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胡凌虹
夹缝中生长的上海画廊如何作为
文/本刊记者胡凌虹
如今国内拍卖行内,不断刷新的天价成交数字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相较于拍卖行的意气风发、热闹喧嚣和日渐被当作艺术市场的风向标,本应担当着第一阵地角色的画廊却黯然失色,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即便在具有繁荣的中国艺术品市场和庞大的艺术品消费潜力的上海,作为艺术市场最基础的细胞的画廊业也生长在夹缝中,没有迎来一个快速成长的春天。
不同于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字画商店,现代画廊不仅是艺术品的交易场所,同时还承担着培育、推广艺术家,向社会普及艺术等责任。海外,绝大多数的知名艺术家以及艺术潮流和价值趋向,都是通过画廊的代理和展示平台广为人知的。但是在我国,中国画廊力量还远远没有发挥出来。
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国内很多画廊既没有良好稳定的盈利,又没有积极广泛的社会影响?上海画廊业究竟处于怎样的境地,面临哪些问题?
为了更深入了解上海画廊的现状,给相关政府部门出台扶持画廊业的政策提供具体依据和参考,2014年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对上海画廊业进行了调研。调研工作历时半年多,集中走访了沪上数十家有代表性的画廊和机构,并赴山东青州考察,召开上海画廊业调研座谈会,最后完成了近万字的《上海画廊行业调研报告》。
画廊作为近代商业形态之一,与社会、经济、文化的发展密不可分。当前作为“创新驱动、转型发展”领跑者的上海也需要画廊。上海画廊业如何整体性发展,彰显出独特而重要的意义,值得深入思考。
在西方,画廊迄今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在艺术品市场体系中,画廊属于一级市场,拍卖行属于二级市场。
“在国外,画廊做‘一手’,拍卖行做‘二手’。而在国内全乱了,拍卖行直接去了艺术家工作室。和大拍卖公司相比,画廊成了‘小个体户’。”上海香格纳画廊负责人Lorenz Helbling说。他认为,“国外的画廊体系不能在中国简单地移植嫁接,中国有自己的发展路径”。
在国外,收藏家主要通过画廊买画,只有极少数大师级作品可以进入拍卖体系。在国内,“艺术品一、二级市场倒挂”已成常态,被形容为“油画甚至还没有干呢,就已经上了拍卖场”。这种奇特的现象中,拍卖行分掉了画廊业至少三分之一的市场。
除了拍卖行的挤压,资金不足也是困扰着国内画廊发展的一大问题。国外很多画廊历史悠久,有着几代人的积累,拥有很好的藏品,且不少国外画廊背后都有基金和财团支持,能维持其长期稳定的运营。而中国画廊刚起步不久,背后是画廊主的自有资金,压力颇大。同时,国内新兴的收藏家尚没有养成逛画廊买艺术品的习惯,画廊没有形成稳定的收藏群体,就容易导致资金周转不灵而不堪重负乃至关门。一些坚持下来的画廊也活得有些窘迫,囊中羞涩造成了其“短视”行为,不少画廊业主抛弃了精神层面的职责,完全是以投资的心态来经营。各个环节中的问题使得中国画廊业呈现混乱的状态。
在上海,画廊的早期形态为“画店”或“笺扇庄”。清代中后期,特别是开埠之后,画店和笺扇庄达到空前繁荣。改革开放以后,上海画廊业在上世纪90年代初复苏,于90年代中叶基本形成了比较成熟的面貌。
