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抗震救灾纪念馆

2015-03-02 10:36招国健,张广源
世界建筑导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转经筒玉树建筑

玉树抗震救灾纪念馆

Yushu Memorial of Earthquake Ruins

工程地点: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

设计单位:深圳市建筑设计研究总院有限公司 孟建民建筑工作室

业主单位:玉树州三江源投资建设有限公司

设计主创/(文)作者:孟建民 徐昀超 邢立华

基地面积:6 303平方米

建筑面积:2 998平方米

结构形式:剪力墙-密柱筒-悬挂结构

完工时间:2013年11月

摄影:招国健、张广源

Project location: Yushu, Qinghai Tibetan Autonomous Prefecture Design unit: Shenzhen Architectural Design & Research Institute Co. Ltd. Meng Jianmin architecture studio

Main Designers/Authors: Meng Jianmin, Xu Yunchao, Xing Lihua

The base area: 6 303 m2

Building area: 2 998 m2

Structural form: shear wall, dense column, suspension structure

Completion time: 2013

Photograph: Zhao Guojian, Zhang Guangyuan

2010年4月14日上午7时49分,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玉树县发生7.1级地震,遇难人数达两千八百多人。中国建筑学会随后代表建设部为玉树重建组织了一次集群设计。玉树抗震救灾纪念馆作为玉树灾后重建的重点工程,成为中国第一个全面记录高海拔地区抗震救灾艰难历程的纪实性展馆。

1、背景与文化

1.1 灾后重建

面对这个被预设为记录灾难事件、弘扬抗震救灾的政治化命题,我们首先将设计切入点回归到项目的人文环境和社会背景。灾后重建是个复杂的社会性课题,面对这种灾难的纪念性题材,我们一开始的理解是有些英雄主义式的、悲壮情怀的,总觉得要唤起参观者对灾难的感同身受,建筑师很容易被这种导演式的情绪操作游戏所吸引。但在藏族传统生死观中,生与死周转轮回是同一件事;死亡不是结束,更意味着新的开始,所以对灾难也不只代表悲怆。因此,在随后的设计中我们尽量避免对灾难的过度阐述和夸张渲染,更不要追求宏大叙事,而是从当地的生活出发发掘“藏学文化和气候特征、行为习惯和精神诉求”,让设计回归对人性的关照。

1.2 藏地文化

如何深刻理解藏地信仰所带来的文化差异成为建筑师在设计前期面临的主要难题。在一般的地方,人们去寺庙烧香拜佛是一种目的性很强的仪式化行为,跟平时的生活是分开的。而在玉树则不同,该地区有99%以上的民众信奉藏传佛教,信仰作为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已经深刻地融入到“仪式化”的生活方式中;当这种“仪式化”成为一种生活常态,必然深刻影响到他们的生命哲学以及对于空间的理解。

我们希望把对灾难的纪念转化为对重生的祈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形式创新并不重要,关键是如何把藏民骨子里的生活哲学植入设计,让新建筑获得文化和精神层面上的认同感。政治性的仪式和典礼过后,如何在未来的日子里跟当地的生活持久的融合在一起成为我们关注的核心问题。通过设计重新诠释地震遗址纪念馆的文化意义:不仅是灾难事件的记忆载体,同时更应该成为当地藏民日常化的生活场所。

2、设计过程

2.1 摸索与反思

一开始我们按照常规的设计模式进行了第一轮概念设计,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方案一的构思是把灾难中逝者的名字刻在纪念墙上来表达追思,遭到藏学专家一致反对。因为对藏人来说,生命与死亡是一种自然的轮回,离开这个世界就要走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进入新的轮回,名字再被重提就是对死者的极不尊重。方案二抽象极简的纪念碑林形式“似曾相识”,不放玉树,在别的地方似乎也能成立。方案三的造型独特且体量巨大,但与保留遗址毫无关联。方案四几何感很强,但缺乏与场地环境的有机结合。这些反馈建议让我们逐渐意识到在玉树修房子不能凭以往经验,需要重新思考设计的原点和定位。

方案1

方案2

方案3

方案4

一层平面图

地下一层平面图

地下二层平面图

总平面图

2.2 文化策略

新的设计过程,首先从对藏民生活细节的“察言观色”开始。我们一路走访了结古寺、嘉那玛尼石堆、文成公主庙、塔尔寺等很多当地的典型建筑,不仅仅是猎奇式地搜罗建筑符号,而是通过细致观察和主动交流,更深的感触到印象中符号化的建筑元素、空间形态、色彩搭配、材料质感其实都源于日常生活中人的行为习惯,是一种有机的组合。

