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跃飞
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创建,是在全国各路红军离开原有根据地后,在长江南岸中国苏维埃运动发展中建立起来的一个重要战略区域,在长江南岸与川陕根据地相呼应。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之所以具有它特有的价值和贡献,在党的历史上占有其重要地位,能够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少数民族聚居区建立和发展,这与党在这一时期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思想政治工作密切相关。任弼时、贺龙、王震、肖克、关向应等领导人深刻认识到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在教育、宣传、发动及组织农民的实践活动中,形成了极具特色的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理论和方法。通过强有力的思想政治工作,激励广大农民群众投入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运动,为革命根据地的开辟与巩固,为革命火种的保留及燎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革命的根本问题是政权问题。建立苏维埃政府可以进一步团结群众,武装群众,也是保证革命最终胜利的基础。围绕着政权建设这一主题,湘鄂川黔党组织做了大量的思想政治工作。为了搞好乡、区、县三级的苏维埃政府建设,在湘鄂川黔省委的领导下,以省革命委员会的名义印刷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地方苏维埃组织法草案》,作为政权建设的行动指南。省委派出的红军工作队,依据《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地方苏维埃组织草案》的规定,在乡、区、县建党的同时,迅速帮助建立乡、区、县各级苏维埃政权。苏维埃政权建立的步骤一般是从乡开始,由区再到县,与建党步骤大致相同。不同的是:因为政权有“临时”和“正式”之分,所以革命政权在乡、区、县又分做两步进行:第一步,从发动群众,分发地主粮食财产的斗争中建立乡、区、县的临时政权——革命委员会;第二步,城乡革命委员会,在分田斗争深入,查明阶级成分时,进行群众民主选举运动,建立正式苏维埃政府。在乡、区普遍建立了苏维埃政府的基础上,县一级的革命政权也陆续建立起来,1934年12月至1935年春,先后建立了永保、郭亮、桑植、大庸等县苏维埃政府。在两河口成立了宣恩县苏维埃政府,在空壳树成立了慈桑联县苏维埃政府。据不完全统计,湘鄂川黔时期,建立了七个县苏维埃政府,五十一个区苏维埃政府,二百三十多个乡苏维埃政府。1929年,毛泽东根据红军建军的经验,起草了《中国共产党红军第四军第九次代表大会决议》,即《古田会议决议》。《决议》系统的总结了我党我军政治工作的基本经验,阐明了政治工作的地位、作用和基本原则。这是我军建设和政治工作建设的一个重要里程碑,是党的思想政治教育史上的第一个纲领性文献,是我党我军思想政治教育形成的重要标志。1934年在红军第一次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周恩来、朱德、王稼祥等党和军队的领导人,提出了“政治工作是红军的生命线”的科学论断,在党的思想政治工作发展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土地革命的深入开展,使农民的革命热情普遍高涨,毛泽东同志提出了红军应担负起消灭敌人,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帮助群众建立革命政权的三大任务。中共湘鄂川黔省委对各级武装建设非常重视。在《创造湘鄂川黔边苏维埃新根据地任务决议》中,省委对主力红军以及各级的地方武装建立提出了相应的要求。1935年1月,湘鄂川黔省委书记任弼时在红二军团的积极分子代表会议上强调革命武装建设的重要性,还对武装部队的建设规定了5 项任务。根据省委的安排,主力红军以及各级地方武装力量的建设较快地开展起来。在主力红军的建设上,1935年1月至10月,郭亮、永保、桑植、大庸、龙山、来凤、慈利、常德和石门等县都在不断地扩充主力红军的数目。据不完全统计,这在半年多的时间的“反‘围剿’斗争中,红二、六军团经历了大小战斗三十余次,部队不仅没有减少,相反由原来会师时的七千四百多人,发展到两万多人,成为中国革命的一支坚强主力军。”[1]在地方武装的建立上,省委和省军区政治部都非常的重视,于1934年12月22日颁布了《关于游击队中党的工作的指示》。据不完全统计,地方各级的武装力量中,“有游击大队(或支队)三十六个,游击队(或中队、分队)二百三十多个,共计一万八千六百多人。”[1]同时,在区乡游击队中普遍建立了党支部,整顿队伍,增强游击队的组织纪律性和战斗力。到1934年10月,湘鄂川黔边工农武装割据的局面基本形成。在党正确路线的指导和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推动下,革命形势迅速发展,斗争烈火成燎原之势。革命力量空前壮大,人民的革命精神被唤醒,红军的斗争热情异常高涨。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所呈现出来的生机勃勃的景象,同国民党统治区民不聊生的悲惨景象形成鲜明的对照。它使陷身于苦难深渊的各族人民看到了一线光明和希望。
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通过的《农民问题决议案》指出:“工人阶级在农民中领导的巩固是土地革命胜利的先决条件。农民运动与工人运动密切的联系,巩固工人阶级与共产党在农民运动与工人运动中的领导,并将无产阶级的份子引入农民运动及其领导机关中来。为达到此目的,必须使工人组织与农民协会发生经常的关系,必须向广大农民群众宣传工人阶级斗争的意义与目的,使他们觉悟只有在无产阶级领导之下,才能够得到解放,并在失业回乡去的工人中工作。”[2]
