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与福柯:从知识论的构造到权力论的生成

2015-05-06 03:02
关键词:福柯知识型康德

黄 磊

(哈尔滨工业大学 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哈尔滨150001)

什么是知识?哲学家对知识本质的讨论由来已久。18世纪哲学家康德整合了关于知识本质的经验论与唯理论,提出了知识本质在于人类先天综合命题的普遍性和能产性。20世纪法国哲学家福柯则延续了尼采谱系学的思想,提出了权力谱系学和知识考古学。比较两者,可以发现人类对知识本质的认识正在经历一场逐步剔除客观性和实在性的历史浪潮。

一、康德:知识论的构造

历史上关于知识的本质有先天论和后天论之说。柏拉图认为一切知识都是先天的知识,即我们不依赖感觉经验而具有的知识。先天论被柏拉图以后大部分的哲学家所主张,其后笛卡尔和莱布尼茨给予这个学说以一种基督教的解释,即理性的自然之光对那些正确使用其能力的人产生实体的形而上学的真理。在《人类理解论》中,洛克对天赋观念提出了经典的无可辩驳的批判。他说如果天赋观念是真的,那么举两个最自明的逻辑真理“凡是存在的东西存在”和“同一事物不能既存在又不存在”[1],即所有到了能够自由使用理性的年龄的人都会自觉地认识到这个真理,但是未受教育的人和野蛮人即使到了相应的年龄也不会拥有它们,所以洛克说心灵的本质是“白板”。如果我们要知道任何事物,经验必须写在空白的板上。洛克之后,回避天赋观念的经验主义统治了西方哲学,其典型代表是温和的怀疑论者休谟。

“休谟疑难”是康德知识论必须解决的问题。休谟在《人类理解研究》中以因果性概念作实验:如果一个具有最强理性的人突然地被带进世界,他首先将不会由于任何推理过程而达到因果观念。“因为一切自然作用进行时凭借的那些特殊能力并不呈现于他的感官。而且我们也不能只因为在一件例证下见某件事情先于另一件事情,就断言说,前一种是原因,后一种是结果;这种断言实在是没有理由的。”[2]休谟提出的经验论否定了知识的普遍性和必然性,如果知识的来源如果仅仅依靠经验,而经验只能是或然的,那么知识必然建立在感觉经验的基础上,于是这类知识也只能是或然性的。

人类知识的或然性是对追求普遍性和必然性的哲学的一大挑战。这意味着将人类知识的普遍性归咎于人之外的世界是不可行的,知识的确来自经验,但是知识不能被经验所证实,那么知识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

康德的伟大之处就在于证明了知识既有后天经验的成分,也有先验结构的成分,这就是先天综合命题的发现。“作为在直观中内心的各种变状的诸表象的领会和综合,这些表象在想象中的再生的综合,以及它们在概念中的认定的综合”[3]114。知识的起点在于感性经验的获得,人类又是如何获得经验的呢?人类经验的获得依赖于感性能力的时间与空间,它们是人类先天的纯直观形式。空间作为一切外部直观之基础的必然的先天结构,而时间则是作为一切内部直观之基础的必然的先天结构。依照时空结构获得偶然性的经验就是知识得以形成的基础。

