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 子

2015-03-12 04:37黄学友
辽河 2015年1期
关键词:柴垛报案傻子

黄学友

呆子被公安局的人带走了,消息不胫而走,顿时,平静的小村子就像被烧沸了的一锅热水,骚动不安起来。

呆子是天还没放亮,在村边路口的大树下被公安局的人带走的。那时,呆子的傻子爹和哑巴娘还在家中的破草房子里睡觉,许多村民也都甜睡在梦中。呆子是怎么像一条流浪狗一样来到村边路口的大树下的无人知道。是公安局里的警察找到了他,给他戴上了铮亮的手铐,把他推进了警车。

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

警察:“姓名?”

呆子:“他砍了俺家的树。”

警察:“年龄?”

呆子:“他砍了俺家的树。”

警察:“周三巴家大门前的柴垛是你点的吗?”

呆子:“该死——周三巴——砍了俺家树。”

警察:“当时你为什么不到派出所报案?”

呆子:“呜……呜……呜……”

几次问话,呆子都语无伦次,答非所问。审讯人员就认定他神经有问题,只好把他暂时关了起来。

其实呆子不全呆,是半呆不呆的那种。按照村子里的人说,就是脑袋里少根筋,缺心眼,神智愚钝。再加上他眼光散乱,说话木讷,呆头呆脑,人们就都喊他呆子。可他知道打扮自己,穿着还算周正,头发也梳得油亮。呆子的爹是个傻子,娘是个哑巴。呆子的身上有他爹娘的基因,自然聪明不到哪里,因为愚钝,到三十多岁了也没有成婚。

呆子虽说呆头呆脑,可在家里知道干活。前些年他在自家的山坡上栽了十几棵杨树,都小水桶般粗了,却被人砍了。砍呆子家树的叫周三巴,周三巴把树砍倒后卖给了一个树贩子。呆子知道后,就去找周三巴。周三巴欺负他老实,就拿着棍子把他撵了出来。有人看不过,就暗地里调唆呆子到派出所报案。呆子真的去了派出所,可在做笔录时,他就会说一句话,“他砍了俺家的树”。派出所的同志到村子里调查,周三巴不承认,其他人又不给呆子作证,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周三巴砍了呆子家的树,呆子虽说不能和常人一样跟他讲理,没有办法讨回公道,可他心里却明白,自己是受了人的欺负。气和恨就像一团火苗在胸中燃烧,让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不能自制。夜里,他点燃了周三巴大门口的柴垛。

呆子在看守所的前两天不吃也不喝,除了自言自语地说着“他砍了俺家的树——他砍了俺家的树”外,就是坐在一个地方,用散淡的目光盯着他脚上那双破了洞的布鞋,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到了第三天他开始吃饭,吃得狼吞虎咽,嘴角和脸上都挂满饭渣。吃饱了就睡觉,正睡着就冒出一句:“他砍了俺家的树。”

警察到呆子家了解情况,村干部领着到他家门口时,呆子的傻子爹嘴里喊着:“我儿子回来了——我儿子回来了。”迎面扑上来,吓得警察迅速闪到了一边。当警察走进呆子家屋内时,一只纤瘦的杂毛狗趴在乱糟糟脏兮兮油腻腻的床铺上,吐着长长的红舌头,盯着来人,叫了两声。呆子的娘可能是病了,半眯着眼,蜷缩在狗的旁边。屋子里乱糟糟的,有一股极难闻的怪味。警察和村干部知道问不出什么,捂着鼻子,蹙着眉走出了屋子。

当警察来到村子的大街上时,几名妇女聚在一起闲聊。一名妇女说:“呆子家的树被人砍了没人管,呆子点了砍树人的柴垛却被公安局抓走了,真是不公平。”另一名妇女说:“还不是欺负呆子家的人呆的呆,傻的傻,有个不呆不傻的还不会说话。”警察刚想走向前去问些什么,那些妇女却躲的躲,闪的闪。

又过了两天,呆子被放了回来。呆子回到村子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山坡上。山坡上有他家被砍的十几个大树兜。山风呜呜吹过,就像树兜伤心的哭泣声。呆子蹲在一个粗大的树兜前,嘴角牵动了几下,充满迷茫的两眼掉下了浑浊的泪水,大颗大颗滴在树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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