《上海画廊行业调研报告》中显示:当前上海画廊业的分布情况、经营模式和发展定位呈现以下特点:首先是分布相对集中,文化产业园区集聚效应明显。M50、红坊、同乐坊等大型文化创意园区已形成画廊格局,发挥集聚效应。同时,在大型高端商圈、会所、老别墅区也出现了集商业、展示、销售于一体的画廊业新业态。其次,上海画廊业发展规模效应不明显,发展不均衡。据调查问卷数据显示,创立未满3年和5年、10年以上的画廊分别占比64%、20%和6%。在经营年岁方面,沪上画廊呈现“年轻化趋势”。再次是民间自发的“画廊联盟”正在兴起,市场亟待整合和规范。
调研报告也总结了上海画廊业面临的问题与发展瓶颈:首先,画廊行业协会的缺失,使画廊业者缺乏有效监管和服务。其次,相关政策扶持力度不足。再次,完善的画廊业市场格局及产业链尚未形成。问卷调查显示,目前画廊业主最关注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一级市场空间狭小的问题上。86.3%的画廊从业者认为,在二级市场的井喷式发展下,画廊所处的一级市场缺乏发展空间,一、二级市场难以平衡发展,导致艺术市场的紊乱。有68.2%的画廊认为目前尚未形成成熟、健康的产业链,这都有碍于画廊的经营和发展。
上海八号桥艺术园区负责人鲍颖在调研会上指出:上海不缺收藏家,但上海艺术市场的交易却并不显著,上海的艺术品交易市场能否留住上海乃至中国的大收藏家,值得我们思考。艺术品的互联网交易将成为未来的发展趋势,即艺术品“淘宝化”,传统画廊业也会面临更大的冲击,画廊业未来如何定位和发展值得我们深思。
2007至2010年是国内市场的高潮期。“画廊本可以脱颖而出完成市场资本积累,但实际上大部分画廊没有在这个时期完成积累。”美术评论家朱其指出。同时,他也认为前面那轮是不正常的资本泡沫,“那个时候的购买,主要是投资性购买,不是收藏性购买。主要是房地产、股市里的一些剩余资金跑到艺术品市场走一个短线,2010年以后投资收缩了,那批资金也都撤出了。现在市场回归常态,画廊业每天有人关门,也有人开张,一切由市场来决定,已经进入自生自灭的正常生态”。
上世纪初,法国康维勒画廊,代理了毕加索、马蒂斯、德兰、莱热、葛里斯、弗拉芒克六位艺术家。沙皇的艺术总监莫洛佐夫派人找毕加索买画,毕加索只说了一句:“找康维勒去,别拿这些破事来烦我!”在立体主义和野兽主义名声鹊起时,美国的洛克菲勒家族也拿着重金直奔这些画家,但这几位法国画家都不约而同地让他们去找康维勒画廊。无论是权势还是金钱,这些画家们都没怎么放在眼里,这源于画家们对康维勒的信任。康维勒画廊在代理这些艺术家的岁月里,遇上两次世界大战,两次倾家荡产,在最艰难的时刻,画家们和画廊都不离不弃,靠着彼此的信任,相互扶持。
上海市美术家协会副秘书长丁设指出,在国外成熟的画廊,艺术家一旦与画廊形成了合作关系,就全由画廊为艺术家作品进行推广、销售。但在国内,不少画家更愿意“自产自销”,即在自己工作室或委托中间人卖画。这也成为影响画廊业发展的一大因素。绕过了中间环节,画家看似能获得更高的利润,但在丁设看来,这实际上会造成恶性循环,“这样的个体行为,艺术家很难真正进入市场。作品只有通过市场规范的运作、推广,在学术上画廊配合艺术家多做梳理,多做宣传,有了社会和学界的影响力,作品才能达到一个真正的价值。经营不是艺术家要做的事情”。
“我在艺术市场30年了,根据我的经验,自行销售作品的艺术家,最终的路都不会走得太远,原因是艺术家若自行销售,那他会变成一个销售人员,精力都放在市场销售中,十分在意市场的反应,便不能全心全意地创作。而且过份沉湎于市场,艺术作品便会变糟。艺术家的工作是在工作室中创作优秀的艺术品,并不是在市场中行走。”德萨画廊创始人帕斯卡尔·德萨(Pascal de Sarthe)说道。德萨画廊是国际大型画廊,一直以来,画廊代理的都是中西享负盛名的现代主义及战后的艺术大师的作品,如赵无极、朱德群、威廉·德·库宁(Willem de Kooning)、安迪·沃霍尔等,与画廊合作关系最长的艺术家已有30年。对于年轻的艺术家将作品直接拿到二级市场拍卖,德萨认为“这不但对艺术家有负面影响,而且给整个艺术市场都会带来不健康的影响,从而把艺术品推向炒作及泡沫”。