怎样将偶然性获得的经验锻造成具有普遍性和必然性的知识呢?康德首先确立了人类认识论上的哥白尼革命,即人类作为认识主体的逻辑优先性和时间优先性,而不是相反。“因为经验本身就是知性所要求的一种认识方式,知性的规则必须是我在对象被给予我之前因而先天地就在我心中作为前提了……所以一切经验对象都必然依照这些观念且必须与它们相一致。”[13]16其后康德给出了纯粹知性范畴表,知性在人类知识形成过程中表现为判断的统一性。知性能力在判断中的逻辑机能确切地分为四种:判断的量、判断的质、判断的关系、判断的模态。感性经验给纯粹知性能力提供原材料,没有这种时空经验我们将对知识的形成缺乏最基本的支撑,因而完全是空洞的。知性能力则按照思维的自发性将这种偶然经验以判断的统一性方式贯通起来,将它们的杂多性在一个判断认识中加以把握。纯粹知性能力在先于一切表象的连接之前生产出统一性,这样才能产生出建立在逻辑机能上的判断。最后康德将概念体系的统一性,包括感性和知性在它的逻辑运用中就蕴含的可能的统一性称之为统觉,并且将统觉分成经验统觉和先验统觉。经验统觉是先验统觉的表象和意识实践,而统觉的综合统一性原理是知性能力的一切运用的至上原则。先验统觉也称为本原的统觉,即在我思的过程中产生出一切伴随着我的表象,这就是自我意识。康德认为统觉来自自我意识的先验统一,先验知性范畴表就是从这种先天统一中产生出来的。

康德进一步运用语义学知识,将来自后天的感性经验和来自先天的知性范畴整合为先天综合命题。先天综合命题是指谓项不是从主项分析出来的,但又必然是和主项相互联系的判断,既增加新的内容,又具有普遍必然性的判断。比如“两点之间的直线是最短的”,主项中“直”的概念不包含量,只包含质,因此“短”这个概念是不能从主项分析中得出的,只能由直观加上去,但这个命题又是普遍有效的。在康德看来,一切科学知识的发生和增长都是由这类判断构成的。在笛卡尔开创的物质与意识两分的二元论哲学中,康德知识论的构造为认识论哲学的终结开出了死亡证明书。

二、福柯:权力论的生成

从康德的时代到福柯的时代,哲学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哲学从二元论的对立衍生为后现代哲学中物质、意识和语言的三元性游戏。在这种时代背景下,什么是知识?知识不再是康德意义上人类存在的参照中心和万物生成的尺度,而是成为权力体系中与权力伴生的权杖。

“福柯倾其一生的才华与精力来研究两种权力关系,以及权力关系与交流关系、目标能力之间的关系。这两种权力即政治权力与生命权力。正是福柯的深邃洞见突破了生命权力的禁区,使权力关系成为了一个反映真理与主体相互交织的系统。”[4]政治权力是一种否定客体域的权力类型。因此它是整体性的、单向度的、从主体指向客体,形成一种目标指向的负反馈系统。生命权力与政治权力针锋相对,它是一种客体域的自组织力量,是个体性的自我积极成长的精神与肉体的重合,在操作类型上为正反馈,即不断扩大分异并且增加新信息与新结构,并获得成长的时间与开放性。

政治权力与生命权力此消彼长的历史演进构成了福柯意义上的权力谱系学。对于福柯而言,生命权力是一个尚未规定的,推论的,非主体化的生产性过程,它把人不断构成和塑造为符合一定社会规范的主体。权力通过知识、规范、规则来生产人,它提出一套正常化标准渗透进社会的方方面面,以此来塑造和教育个体,把个体培养为主体,并在灵魂深处种下“正常化”的基因,一切拒绝“正常化”的人类个体都被打上了“不正常”的烙印,变成社会的底层和边缘的一员,甚至成为医院、精神病院、监狱捕获的对象。

在《规训与惩罚》中,福柯描述了18世纪西方社会的权力类型从统治型权力突变为禁锢型权力的历史过程。1757年因谋刺国王而被判处死刑的达米安在刑场上备受折磨,他的肉体是国王个人意志运作的标靶和暴力实施的场域,这是统治型权力管理社会的方式——制造恐惧杀死灵魂。1840年梅特来农场的建立和使用则标志着一种新的禁锢型权力的实践和使用,“因为它是最极端的规训机构,是各种对行为进行强制的技术集大成的标本。”[5]这是禁锢型权力管理社会的战略和战术——新的权力体制集中于“听话的身体”的生产:以一种标榜为“正常”的生活模式来组织、训练和征服人的身体,以便提供一种更加顺从的和富有生产力的劳动力资源。