在我国农村,由于长期受乡绅和宗族势力的控制,农民一直笼罩在家族温情脉脉的面纱中,浓厚的家族意识和宗法观念导致农民的阶级意识非常薄弱。大多数农民只知道家族而不知道阶级。土地革命初期,湘鄂川黔边,无论哪一个县,封建家族的组织都十分普遍,多是一姓一个村子,或一姓几个村子。在打土豪、分浮财的过程中家族意识和宗族观念严重束缚着农民的手脚。[3]宗族意识不仅妨碍农民协会的建立,而且往往会使农民的暴动被地主豪绅利用,演变为族姓冲突,导致暴动失败。在分田的过程中,地主豪绅经常乘群众还没有发动起来,就利用宗族观念来破坏土地的分配,搞假分。有时农民即使被发动起来,参加了斗争,这种参加斗争的行为也是被动的,往往不是出于阶级意识的自觉,而是带有自发的仇富恨霸的报复心理。怎样通过思想政治教育来启发农民的阶级意识,揭开温情脉脉的家族面纱,使农民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受压迫和控制的地位,并能够运用阶级的力量来维护自身的权益,这是共产党能否争取广大农民群众积极加入到土地革命运动中的关键。为了肃清农民的家族意识和宗法观念,强化农民的阶级意识,通过学校开展教育是最好的形式。在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创办的各类学校中,红军通过各种红色教材向农民灌输阶级斗争的观念,宣传革命的道理。教材中联系阶级斗争实际的内容非常多。红军唤醒农民阶级意识的宣传教育工作是艰苦的,在宣传的同时,红军每到一地都把打土豪没收的谷子、财物分给当地的农民群众,并号召他们与红军一起去打土豪。经过红军和地方党组织的宣传鼓动和物质上得到实际利益,农民群众逐渐被发动起来,在打土豪的过程中逐步明白了什么是剥削,意识到自己所受的苦难源于阶级的压迫。在创建湘鄂川黔根据地的过程中,党和苏维埃政府领导农民打分田地,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土地革命,使贫苦农民的土地要求得到满足,从而调动了广大农民群众的革命积极性,促进了湘鄂川黔根据地的巩固和发展。土地革命时期党的农村思想政治工作几乎都围绕着激发农民的阶级意识来进行。土地革命与阶级意识相互统一,没有阶级意识就无法进行土地革命;相反,土地革命又进一步强化了农民的阶级意识,农民知道了阶级剥削,建立了阶级意识。
毛泽东说:“中国历来只是地主有文化,农民没有文化”,“中国有百分之九十未受文化教育的人民,这个里面,最大多数是农民。”[1]提高农民的文化水平是根据地发展的一个重要方面,也是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1931年11月7日,第一次苏维埃代表大会通过的《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里就明确规定:“中国苏维埃政权以保证工农劳苦民众有受教育的权利为目的,在进行国内革命战争所能做到的范围内,应开始施行完全免费的普及教育,首先应在青年劳动群众中施行,并保障青年劳动群众的一切权利,积极引导他们参加政治和文化的革命生活,以发展新的社会力量。”[4]1934年,毛泽东在第二次苏维埃代表大会报告中指出:“苏维埃政府用一切方法来提高工农群众的文化水平”。
在教育方面,省、县革委会设有教育部,区革委会内设有文化教育委员会。一些区、乡先后办起了工农群众自己的学校——列宁小学和红军小学。这些学校的设置,大都是利用原有的校舍,教师则由县教育部派遣,或留用原来的教员。由教师新编的教材,其内容主要是关于俄国十月革命和苏联人民艰苦创业的经验,党和红军的政策以及当地人民英勇斗争的事迹。学校招生,绝大部分是贫雇农子弟,以少年儿童为主,也招一部分青年,一律实行免费教育。学校废除了打骂教育制度,建立了新的教学次序。从1935年1月起,湘鄂川黔苏区相继成立了九所列宁小学校。学生中,贫雇农子弟占百分之七十,其他学生也都是劳动人民子弟。桑植县,早在1929年5月,红军就办了一所小学,一个教员,两班学生100 余人。到1935年,仍设小学一所,教员4 人,学生60 多人,学生主要是贫雇农子弟,也有中农、手工业者的子弟。教材由教师编写,宣传党和红军的政策。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教学和学习。教学紧密结合革命实际,培养出了不少优秀人才,1935年7月,就有40 多人参加革命工作。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的科学文化教育批判了当地落后的封建宗法观念,树立了科学的马克思主义阶级观,对于工农群众科学文化水平的提高和根据地的建设、巩固起到了重要作用。
社会观念的更新还表现在唤醒了农民“翻身做主人”的意识。当时“每个工农群众都认识苏维埃是工农自己的,自己有权享受苏维埃一切利益,有权参加苏维埃一切工作。红色歌谣唱出了翻身农民的心声:“人民政权苏维埃,恩情比天还要大,领导人民分田地,分田分屋又废债。”“一致拥护苏维埃,遍地红花开,人人笑开怀。”封建伦理观念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通过党的政治宣传教育,根据地老百姓的阶级意识逐渐形成,同时,传统宗族观念、迷信思想都受到冲击。在革命的风暴中,“地主政权既被打倒,族权、神权、夫权便一概跟着动摇起来。”[5]对传统观念的改造,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最难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农村所从事的苏维埃革命,从根本上来说是一场深刻的社会变革,从农民心理的嬗变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马克思主义认为,民族有大有少,社会制度有先进和落后,但绝无优劣和贵贱之分。马克思主义主张民族平等,反对任何形式的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列宁说:“我们要求国内各民族平等,并无条件地保护一切少数民族的权利”。[6]中国共产党在处理民族问题上,一贯坚持民族平等这一马克思主义的根本原则,在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时期,根据民族平等这一根本原则,以及各民族的情况和特点,制定并实行了一系列具体的适合中国国情的民族政策,做了大量艰苦的民族工作。
