阿恩海姆著．艺术与视知觉[M]．滕守尧，朱疆源，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