知识的发生和演变与权力是共生的,建构一种知识领域就和权力相互连带,建构一种权力领域也就意味着知识的发生和演化蕴含其中,权力与知识的关系决定了知识的领域和可能的形式。如果生命权力——倾向于产生和增长,有序,而不是致力于阻挠、屈服或摧残它们——的扩张冲破了规则对身体的禁锢时,知识就要塑造出“正常人”的形象,代表权力的监管和约束身体。当政治权力过分压制、摧残身体时,知识又会为身体的生命权力重新创造和规定生命的冲动和激情,这其中包括灵魂、意识、个性、主观性、良心等以灵魂的名义抵制加诸于身体的政治权力。

权力如何规范、生产和控制“正常化”的人类呢?这就是在权力谱系学中顺势推导出来的知识考古学。知识考古学研究了知识的起源、形成、组织,变化方式和知识网络的复杂性,以及由此派生而出庞大的物质存在。在知识考古学中,什么是真理?真理是指话语以及话语言说者共同遵守的一整套关于话语的生产、规律、分布、流通和作用的有规律的程序,真理总是以一种循环关系与生产并且支持它的权力制度相互联系,并且彼此共生。这种隐藏在语言背后使得语言得以生产和流通的有规律的程序并不是由事件的参与者共同指定的,他们意识不到规则的存在,但是这些规则构成了福柯所说的“知识型”。

福柯在《词与物》中集中阐述了“知识型”的三要素中语言、事物和意识三者之间自组织的关系,并且突出地论述了这种自组织结构是如何通过突变的方式自发性的生成的[6]。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知识型规定着知识的生产方式是人与世界万物相似,堂·吉诃德孜孜不倦的在世界各地寻找相似性的真理,他为了证明游侠小说中描述的世界的真实性而游历四方。古典时代的知识型规定,人虽然是知识的主体,但不包括在知识中,笛卡尔构造的哲学体系并没有将人类自身包含其中,知识的生产是意识与世界相互分离的产物。现代时期的生物学、经济学和心理学的发展使得人文学科成为可能,新的知识型规定,知识的生产以人为中心,人走到了表象的前台成为世界的中心,康德的知识论正是按照这种方式找到了知识与人类认识结构的统一性。到了当代随着人类学、精神分析学和语言学的齐头并进,人的经验不再是自我意识的对象,作为知识的主体和知识的对象的人已经不复存在,科学研究的对象不再是人自身,而是规定人的表现的更为基本的实在,比如语言,所以当代知识型认定“人将被抹去,如同大海边沙地上的一张脸。”

三、复杂性科学:康德与福柯的哲学比较

我们如何比较康德的知识论与福柯的权力论两者之间的差异呢?按照伽达默尔“效果历史、视界融合”的解释学原则,我们有必要将21世纪初方兴未艾中的复杂性科学引入进来作为比较的背景和中介。

(一)比较的标准

复杂性科学主要研究非线性系统的发生与演变的动力学机制,其中演化过程中出现的非线性、不确定性、自组织性和涌现性等特征可以作为复杂系统演变的一般特征加以接纳。与非线性系统不同的是,线性系统仅仅是非线性系统在简单情况下的近似描述,非线性是普遍的,而线性则是偶然的。线性系统的确定性在17世纪牛顿—伽利略的物理学时代是确定无疑的真理,但是在20世纪量子力学和相对论的时代,不确定性获得了和确定性同样重要的地位。德国物理学家哈肯将组织的进化分为他组织和自组织两类。现在看来,线性系统是他组织的,而自组织系统一定是非线性的。涌现性则是系统整体具有而部分或者部分和所不具有的属性、特征、行为、功能等特性。

