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学健(1.通辽市第一中学语文教研组,内蒙古通辽 028000;2.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温州 325035)
《传奇》与张爱玲的“苍凉”诗学
吴学健1,2
(1.通辽市第一中学语文教研组,内蒙古通辽028000;2.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浙江温州325035)
摘要:张爱玲的“苍凉”诗学是她作品中一以贯之的东西。单从对时代的“惘惘中的威胁”来看,只要是对世事怀揣一份敬畏之心就都会有着一份苍凉之感。张爱玲的“苍凉”诗学源自于她作为一位作家所独有的穿透时代的睿智以及她传奇的经历,人往往是只有经历多了才会从自己所在的环境中抽离出来俯瞰整个时代。张爱玲的“苍凉”就是这种抽离的态度,似乎是永远站在别处看着故事中的人物、故事中的世界,因为这样才会总像是个老者那样感叹世事,那份“苍凉”侧重的是启示。
关键词:《传奇》;张爱玲;苍凉;言语;形象;意蕴
《传奇》这部小说集于1944年8月15日由上海杂志社出版,集子共收录中短篇小说十部,它们分别是《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金锁记》《倾城之恋》《茉莉香片》《琉璃瓦》《心经》《年轻的时候》《花凋》和《封锁》。两年后再次出版了增订本,其中又加入了《红玫瑰与白玫瑰》《桂花蒸·阿小悲秋》《留情》《鸿鸾喜》和《等》共五篇小说。在小说集的扉页上,作者曾解释过小说集名字的由来,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面寻找传奇。其实,传奇无需寻找,张爱玲其文其事便是了。都市千般繁华下的满目苍凉,温柔富贵中的凄情哀婉, 张爱玲的笔宛若金针,貌似漫不经心地描龙绣凤,实际上却将字字句句都刺在心上。
张爱玲的“苍凉”诗学是由浅入深的苍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无论是在《传奇》中还是在她的其他小说或是散文中透出的“苍凉”都是先让读者看到苍凉然后再感受到苍凉。看到的,自然指的就是言语上的苍凉。至于感受到的,指的则是小说的内容,即形象上的与意蕴上的苍凉,本文将着重探讨的就是这一部分。《传奇》中的人物丰富,多以女性为主,张爱玲不主张讲大故事、大时代,她更希望、更喜欢讲普通人的故事。她认为常“人”才是这个社会的承受者,是时代的“底子”,底子里的故事比英雄的故事更加永恒。也就是这样,她笔下的人物总是显得不彻底,有很多的毛病与缺点,然而却是真实的。作者将这些有血有肉的人物摆在读者面前,把他们的故事只是讲了出来不做评价,不论读者从中读到些什么都是一种理解。这也就是她“苍凉”诗学的意义所在,她不想去塑造什么,只是讲少数普通人的故事,给更多的普通人去读。正因如此她的“苍凉”才感染了更多的人,才会在当今这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产生如此大的影响收获如此多的读者。这也就证明了普通人的故事是永恒的,不论在哪个时代,他们的底子都差不多。下面笔者就分别从言、象、意三个层面探析张爱玲的“苍凉”诗学。
张爱玲在语言使用上非常讲究画面感,除了强调视觉效果外,她对读者感觉上体验的关注更能够代表她对于小说语言上的追求。这种追求体现在小说中就主要是通过华丽的环境与人物内心孤独对比和大量色彩化的事物的描写与叙述。吴福辉先生曾经做过一个试验:“取《传奇》集子中全部16篇作品,随便各捡出一段描写景物或描写女人的文字来统计,16段共91处用了带色调的词汇,其中红色23处,白色14处,黄色14处,绿色12处,金色8处,蓝色7处,紫色4处,黑色4处,米色(肉色在内)2处,银色1处,栗色1处。”[1]
(一)在华丽的色彩运用中透着苍凉
《传奇》中有很多颜色均是“苍凉”的表征,如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中的红与白,《留情》中不断出现的黄色树叶与灰色墙壁,都透着作者对人物性格、命运以及社会历史的相关思考、暗示或是直接的显现。《倾城之恋》中白流苏初到香港时:“望过去最触目的便是码头上围列着的巨型广告牌,红的,橘红的,粉红的,倒映在绿油油的海水里,一条条,一抹抹刺激性的犯冲的色素,窜上落下,在水底下厮杀得异常热闹。”红色和绿色是犯冲的色素,现在它们杂合在一起成为一幅现代抽象画,即现代都市香港:繁华,喧闹,充满刺激。处在这个城市中的人的情绪是亢奋的,在此活动背景上,白流苏与范柳原作感情上权衡利弊的交易。在这里,颜色所起到的作用就不单单是一种色彩的显现了。
