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关系的微博政治参与研究

2015-03-18 05:32李至敏王金水
关键词:利益冲突理性领域

孙 奔,李至敏,王金水

(江苏省行政学院科社教研部,南京210009)

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关系的微博政治参与研究

孙 奔,李至敏,王金水

(江苏省行政学院科社教研部,南京210009)

随着互联网在中国的普及和发展,非直接利益者往往将微博变成其政治参与的工具,由此衍生的非直接利益冲突对中国社会政治稳定具有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一方面基于互联网去中心化以及信息传播的公开性、即时性、互动性等特质,民众的网络政治参与能力给政治体系带来极大冲击,另一方面政府在政治参与中的信息监管能力和大众媒体在信息传播中的主导能力都被弱化,容易衍生大规模的、群体性的非直接利益冲突。当面对公共议题甚至矛盾冲突,基于微博围观心理和公共理性精神的引导,微博政治参与行为主体能够自觉参与政治实践,自觉接受公共理性精神的约束,合理表达直接或间接利益诉求,通过微博公共领域互动和协商就事件性质达成可接受的社会共识,从而维护和巩固了社会政治动态的稳定以及公共权威执政的合法性基础。

微博政治参与;非直接利益冲突;社会政治稳定;公共理性与协商

一、微博政治参与不断放大非直接利益冲突

在互联网大潮的裹挟之下,“数字化生存”方式即使没有全方位渗透现实生活,也必将影响到可预见的将来。信息的联接、共享和行动(包括思维)的互动、交往作为个体的高层次需求,已经在互联网时代获得技术支持。微博作为中国民众网上沟通和参与的最重要手段,既是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也可能对中国社会政治稳定产生前所未有的结构性影响。

(一)微博政治参与是互联网新技术渗透现代社会经济生活的必然产物

自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在中国逐步兴起,经过二十多年稳步发展,中国互联网在网民规模和覆盖区域方面已经成为全球第一大网,截至2013年12月,中国网民人数至6.18亿、互联网普及率达45.8%。据2014年1月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称:“中国互联网的发展主题已经从‘普及率提升’转换到‘使用程度加深’。”这意味着自2011年以来中国互联网普及率逐年放缓而逐渐饱和,中国互联网发展主题将要并且已开始从数据堆砌转向质量的提升。毋庸置疑,伴随着网络信息科技的持续创新和随之而来的网络内容服务的全面拓展,互联网渗透到中国社会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已成必然。因此,在当下这样一个以网络为信息传播平台、社会舆论放大器的全球互联网时代,民众基于新兴网络媒体的快速渗透和广泛应用,其在复杂多变的社会环境中如何获取信息、表达意见等方面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革。

因此,微博作为随时随地能够即时分享、传播和获取信息的网络应用平台,就是基于去中心化的网络模型和Web2.0信息技术理念的兴起,互联网新技术满足民众社交需求的应用典范。2006年Twitter(推特)网站创立以来,类似Twitter的社交网站开始在国内运作,2010年7月CNNIC首次提到“微博客”等新兴网络应用的快速发展,在这其中以迅速崛起的新浪微博为典型代表。“微博目前在短时间内已经发展成为超过一半中国网民使用的主流互联网应用”。①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http://www.cnnic.net.cn/hlwfzyj/hlwxzbg/mtbg/201302/t20130219_38712.htm.类似Twitter的微博在中国复制和流行并非偶然,它符合互联网传播的潮流。艾瑞咨询公司对网民网络行为的跟踪研究证明了这一趋势:“2013Q2社区交友类服务在PC端网民渗透率超过90%,进入成熟发展阶段。从整体流量看,移动端流量显著增长。其中……微博App端流量超过40%。”②Research(艾瑞咨询),http://wwwi.research.com.cn/Report/view.aspx?Newsid=206675.根据艾瑞咨询公司的数据判断,在位于网民渗透率第四位的社交服务类应用中,用户用于微博服务的时长和流量仅在移动端落后于微信。可见,在中国微博已经成为民众利用互联网即时分享、传播和获取信息的最常见、最重要网络应用平台。

