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版权时代九夜茴的多重生活

覃柳笛

九夜茴

2014年末，青春电影《匆匆那年》热映期间，原著作者九夜茴忙得像个陀螺。

这是她一天的时间表：前一晚首映礼结束已凌晨两三点，早上八点多飞赴另一个城市出席观众见面会，一天走七八家影院，每个影院两个厅。晚上回到酒店已十二点。

向《瞭望东方周刊》讲述这些的时候，这个80后女孩看起来有点疲劳过度，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她的新书《曾少年》也到了收尾阶段。“现在特别发愁，很想有几天时间立刻写完。在飞机上，别人在休息的时候，我还在写小说。”她对本刊记者说。

一般情况下，原著作者在出售小说版权之后，可以撒手不管。但九夜茴却参与了自己每一部作品的后续影视创作。她透露，“经过电影《匆匆那年》前期策划到后期宣发的磨练，我对电影制作已经完全通了。”

同时，《匆匆那年》的营销负责人张文伯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九夜茴对电影宣传的帮助很大。她的微博是电影宣传的社交传播重镇，是我们营销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据片方提供的数据，该片截至2014年最后一天，累计票房已达到5.78亿元，而制作成本不到4000万元。

从幕后到台前

《匆匆那年》获得的产业链聚合效应令人瞩目。这部畅销小说先后被改编为网剧和电影，且一火俱火。

2014年，16集网剧《匆匆那年》由搜狐视频出品，搜狐视频版权影视中心高级总监马可向本刊介绍，自2014年8月上线以来，该剧播放量已超过8亿，“与卫视现象级电视剧《古剑奇谭》相当”。

2014年年末，由张一白执导的同名电影上映，也成为2014～2015贺岁档的走俏之作。

通过《匆匆那年》，九夜茴深入到了电影的生产链条之中，从前期策划，到剧本改编，再到后期的宣传营销，她都有参与。

电影上映期间，无论是发布会，还是各地城市路演，导演张一白出现的地方几乎总少不了九夜茴。九夜茴还在自己拥有96万粉丝的新浪微博上每天更新电影资料，她的每条微博都能收到几百条回复。

九夜茴微博的互动热度让电影宣传方意识到，她的自媒体是社交传播的重镇，于是及时将其纳入营销计划之中，该片营销负责人张文伯告诉《瞭望东方周刊》，“电影在新浪微博上一共做了近30个话题，每一条都上榜，总话题讨论量超过30亿。其中一些话题是九夜茴想出来的。”此外，电影海报和预告片的宣传文案很多都是九夜茴主笔。

凤凰联动传媒是《匆匆那年》的投资方之一。总经理常飚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与九夜茴接触中，发现她“愿意接触新事物，会问很细的问题”。在配合电影宣传时，他曾经就选择PC端还是移动端、哪一家数字媒体的问题与九夜茴讨论过。九夜茴展现出精明的眼光，她提出集中在一个方向宣传效果会更好，如果兼顾PC端，效果不会强，因为被网剧抵消了。凤凰联动最终敲定与中国移动以及掌阅进行合作，“效果非常好”。

九夜茴告诉本刊，电影营销的点子顺手拈来，得益于她本科和研究生时期所学习的财务管理和市场营销专业。

“从电影发行的角度来说，原作者的参与能带来庞大粉丝的认同度，也能调动粉丝宣传电影的积极性。”张文伯说。

这个经验也来自其他案例的前车之鉴。比如，2013年韩寒的《一座城池》由青年导演孙博涵执导，登陆院线，却票房惨淡。

为了更大的话语权

虽然自己是电影的编剧，并参与了电影的宣发工作，但除版权的费外分文未取，九夜茴对本刊透露，“是希望在全版权运营中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在谈版权的时候，比起版权费，我更关心出品方会不会急功近利，剧组什么时候开机，演员有没有读过我的小说。”九夜茴告诉本刊记者。

全版权运营为文化产业的下游产业——影视、游戏、动漫业等带来巨大的利润。虽然文学创作是最重要的“源头活水”，版权的盈利却远远比不上下游产业获得的利润。

电影《匆匆那年》改编自九夜茴同名小说，她同时担任该电影编剧。图为该片剧照

巨大的后期利润面前，原作者成了“最不淡定”的人。一方面，希望自己付出心血的作品能够得到有效的开发，不至于囤积在拥有版权的公司内部而难见天日，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己能成为最大的受益者。

九夜茴很早就对影视改编有期待。还在读大四时，还未成名的她曾在导演李少红的博客上留言，表达崇拜之情的同时留下期冀，希望自己的作品《花开半夏》以后由李少红来导演。虽然李少红并未看到过这条留言，但这个愿望竟在几年后实现！

目前，九夜茴的所有小说版权都被买断。“《匆匆那年》没出版几天，版权就卖了。《花开半夏》《初恋爱》，出版不到一个月，版权就卖出去了。”

《初恋爱》是明星孙俪推荐给海润影视总裁刘燕铭的，让九夜茴吃惊的是，“去他（刘燕铭）办公室的时候，一份合同、一袋现金已经摆在桌面上了”。影视产业对内容的饥渴可见一斑。

