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电视法律节目的发展与规制

文/谢 飞

20世纪80年代末期，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全面推行“公开性、民主化”政策，媒体自由度不断地放宽，俄罗斯电视屏幕上涌现出大量从欧美进口的战争片、恐怖片、真人秀和包含暴力内容的节目。苏联解体后，媒体进入“自主经营、自负盈亏”时期，追求收视率，如何吸引观众成为电视业的主要任务。

俄罗斯电视法律节目的发展进程及演变

俄罗斯第一个犯罪法律类节目出现在1987年，节目名称为《600秒》，并被视作戈尔巴乔夫改革时期的标志性节目之一。节目主要以揭露刑事犯罪、经济犯罪、官员腐败等为主要内容。该节目以其强烈的时代性和公开性特征吸引了大量观众。苏联解体之后，节目内容更加大胆，播放大量的刺激性暴力镜头，并开始公开批评政府，最终在1993年停播。在《600秒》的引领下，俄罗斯出现了一系列以犯罪为题材的节目。

在1991年—2000年之间，俄罗斯犯罪法律类节目的数量进一步增多，形式逐渐丰富起来，出现了法律新闻、法律调查以及犯罪纪录片和以西方同类节目为模板的新节目。此时，法律类节目以充分的言论自由以及大量揭露性内容为特点吸引大批观众。这一时期也是俄罗斯各个金融集团、媒体大亨利用大众媒介和犯罪信息来进行信息战的重要时期。

普京上台以后，全力整顿传媒业，政府对媒体的控制加强，强调媒体要为国家服务的理念。这一时期，犯罪法律类节目在各个频道仍然非常普遍，但对政府部门的批评日益减少，个别内容会触动到地方政府机构，而对国家最高领导层则不作干涉。俄罗斯学者也开始对法律类节目内容的管理与分级制度进行讨论。

俄罗斯电视法律题材节目的现状

俄罗斯的各大主流电视台都有犯罪法律题材的节目播出，如俄罗斯第一频道的《联邦法官》、俄罗斯1台的《特派记者》以及独立电视台的《非常事件》等节目。据统计，犯罪法律题材的节目总量占据了频道播出时间的60%。

主要题材。俄罗斯著名学者安吉拉·古特尼把当今的犯罪节目从主体方面分成三类，并进行了相应评价。一是以调查犯罪的警察、侦探为主体的节目。二是以犯罪组织活动为主体的节目。这类节目的主角是各种罪犯，俄罗斯的心理学家认为这类节目对社会来说是危险的。首先，这种节目可能导致观众观念的扭曲，或者会加强他们的观念，认为犯罪可以逃脱惩罚。其次，这类节目指出罪犯的错误，从而帮助人们完善犯罪技术。三是新闻调查类节目。这类节目有《正直侦探》，侦查小组由记者组成，他们搜集一手信息，寻找并询问目击者，得出案件的不同版本，寻找证据与反驳。

节目类型。在犯罪法律题材节目发展过程中，节目形式越来越多样化。现代俄罗斯犯罪法律题材的节目类型有：新闻报道、新闻评论、新闻调查、法律脱口秀、改编电影、模拟剧和真人秀等。犯罪法律模拟剧在众多的节目类型中占据着一个独特的位置，它结合了纪录片与电影的特征。法律脱口秀是一种新型模式，它让观众成为模拟真实审讯过程的见证者，把娱乐脱口秀与法律问题结合起来。犯罪法律真人秀是通过网络播放的节目，该类节目的模型是美国节目《Cops》和《America's Most Wanted》。

节目受众结构。犯罪法律题材节目不仅在俄罗斯男性观众中受到欢迎，女性观众对其也十分关注。据俄罗斯网站《女性观点》2013年2月的一篇文章介绍，俄罗斯女性最喜欢看的新闻类型为滑稽新闻和犯罪新闻，并有22.6%的女性喜欢犯罪法律题材的新闻。俄罗斯学者安吉拉·古特尼在其文章《俄罗斯电视节目中的犯罪问题》中写道：“犯罪题材节目的观众远远不是小范围的人，这其中包括男性和不同年龄段的女性观众。他们中间大多数和犯罪没有任何关系，观看这类节目仅仅是因为好奇以及为了寻找精神上的刺激感”。

独立电视台《非常事件》的案例研究

俄罗斯独立电视台是俄罗斯主流电视台中唯一的一家私营机构，开播于1993年10月。《非常事件》由著名电视人尼古拉·尼古拉耶夫于1996年11月11日创立，最初名为《刑事犯罪》，以犯罪法律题材为主要内容。后来几经调整和改版，2003年更名为《依据法律》，2004年改为《犯罪记录》，同年再次改组推出《非常事件》。独立电视台将《非常事件》当作自己的名片。《非常事件》拥有大批知名记者和主持人，他们拥有专业的新闻知识、丰富的现场报道经验，从而拥有大批的忠实观众。

