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之歌》中的文化寻根——关于黑人身份认同与文化变迁
陶芸
(皖西学院外国语学院,安徽六安237012)
摘要[]史上第一个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尼·莫里森,成长并生活在白人社会,但对自身黑人族群的文化始终怀有独特情愫与深切眷恋。她一直不遗余力地在主流白人社会弘扬黑人文化传统,并用独特的视角剖析黑人文化与精神走向。本文从黑人身份认同感和文化变迁的角度来解读《所罗门之歌》中的文化寻根。
关键词[]托尼·莫里森;《所罗门之歌》;黑人文化;身份认同
中图分类号[]I7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7602( 2015) 09-0135-03
收稿日期[]2015-03-29
作者简介[]陶芸( 1985-),女,安徽舒城人,皖西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从事英语语言文学研究。
Abstract:Toni Morrison,the first Afro-American female writer awarded the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who was born and brought up in the white society,has had unique feelings and deep love for black culture.As a member of Afro-Americans,she has taken every effort to call for national integration to promote traditional black culture in the mainstream white culture and analyze black culture and spiritual trend in a special perspective.The paper will search the cultural roots in Song of Solomon in terms of self-identity and cultural change.
黑人身份的是非曲直从来都是托尼·莫里森系列小说中的核心主题。笔者借《所罗门之歌》开启黑人文化的寻根之旅,旨在对莫里森所著人物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发掘每一主要人物身上所暗藏的身份复杂性与深刻性,继而影射出白人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种族歧视、性别歧视和阶级阶层对立现象。
在文学作品中,人物命名往往是作者为揭示人物命运、性格、作品写作背景以及结局等所进行的一种有目的的行为。《所罗门之歌》中,几个主要人物姓名的背后便蕴含着深刻的寓意。
1.奶娃
奶娃的名字源于母亲的溺爱,他直到六岁仍未断奶,于是有了这样的绰号。然而,他又是这本书的灵魂人物——麦肯·戴德三世,一位不谙世事的黑人青年。他拥有黑人血统,思想上却充斥着“白色”思想,对本种族同胞遭受的迫害与剥削无动于衷。他的名字( Milkman)本意不仅指喝奶的人,也指送奶的人。作者籍此预示奶娃的人生将会历经一场蜕变。果不其然,奶娃在南下寻金了解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明白了责任感与家族使命感,学会了关爱他人与承担责任,真正成长为一名黑人青年。
2.派拉特
派拉特是奶娃的姑姑,同时也是一个具有不凡命运的女性。在作品中,她肩负起了护佑民族与历史的重任,像一座大山稳固而厚重。此外,这一名字还夹杂了作者对《圣经》意图嘲弄的模仿。《圣经》中的派拉特是一个杀手,然而莫里森在作品中将派拉特塑造成了灵魂的指引者、黑人女性的代表,折射出黑人女权主义对白人男权中心的挑战与发泄。
3.戴德
戴德是奶娃的家族姓氏,但这并非他们的真实姓氏。由于一名白人官员的错误登记,他们失去了与原有家族的联系。奶娃的父亲麦肯·戴德二世是“白化”了的黑人,他的黑人精神已然不在,对钱财的贪欲让其违背本性,不择手段地压榨他人、抛弃民族传统。为获得与白人平等的地位,他树立起了“财富即成功、财富即自由、财富即一切”的价值观。