《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开篇中说振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白玫瑰,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圣洁的妻,一个是热烈的情妇”①参见: 张爱玲. 张爱玲集[C]. 北京: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8. 下引张爱玲作品均出于此, 不再一一注出.,正好可以用“节烈”二字来形容。然而看了后面就知道了,振宝的妻子只有一个,而情妇却是无数的,起码上了心的就有两个。红白玫瑰是在比喻两种女人。都是玫瑰花,白的多数都要显着高洁,但有时候白色的玫瑰捧在手心时反而觉得高洁、圣洁的东西少了,只留下乏味。红色的多显着热情、富有朝气,但人往往又不可能是永远将热情捧在手里,久而久之怕都是要感到疲惫的,于是让人觉得不长久。“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这里的红与白既可以是性格上的,也可以是风格上的,但不论是从哪个方面去理解,本来并不是两个很相对的颜色在这“蚊子血”“饭粘子”与“朱砂痣”的比喻下都显得十分具有张力,令人浮想,不论是曾经的高洁还是过去的风姿最后都是归为平庸与俗气,苍凉之感跃然而生。
(二)用平和的语调陈述哲性的话语
张爱玲对生命的本质体验是“苍凉”“荒凉”,而这种强烈的生命体验必然化为作品的苍凉意味。读张爱玲的作品总会有种感觉:作者在讲述一些很平淡很普通的故事、事情的时候经常会在之后顺其自然说出一些富有哲理的尤为贴心的话来,同时又非常的接地气。哲理是非常接近真理的,而真理又都是那些最容易被人理解,离人最近的东西,这样看来在普通人的传奇中道出哲理来似乎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了。那为什么又说它是“苍凉”的呢?因为每当人们说到苍凉、荒凉的时候往往都与结局有关,或者说都具有一定的时间性。人们经常会在回望历史的时候感到苍凉,看到圆明园的遗址会有荒芜之感,走进故宫博物院想必也会有种感叹世事变幻的悲凉。人们之所以有这种苍凉的感觉主要是源于经历后的反思与总结。而像张爱玲小说中那种每讲完一段后时不时的思考人生世事,势必会在读者阅读时就不自觉的产生一种苍凉之感,即使是初次阅读。而这种彻悟多半又是普遍性的,所以经常会使读者联想到自身的存在,荒凉之感自不必说。
小说《留情》中的米先生的前妻生重病,眼看着就要去了,其中在小说快要讲完的时候有这样的一段关于米先生的描写:米先生仰脸看着虹,想起他的妻快死了,他一生的大部份也跟着死了。他和她共同生活里的悲伤气恼,都不算了,不算了。米先生看着虹,对于这世界的爱不是爱而是痛惜。张爱玲在写《留情》的时候也不过30岁的光景,却又能够如此真切、冷静的表述迟暮之年的心境。在《鸿鸾禧》中作者借助二乔四美的视角真切的展示了一个即将新婚的在婚前大肆铺张的筹备嫁妆的新娘与待嫁的女子之间的不同:对于二乔四美,玉清是银幕上最后映出的雪白耀眼的"完"字,而她们则是精采的下期佳片预告。除此,《传奇》中还有很多这种类似为读者敲钟似的哲性话语,他们或者在小说的一前一后呼应出现,如《金锁记》中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的月亮;或者就是在什么应景的时刻突然来袭,在读者毫无防备之时将其带入时间洪流的思考中,进入“苍凉”,这苍凉中有孤独,有庆幸,有彻悟,也有无奈。
说到底,张爱玲小说的灵魂还是在于其所表现的形象上,她喜欢使用大量的意象来暗喻或是象征人物的内心感受、性格特征以及命运的走势。由于张爱玲本身就是怀着一种在“苍凉”中寻找启示的创作心理,所以她所选用的意象也分别都带有各自的苍凉之感。在《传奇》中最典型的意象有月亮、火焰与灰烬、胡琴、屏风(画)、照片以及镜子类的易碎之物。还有在上一部分提到过的颜色,只是作为意象的颜色多偏复杂,基本都不是纯色,例如月白、湖绿,又或者是与其他的意象组合使用,这些意象的“苍凉”来自于它们作为一种事物的自身属性。
(一)通过丰富的意象来表达人物身上的苍凉意味
