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 琳
世界银行前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斯蒂格里兹曾指出:“21世纪初影响世界、改变世界格局的两件大事,一个是美国的科技革命,一个是中国的城镇化。”2014年3月16日,新华社发布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按照新型城镇化的目标,未来20年,每年将有1000万~2000万农村人口进入城市,6年内将有1亿人成为新市民,由此将带来城乡资源流动、人口迁徙、阶层分化、社会管理、公共服务等一系列深刻的变化。和过去高速、粗放、以经济为中心的城市化不同的是,在互联网渗透一切的时代,在以人的现代化为重心的新型城镇化建设中,作为现代社会沟通融合的媒介已成为提升现代人格的利器,大众传媒尤其是新媒体在消除城乡信息壁垒方面的作用正在日益彰显。
早在“十一五”期间,国家就加大了对农村互联网基础设施的建设。工信部开展的“信息下乡”极大地解决了农村上网困难等问题。2011年,中国移动“农信通”、中国电信“信息田园”、中国联通“金农通”等农村综合信息服务平台已基本覆盖全国99%的乡镇,形成县、乡、村三级信息服务体系。农村成为互联网最重要的增长力量。
新市民的第一终端。CNNIC《中国农村互联网调查报告》显示,截至2013年12月,农村网民规模进一步扩大,达到1.77亿,比2012年增加2101万人,增长率为13.5%,至此,中国网民中农村人口占28.6%,成为近年来占比最高的一次。由于农村网民以低年龄、低收入、低学历人群为主,电脑上网无论成本还是技术门槛都比较高。而手机轻巧便携,操作简便,上网成本也相对较低,大量千元左右价格的智能手机,成为农村网民上网主流设备,使用比例达84.6%,高于城镇5个百分点。爱立信消费者研究室关于农村消费者通信消费模式的一项调查也显示,在中国农村地区,固定电话的普及率已经降至46%,手机的普及率则上升至90%,家用电脑的普及率则为31%。
新市民的第一媒介。改革开放以来的快速城镇化,使我国农村从传统封闭走向开放,新市民对新闻、娱乐、游戏、社交的需求日趋多元。智能手机在农村的快速普及使媒介功能、传播形态、媒体生态产生了急剧变化,尽管农村中老年群体的信息来源仍然以传统“第一屏”电视为主,手机的通话功能占据主流,但年轻一代对新媒体的热衷已势不可挡。智能手机实现了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传播元素的高度集合,短信、彩信、客户端、微博、微信、手机报等新的媒体应用的不断兴起和推广,使新市民通过新媒介满足其信息的大众化、个性化、娱乐化、商业化需求成为现实,农村受众开始从传统媒体生态下被动的信息接收者变为主动的信息集纳者。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着工业化进程加速,中国的城镇化经历了一个起点低、速度快的发展过程,仅用30年左右的时间完成了欧美200年的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地理空间的消弭,文化、身份的割裂,城市迁移导致的生活方式、交际方式的剧烈变化,带来了家庭的长期分离、空巢老人与留守子女等各种现实困境,一系列社会文化与社会心理的变迁使整个群体缺乏文化认同感、安全感和归属感。农民工新生代的成长过程中,这种割裂现象尤为突出。
拓展社会参与空间。新媒体的公共表达和社交媒体内容生产传播的“去中心化”,使内容生产者与使用者之间的界限逐渐消失。这种“互动创造”使得手机新媒体成为社会分层过程中实现话语平等的主流平台,前所未有地触发了新市民的文化自觉与社会意识,借助覆盖面广、传播速度快、传播手段灵活、互动性强的社交媒体,过去以亲友、乡邻等为主的简单社群被迅速拓展,地域、文化、阶层等界限消融,构筑起扁平化的多极空间;在各种信息的互动联通中,新市民主动参与感增强,重新定位自身角色,并逐渐建立起民主、法制、道德等现代价值体系。
改变话语场域。值得注意的是,社会转型关键时期利益多元化、利益冲突加剧,权利意识加强,尤其新型城镇化涉及包括人口、土地、资金、住房、生态保护等方面的重大公共政策,低门槛、低成本、高效率使得新媒体成为利益表达的重要平台。典型案例是土地转让引发的2009年乌坎事件,由于传统媒体的沉默,一批熟悉网络的年轻村民利用 BBS、手机短信、微博、网络视频等传播信息,甚至与外媒联动,主导了整个舆论走向,迅速推动了事态发展。2012年7月什邡事件和江苏启东事件中,2013年四川芦山地震、山东平度陈宝成案、浙江余姚水灾等事件中,手机新媒体均表现出了强大的社会组织动员能力,充分发挥社交媒体的社会动员作用,表达群体意见,凝聚了社会共识和建设力量。
在新闻化、娱乐化、商业化的大潮中,各种和农民切身利益相关的政策、资讯、服务内容被大量削减。涉及新农村建设的内容也大多被程式化表达,缺乏对新型城镇化中新现象、新热点的观察与解读,缺乏农民视角,缺乏贴近性与亲和力。如城市里早已普及的手机报,在农村很难看到,农民更不知道该如何订阅。在城市分众化服务与营销风生水起、遍地开花的情况下,为农村量身定做的内容却少之又少,新媒体服务城镇化陷入了内容瓶颈。