目前《非常事件》的节目内容不再局限于犯罪新闻、犯罪调查等，而是开始关注各类不同寻常的事件。比如在2013年2月17日的《非常事件·一周视野》中就用大量篇幅报道了2月15日发生在车里雅宾斯克州陨石坠落事件，还使用了大量观众拍摄的视频。而2014年6月的一期则报道了乌克兰局势，视角对准了儿童，展现了战争给儿童带来的苦难，体现出人文关怀的一面。然而一周5天的播放时段仍然需要大量的犯罪新闻来维持。在《非常事件》官方网站上有一个常年向观众征集新闻线索的通知，题目为《犯罪不能不受到惩罚》。

《非常事件》目前的播出时间是周一至周五的15点30分和18点35分，节目时长为20分钟左右，一般每期播报12条左右的新闻，平均一条新闻不到一分钟，内容多以俄罗斯国内犯罪新闻为主。由于时间的限制，节目在深度上就有所欠缺。而周末版的《非常事件·一周视野》与《非常事件·调查》两个节目则对《非常事件》进行了有益的补充，使其从点到线再到面形成了一个多角度的新闻网络。

《非常事件·一周视野》回顾一周内的重大事件，播出时间为周日18点20分，节目时长为25分钟，新闻数量只有4～5条，平均一条新闻5分钟的时长可以使其更为详尽地介绍新闻事件。该节目强调其客观性“展示真实生活中真实的人与事，不带任何色彩与夸大”。而纪录片系列《非常事件·调查》节目时长接近40分钟，内容主要涉及组织犯罪、腐败、经济犯罪和恐怖主义等热点话题，标榜客观公正，从该节目中观众能了解到当事人、专家以及执法机关的意见说法。

经过18 年的发展，《非常事件》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体系，通过其三档节目《非常事件》《非常事件·一周视野》《非常事件·调查》，观众能全方位地了解犯罪话题及突发事件。该节目已逐渐形成了特色：干练的播报、富有冲击力的镜头、多角度的陈述，同时也建立起了和观众的联系，树立了品牌，让人一谈到突发事件，便想起独立电视台《非常事件》红黑相间的ЧП标志。

俄罗斯法律题材节目的管理与规制

根据俄罗斯地方通讯社《Актуально》的报道，俄罗斯犯罪法律类节目的受欢迎度已经从2006年的36.7%降到了2012年的26.3% 。有专家断言，电视频道向观众过度灌输了残酷及负面的消息，致使现在俄罗斯人更爱看社会政治以及娱乐节目。电视市场研究人员认为，犯罪法律节目受欢迎程度降低的原因是这种类型节目数量过多，同质化严重，观众出现疲劳。

犯罪法律节目的大量出现也体现出俄罗斯电视行业管理缺少法律规范和行业约束以及社会权利机构的不作为。对于暴力内容，俄罗斯《大众传媒法》中没有相关规定，而记者的《职业行为准则》也缺乏相应的强制措施。为了对犯罪类节目进行管理，俄罗斯开始借鉴西方电视的分级制度。俄罗斯电视界、心理学、社会学和文化学专家从“犯罪系数”的角度来为这类节目进行分级。一是法律脱口秀、法律系列剧等形式的节目犯罪系数最低。这些节目有些许惊悚镜头，但并没有暴力残酷以及引发反社会行为的内容。二是中等犯罪系数的节目包括犯罪纪录片和犯罪调查。这类节目镜头写实，有对暴力内容的展现，包含致使犯罪以及色情方面的信息。三是犯罪系数最高的节目以独立电视台的《非常事件》节目为代表。这些节目除了惊悚内容之外还包含引发反社会行为或其他危险举动的信息。

俄罗斯政府也于2010年12月29日颁布了《防止儿童接触有害其健康和发展的信息法》，并于2012年9月1日正式生效。法律规定将信息产品进行分级，分为6岁以下、6岁以上、12岁以上、16岁以上等几个级别。俄联邦通讯与大众传媒监督局在2012年9月对《防止儿童接触有害其健康和发展的信息法》的司法建议中也提出，报纸杂志、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体均应在醒目位置标示出所含信息适合的儿童年龄段，并规定了表示符号出现的位置和时间。此外，包含可能鼓励儿童自杀或犯罪的电视节目不能在凌晨4时至夜间23时播放。独立电视台《非常事件》节目在屏幕下方标注了“适合16岁以上人士观看”，然而节目的暴力血腥程度仍然有待专家评验。

俄罗斯犯罪法律节目作为流行多年的一个节目类型，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节目模式也越来越成熟，并在国家政策限制下逐渐趋于理性发展。这种节目类型同信息类、分析类、娱乐类节目一样，成为了俄罗斯电视屏幕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正是在俄罗斯政治、经济和社会状况逐渐稳定之后，俄罗斯电视行业逐渐摸索到了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如何处理与国家和政府的关系、如何平衡广告商和观众、如何吸收和借鉴西方的电视模式等。在政府部门的监管下，俄罗斯犯罪题材的各个类型节目将会越来越规范化，俄罗斯电视节目也将继续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