(二)微博政治参与容易引发非直接利益冲突,影响社会政治稳定

微博应用已成为互联网时代中国民众信息沟通和表达意见的一个成熟的、不可或缺的工具。尽管微博从产生初期直至现在仍部分拘泥于私人间的具体行为的交流和诉说,但是中国的微博发展已经有了新的趋势,即这种简短编辑和“一触即发”的实时交互机制正“转向发现和传播社会事件,逐渐成为全球或地区热点事件的传播中心,向一个有担当、有影响的媒体转变”[1]。微博网站的前辈Twitter早在2009年就已经用“分享和发现世界各处正在发生的事”的首页标语代替了曾经经典的问句“你在做什么”。从2013年度中国微博热点话题来看,王菲离婚、雾霾危害、雅安地震、延迟退休等均表明民众对事件所彰显的社会公共性的关注。在古希腊时期,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分析城邦的制度和历史经验开创了政治学,其中城邦就是所有公民的事务,它是公共性的体现,雅典公民视参与城邦事务为荣誉,因而对体现公共性事务的关注和表达就是参与政治活动。如果说“公民通过互联网参与政治活动,从而产生了网络政治参与”[2],那么如今民众普遍利用微博这一工具就公共事务表达意见,汇集公共舆论,影响和监督政治决策的制定和实施,就是微博政治参与。

中国微博政治参与同当前社会政治稳定具有内在的逻辑统一性。一方面,维护中国社会政治稳定是开拓微博政治参与广度和深度的前提和保障,另一方面,微博政治参与的深化和拓展也有利于中国社会政治实现动态的、更高层级的稳定。德国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则通过分析Twitter应用者发布情况得出Twitter应用者中多数关心政治的结论。“政治参与扩大是政治现代化的标志”[3]1,随着中国微博用户数量的持续膨胀和用户政治参与的不断扩大,微博政治参与必将影响中国的社会政治稳定格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微博政治参与一定会带来稳定,相反,种种社会现实,比如网上民众一致对官员腐败等不良现象的口诛笔伐,也证明由微博参与引发社会矛盾和现实冲突的可能性不断增大。其中根本原因在于微博政治参与与社会政治稳定的非同步性,微博政治参与在转型期中国的爆发式发展逐渐衍生一种特殊的、体制外的舆论施压机制,继而使原有利益格局安排不再均衡,导致社会情绪的对立。

(三)非直接利益冲突关系作为新型的社会政治不稳定因素往往通过微博阵地进行体制外角逐

所谓非直接利益冲突,类似表述最早见于2006年《瞭望》新闻周刊,记者发现尽管利益冲突是中国社会冲突的集中体现,但是一种为各主管部门普遍担忧和高度警惕的特殊现象,就是“无直接利益冲突”正在凸显,即“社会冲突的众多参与者与事件本身无关,而只是表达、发泄一种情绪”[4]。黄顺康详细阐释了对无直接利益冲突内涵的理解。黄顺康认为,这种集体性事件使用“非直接利益冲突”概念更为贴切,因为非直接利益冲突范围和程度均受较小的直接利害关系诱发。而愈是辐射范围广大、持续时间久远的大规模群体性事件,愈是成为矛盾冲突的导火索,个中利害关系及其参与者没有直接利益关系。“使用‘无直接利益冲突’容易使人误认为事件中没有任何‘直接利益诉求’,从而产生认识上的困惑。”[5]非直接利益冲突衍生的逻辑路径在于,转型期中国社会利益结构性矛盾的过度累积与民众身处其中并且长期潜在的承受非正义的待遇而无力改变的现状之间的矛盾无法转化和化解,借机汇集成一种变异的社会情绪以求压抑感和焦虑感的释放。当直接或非直接利益冲突无法在正式制度、体制内得以有效解决,就会充分借助随时随地随意表达个人情绪和意见的微博这一有效传播工具,非直接利益冲突者也会借机宣泄和传播不满情绪,于是兴起影响社会政治稳定的群体性冲突。