对于这些负面影响,中国画家并非不了解。只是在中国式的生存环境中,他们也有难处。其实,除开那些急功近利的画家,大部分画家并不希望既做艺术生产者又做销售员,然而当前画廊的经纪代理制度并不完善,无奈之下只好两头兼顾。
和中西方画廊都有过合作的画家赵孟君指出,西方画廊更有耐心,“为了推一本画集,它可以等上一年,更不用说包装画家本人了”,而国内的一些画廊更讲究“短平快”,往往低价买进一批,然后再伺机高价卖出。“同样是推广交易,国内的画廊有时候已沦落为普通销售者。”
“在国外,画廊跟艺术家有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有些大艺术家可能还是与以前合作的小画廊继续合作。除了销售作品外,国外画廊还为艺术家提供保存、整理各种档案资料,联系媒体等各种服务,在这方面,国内画廊做得不是很好。”朱其指出。
不过作为被“抱怨”的对象,国内的画廊业主也有自己的“苦经”。画廊本身就是一个烧钱的行业,资金上的不足,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不敢将资本长期捆在一个艺术家身上,他们害怕出钱出力帮助对方提升名气和画价后,画家过河拆桥,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目前,国内的画廊与艺术家大都采用的是短期的、松散型的合作模式。对于此模式,北京的白盒子艺术馆馆长孙永增幽默地称之为“一夜情”。由此,艺术家常年奔波在挑画廊、做展览的路上,而画廊也终年奔波于苦苦寻觅合适艺术家的旅途中。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从长远发展来看,只有建立一种稳固的“结婚”关系,双方才能更健康地成长。近几年,经过与多家画廊短暂合作后,一些画家也希望能找到一家“对上眼”的画廊“长相厮守”。
“当画廊的发展速度超过其代理的艺术家的成长进度时,艺术家会自然而然地被淘汰;当艺术家的成长进度超过画廊的发展速度时,画廊被抛弃也实属正常。既然是合作,首要前提是合拍,而进度不一致必然带来不合拍,这时候解除合约关系,对双方并不意味着是坏事。其实,无论是前期的相互选择,还是中后期的共同合作,最关键的是双方都要努力。”艺术家邱志杰指出。
孙永增希望将来无论是画廊、拍卖行、藏家还是艺术家都能够遵循一种契约精神,而这个“契约”甚至都不是白纸黑字或者明文标识,只是大家自然形成的一种默契。
朱其表示:“在国外有成熟的画廊文化。很多的画廊面积不大,两室一厅或三室一厅,业主并不是以发财为目,主要是出于对艺术品的兴趣。开画廊是他们的一种生活方式。”
在国外,不少画廊是家族式的,外表虽看起来小且不起眼,但随时可能会拿出一张几十年前的大师级的作品。这样的画廊不仅能保持自身的长久发展,实际上对当地的艺术史也有贡献。至少作品不会被外国人买走,然后国内人再花大价钱买回自己国家的历史。
“艺术是从文化角度记录这个国家的这段历史。”蓝舍艺术会所艺术总监唐小华说道,“目前国内的当代艺术史只有三十年,还在发展中,尚没有定型,但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这段时期很重要,一定要把这段时期的艺术保存下来。那么怎么保存?当代艺术不属于主流艺术,官方美术馆、画院不太会收藏,而民间画廊则可以起到延续和保存的作用。”
“好的画廊要关注艺术流派的发生以及文化的发展,并积极参与和推荐,尤其要把具有当代文化意义的有价值的艺术作品收藏下来。最终沉淀下来的这些作品必然会是艺术史与文化史中有价值的‘痕迹’。由此,画廊不是单纯的画店,它对文化有介入,是艺术与文化发展的一个重要参与者与组成部分。”画家、美术理论家吴晨荣说道。