1975年美国数学家和华人学者李天岩在美国《数学月刊》上发表《周期3意味着混沌》震动了整个学术界,这件事标志着混沌理论的诞生。在这篇文章中作者给出了混沌存在的一种判据:在任何一维的动力学系统中只要出现周期3,那么系统一定存在任意长的周期以及混沌行为。我们通常都知道在数学中两个一次自变量的相互作用是线性的,但是三个一次自变量的相互作用则是非线性的——比如希尔伯特提出的“三体问题”,这意味着相互不可公约的三个自变量组成的系统方程在反复迭代的过程中可能会出现周期3,所以混沌现象必然与非线性系统演化的过程共在。老子在《道德经》中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言不虚。三体问题是N体问题的简化:在三维空间中给定N个质点,如果在它们之间只有万有引力的作用,那么在给定它们的初始位置和速度的条件下,它们会怎样在空间中运动。现在已知,由于方程的非线性特征,在三体问题中会出现混沌现象。

(二)线性哲学与非线性哲学的时代接口

18世纪,康德创立的知识发生学可以用先天综合命题概括,即知识的生产来自至少两种经验的线性叠加:普遍必然性约束下的经验之间的连接。康德的知识论构造在二元论的哲学体系中是伟大的创造,但是在三元论哲学的时代氛围中,无论是世界自身还是与世界同构的哲学都是非线性的,福柯哲学完美地演绎了三元论哲学的复杂性特征。

与16世纪笛卡尔开创的近代哲学不同的是,20世纪现代哲学在物质与意识的二元论之外找到了第三个实在,这就是语言。弗雷格在《论意义和意谓》[7]中戳破了流行了几个世纪的传统信念,逻辑专名的意义不等同于其指称——启明星不等于长庚星,虽然启明星与长庚星都指称太阳系的九大行星中的金星;鲁迅不等于周树人,虽然前者是后者的笔名。这充分说明语言的意义是一个独立的领域,与语言的能指和所指都不相同,它独立于语言的在场性。这是现代哲学恢弘大气的突破口,若干哲学家由此将一个精彩非常的语言实在论奉献给世人。当哲学的元素从2变成3后,哲学演变的动力学机制必然使得哲学从线性体系变化为非线性体系,哲学开始呈现出非线性、不确定性、自组织性和涌现性。

(三)福柯的认识论:复杂性的世界与人

贯穿整个西方文化传统中的大多数哲学体系,几乎都对秩序和结构的自发涌现和凸显持怀疑态度,但是复杂性科学的新发展突破了人类对于终极设计者上帝的迷信。20世纪60年代起,包括耗散结构理论、协同学、超循环论等自组织理论相继诞生,它们能够清晰准确地解释复杂系统发生与演化的动态过程。

福柯在《词与物》中考察了“知识的匿名的间断性”,四种“知识型”的交替正好与突变论不谋而合。福柯的“知识型”包含三个参数,分别是语言、世界、意识,但更重要的是它们之间关系,关系的改变使得自组织的知识型不断跃迁和突变。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知识型的特征是语言与世界的同一,语言学机制是能指与所指的同一。18-19世纪古典时期知识型是用语言的秩序表现世界的秩序,语言学的机制是能指与所指的统一。两种知识型之间的转换标志着构建知识的相似性原则被同一与差异原则的取代,阐释被分析取代,从此词与物从同一走向分裂,书写不再是与世界同构的散文。19世纪的现代知识型是以语言的秩序和语言的系统表示人对世界的理解,其语言学的概括则是所指对意义的表达。第三次突变标志着知识的生产原则由同一与差异被有机结构所取代,认知作为物之序中的一条裂缝而首次进入西方知识领域,人文学科成为可能。知识型的第四次突变标志着有机结构被结构的解体所取代,人作为结构性的存在被消解了。