张爱玲的笔下多次出现月亮这一意象,它恰是“苍凉”的重心。“在中国文化里,月亮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星体,同伴随着神话的世界飘然而至,负载着深刻的原始文化内容。朗朗明月从古至今一路流转了中国广阔的心灵空间,它凝聚着我们古老民族的生命感情和审美感情,成为高悬于天际的文化原型。”[2]《传奇》中被人评价最高的小说《金锁记》的开篇与结尾就呼应的均出现了“月亮”这一意象,作者通过描写30年前后的月亮与30年前后的人事,进而引伸出一种时间感,不论主人公是否幸福都会徒增上一点苍凉之感,“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老年人回忆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圆、白;然而隔着三十年的辛苦路望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张爱玲总是希图通过小说中历史与现实的不断叠映对照来反映其要表达的苍凉意味,月亮在《传奇》中,除了作为一种时光的参照物出现外,还会象征着小说中人物悲剧命运的开始,每当有月亮当头之时,似乎就是主人公命运向着悲剧迈进之时,也是“苍凉”显现之际。因此,张爱玲笔下的月亮会伴随着人物的命运轨迹,不断的深入,让读者眼看着人物伴着相同的月光一步步走远。
小说中的蓝色火焰给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并且“火焰与灰烬”这一意象又与小说沉香屑的名字相扣,更加给人一种悲剧主人公被一点点的燃烧殆尽的苍凉之感。罗杰在用煤气自杀的当晚,他最后一次用煤气烧水时是这样描述道:“煤气的火光,像一朵硕大的黑心的蓝菊花,细长的花瓣向里拳曲着。他把火渐渐关小了,花瓣子渐渐的短了,短了,快没有了,只剩下一圈齐整的小蓝牙齿,牙齿也渐渐地隐去了,但是在完全消灭之前,突然向外一扑,伸为一两寸长的尖利的獠牙,只一刹那,就“拍”的一炸,化为乌有。”其实,罗杰的死不光是无力面对未来的一种表现,其中还透漏着他对于自己所遭受到的命运的反抗,用生命,用燃烧自己的方式去反抗。那一圈火焰组成的蓝色的牙齿可以看作是无知者的诽谤,更可以当作是罗杰在自己生命最后关头的一次挣扎,之后就化为乌有,“沉香屑烧完了,火熄了,灰冷了。”如果说人生的过程就好像是在燃烧的话,那热烈的火花就是飞扬的一面,而苍凉就是那烧尽剩下的灰[3]。
(二)人物身上的现时性与世俗性特征
张爱玲的创作,相对于当时同时期的许多中国现代作家的创作来说,有着一种偏向于“现代性”的东西。这种对现实人生之短暂的体验早在《〈传奇〉再版的话》中就有体现:个人即使等得及,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要来。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这是张爱玲苍凉感的来源,也是其现代性的象征。由此说来,张爱玲的“苍凉”诗学本身就带有现代性的意味。张爱玲的小说不讲大道理,关注的核心点是人性。与此同时在其作品中又时时透漏着作者强烈的历史感,她总是时不时地回望过去,不断地在历史与现实的重叠对照中寻找着人生那底子上的一点颜色,进而导致其作品中的人物往往也会被染上这种现代性。
《鸿鸾禧》中的玉清被作为张爱玲小说中女性恋物的典型,她极力地想要抓住女性婚前那仅有的一次为自己奢侈的机会。在玉清的眼里,世道现在是否太平,是不是有人还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政府的压榨到底有多可恶,该不该反对,这些个问题统统都没有意义。她只关心自己那一时一刻的快乐,至于未来,既然是朝不保夕,保不齐为还会发生什么,所以就只需要关注现时即可。《传奇》创作于1943至1945年间,当时的中国动荡不安,小说的背景也几乎就是以作者的生活时代为背景创作的,然而在这部小说集中竟找不出一位时代下的斗士。不仅没有斗争,而且人物时时关注也全部都是那一点自己的、世俗的小事。这就是张爱玲小说中的人物,地地道道的饮食男女。《倾城之恋》的“圆满”也是以一个城市的倾覆为代价的,不是因为世俗的欲望而忽略了时代,而是因为时代的仓促、变幻,未来的不确定性才会关注现时,也是看到了在时代面前的渺小与个体的无力才会及其所能的安享世俗。所以与其说《倾城之恋》的结尾是荒诞的,还不如说它的荒诞恰恰就是最大的现实。
张爱玲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交织着的时代,传统还未全部崩塌,而新的世界也并未全部占领当时的中国,而且从总体上看无论是她从小就生活的上海还是大学时代的香港,都属于在那个时期最摩登、最多接受外来文化的城市。在那种新旧时代交替、东西文化交汇的特定时期与特定的地点,像《沉香屑·第一炉香》《沉香屑·第二炉香》这样的故事就显得太平常不过了。然而,张爱玲就是在这种日常的人生中发现了非日常的东西,这种非日常的东西就出现在传统与现代的对立当中。张爱玲说过,她是不关注什么大时代的,相比之下她更关注时代中的人。