走进静安区海防路上同乐坊内的蓝舍艺术会所,只见周春芽、何多苓、薛松、郭伟、郭晋等画家的作品悬挂于墙上,风格浓郁;雕塑家罗发辉、俸正杰的略带夸张的雕塑作品摆放在靠近落地窗的基座上,引人注目。宽敞的展厅内,还摆放着沙发和茶几,使得高端优雅的画廊多了份平和与温馨。上海蓝舍艺术会所于2013年12月开始运营。它不只是一家画廊,还是成都蓝顶当代艺术基地的“艺术家之家”,是接待朋友、藏家或者与人聚会、休闲、交流互动的专业场所。
去“蓝舍”采访时,正是周一早上10点多,展厅显得空空荡荡。不过每月都有一天,这个展厅会变一副模样,沙发和茶几被挪走,换上很多的椅子,空墙上挂上投影幕布,众多藏家以及艺术爱好者从各区赶来,为的是参加这里举行的“品鉴会”。
蓝舍艺术会所总经理章早立介绍:“一般画廊举办展览往往是搞个开幕酒会,艺术家简单发一下言。但我们这里在展览的同时,会搞‘品鉴会’,邀请一位熟悉参展画家的评论家与画家进行对谈。评论家会介绍这位画家的发展经历、绘画特点以及在美术史上的地位。藏家也可以提问,与评价家、画家进行互动,由此能更深入了解艺术家的情况,真正能看懂画。”
品鉴会是“蓝舍”的一大特色。在蓝舍艺术会所正式运营的当天,就举办了上海艺术家孙良的作品品鉴会,并展出了孙良的30多幅作品。品鉴会上,艺术批评家管郁达担任品鉴嘉宾,孙良、管郁达与众多收藏家及业内人士展开了交流互动。孙良表示,自己虽参加过不少艺术讲座、座谈,但多以向公众普及知识为主,而在沪上,供当代艺术家们与业内人士和藏家交流的平台并不多。孙良认为,上海的艺术家们非常需要如蓝舍艺术会所这样的交流平台。
“我们一直在不断地探索‘艺术会所’的互动模式,把蓝舍艺术会所打造成一个能获取专业艺术知识、解答各类有关疑难问题、品鉴各异风格的艺术作品、真心交流艺术心得体验的聚集地,让每一位藏家及艺术爱好者成为‘蓝舍的主人’。 ”章早立说道。
巴塞当代美术馆也位于同乐坊内,一进门就能看到墙上悬挂着一块板,上面详细地介绍着“巴塞2015年实施教育项目——去基础化艺术零起步培训教育”。
走进展厅,一眼就看到很多画架,几位学生在老师的指点下画着油画。不同年龄段不同基础的绘画爱好者都可以到“巴塞”参加绘画课程。在一个挂满了艺术家杰作的空间里学画,这样的体验非一般培训学校可比。巴塞当代美术馆宗莉萍表示:“如今我们巴塞已经从一个画廊成长为一个民营美术馆。作为一个民营美术馆,我们要起到将艺术向大众普及的教育功能,肩负起更大的社会责任和推动力量。”
不同于拍卖行,画廊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销售终端,从某种层面讲,它还承担着对公众进行艺术启蒙教育的角色。
去年,上海市文联副主席迟志刚带队去山东青州调研,青州这个城市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那边的当地人都很有修养,很喜欢艺术品收藏,男女老少都可以说出几个艺术家的名字来,说明画廊业的发展对一个城市市民文化素养的提高起着潜移默化的重要作用。”
上海太阳虹画廊负责人提出,画廊应该是“精品店”。“国内很多人想着用低频消费属性的艺术品赚钱、增值的观念是错误的,要真正提升中国的艺术产业,首先要将艺术品作为每个普通人都有能力消费的消费品。如果每家每户都能保持‘窗户贴花,厅堂挂画’的中国传统,那么中国艺术市场必定繁荣。”
朱其指出,之前在市场高潮期,画廊没有去培育中低价位的市场,直接进入高价市场。现在画廊需要重新培育中低端市场。在朱其看来,画廊是城市的风景线,多多益善,“它可能对国民经济的贡献不是很大,但它是城市美育环境的很重要的部分”。
