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新时期文学妓女形象的内外展现

2015-03-13 04:25:48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名作欣赏 2015年8期
关键词:嫖客妓女时期

⊙韩 鑫[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浅谈新时期文学妓女形象的内外展现

⊙韩 鑫[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 安徽 芜湖 241000]

本文将以妓女形象为关注点,结合具体作品,对新时期妓女形象的“丑”与“美”进行系统而深入的解读,以此来更好更全面地帮助理解新时期小说中有关妓女形象的书写及其作者本身。同时,通过对妓女形象的关注与细致解读,来发掘其在中国文学史中的重要价值与意义,由此肯定新时期妓女题材小说的独特价值。

女性主义 新时期妓女形象 人情与人性

与现代文学相比,新时期文学更贴近时下的生活。与现代作家多热衷关注战争、时局年代的交替等方面比较而言,新时期文学视角有所下移,更为贴近底层的人民生活。妓女作为一种特殊的边缘人物,自然更能引起作家们的注意。妓女题材作品自古就蔚然成风,古有李师师、陈圆圆等一代名妓,现有老舍先生的“月牙儿”和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等等,他们一般多为关注的是个体的变化过程和内心的情感流动。新时期文学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在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新时期的作家们塑造的妓女形象更为丰富多样,他们更为关注妓女个体的内外展现。在现下时代,两性关系的归属务必会受父权制的限制,因此妓女的心理及其人际关系就更为复杂。妓女如何自处,以何种姿态展现在世人面前,本文试图将视角转化到妓女的自身上来,具体分析新时期作家是如何塑造妓女的内在本质和外在姿态。

一、妓女的自我展示

妓女的自我展示一般分为外在特征和内在本质两部分。在传统文化中,女人的特性一般都是:温柔,乖巧,贤惠,顺从等。其实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来看,这些所谓的女性特性都是男权社会中男性强加给女人的,女人的这些特性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迎合男人的需要,女人是被动的接受,强制自己去扮演男人眼中的女人。如出一辙,由于妓女这一职业对于男人的依附性极强,所以她们更加需要迎合嫖客的审美观点,在自己的行为举止和衣着打扮上狠下一番苦功。而对于妓女内在的人性,由于环境、利益等因素的驱使,更展现出千姿百态的状况。

(一)妓女的外在特征

妓女也为女人,何为女人,女性主义者给予了“女性气质”一词,即“女性气质,就是女人之所以被称为女人的所有属性或特征……通常把男女生殖器的不同外形和构造特征叫作第一性征,把除生殖器以外男女在外形上的差异叫作第二性征,把受不同文化环境影响形成的男女差异叫作第三性征。女性气质主要指第二性征和第三性征”①。妓女作为女人的一种特殊职业,本身就具备女性气质,但依据女性气质的内涵来说,女性气质的形成与不同文化环境有关。妓女身处妓院,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无所不有,这与妓女的本身塑造有着极大的关联,因此身上不免沾染与之交往过密的人的特质,并且妓女这一职业本身就是用肉体从嫖客那里换取金钱,所以妓女的行为举止、着装打扮等自然而然会去迎合嫖客的需要。

妓女向来是以色事他人,自然她们看重美色更高于他人,但这种美的评价标准在嫖客那里。嫖客喜爱什么样的女人,她们就会把自己装扮成什么样子,举手投足间尽显媚态,十分妖娆。由于这一职业的关系,妓女在公众场合不必像大家闺秀那般矜持,在装束和神态举止方面往往不受拘束,因此显得与众不同。她们的装束向来走在时代的前端,被人们争相模仿。市井中传过这样的故事:“西太后的梳头太监李莲英为了讨主人的欢心,专门出宫走遍北京的歌楼妓院,刻意揣摩时新发髻的梳妆技巧,后以此得到宠幸,一直晋升到太监总管。”②从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出,妓女们的装束在时下是非常流行的,就连天下之主的慈禧太后都爱慕三分。除了头饰之外,她们的服饰更是华丽。当她们在公开场合亮相后,她们的服饰就会被传播为最新的服装款式。妓女为了吸引嫖客的注意,特别讲究自我包装,不惜花费巨资,乃至负债累累。除了外在的装束和举止之外,自身的面容更是非常重要的。世人喜欢在妓女之间选择出花魁,而其标准首先就是她们的面容。作家笔下的妓女形象虽然各有各的不同,但她们同样都散发出女性的味道,如苏童笔下的秋仪,除了自己的美貌之外,还很会把握男人的心理;严歌苓笔下的扶桑,身处异国,身上却散发出东方女性的美,一头长长的秀发十分吸引男人,无论是中国的大勇还是白人都拜倒在她裙下……