网络硬件滞后。农村互联网基础设施离新型城镇化要求尚有较大差距。2008年光进铜退、2011年光纤到户改造、2013年LTE网络部署都集中在城市地区。“宽带中国”战略实施后,城市宽带接入能力提高到20M以上,农村地区还在向4M努力,高速网络的差异更加突出。随着3G、4G等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农村更多依赖有线宽带,但网络覆盖仍旧薄弱。以中国联通为例,全国2万多个自有营业网点中,县乡级7000个,占比仅为35%。由于网络差、服务差,广大农村难以体会到互联网的便捷。东西部发展不平衡的状况也十分突出,据工信部统计,截至2014年3月底,东部发达地区移动电话普及率达到110%,欠发达的中部和西部地区分别是76%和82%,农村地区普及率更低,远远不能适应农村互联网快速发展的需要
移动资费昂贵。虽然多数农民开始消费手机,但是通信消费习惯多是语音为主,新业务中资费比较高的手机上网、网上游戏等需求受到制约。调查结果显示,在没有使用上网业务的用户中,68.7%的用户是由于资费较高。尼尔森调查发现,在智能手机普及率较高的国家,用户更倾向于选择固定资费的数据套餐;而在智能手机普及率较低的国家,用户更青睐按照实际使用量支付费用,或是直接使用WiFi上网。对于我国广大农村消费者来讲,消费习惯偏好固定网络流量的固定资费,中国移动、中国联通等各大运营商的资费标准仍然偏高。
平台建设落后。手机媒体中涉农网站、涉农信息平台、涉农媒体、应用程序等开发水平低下。如安装在智能移动终端上的APP应用程序中,针对农村受众的少之又少。对新型城镇化建设中的重大议题、公共话题缺乏议程设置,对与农民生产、生活密切相关的各类实用信息缺少互动指导,权威性、即时性、互动性、活跃性都较低,开发运行一段时间后很容易就成为死平台硬平台。而社会化媒体的本质是互动分享,缺乏新市民的有效参与,其公信力、覆盖率、影响力自然大打折扣。
媒体素养欠缺。首先,我国农村受众由于受教育程度低,媒体素养欠缺,信息化应用水平不高,消极使用手机新媒体的现象比较突出。在一项对江苏4个乡镇及下辖的10个村庄的入户深度访谈与问卷调查显示, 农村受众对新媒体的消费内容单一,以“了解时政新闻”为主要目的的人最多,达到154人。“上网看视频”和“娱乐交友”分别有107人和84人,“获取和农民相关信息”的51人,“找工作”的仅24人,关注农村政策和农业科技知识的农民不到5%,对新媒体不仅缺乏理性消费,也缺乏信任度。其次,信息流割裂、碎片化移动化阅读等新媒体属性也降低了新市民对手机媒介的使用、理解能力。再次,与城市居民相比,农村受众利用微博、论坛、QQ群、手机短信等媒介表达观点、互动参与的能力,以及在涉及切身利益时进行维权的能力也整体薄弱。
随着新农村建设的推进,新市民对信息的需求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迫切,改善农村地区基础设施落后局面,需要在城镇化建设的空间布局中早作谋划,针对城镇规模、产业布局、人口聚集情况,针对农村地区用户分散、投资收益低等情况,在农村地区探索新的建设模式,包括整合政府、企业、运营商资源的共建共享模式,加强网络基础设施建设,推动城镇化建设中互联网的全面覆盖。
加大扶持,降低手机新媒体使用成本。国家“家电下乡”等政策曾经在刺激农村消费潜力、改善农民生活水平上发挥了积极作用,新型城镇化的信息化建设同样需要通过政府推动、企业参与、农民受益的方式推进,出台相应的扶持政策,加大农村通信费用的补贴,设立专项基金。整合涉农金融机构、涉农企业、家电企业、通信企业的资源,组织信息服务下乡、手机下乡、电脑下乡等,针对农村推出一些低价手机,低价套餐,有效降低农民运用新媒体的成本,使手机这种新的传播工具在农村更加普及,有效破除城乡信息壁垒。
搭建平台,提升社会效益及经济效益。手机新媒体在农村的日益兴起,通过扩大影响力,手机新媒体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都会得到极大提升。政府应规划和搭建更多功能完善的涉农信息服务平台,如语音平台、手机平台、互联网平台、媒体平台,搭载新型城镇化政策方针、新农村建设成就,以及与农民有关的各种农业、科技、法律、金融、文化、就业、医疗等实用信息,使手机新媒体成为新农村信息化建设中政治、经济、文化传播的新平台。近年来,“江西新农村网”在互联网平台基础上,结合短信、声讯和无线互联网,实现了“农信通”短信服务和“新农村手机报”信息下乡。甘肃移动、甘肃日报社与每日甘肃网通过彩信方式为广大农民提供农业政策新闻和实用信息,每月仅3元,以及全免费的“赣州农民手机报”的开通,等等,都是积极的探索。
提高新市民的媒介素养,从被动传播到互动参与。人的现代性的形成与媒介的使用密切相关。对于农村受众而言,“让广大农民平等参与现代化进程,共同分享现代化成果”正是新型城镇化的目标所在。提升新市民的媒介素养,使其逐渐从被动的信息接受向积极参与、互动转变,使其从无序参与到理性选择,增强新市民在城市化进程中作为个体及群体的主体性、自觉性、现代性,形成自觉的政治、文化意识,并培育一定的管理能力及经济思维,只有这样,实现社会资源和媒介话语权的共享才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