戴德( Dead)的名字意喻众多。奶娃的爷爷麦肯·戴德一世在自己经营的农场中被白人射杀,实现了“Dead”;麦肯·戴德二世的“白人”化,让黑人精神归于“Dead”;戴德引以为傲的财富象征——轿车被黑人称
为死人棺材( Dead)。由此可见,“Dead”所蕴含的远不止是白人对黑人的轻视感,还包含了黑人对自身身份、家族、民族的颠覆,是一种记忆的死亡危机,也是黑人族群现状的写照。
4.所罗门
所罗门这个名字,同样可以在《圣经》中找寻到痕迹。《圣经》中,所罗门是以智慧著称并创造出无穷财富的以色列国王。耶稣在耶路撒冷修建了圣殿,并将此殿赐予所罗门,作为其永久的圣居。然而莫里森在作品中将这一神圣而高尚的名字赋予一名黑人奴隶,还赐予他飞行的异能,可谓涵义深远。
此外,《圣经》中由国王所罗门创造的巨大财富下落不明,成为传说中遗失的宝藏。所以,所罗门的名字也被贴上了“宝藏”的标签。莫里森在此埋下了一种看似隐秘却又明显的寓指——黑人奴隶所罗门身上的宝藏正是那受白人专制统治下的黑人族群文化传统和黑人族群的信仰。与此同时,《所罗门之歌》也恰如其分地描述了奶娃对黑人历史与文化传统的追寻,由此来映衬黑人智慧的来源即黑人祖宗流传下来的文化与传统。然而,当时黑人族群的优秀文化传统已濒临殆尽,亟需搜获。
1.双重身份意识间的对抗
长期的种族歧视让黑人族群的发展逐渐走向了狭隘民族主义。[1]不论在社会生活中还是在精神心灵上,他们都饱受创伤,但黑人从未放弃过抗争与自我审视。他们中的有些人为了融入白人社会,努力学习白人文化,逐渐忘却了非洲大草原上先祖传承下来的文明,在白人文化中时而游离浪荡,时而迷茫惶恐,这是黑人族群的集体悲哀。
此外,还有一部分反其道而行之的黑人。他们坚守着黑人的文化与传统,不作一丝改变,企图用“黑人至上”的理念向白人社会作无声的反击。同样,这也是黑人族群的不幸。在《所罗门之歌》中,莫里森在奶娃的朋友吉他身上便埋伏了这种浓郁的种族意识感。吉他自幼家境清贫,父亲的枉死让他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剧烈打击,对白人的怨怒与仇恨使他成为了一个偏激者。他加入了以“制裁”白人为乐的黑人恐怖组织,并将虐杀白人当作一种成就、一份荣誉。不仅如此,他还迫切希望并游说奶娃一同加入恐怖组织。为了向恐怖组织筹集杀戮活动经费,他诱使奶娃去偷盗派拉特的金子。奶娃偷到那些“金子”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那只是祖父的骸骨。吉他以为是奶娃独吞了金子,于是对他展开了跟踪,并将自己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朋友。
在黑人文学作品中,对身份意识的论述从未曾间断过。[2]在文化多元化的今天,非裔美国人的社会地位已有所改变,但黑人若想在美国主流社会文化中占据一席之地,阻力仍然不小。在《所罗门之歌》中,我们看到了黑人对自己身份归属的追寻,看到了他们在身份认同之路上的各种尝试。黑人需要不断地抵抗、顽强地重生,以使自身蜕变得更加完整。
2.融入新种族身份的渴望
民族族群的身份感自始至终存在着,它的产生主要源于血缘、语言、家庭、价值观,甚至是社区环境的影响,是一种内在的自我认同意识。同时,这种身份感还存在于非群体成员对族群成员的社会差异感,譬如习俗观念、价值取向、语言生活等多方面。[3]黑人起初便有着“存在的身份”和“不断在认同中的身份”。其中,“存在的身份”为黑人提供着在社会中的统一感与同一感;“不断在认同中的身份”显露的则是他们在寻求“认同—寻求变化”这一过程。[4]黑人族群需要不断地在肯定自身旧身份的同时接受、认同新身份,从而实现两种身份意识之间的平衡与和谐。
当人类生活在具有一定文明的社会中,并且受到某一文化的熏陶之时,便会对这一文化有自知之明。这是在某一群体中生活的个体接受群体文化影响的结果,表现为一种属于群体文化的整体认同感。黑人初入美国前,便已对自身族群文化拥有自知之明,然而受制于封闭、落后的社会环境,他们无从知道还有其他族群和文化。美国的生活让他们开始有了参照对比的标准,原有的族群观念因西方白人文化理念所发起的冲击而有所动摇。于是,一种不知所措又无可奈何的交织感让初入美国文化的黑人无所适从。
在《所罗门之歌》中,莫里森将探寻文化认同的伟大任务交付给了奶娃。结果是理想的,奶娃找到了自己族群的根源,也唤醒了对黑人民族传统文化的共鸣。然而,这一探寻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奶娃慢慢觉醒并深刻地认识到了父亲宣扬的白人价值观与吉他暴戾的极端主义,非但无法拯救黑人族群逃离困境,相反会为将族人推入另一深渊提供助力。自老一辈的黑人之口,他知晓了祖父的生平,开始感受到亲情对于自己的珍贵