(一)谈《沉香屑·第一炉香》《第二炉香》中的迎合与固守
《沉香屑·第一炉香》中梁太太在风华正茂之时选择嫁给一个耳顺之年的老头子,就是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是有个“盼头”的。这里将葛薇龙这一类的人归为不彻底的人,看不清也看不透总是迷迷糊糊,等到明白了的时候,却又只有将错就错的份了,而相比之下梁太太就似乎是个彻底的人,不论世人可否认同,她的确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了。而在《沉香屑·第二炉香》中的密秋儿太太,以及她的大女儿和愫细,她们的无知与固执让小说在其本来的苍凉氛围下又增添了一份沉郁。密秋儿夫人太紧张她的一干子女了,她痛恨这世界上的一切丑恶,连孩子们要看的报纸都要事先检查一下才行,无论如何没有人能够剥夺一个母亲保护她孩子的权利。而这自我保护其中的苍凉感就来自于,人物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为了孩子,然而当读者看到故事的结局时却又发现,人物们的结局往往都是悲惨的。葛薇龙是为了能够完成学业才住在了姑母家,而结果却是自己不仅没有获得独立的能力,反而陷入了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圈中,成为了一个“自愿的”高等娼妓。不论是为了什么她们都是行动的发出者,而结果却似乎总是那么的事与愿违。
在小说最初的部分,“苍凉”主要是通过作家对环境的渲染造成的,通过建筑的风格、人物的穿着,表现了香港的不中不西,以及在中西文化交集中所产生的一群夹缝中的杂种人来影射这一个事实。即那一时期几乎每个人都是扭曲的,在扭曲的时代和社会中,个体的人是不可能幸免的。而小说在之后的侧重点就全放在了故事本身上,通过塑造活生生的人物来使故事自己向前推动:葛薇龙这个人物在出场时并不具有十分明显的苍凉感,然而当故事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后,她身上那种略带些悲凉的自知灭亡却又要义无反顾的气氛就越发的显现了出来。最初她对于自己的处境并不是很清楚,她生活在自以为的世界中,而当梁太太利用葛薇龙笼络司徒协时,她终于意识到如果不离开,她以后的牺牲会越来越多。“她要离开这儿,只能找一个阔人,嫁了他。一个有钱的,同时又合意的丈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开始回顾自己走过来的这一路,她发现人人都是回不去的卒子,不论最开始你是否满意这条道路,是否愿意一直走下去,你可以决定向着那个方向,但后面没有路。全篇的苍凉感由最初的对时代的感叹终于落到了时代的底子上。
(二)“家”的象征意味
在张爱玲的笔下,“家”从来都不是一个永久的温床,而在她的小说中似乎又总是有着一种对家失望的同时又憧憬着一个理想的家的情愫。这也就使张爱玲小说中的家成为了一个永远也回不了的“家”。
在《传奇》中有很多故事都涉及到了对于家的描写,大多是很平淡的,没有过多的去渲染什么亲情的伟大,但“不伟大”的亲情似乎更加的真实。小说《茉莉香片》中的传庆家,《金锁记》中的姜公馆,《琉璃瓦》中姚先生的家,《留情》中杨太太的府第等等,其中《倾城之恋》中的白公馆就是一个亲情已经死气沉沉的地方。单看白流苏从要离婚到离了婚住回娘家去,再到最后的与范柳原的关系这一系列事态变化的过程来看,“离家”反而成了流苏不得不逼着自己再度嫁人的一个重要原因,白流苏身上的苍凉感就来自于她对家的失望,越是期望着,给予了太多的期待,失望就越是让人伤心。本来很清楚的一家子人,如果看不清,可能一辈子也就过了,但看清了之后又撇不开自己就会让人觉得伤感,进而到出了那句“住不得了”。很多时候,父母就是家,失去了父母的庇护她所期望的温暖的“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传奇》中的“苍凉”大多都不是只属于那个人物的,这种苍凉感除了会出现在人物身上,更多的是出现在读者的心里。人物用自己的角色为读者展示了人间的一幕幕悲凉,她们只是用一个个故事去讲述,不做判断。这正是张爱玲“苍凉”的魅力,“力是快乐的,美却是悲哀的……我是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壮烈只有力,没有美,似乎缺少人性。悲壮则如大红大绿的配色,是一种强烈的对照。但它的刺激性还是大于启发性。苍凉之所以有更长的回味,就是因为它像葱绿配桃红,是一种参差的对照。”