福柯的知识考古学也可以用复杂性科学中的复杂网络加以解读。复杂网络理论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1959年Erdos和Renyi提出的随机网络模型,20世纪90年代两项开创性的工作打破了随机网络理论的框架,使得理论与现实更加契合。第一是瓦茨(Wazz)和斯特罗加茨(Strogatz)1998年在“Nature”上发表《小世界网络的群体动力行为》的论文,提出了复杂系统的小世界网络模型,刻画出现实世界的网络具有的聚类特征和短的平均路径长度的特征。第二是巴拉巴斯(Barabasi)和阿尔伯特(Albert)1999年在“Science”上发表《随机网络中标度的涌现》的论文,他们提出的无标度网络指出现实世界中的复杂网络具有某种统一的幂律形式和分形维[8]。

福柯开创的知识考古学同样具有复杂网络的典型特征。首先现代知识型中的经济学、生物学和心理学,其发生动力学的机制都是对政治权力的压榨进行了有效的干预和控制,从而保持了肉体内部政治权力与生命权力的平衡,这就是经验学科的类聚特征。其次经验学科之间的知识空白在其后的岁月中被迅速填补。最后,当代知识型中海德格尔的语言哲学证明了语言是人类存在的家园,语言破碎处无物存在;现代人类学将人性的统一性表述为特定时空结构中的分段函数;综合进化论将人分解为基因与表现型的同构,这些经验学科的统一性都可以归结为用语言的秩序表现语言自身,世界的真实性不再具有优先性,其语言学的概括为提喻。用复杂性网络的术语讲它们具有统一幂律形式,即知识型的有机结构在不同层次上具有一致的分形维度。

在物质与意识相对立的二元论时代氛围中,康德知识论的构造表达着当时人类认识论的最高水平,无论是感性能力获得的经验还是知性能力依照先天范畴获得的普遍必然性,都是无可撼动的客观性杰作。在物质、意识和语言相联系的三元论的时代氛围中,福柯哲学具有复杂性系统的诸多特征,突变论能够解释知识考古学中“知识型”的突变与跃迁,复杂网络理论也能够诠释权力谱系学与知识考古学内部的同构性和统一性。知识作为权力的权杖,其表述世界的客观性与实在性仅仅是19世纪现代知识型的功能之一,今天知识自身宣称的理性和客观性已然消失殆尽。

四、哲学的突变:从尖顶突变到燕尾突变

1972年法国数学家托姆发表《结构稳定性和形态发生学》,标志着突变论正式诞生。托姆发现,在不超过4个维度的所有系统结构中,共存在7种不同的初等突变模型[9]。其中,尖顶突变模型对应着二元论哲学范式,即从笛卡尔等人开始,到康德、黑格尔结束的意识、物质二元对立的哲学类型。燕尾突变模型则对应着三元论哲学范式,即从尼采开始一直延续到今的后现代哲学,是意识、物质和语言三元对立的复杂性的哲学类型。

柏拉图的一元论哲学范式确立了彼岸世界的真实性,这种形式—本体—理念的实在性和确定性是古希腊、古罗马时代所有学科的形而上学的准确总结,我们可以将一元论哲学总结为“追寻变化之外的恒常性”,与其对应的突变模型是折叠突变模型。二元论哲学范式则起始于柏拉图的学生亚里士多德和16世纪的近代哲学之父笛卡尔,相隔千年的两位思想家都发现变化的世界之中的各种关系更为重要和实在,于是哲学将关注的焦点从变化之外的世界转向了世界之中的世界。

从笛卡尔开始,经由洛克、斯宾诺莎、贝克莱、休谟、莱布尼茨、康德、费希特、谢林、黑格尔等人的艰辛探索,终于在19世纪中叶为二元论哲学盖棺定论了:即康德哲学中现象界的理性批判产生自然科学,本体界的理性批判产生伦理学,以及现象界与本体界的合目的性产生美学原则的机制揭示无疑。二元论的哲学范式,其系统动力学方程是7种突变模型中应用最为广泛的第二种,尖点突变模型。