近几年，80后文学的领军人物郭敬明、韩寒分别自编自导了《小时代》系列和《后会无期》，九把刀自编自导了电影《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步步惊心》的原作者桐华在2014年4月上映的《金玉良缘》中担任了策划人这一角色。2015年1月，当红作家张嘉佳的小说《摆渡人》宣布改编电影启动，由张嘉佳本人跨界执导，王家卫任监制，主演由梁朝伟担纲。

对于作家纷纷跨界当导演的热潮，九夜茴目前却并不打算成为其中的一员。在她看来，文字创作和影视创作之间存在专业的鸿沟，“我很乐意成为一个参与者，帮忙写剧本，剪片子时提意见等，但绝不是一个主导者”。

“我是代表千万读者来的”

几年前，九夜茴的小说《花开半夏》被金牌制片人李小婉相中，由李少红操刀，拍成电视剧。当时九夜茴担任了电视剧的剧本策划和统筹，这次经历让九夜茴切实感受到影视和文学创作的不同。

有时候出品方也会对原作者的参与有排斥心理，怕干扰拍摄，九夜茴坦承。

网剧《匆匆那年》的制片人曾邀九夜茴对剧本提意见，一个下午的时间，却被“聊伤了”，九夜茴说。出于强化戏剧冲突的考虑，这个剧本改变了原著主人公命运的走向，“把乔燃给写死了，把赵晔写进监狱了”。对此，九夜茴激烈地提出“没必要洒狗血”。

结果是，后来制片人没再找她。对此，九夜茴感到有点无奈，“其实原作者的参与对影视的创作一定是一件好事儿。我可以把多年积累的读者反馈告诉他们，比如读者看到哪里会哭，哪里会笑。”

在电影《匆匆那年》的策划会和剧本会上，九夜茴与导演张一白几乎每天都会争得不可开交。“逼急了，九夜茴就说，我是代表千万读者来的。”张一白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大家拿这个跟我开玩笑，‘来来来，大家都小心点，这个沙发上坐了万千读者。”九夜茴笑言。

女主角倪妮的“方茴头”正是在九夜茴的坚持下定出的造型。“我们上学时，北京女孩就流行这种‘扣边儿，这会引起更多人的共鸣。”九夜茴说，“而且微博话题的热门度也证明了我的坚持是对的。”

而电影最终定格的一幕，方茴身着红裙，翩然回眸，也是九夜茴的坚持。“导演觉得不一定要红裙子，我告诉导演说，这是成年方茴给读者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在选角方面，九夜茴也有一定的发言权。虽然演员是集体商量的结果，但 “彭于晏是我要求的”。

“我们互有分歧、互相妥协。”九夜茴告诉记者，在涉及原著的细节方面，自己有权威性，而在电影实操上，必须承认，“门外汉指导门内汉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知识产权品牌塑造

2014年，IP（知识产权）成为文化行业被频繁提到的一个词。《盗墓笔记》作者南派三叔在一个影视版权推介会上提到，超级IP的能量很强大，就像《哈利波特》，以小说为基础而形成了大量的粉丝群，电影反哺了IP本身，形成从上到下的产业链打通，并成为这个IP的一个放大器，最终“哈利波特”会形成各种各样的衍生品，到达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

“一个IP的价值需要立体的开拓，小说、网剧和电影成功打造了《匆匆那年》这个IP更大的价值，使其比单纯的小说的价值实现了指数型的增长，成为一个现象级的内容品牌。”搜狐视频马可告诉本刊，2015年搜狐视频将再走青春校园风，打造《匆匆那年2》。

如今，一些拥有IP资源的出版公司，正在从传统的纸质出版商转向了内容提供商，凤凰联动就是其中一家。“公司本身拥有版权，如果只做版权交易是非常浪费的，我们的未来目标是做基于内容提供商的全版权运作。”凤凰联动总经理常飚告诉本刊。

基于对《匆匆那年》票房的预判，凤凰联动影业公司顺势成立，争取到对这部电影进行了投资，“现在看，利润相当可观”，常飚说。

常飚透露，接下来，凤凰联动有意成为九夜茴另一部小说《初恋爱》的电影主要投资方，而九夜茴的青春“封笔”之作《曾少年》2015年将由凤凰联动出版，无疑也将带来凤凰联动在影视方面的拓展。

“我们未来希望把九夜茴打造成一个品牌。”常飚说，“个人品牌的塑造越来越重要了。作者分两种，一种是某一个作品卖得好，那是需要经过很多的修改才达成的;另一种是人名就代表了销量。我们常开玩笑说，像韩寒、郭敬明的作品，还需要改什么呢？”

塑造品牌，意味着九夜茴将不再只是一位提供创作内容的作家，她将更多地参与到对自己产品的市场营销中。她在微博的签名为“字以贩梦”，但如今她需要从幕后走到台前，承担更多元化的角色。

现在，出版商会将从新华书店和电商得来的大数据提供给她，供她参考，“这些数据会反映，读者是喜欢悲伤结局还是喜剧结局。我们希望她笔下的爱情是永远被人喜爱的。”常飚说。

“我不是一个纯文学作家，我有故事写出来，就希望被人看到。”九夜茴很明白，写通俗文学作品，不是一件孤芳自赏的事情。

（本刊实习生乔子倩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