所以,转型期中国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孕育着诸多社会政治不稳定因素。亨廷顿曾在《在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中郑重提出强政府理论,即政治现代化程度比较低的后发展中国家必须具备制衡公民政治参与的能力,就是说,不可以过分启动和容忍政治参与,否则将不可避免地陷于动荡,步入现代化的死胡同。中国正处于社会大转型时期,治理能力、体系和国家政治制度建设落后于社会经济分化程度,社会经济利益关系的多元分化带动民主意识、主体意识及民众参与意识的提高,“从而导致公民政治参与的内容和形式不断变化和日益丰富,当然制度内的、有序的政治参与有利于政治发展,而制度外的、体制外的无序政治参与如果不能有效引导和积极规范,就会带来政治动荡和不稳定”[6]。因此,互联网时代一方面基于互联网去中心化、去层级化,信息传播的公开性、主动性、即时性、互动性等特质,民众的网络政治参与能力对政治体系带来极大冲击,另一方面政府在政治参与中的信息监管能力和大众媒体在信息传播中的主导能力都被弱化,如果微博政治参与还游离于制度和体制之外而不被规范地无序运作,由此衍生大规模的、群体性的非直接利益冲突,对中国社会政治稳定具有不可估量的负面影响。

二、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特点及影响

作为影响民众政治情绪和政府决策过程的新兴政治参与形式,微博政治参与就是普通民众利用微博这一工具就公共事务表达意见,汇集公共舆论,影响和监督政治系统。微博政治参与主体广泛,一般均与矛盾冲突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甚至不存在间接利益关系,因此普通微博用户自发围观公共事件的微博政治参与同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具有内在一致性。

首先,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主体是互联网虚拟空间中的普通微博用户,具有非常明显的地域分散化、意识凝聚化、地位弱势化等倾向。既然政治参与是“平民试图影响政府决策的活动”[3]5,那么政治参与主体即试图影响政府决策活动的平民。这里的平民是指一国政治职业者尤其是政治精英以外、仍同属一个政治实体的其他公民,尽管他们与政治精英相比一般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相对占有较少的社会资源,但是依法享有政治权利。微博政治参与主体不同于传统意义的政治参与主体,能影响政府决策的微博活动主体不限于本国公民,不仅包括尚未达到行使法定政治权利年龄的本国公民,而且包括外国网民在没有国别界限的公共虚拟空间的言论。只要通过微博能影响政府决策的人,即可以被定性为中国微博政治参与主体。如此一来,分散于各地区的公共事件关注者即使是不在场的非利害当事人,借助微博也可能成为某具体公共事件的参与主体。一旦现实生活世界的利益冲突事件借助辐射范围广大的微博而获得公开性和可见性,即使是千里之外与事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广大民众,也会想象自己或所处团体、阶层的抽象利益可能会受到类似不公平、非正义的严重迫害而凝聚着一种类似于阶层意识的同感。比如,近年来高潮迭起却又均未走出“网民曝光——舆论声讨——纪委介入”套路的网络反腐,背后均反映出普通民众与公权力阶层的对立和不信任心理。雷政富、杨达才等被查办的人与微博用户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关系是不言而喻的。微博参与者仅怀着对公权力不法行使者的愤怒和自发维护党和人民利益的动机,成为监督官僚主义和不正之风的利器。

其次,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行为是微博用户自发影响政府决策的手段和活动。自主高效的行为方式、强交互性的行为传播、非体制化的行为性质,是这些能够通过互联网空间迅速放大群体性冲突、唤起社会不同阶层团体如官民、医患、劳工等在抽象意识和观念上对抗的微博参与行为的特点。传统政治参与行为主要表现为选举、参加政党、参政议政等,政治精英往往占据垄断地位,即使是香港地区民众也因其“对政治参与同时存在高程度的参与认知度和低水平的行为参与率现象而被恰当地冠以‘细心的观众’之称谓”[7]。中国民众利用微博工具参与公共事务、捍卫公共利益的愿望和活动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可以说彻底颠覆了传统政治参与方式,尤其是凭借话语文字的“议政”得以被微博淋漓尽致地发挥,而选举或者参加政党等参与方式在微博领域基本难寻踪迹。这看似打破了传统政治参与的定义,即仅仅表态而不实际参与活动来影响政府行为,其实微博恰恰具有以言行事的能力,微博言论作为具有言说功能的行为实践是具有行为属性的。因此,凡能接触网络、使用微博,就可以随时随地、几乎零成本地参与公共话题互动讨论、关注公共事件,促使用户更全面地接受信息和更理性地深入思考。这也同时回答了民众如何走上从事不关己的看客到“细心的观众”再到“无微不至”的微博用户的历程,因为微博参与避免了“公民进行政治参与需要付出一定的时间、精力、体力和金钱,同时还需放弃一些机会或闲暇”[8]的缺陷和其他人身或者政治风险,可接受的参与成本与迅速形成公共舆论影响政府决策的高效率同时兼顾。