其中x是二元性哲学系统V(x)的状态变量,V(x)是势方程,v、w是V(x)的控制变量。v代表着系统结构的非线性、复杂性,这一点正和意识的本质同构,即思想的自由性和创造性;w代表着系统结构的线性、单一性和一元性,即物理世界的物质性和彼岸世界的原型观念。

胡塞尔发现,与物质相比较,意识结构具有永恒的逻辑优先性和时间优先性,我们获得知识的世界并不是那个了无生气的自然或者宇宙,而是我们意识之中的世界,世界中存在的万事万物只有进入到意识世界中才有可能成为我们认识的对象,所以一切认识都是反思。其后海德格尔的存在主义哲学、伽达默尔的解释学、梅洛庞蒂的知觉现象学和萨特的主体性哲学都没有跳出胡塞尔现象学的窠臼,直到语言作为三元论哲学范式——“追寻恒常性之中的变化”——第三元素出现后,解构的后现代主义哲学才真正找到自己的逻辑发生学起点。

语言是一种实在,与物质、意识并列。人类的意识结构用语言来编码,无论是意识、前意识、还是潜意识都是如此。我们获得知识和信息的意识世界,其原初信息的编码形式将决定认识论的边界、范畴和性质,而认识论则是本体论存在和衍生的初始条件,没有认识论的本体论无效。将语言作为三元论哲学入手点的哲学大家,首推尼采和弗雷格,其后则有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弗洛伊德、拉康、福柯、赛尔、奥斯丁、赖尔、克里普克、哈贝马斯、德里达、德勒兹,等等。三元论的哲学范式的系统动力学方程是燕尾型突变模型,它能够很好地解释三元论哲学发生和演化的过程。

其中x是哲学系统V(x)的状态变量,u、v、w是V(x)的控制变量,V(x)是势方程。其中u代表着哲学结构的状态变量的差异性,即三元论哲学系统的短相关性,这是对语言自身的属性——即以语用、语法、语义和逻辑中的哪一个作为语言系统的序参量,将导致完全不同的语言系统的产生——最好的说明。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用汉语编码还是用德语书写,其内在的韵味截然不同,也就是说不同语言编码的哲学文本,其u是不同的。

结 论

哲学的演进从来都是由问题而非答案来指引的,即新的哲学范式必然由新的问题引发。引发二元论哲学范式的问题是物质与意识的本质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它们包括知识的本质、知识与经验的关系,知识的证明与证伪方式,等等。康德哲学所阐述的中心问题也正在于此。与引发二元论哲学范式问题不同的是,引发三元论哲学范式的问题则主要关注物质、意识和语言三者的复杂性关系,即如何用语言作为序参量整合人类的意识结构。这些哲学问题包含:语言与人类意识结构的关系如何,语言是否具有地方性,语言如何与权力半生,语言如何生成真理,等等。胡塞尔的现象学是意识的内部构造学,海德格尔与伽达默尔的解释学是语言与信息的再生学,而福柯的谱系学则是知识的造反学,三者都与第三维的语言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同构性和内生关系。

后现代哲学之后的今天,我们必须追问21世纪的哲学将向何处去,或许哲学的第四维度和新的哲学动力学方程正在等待着人们的发现和探索。

[1][英]洛克.人类理解论[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47-48.

[2][英]休谟.人类理解研究[M].关文运,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7:40.

[3][德]康德.纯粹理性批判[M].邓晓芒,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美]德莱弗斯,拉比诺.超越结构主义与解释学[M].张建超,等,译.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141.

[5][法]福柯.规训与惩罚[M].莫伟民,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337.

[6][法]福柯.词与物[M].莫伟民,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506.

[7][德]弗雷格.弗雷格哲学论著选集[M].王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4:96.

[8]郭世泽,陆哲明.复杂网络基础理论[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

[9][法]勒内·托姆.突变论:思想和应用[M].周仲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9:11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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