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吕夷简有点儿“混搭”,一方面他文能治国、武能安邦,深得皇帝信任,史书亦对其有好评;另一方面,他又打击持不同政见者,用反对者的话来说,“屡贬言者,或谪千里,或抑数年……以逐忠良,以泄己怒”,“其在位之日,专夺国权,胁制中外,人皆畏之。”不过,无论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反对他的人,都不会否定两点:一是吕夷简有才华;二是吕夷简敢说真话。
任滨州知州时,吕夷简沿河修筑堤坊,开渠分导水势,使滨州这个濒临黄河、渤海,历史上水患频发的地方“岁无淹涝”。做宰相时,西夏与辽国在边境兴风作浪,老百姓痛苦不堪,在宋仁宗的支持下,吕夷简任用政敌范仲淹主持对西夏用兵,派得力官员出使辽邦,与两国达成和议,虽然损失了金银财宝,却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稳定了边疆。
“圣上该近儒臣”,荆王子被放出宫
吕夷简最为人称道的还是他敢于直言。做滨州知州时,吕夷简发现老百姓使用的农具都要交所谓的“农器税”,他觉得不对劲,“农器有算(税),非所以劝力本也”,上书朝廷,请求取消,得到了宋真宗的首肯。做礼部员外郎时,他批评真宗建筑宫观劳民伤财,请罢冬天河运木石。在真宗附庙大典上,刘太后提出要把真宗活着时的全部物品都供奉在太庙,还要用银罩覆盖真宗神位,并说不这样做就是对真宗不敬。
别的大臣不敢反对,唯有吕夷简敢发表个人见解,吕夷简说,对先帝最好的怀念是辅助幼主治理好天下,浪费和铺张不是先帝所喜欢的,坚决制止了刘太后的做法。荆王的儿子一直养在宫中,刘太后很喜欢他,孩子长大了也不放他出宫,大臣多次提出意见,刘太后置之不理,推说要让这个孩子给仁宗陪读。吕夷简说:“圣上应该亲近儒臣,方能便于圣德的养成。”见吕夷简将话说到这个程度,刘太后只好将荆王的儿子放出宫。
逼迫刘太后为李宸妃正式发丧
明道元年(1032年)二月,仁宗生母李宸妃去世。刘太后没有给她治丧,而是派宦官将其随便埋在洪福院的西北角。吕夷简深知,此事处理不当,日后朝政必无宁日。趁着上朝之机,他问刘太后:“听说最近皇宫有宫人去世?”刘太后大吃一惊,反问他:“难道后宫的事也要宰相来过问?你是不是想离间我们母子?”吕夷简毫不示弱:“太后百年之后,还想不想保全刘家?”原来刘太后并不是仁宗的母亲,李宸妃才是皇帝生母,刘太后一直冒称皇帝母亲,别人不敢拆穿,吕夷简是知情人之一。
刘太后听懂了吕夷简的意思,勉强答应在后宫为李宸妃发哀,并给李宸妃的三代祖赠官。吕夷简又提出:李宸妃的装殓必须按皇后仪制,穿皇后衣服,棺下铺水银,口中含宝珠,刘太后也拉长脸答应了。谁知几天之后,宫里传出刘太后懿旨,命宦官凿宫墙将李宸妃抬出去埋掉。吕夷简立即跑到刘太后跟前,请刘太后吹吹打打地将李宸妃从东华门送出去。刘太后火了:你怎么没完没了地逼迫本宫?吕夷简回答:“臣位宰相,朝廷大事,理当廷争。太后不许,臣终不退。”两人眼对眼瞪了很久,刘太后不肯让步。吕夷简正色道:“宸妃诞育圣躬,而丧不成礼,异日必有受其罪者,莫谓夷简今日不言也”。刘太后不得不答应他的强谏。
直言要有底气
吕夷简的直言,与其内心的底气有关。吕夷简虽然是个“官三代”,祖父吕龟祥曾任安徽寿州知州,父亲吕蒙亨官至光禄寺丞、大理寺丞。伯父吕蒙正更是牛皮兮兮,为宋真宗时的宰相,但他没有靠长辈的庇荫,而是自己一步步走了过来,考进士、做知州、宰相,凭的都是自己的本事。如果他也像某些人一样只能靠皇家人的恩宠上位,说话肯定不会这样理直气壮。
当然,在皇权时代,臣子再多的底气也比不过皇家人的一张所谓的“圣旨”,一个人要保持自己的正直,要敢于向当权者提不同意见,还得有一种殒身不恤的精神才行。吕夷简有没不有这种精神?有。无论是做知州时的为民请命,还是做宰相时对刘太后的诸多廷争,无不贯穿一种精神:话我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了,要贬要放,要杀要剐,由你!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精神,吕夷简为政虽有过失,依然赢得了后世的尊敬。
历史终究是要在关键处论是非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