(二)人性的偏颇与绽放

何谓人性,就是在一定社会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本性。中国深受儒家孔孟之道的影响,所以作家们在选择人性的探讨点时一般都会偏向孟子的“人之初,性本善”。他们认为环境、人际关系等外在因素会使人本来善良的本质变恶,但又可以在以后的时段内转化回来。人生来不是恶的,做出恶的事情都是出于某种原因,这样的定论在作家们塑造妓女的人性时会经常运用。众所周知,妓女的生存环境十分复杂,这对于人性的后天塑造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在新时期作家的妓女小说中,有妓女人性的光芒与升华,也有妓女人性的黯淡与泯灭。女性作家们用女性特殊的情感视角,带着与生俱来的细腻情思,运用生动的笔触和张力,肯定了极致环境中妓女身上呈现出的人性光芒,就如绽放在废墟中的人性之花,冲出阴霾,给人们带来了一份希望;又或者身处绝境时的痛楚和欲望使她们灵魂颠覆,使之疯狂,作者用极致残酷的语言叙述着这一切。妓女人性的偏颇与绽放是在另一个侧面反映出了人之本性。

二、妓女的人情与人性

对于人性本质的探讨和人类价值取向的思考,不仅是当今文坛关注的一个话题,也是人类一直关注的话题。新时期的很多作家通过自己的作品向世人表达他们对于人性问题的偏爱,作家们极力地塑造人物,希望在他们的身上呈现出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从而让我们对人性有更加深刻而全面的理解。新时期小说中,为我们呈现的无论是秦淮河畔的“十三钗”,还是远赴异国的“小龙女”,亦或是南下打工沉沦的“北妹”们,都展现出人情与人性独特的一面。在本章节里我们将具体分析新时期作家为我们塑造的妓女的外在特征面貌和内在本质以及对于人性的展示。

(一)白牡丹的盛开:外“丑”内“美”

在妓女的世界里,有这样一群女性,她们举止粗野,行为夸张,着装艳丽,涂脂抹粉,远远望去就能将她们与妓女这一不正当的职业相联系。前面已经介绍过妓女是很懂得自我包装的一类人,甚至妓女的着装会成为当时社会女子着装的时尚风向标。她们不惜花巨资来打扮自己,为的就是能吸引嫖客的光顾。这其中的妓女在外在表现上分为两种:其一是突出举止的粗野不堪,比如走路喜爱扭捏前行,说话时挥舞手臂,说话音量很大以及肆无忌惮地大笑等等,这些无不与世人框定的大家闺秀相背离;其二是衣着华丽且极其艳丽,并且大胆暴露。当代作家笔下塑造了各式各样的妓女形象,其中严歌苓的《金陵十三钗》里所塑造的妓女堪为兼具这两种特点的表率。在文本中严歌苓塑造了一群独特的妓女形象,她以男性世俗的视角描绘了两种女性形象:一种是以玉墨为代表的妓女群体,妖媚风情;一种是以女学生为代表的女性形象,单纯善良。正是这两种不同的女性形象却恰到好处地诠释了男权社会对于女性的框定塑造。

在小说中严歌苓这样描绘道:“他发现女孩们个个兴趣盎然地盯着这个下九流女人,她穿一件宝蓝和黑色杂呈的花旗袍,头发已精心梳过,束了一根宝蓝缎发带……”③这是妓女红菱的着装样式,十分讲究。虽然在异常残酷的战争时期,日本鬼子的炮火却依然没有摧毁她们对于自身美的追求和装扮,她们狼狈地逃到教堂里来,却依然描眉涂粉,穿衣打扮,并未有一点恐惧和对民族危亡的担忧。“阿顾捉住一个披头散发的窑姐。窑姐突然白眼一翻,往阿顾怀里倒,癞痢斑驳的貂皮大衣滑散开来,露出里面净光的身体”,“看看她们干的好事,竟在一件斗篷后面宽衣解带,大行方便”④,诸如此类粗俗不堪的行为举止同样也发生在衣着光鲜亮丽的妓女们身上。但就是这样一群女人最终牺牲了自己,挽救了一群单纯的女学生。她们终究是天使,在危难来临之际,焕发出人性中最美的良知。

(二)黑玫瑰的凋零:外“美”内“丑”