再次,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内容已经转向对公共领域的全面关注,而不再侧重于私人间情感和具体行为的絮叨。微博用户对公共性事务的关注和批判即可称为微博政治参与。有人曾对公共性做了两方面的定义,“一个是通过进入公共场合而获得的可见性,二是与公共利益的相关性”[9]。微博用户所关注的内容与公共性的定义基本契合。从可见性特征考察,微博参与主要表现在发表不超过140字的文字更新信息或者关注转发其他微博用户文字。不论是针对公共事件抑或抒发私人情绪,只要被其他微博用户所关注,被关注者的微博就如同城市广场必须开放供人浏览和评价。从公益性特征分析,微博作为异军突起的新兴自媒体,以其实时交互性传播机制正在引发一场关于社会话语权的革命。社会话语权如何分配事关公共利益,“公共性本身表现为一个独立的领域,即公共领域”[10]。微博要转向更具政治影响力和社会担当的媒介平台,微博用户要成为更具批判品质和社会视野的个体,就必须转向公共领域而不能仅满足于对日常私人生活的絮叨,尽管我们不能苛求微博参与内容必须排除私人情感、行为的宣泄,也不能满足于争取社会话语权的微博自媒体对某些公共事件的关注。由于公共领域根基于生活世界,微博参与应自发地、全方位地渗透和代表整个公共领域,以全面监督和促进政府决策科学化。哈耶克的自生自发理论证明了“明智的决策一定是某种去中心化过程的产物,能够合并多人的智慧,因为一个人持有的信息是有限的”[11]。所以,这并非臆想,微博承载着全社会数亿民众对事实和价值的判断。微博社会能够全面掌握公共议题的相关事实并尽量促使每一位个体做出独立判断,至少能够成为最早将反映社会现象的公共议题纳入政治系统的基础性力量。

所以,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孕育着互动治理的稳定局面和公平正义的社会氛围,同时也滋生着过度参与和集体盲动的社会政治不稳定种子。通过对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主体、行为和内容的分析,我们可以相信,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意味着普通民众、尤其是民众中的弱势群体,当面对互联网中被迅速关注和转发的、尤其是针对公权力的社会公共事件,能够利用微博在网络中迅速汇集舆论并放大相关事件的影响力,切实影响和有效监督政策的制定和实施。但同时,中国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也有代表片面化、参与情绪化、无组织化、侵犯私人领域等缺点和不足,或会因此而放大现实社会矛盾冲突,引发网络社会的群体性事件,这不利于维护和巩固公共权威执政合法性基础。微博政治参与主体代表性差就是最显著的不足,根据EnfoDesk(易观智库)的统计,以市场占有率最高的新浪微博为例,用户主要集中在社会经济比较发达的东部省市,如北上广、江浙地区等,并且主要分布于社会精英阶层,然而年轻化、高学历的微博用户不能够代表所有民众。此外,普通微博用户除了易受少数意见领袖的引导而丧失独立判断,甚至不问真假、只问对错的盲目附和国外媒体谣言,如此因过度情绪化发生的政治参与时有发生。由于无组织化的体制外参与行为无法预测,社会情绪自然毫无预见地爆发,因此愈是没有直接利益关联性、没有与事件导火索的相关性,愈是吸引更多感同身受的微博用户的参与和互动,从而也愈是有可能激发非直接利益冲突群体的阶层对抗心理,导致更持久、更大规模的群体性冲突。所以,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具有内在的不稳定性,微博政治参与呼唤公共理性的规范。

三、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呼唤公共理性规范

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是普通民众积极探索政治参与新形式在互联网时代的产物。但网民在不倦地行动、不懈地探寻、不断地试路的同时,也需要科学的规范、理性的反思。培育公共理性这一沟通民众与政治系统的中介,让微博公共领域萌芽在微博用户良性自律的互动和协商中并成熟壮大,让政府决策在以微博参与为代表的公共领域的监督和批判之下实现科学化、民主化、合法化。