“画廊业者在上海城市文化产业发展以及提升市民文化素养的过程中,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家里挂一张画、一张剪纸,哪怕是一张复制的版画,都具备净化人类心灵的作用,这才是画廊业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以学术滋养普通市民,用诚信培养健康的文化市场,在这两个基础上,政府和画廊业不断加强交流和沟通,才能使上海市民的文化素养得到提升。”上海市文联主席、上海美协主席施大畏表示。
上海香山画院院长陈明建议政府要认真定位画廊业对上海城市发展的意义。“我认为画廊业的努力和政府的支持能够提高收藏家群体的艺术素养,引导上海的艺术健康发展。政府应当不仅仅将画廊业作为文化产业,更应该将其作为文化事业的一部分。”
很多来上海观光的外国游客都热衷于跑画廊,这无疑是他们了解城市文化的窗口。“艺术家的观念不一样,风格不一样,由此产生了丰富多彩的各种艺术,没有一家画廊能把所有艺术形态包含进去。所以,一个国际化的开放的城市要有大大大小小展示推荐不同艺术的画廊,这对城市的文化生态非常重要。”吴晨荣说道。
迟志刚认为,跟国际交往、沟通、交流的非常重要的一种方式就是艺术品。“如果上海这个城市有相对规范的艺术品市场的话,国外的画廊以及艺术品也会纷纷进来,按上海的市场规范运作,反过来也进一步规范这里的市场,相辅相成。”
“现在中国画廊的境遇是刚刚学会走路就要参加奥林匹克竞赛,竞赛就在眼前,参加或不参加,是个很残酷的问题。”北京画廊协会会长程昕东如此比喻道。面对这样的现状,上海的画廊业如何发展?
“政府对于上海城市的文化品牌打造,除了有中华艺术宫等美术馆以外,更多的还有各种样式的画廊,无论规模的大小,它们都在为上海添光加彩。这座城市需要艺术,所以学术的评判和学术上的专业要求是所有画廊今天面临的重要课题。可喜的是,在二三十年的发展经验下,上海画廊业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学术评判,画廊业工作人员自身的完善、文化修养和艺术水准的提高是必要的。此外,诚信涉及价值观判断的问题,是必须在艺术家和画廊之间建立起来的。学术上的提高和诚信制度是支撑画廊业健康发展的两大重要因素。”施大畏强调道,“我认为上海应该做有学术性的画廊,被世界认同的、有学术品位的画廊才能体现上海城市特有的精神面貌。画廊业者应该秉持一种服务的心态、满足人民精神需要的心态,在这样的健康的心态下才能造就一种良好的文化生态环境。”
奥赛画廊负责人蔡彭城建议要加强对画廊业主的培训,“因为他们的眼光和审美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很多人的艺术水准,上海的高校很多,如华东师范大学、上海大学、东华大学等高校都有美术学院或美术系,应该集中这些高校资源,培训画廊业的工作人员,提高大家的艺术鉴赏的水平和专业知识”。此外,蔡彭城也提出,“现在要有一个大市场的概念。北京的几个大艺术市场,吸引了全国范围的推广、销售、交易、欣赏、网络媒体等,其中艺术作品也包含了高端、中端和低端,我想上海能否有一个较之更大的艺术市场和相应的文化政策平台,以吸引来自全球范围的关注,并吸引全球各地好的艺术家来上海创作”。
目前,上海不乏行业园区,但是画廊聚集的文化产业园区大多只能充当一个收租的房东角色,尚不具备对画廊业主全方位的服务意识和能力。同时这些园区相对比较分散,还没有形成大的聚集效应。
如今,青州已形成九大书画市场,书画经营业主达765家,2013年举办各类书画展200多场,参观人数达10万余人,全年书画交易总额近100亿元。“青州只是一个县级市,却发展成了代表着北方书画市场风向标的一个城市,这给我很大的启示。上海画廊业要相对集中在一个地方,在行业协会的管理和引领下,在一支高素质的经纪人队伍的运作下,发挥集聚效应,这样才能够形成势头,才能形成相应规范,才可能产生相对大的交易量,才可能孕育一种公平机制。”迟志刚感慨道。