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位于武陵山片区,为湖南、湖北、重庆、贵州四省市交界地带,是土家、苗、白、汉等多民族聚居区,如何加强民族工作成为当时党制定政策方针时的一个紧迫且复杂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湘鄂川黔省委和省革命委员会中都得到了重视,在政策中有不少关于民族平等和团结的内容。
(一)帮助少数民族建立政权。1934年7月,贺龙、关向应领导的湘鄂川黔革命军事委员会在贵州沿河县铅厂坝召开黔江特区第一次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大会作出会议决议案。黔东特区工农兵代表会议完全接受《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第十四条关于少数民族的态度,特别反对国民党军阀白崇禧、王家烈、陈渠珍等对于苗族的屠杀。因此,对于居住在贵州、湖南、四川境内之苗族,决定以全力帮助他们得到解放与自由。随即于7月21日至22日召开的黔东特区第一次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中就通过了《关于苗族问题决议》,帮助苗族农民完全得到土地,建立苏维埃制度的自治区域,并消除民族的嫌隙,进行亲密的联合,共享苏维埃公民的一切权利,共同打击敌人的反动压迫。1935年夏秋之际,红二、六军团在湘鄂川黔建立了九个县级苏维埃政府,每个苏维埃政府的主席或副主席都由当地的少数民族人士担任。如永保县苏维埃主席田玉祥(土家族),郭亮县苏维埃主席彭兴富(土家族),慈桑联县苏维埃副主席钟芳清(白族)。黔东苏区革命委员会的三十二位常务委员,三分之二为当地的苗族。根据地的少数民族还建立农民协会、贫农团、妇女会、儿童团等群众组织。少数民族的村寨还建立党组织,他们的优秀分子加入了共产党,湘鄂川黔根据地的永顺县,1935年3月就有土家族党员三百六十多人。[7]革命根据地的少数民族在政治经济上获得解放,他们在政权建设,除奸反霸,扩红支前,组织生产,保卫红色政权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二)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时期,少数民族的民间组织就有神兵。神兵成员中以土家族和苗族为主,人数最多,影响范围也最大。1934年6月16日,贺龙、关向应、夏曦和卢冬生四人联名发布了《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湘鄂川黔革命军事委员会致贵州印江德江婺川沿河各县神坛诸同志书》的公开信,信中强调“信教自由,保护神坛和不信神者的自由”。[1]在1934年6月23日通过的《湘鄂川黔边特区革命委员会政治纲领》中也提到组织群众,保护工人和农民群众的信教自由。贺龙总指挥给红二方面军下命令:“帮助少数民族剿匪;不经房东许可不得进屋;对少数民族的衣着等不得干涉。”
(三)帮助建立少数民族武装。黔东特区第一次工农兵苏维埃代表大会通过了《关于苗族问题决议》,帮助苗族建立苗族工农武装是该决议的主要精神。在中国工农红军学校第四分校,专门建立起了地方武装干部训练大队,对少数民族的干部进行重点培养。同时派遣优秀党员深入到由土家族、苗族和白族人民组成的工农武装队伍中。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退出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为掩护主力红军实行战略转移,主要由土家族、苗族、白族战士组成的红十八师坚持根据地的斗争。红十八师的各族指战员,经过残酷血战,坚持近两个月,同数十倍的敌人进行二十几次浴血奋战,用鲜血和生命掩护了主力部队的长征。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时期,各级党组织将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民族理论同民族工作的具体实际相结合,正确地解决了民族问题,而且积累了丰富的民族工作经验,认真总结党在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时期的民族工作的丰富经验,至今仍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1] 全荣阶.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M].北京:中央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22~44
[2] 中央档案馆编.中国共产党第二次至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258~259
[3] 李德芳,杨素稳.论党在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的农村思想政治教育经验[J].马克思主义研究,2007,12
[4] 韩延龙,常兆儒.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根据地法制文献选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11
[5] 毛泽东.毛泽东选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39:31,第1 卷
[6] 列宁.列宁全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00,第19卷
[7] 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况编写组.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概况[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