之处,从而逐渐衍生出一股清晰而强烈的民族归属感。尔后,他找到了父亲与姑妈当年的栖身之所。作者用大量辞藻来描绘奶娃寻觅这一地点的艰辛:他的帽子被林中的树枝刮掉,他的鞋袜在过河时全被浸湿,他并没想过河水竟会如此冰冷;过河后,他身上的衣服、鞋子、手表都破了……作者将这些与白人财富相关的物品都进行了“破坏”,意在对奶娃身上存在的白人物质观进行逐层剥落。
当奶娃跋山涉水来到当年父亲栖身的山洞内,却并未发现所谓的黄金。于是,奶娃向祖父家乡奔去。这一路也并不顺利,与黑人族人的争执、亲身打猎等事件都让奶娃有了与黑人族群一起生活的机会。作者更是借用“打猎”这一事件来埋下奶娃由白人化黑人蜕变成真正黑人的伏笔。
奶娃和黑人猎人一同前往树林狩猎。黑人猎人间用声音联系的默契、危急时刻守望互助的忠诚、与大自然的亲近等细节都让奶娃为之震撼。自那一刻,奶娃的黑人观念有了改变。当他体力不支躺在地上的时候,他明白身外之物如衣服与皮鞋、财富与名望都无法帮助他,只有真正的技能和坚强的毅力才能够助他存活。这一役对奶娃而言,是一场成人仪式,标志着他与黑人祖先的文化传统的距离有了实质上的拉近。
奶娃再次听到姑妈派拉特时常哼唱的“所罗门之歌”时,开始明白歌词竟是他的家族故事。在了解家族全部成员及家族的独特历史之后,他逐渐将心灵与精神都融入整个家族中,并展现出一副有生以来从未如此幸福的激动与喜悦。就是这样的一趟探寻之旅,让奶娃将现在与祖先的过去重新连接起来,对黑白文化关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他充分融入黑人族群生活,由此真正激发出民族自豪感与归属感。在小说的最后,奶娃在所罗门的跳台上纵情一跃,飞向了一路穷追猛打索要黄金的吉他。奶娃的生死作者并未交代,但这不再重要,因为他已用黑人传统的方式证明了他拥有了勇敢坚强、驾驭生命等属于黑人族群的能力。
作品中的北方与南方,隐喻着美国南方与北方。而现实中,这两者间远不止是地域区别,文化思想才是两者最为明显的异处。北方代表着白人文化,南方则代表黑人族群与他们的传统生活和文化习俗等。作者利用奶娃由北至南的地理跨越行为,暗含着白人生活走向黑人集体生活、白人文化的处世观回归黑人文化的价值观这一深刻寓意,同时也透露出黑人力图将两种文化合一的希冀。作者相当巧妙地让黑人寻回了传统,却让思想过于保守封闭的精神领袖派拉特以悲剧结束,将民族文化传承的重任交由奶娃这一“新黑人”,以传达出其自身对现代文明与民族传统高度融合的追求。
作为当代黑人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莫里森在其著作中完美地将艺术与思想糅合,创作的主题紧紧围绕黑人族群的精神、传统、历史以及命运,将黑人顽强不息的抗争史活现于世人眼前,使黑人文学日渐成熟,并于世界文坛中有了立足之地。
参考文献[]
[1]唐红梅.种族、性别与身份认同——美国黑人女作家艾丽丝·沃克、托尼·莫里森小说创作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6: 92-113
[2]施琳.美国族裔概论[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 53-60
[3]毛信德.美国黑人文学的巨星:托尼·莫里森小说创作论[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6: 1-93.
[4]托尼·莫里森.所罗门之歌[M].胡允桓,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 1-334.
In Search of Cultural Roots in Song of Solomon——In Terms of Self-identity and Cultural Change of the Blacks
TAO Yun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West Anhui University,Lu’an Anhui 237012,China)
Key words: Toni Morrison; Song of Solomon; Afro-American culture; self-ident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