(一)微博政治参与成为互联网时代构建中国理性公共领域的重要契机

基于非直接利益冲突的微博政治参与正逐渐形成微博公共领域。公共领域是汉娜·阿伦特因袭古典政治学传统的产物,并为德国学者哈贝马斯所进一步发展和概念化。然而,不同于阿伦特将城邦生活与经济和家庭生活两分为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哈贝马斯所认为的公共领域既不是私人领域,也不同于国家政治系统,它能够将私人领域中产生的矛盾冲突形成共鸣,汇聚于公共领域这一平等开放的商谈和批判氛围,最终影响政治系统的决策,所以根基于生活世界的公共领域是二者的纽带。“公共领域首先指我们的社会生活中的一个领域,它原则上向所有公民开放,这一点得到了保障。在每一次私人聚会、形成公共团体的谈话中都有一部分公共领域生成。在这个领域中作为私人的人们来到一起,他们在理性辩论的基础上就普遍利益问题达成共识,从而对国家活动进行民主的控制。”[12]哈贝马斯的重大贡献在于对公共领域的定性,通过对欧洲历史特别是英国社会的考察,得出基于咖啡馆、报刊杂志、私人沙龙等非正式媒介就公共性事务公开表达意见或者批判性讨论而形成的非建制化的舆论阵地就是公共领域的结论。公共领域是非建制化的,这是它最大的特点,此外“原则上对所有公民开放、理性讨论形成公共舆论以及话题的批判性是哈贝马斯公共领域的三个要素”[13]。

反观微博政治参与,这一颠覆政治传统的政治参与方式,它重在思维和语言上的沟通和辩论方式的“议政”,重在以言行事,恰恰具有公共领域的特质。目前对于微博参与能否最终成长为成熟的公共领域,学界几乎一边倒地认定公共领域理论对中国传媒体制改革、社会组织的培育等具有积极意义,认为微博参与是公共领域在中国崛起的唯一契机;也有学者提醒微博参与可能不可避免于商业化运作与权力控制而沦为伪公共领域,对此应保持谨慎的冷静。中国数亿微博用户网络就如同一个尽管尚未成熟的社会组织,其政治参与游离于传统媒介传播系统与体制之外,尽管用户规模与社会影响力远不低于后者,但是如果能够继续提高微博参与主体的代表性而避免畸形的公开和开放,继续转向对公共议题的批判而不是沉溺于对娱乐、隐私等信息的追逐,继续培育公共理性并呼吁民众和政府在其统摄之下实现有效沟通而不是挑起社会情绪的爆发、阶层对抗心理的激化,如此微博参与将是互联网时代构建中国理性公共领域的重要契机。

(二)公共理性是规范微博公共领域的题中应有之义

“我们不能高估公共领域对民主制度和公民参与的重要性。同样,我们也不能忽视公共理性在公共领域框架内的重要作用。”[14]政治参与、政治交往是实现政治自主的重要途径,微博政治参与当然也是互联网时代人民利用微博工具实现当家做主的有效路径选择之一。继霍布斯、卢梭、康德等之后,罗尔斯最为系统地阐述公共理性。罗尔斯认为,公共理性起于宪政民主社会中一种叫作“民主公民身份”的观念,这是全体公民(每一位自由而平等的公民)都处在无法摆脱的社会基本结构之内而产生的公共善的道德观念。“这些平等地共享终极政治权力的公民通过何种理想和原则来行使这一权力,从而使得人人都能就其政治决定向每一个人合乎情理地提出辩护呢?”[15]617尤其在去魅化的现代民主社会,“民主的基本特征就是合乎情理的多元论这一事实”[15]612,命运共同体要在矛盾冲突和危机面前能够继续维持团结合作和有效运作的状态,就需要全体公民接受并遵循公共理性观念的指导而行动。