在引导和规范市场的过程中,青州市画廊协会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该协会由青州市文联负责管理,协会为各画廊及艺术馆的书画艺术经营、展览、交流等进行行业规范和服务。
《上海画廊行业调研报告》显示,目前在上海,民间自发的“画廊联盟”也正在兴起。每年一度的上海艺术博览会为画廊业的整体亮相提供了重要平台,多家文化产业园区也在探索不同的画廊业整合方式,进一步强化对画廊的支持。比如,M50首推艺术家工作室开放日和画廊联合开幕日等。2013年,红坊艺术园区率先组织了多家画廊,成立了属于民间团体性质的“画廊联盟”。红坊园区负责人郑培光表示:“我们能做的,是先把组织松散的部分聚合起来,一起来商量能做些什么,并且用怎样的机制来推动执行。”画廊联盟的方式打破了以往画廊业主“单打独斗”的思维模式,开始“抱团取暖”,各个画廊资源也得到了有效整合。
然而,单个文化产业园区的“画廊联盟”尚不成气候。调研会上,很多画廊业主建议设立一个更高层面的,由政府倡导的行业协会。
宗莉萍提出:“上海要成为国际艺术品交易中心,我们的行业迫切需要领头人不断带动我们,行业协会应该成为政府和我们之间的桥梁,从而使我们行业健康发展,为上海打造艺术金融的示范城市做出贡献。”
鲍颖表示,期待画廊业协会的成立,“第一,要发挥好行业协会的作用,我们年轻的画廊很希望向成熟的画廊学习,能够多走访、多交流、多调研。第二,对于上海的画廊而言,龙头企业较少,是否能有较大规模的龙头企业带动大家一起发展成长?第三,画廊业在机制体制上需要规范化,现如今我们还没有独立的艺术评论、艺术评估和艺术认证的体系,我们希望在政府的支持下能否出台更为规范化的体系”。
除了期待设立行业协会,众多画廊业主也希望政府能给予更多支持。
华氏画廊业主华雨舟指出:“国外不少地方对中小型画廊有专门的扶持政策,如对于年销售额低于80万的小型画廊,其纳税额为6%-8%,而超过这一限额时纳税额即为17%。又如奥地利政府也设有专项基金用于扶持画廊业和艺术家的创作,会定期拿出资金购买一些经过评估的作品。”在调研会上,蔡鹏城也谈到:“美国艺术品交易税为0.42%,而国内却达到20%,流通成本之高可见一斑。”
在山东青州,政府对书画市场有比较大的扶持力度:如每年一次专项文化工作调研,画廊协会对画廊进行行业指导;在土地、规划、税收、财政、金融等多方面向书画市场倾斜,鼓励银行等机构对书画产业的金融支持等等。与其相比,上海在财税政策引导、文化产业与金融机构对接等环节上,支持力度尚显不足。
上海玉衡艺术中心负责人王刚在调研会上提出,希望政府相关部门能够为画廊业提供低租金的场地,在与国外艺术机构联系联系方面给予更多的支持,出面组织并聚集画廊业召开学术研讨会,出台更切合实际、便于画廊业发展的艺术品交易税收政策。
“上海的城市定位,具有其特殊性,肯定不同于其他城市,上海的文化定位与其应有的城市定位是相对应的。现在我们该思考的是上海的文化市场和文化定位是否与其城市定位相匹配。”迟志刚总结道,“我认为上海应该坚持‘逐步和国际文化市场接轨’的文化定位。上海如果要打造成一流文化城市,就必须具有一流的艺术家、一流的收藏家、一流的画廊业主和经营者。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扶持、推进一流的上海艺术家成长,并且要培养真正具有水准的艺术鉴赏家、艺术收藏家及艺术经营者。我们还有另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培养大众和艺术人群。另外上海市政府对画廊业和艺术市场的支持的确需要加强。”
当画廊可能随时出现在上海街头的某个拐角的时候,当画廊成为市民常逛的艺术“精品店”的时候,上海这座城市又会增添不少魅力与色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