刘小枫在《拯救与逍遥》中阐述:“思想应该沉思历史时间中的生命形式和体验形式的歌唱。诗是存在的歌唱,生命本身的言说。诗的语言原初、直接地使生命形式和体验形式成为言语,使人的存在精神性地转化为透明或浑浊。”[4]《传奇》中的“苍凉”是遍布其文本内外的,言、象、意三个层面均有体现——既生于那智慧而细致的字里行间中,同时又让人在合上书本的时候回味不断。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苍凉”诗学,是她独特的生活经历为她造就的。张爱玲作品中的“苍凉”很丰富,它有时候是悲凉是荒凉,有时候又表现出的是一种人生来注定孤独的心境与状态,它还可以是一种世界观。作为文学作品中表现的苍凉之感既是作者人生体会的一种表现,是她看到的世界;同时在读者阅读的过程中,读者所感受到的苍凉除了与作者有关外,还同读者的对于人生、对于世界的理解息息相关。张爱玲“苍凉”诗学的独到之处就在于她作品中的人生世态与实际的社会生活无比接近,她通过联觉的方式将其展现出来,既使得读者对于她眼中的世界印象深刻,同时也对自己身处的时代有了更深一层的形而上领悟。
参考文献
[1] 吴福辉. 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M]. 长沙: 湖南教育出版社, 1995: 67.
[2] 傅道彬. 晚唐钟声[M]. 北京: 东方出版社, 1996: 42.
[3] 李欧梵. 苍凉与世故[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0: 147.
[4] 刘小枫. 拯救与逍遥[M]. 上海: 上海三联书店, 2001: 31.
(编辑:刘慧青)
Legend and the Eileen Chang’ “Bleakness” Poetics
WU Xuejian
(1.Chinese Teaching and Research Group, No.1 Middle School of Tongliao, Tongliao, China028000; 2.School of Humanities, Wenzhou University, Wenzhou, China325035)
Abstract:The poetics about “Bleakness” is a consistent theme through all Eileen Chang’s work. Singly from the view of “the disconsolate threat” to the era, if people hold in awe and veneration to the world affair, they will have this bleakness. Eileen Chang’s poetics about “Bleakness” dates from her unique wisdom and legendary experience as a writer. Only after experiencing and suffering a lot, can people stay away from their environment and overlook the whole era. Eileen Chang’s bleakness seems like this attitude, which means she always stand elsewhere to see her characters and the world in her book. Thus, she can always sigh about the affairs of human life like an old man and the “bleakness” put emphasis on enlightenments.
Key words:Legend; Eileen Chang; Bleakness; Speech; Image; Implication
作者简介:吴学健(1989- ),女,吉林白城人,硕士,研究方向:文艺美学
收稿日期:2014-04-09
DOI:10.3875/j.issn.1674-3555.2015.05.005本文的PDF文件可以从xuebao.wzu.edu.cn获得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3555(2015)05-002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