中国微博政治参与的发展存在于作为后发国家实现现代化的过程中,在市场化、民主化的转型和变革中多元事实同样不可避免且合乎情理地存在着,没有了公共理性支撑的公共领域只能是社会情绪爆发的菜市口,脱离了公共理性笼罩的微博政治参与也不会真正实现公民的政治自主。在7·23温州动车事故中,许多网民关于该事故的信息来源是没有实名认证、假冒央视记者柴静的微博,他们毫不怀疑地接受了该微博中关于惨烈事故的悲情渲染,即使该微博和引起的网民舆论最终发挥了对推动动车科学管理的积极影响,但其中公共理性的缺失是不言而喻的。罗尔斯关于公共理性的出发点在于政治自主,而动车事故舆论背后体现的并非本真的民意,而是被操作、被鼓动的情绪化的民意,长此以往实现人民当家做主的舆论民情,将不是在公共理性的理想和原则指导下自由平等的公民公开辩论和商议并体现对他人权利尊重的正义程序下良性生成,即使产生正义的结果也是非正义程序和躁动情绪的偶然结合。公共理性的缺失显然对规范微博政治参与、完善中国公共领域发展的长效机制的不利,要培育公共理性需要公民能够自觉进行政治实践。以多元主体在微博空间就公共性话题自由平等公开地讨论为最显著特征的微博公共领域,呼唤公共理性回归的同时也能够充分促进公民的政治参与自主性的发挥,公共理性是规范微博公共领域的题中应有之义。

(三)协商民主机制能够有效拓展微博政治参与的发展空间

多元社会和利益分化引发的分裂和对立被网络公开和放大,微博政治参与倒逼中国政府必须走出传统维稳的窠臼,顺应政治发展的民主化潮流,以实现人民当家做主为价值取向,以自觉参与政治实践达成共识为现实目标,走向权利充分流动的动态稳定。协商民主理论是哈贝马斯构建交往理性分析晚期资本主义合法性危机时提出的新的民主范式,强调公共理性的指导、公开审议和协商的过程、公共利益的考虑等,其核心是自由平等的政治主体充分发挥政治自主性以实现偏好转换、形成社会共识、走向多元共治。

微博政治参与中协商民主机制的引入,一方面能够促使网上公共协商在公共理性的指导下就具体社会正义事务达成民众广泛接受和认可的共识,另一方面也能够有效促进脱离不了现实生活情境的多元微博政治参与主体通过自觉政治实践表达相应的直接或间接利益诉求。罗尔斯通过原初状态设置“无知之幕”证明了哲学上优先存在的正义观念,这既存在价值取向的缺陷,也脱离了现实生活情境。其一,公民在哲学预设的正义观念标准的引导下判断现实事务和政策,必然导致以限制公共理性发挥为代价而达成共识,政治自主沦为工具性手段,“公开运用理性的实际意义就不在于实现政治自主,而仅仅在于用非暴力的手段维护政治稳定”[16]82。其二,“‘无知之幕’越是被撤除,罗尔斯的公民越是变得有血有肉,他们就越是被卷入一个逐步制度化的等级秩序当中”[16]81,即现实生活中的民众面对已经在理论上完成的合法性商谈,变得毫无民主政治生活的活力,公民基本利益诉求受到压抑。不同于公民政治自主的发挥和多维视角的审视受到的限制,协商民主机制确保了政治参与和政治交往的政治自主,协商民主的讨论则不预设唯一正确的观点,而是立足于参与者的自觉实践,通过自由平等公开的讨论以求共识。

协商民主机制引入微博政治参与,是协商民主理论在既有社会技术条件下的创新运用,应充分发挥其形成社会共识和保障政治自主的理论特质,为微博政治参与的发展开辟新的空间。当面对公共议题甚至矛盾冲突,基于微博围观心理和公共理性精神的引导,微博政治参与行为主体能够自觉参与政治实践,因为他们往往与事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全国范围内不同知识、阶层背景的微博用户作为非直接利益关系者,更加能够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自觉接受公共理性精神的约束,合理表达直接或间接利益诉求,通过微博公共领域互动和协商就事件性质达成可接受的社会共识,从而维护和巩固了社会政治动态的稳定格局和公共权威执政的合法性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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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621.5;G206

A

1009-1971(2014)04-0042-06

2014-04-26

国家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微博政治参与的效度及维稳长效机制建构”(13BZZ069)

孙奔(1987—),男,江苏徐州人,硕士研究生,从事政治学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研究;李至敏(1991—),女,安徽宣城人,硕士研究生,从事政治学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研究;王金水(1966—),男,江苏南京人,教授,从事政治学理论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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