任何的文学作品在表现人性的观点上都是出奇的一致,或正面或反面地表现人性善的一面。古代文学对于妓女形象的塑造大多都基于表现其人性美好的一面,例如元代剧作家关汉卿的著名喜剧《救风尘》,其中就塑造了有胆有识、有情有义的风尘女子赵盼儿;同朝代的《玉堂春落难逢夫》中向我们展示了一个用理想之光装扮起来的女人——玉堂春;《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和《卖油郎独占花魁》也因妓女题材的别样书写成为名篇佳作。清朝虽然因为文字狱禁锢了文人手中的笔,但孔尚任的《桃花扇》依然为世人呈现了绝望于男性世界的李香君这一经典形象。这些典型的妓女形象传诵百世,而现当代文学作品里作家们开始更加丰富地塑造妓女形象,展现出另一番景象。

当代作家九丹的《乌鸦》里,塑造了这样一群“小龙女”,她们在国内拥有高学历和体面的工作,而且有着姣好的面容,她们为了寻求金钱梦来到异国新加坡,为了扎根下来,她们依附男人,最终沦落为妓女。主人公王瑶和其朋友芬为了争夺有钱有势的男人而相互陷害对方,最终王瑶沦为暗娼,且由于芬的设计陷害杀死了对自己好的柳;为了几千元,两个妓女设计骗取了王瑶的所有家当……丑陋的行径贯穿着整个文本,无论是王瑶、芬,还是其他的“小龙女们”,她们一开始的标签都是知识女性、漂亮、年轻等等,最后却因为虚荣贪婪,葬送了最纯美的心性和美好的年华,像一朵黑玫瑰一样,慢慢凋零枯萎了。《茶花女》里的玛格丽特、《复活》里的玛丝洛娃、《羊脂球》里的羊脂球等等,她们的身上闪现出人性中最温暖的一面。在面对自己的恋人,甚至是陌生人的前途祈求时,她们纷纷作出了自我牺牲,将光明留给了他人。九丹笔下塑造的妓女形象却与之相差甚远,究其根本原因在于新时期经济的高速发展滋生了人们对于金钱的无限欲望,同时也将人性带进了丑恶的深渊。

(三)人性之美的绽放

无论是玉墨一般的“外丑内美”的妓女,还是像《乌鸦》中王瑶和芬那样的“外美内丑”的“小龙女”,都与某种人性相同。世人总是在追求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古代文人塑造的妓女形象多为人性闪耀光辉的人物,到了现代和当代则是书写妓女堕落、命途多舛以及相互倾轧为主题的居多。出于当代作家阿成笔下的《良娼》为妓女人性之美绽放的代表。阿成没有着力去描写大城市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只是用平实的文字叙写着商人宋孝慈与暗娼江桃花之间的故事。宋是江桃花接的第一个客人,从短短的文字中,我们体会到的不是嫖客和妓女的关系,而是宛如一对夫妻在过日子。在桃花的眼里,也没有把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宋当成嫖客,全文充满了小人物的真挚感情。江桃花最终也没有告诉宋他们还有个亲生儿子,一生没有给爱自己的人添一丝麻烦,很多学者认为这是江桃花对于妓女行业德行操守的奉行,或是以娼妓行当为谋生手段的母亲的人格尊严,但最根本的是我们能在此透视出人性之美的光辉。“阿成以满腔的同情与爱怜,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去看待妓女,把她们当作一个有情有义、有思想、有尊严的正常女性去描写她们的普通人生,阿成的小说以人物的情感贯穿始终,充满温情,即使在最下流污秽的场所,也饱含着脉脉的挚爱亲情。阿成旨在描述妓女生存困境,从中挖掘出人性美。”⑤新时期类似于阿成的《良娼》这种基于对人性之美的书写,为整个现当代妓女形象的书写增添了一抹生机和活力。

新时期妓女题材的小说将文学与现实的张力调和得恰到好处,将二者从相对对立转化为相对和谐的局面,创造了独特的小说世界。新时期作家塑造的妓女形象,向我们展示了行为夸张却内心纯良的白牡丹式的妓女,又塑造被裹扎在知识女性外壳下内心却相互倾轧的黑玫瑰般的妓女等等。在这些形形色色的边缘人的生活世界里,这些妓女形象多无丰功伟绩,事件场景也未必惊天动地,然而却能对妓女形象做出精致的展现。新时期的作家们同样热衷于“人性”描述,作家手中的那支犀利的笔所抵达的人之五脏六腑之深令人惊骇,让我们从中感受到新时期文学的繁复和多样性,也让我们对当代文学走出低谷树立了更大的信心。

① 程锡麟:《什么是女性主义批评》,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11年版,第107页。

② 邵雍:《中国近代妓女史》,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33页。

③④ 严歌苓:《严歌苓作品精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第45页,第43页。

⑤ 尹传兰:《凡俗若人生的见证者——阿成笔下的小人物》,《创作与评论》2012年第7期。

作 者:韩鑫,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2012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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