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昊
如渊明偶入桃花源,我猝不及防地一头撞进了你的怀抱。见惯了高楼与闹市的双眸,就此邂逅了一段独特的美丽。我呆呆地看着静处小城一隅的青石小巷,不知所以。一柄久违的油纸伞,遮住了低过屋檐的光阴。你的存在,见证了父亲这一代人的童年。
默默地跟着父亲走在平滑如镜的青石板上,迤逦前行,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厚实与安定。两排屋宇临街而立,挨挨挤挤,密密匝匝,低矮参差。房子的式样有些不同,却是一律黛青色的瓦,暗红色的墙。墙上不时可见些许青苔。蒙蒙细雨中,不禁生出一种“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境来。乍一看,倒也有几分江南水乡的迷蒙之美。
身旁的父亲正絮絮叨叨着他当年的“战绩”:在东家王大婶的青石板上斗蛐蛐;在西家刘大妈的大水缸里“躲猫猫”;在街头李大伯家的树上掏鸟窝;在巷尾白大叔的水井旁学象棋……看着父亲眉飞色舞的神情,我不禁莞尔: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大人有时比小孩儿更像小孩儿,幼时的哪怕一丁点欢乐都会记忆犹新。
街上偶有路过的行人停下来和父亲唠唠家常,此时的父亲也似乎像是个好问的孩童,惊讶又带着些许自豪地问这问那。我不愿打扰父亲,看见前边有座小茶馆,便独自走了进去。
两张木桌,八条“大凳”(两个人并排坐的凳子),四套茶具,对面墙上贴着两行龙飞凤舞的行书——“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古色古香,沧桑中透出一丝典雅。点一壶清茶,感受着空中弥漫的潮湿,心情慢慢沉静下来。
门外细雨如丝,清亮而透明。街上行人三两而过。或戴斗笠,或披雨衣,更多的是撑一柄伞,不疾不徐,信步往前。这不,街那头款款走来一年轻女子,长发披肩,明眸善睞。透明的雨伞,轻盈的裙裾,跳跃在平平仄仄的里弄间,仿佛一株丁香,氤氲生动了一巷缓缓流动的时光。
你虽然没有世事洞明的宽厚与气度,却有着落尽尘埃的简练与从容,在你的怀抱里,不妨拦住匆匆跋涉的岁月,给自己的心灵放一次假,抛却平日的羁绊与烦恼,找寻遗失的美好光阴——这也是人生一大乐事。我浅笑:这大概就是古巷老街的力量吧,让人返璞归真,纯净心灵。
茶香袅袅,空灵又带着些许清韵,叫人不禁想效仿周作人,了却“于瓦屋窗纸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茶具,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岁”的尘缘。
不觉天已不早,我起身向老板娘道别,她用黑亮的眼睛看了看我,把我送到门外,道:“妹子,小心路滑!”心里不觉动了一下,便甜甜地应答:“知道了,谢谢大婶!”
回家路上,父亲问我此行感触。我答:“百年向东、情味悠悠。放假之时,我会再来。”父亲含笑不语。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那个绿苔生长的地方,选一处净几,沏一壶清茶,倚着窗儿,静静地,守望着那滑滑的石板,长长的老巷……
本文文质兼美。文章主旨鲜明。作者以第一人称叙事,写的是“我”和父亲一起游览百年老街向东街的一次经历,以诗意的语言切入话题,通过对发光的青石板、父亲幼时的记忆和茶馆见闻的叙写,写出了向东街沧桑而又典雅的独特之美,表达了对向东街的感恩之情,同时也流露出对古代文化的热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