最典型的,作为智慧的藏民族把自身本土文化和佛教文化结合的文化结晶,“转”的习俗体现了藏传佛教教义中关于“因果轮回”的基本观念。这种行走中的信仰精髓在于“转”,在藏人看来,转一遍相当于念诵一遍经文,自身也得到了一遍净化和超越,转的行为已经渗透到藏人精神生活的每一部分。因此我们在建筑上设计了86个转经筒,希望把纪念馆建成当地居民的日常化场所,在这一遍又一遍的转经中,将沉重的灾难记忆转化为对生命的祈福和对爱心的感恩。但是活佛强调:地下空间不宜设转经筒,因为经筒低于人的膝盖是藏地文化的忌讳。所以在后来的交流互动中,达成一致:以玛尼堆作为祈福光庭的中心,放上一块刻着经文的玛尼石成为更直接的祈福方式。

2.3 空间序列

不规整的线性场地给建筑布局带来很大的困难,在地面建构高大体量的纪念物已被证明行不通。因此我们决定以保留的格萨尔王宾馆遗址为展示主体,通过控制新建部分的地面体量,尽可能突出遗址本身的视觉震撼力和纪念意义。贯穿场地的“裂痕”作为采光缝,一方面限定出遗址保护范围——遗址一侧保留原有的土地质感,纪念广场采用素色碎石铺地;另一方面将自然光引入地下,建立起遗址与地下展厅的视觉联系。地下空间以纯粹的“方”和“圆”为基本原型,通过“材料、色彩、光”三种基本建筑要素的运用,创造出由“纪念之丘”、“纪念广场”、“重生之墙”、“祈福之庭”所组成的一整套空间序列,营造宁静、庄重的观展氛围,当人们从地面纪念墙体进入建筑内部,随预设的空间序列缓缓“转入”中央的祈福之庭,内聚的圆形空间、环绕的壁龛矩阵试图唤起观者内心的精神共鸣。

轴测图

3、建造过程

建造过程同样面临不少挑战:玉树的施工条件差,工人们在寒冷缺氧的条件下作业很难保证施工的精度,有不少图纸上和模型上理想化的细部设计到了现实中就失效了,同时投资成本严格受控,而且运输困难,可选材料有限。在这种情况下,解决的策略就是要一切从实际情况出发。

3.1 主体结构的难题攻关

作为玉树高原地区第一个深基坑工程,该地区没有深基坑降水施工的前例,因此也没有借鉴的经验及相关参考数值。施工面临的困难是多方面的,一是用地十分紧张,拟建建筑西侧紧临遗址仅2.5米,东侧建筑外边距离桥墩仅3.5米;二是根据建设要求,基坑施工与遗址加固需同时进行,基坑开挖及降水对遗址和桥墩影响较大;三是基坑紧临巴曲河,地下室施工期间需要度过雨季和河道丰水期,基坑降水难度大。

在施工人员的艰苦努力下,深基坑工程分别克服了支护、降水两大难关。在艰难开挖完-9.1米地下室后,面临着斜墙抗浮的严峻问题。众所周知,万吨巨轮能在浮在水面行驶而不沉没,可见水的作用力之大,地下室作为底板和侧壁共同形成了一个巨大封闭“船身”,若不采取有效措施,遇到较高的地下水位时巨大的浮力必将对建筑造成不可逆转的结构性破坏。在纪念馆的斜墙抗浮设计中,施工方提出了多个设计方案,包括加厚混凝土斜墙厚度、在斜墙上增加预应力锚索等,最终综合建筑设计、经济、工期等方面考虑,施工团队决定通过增加恰当数量的护壁柱,让地下水浮力及土体侧压力由护壁柱和斜墙共同承担。这样不仅满足建筑设计造型及空间尺寸要求,还节约了成本,满足工期要求。

3.2 构造节点的现场策略

1、玉树的自然地貌具有鲜明¬的特点——粗犷、原始、直接、未经打磨,这也成为我们运用材料和细部建造的基本原则。首先混凝土部分,模板问题在浇筑过程中出现了多处漏浆。一开始我们想尽办法修补,后来转念发现这里自然地貌的特点就是原始、未经打磨。如果克服建筑师的“洁癖”,何不尝试一下只在表面刷透明清漆,保持原始模板的手工质感?事实证明,这种粗犷的做法反而更贴切地表现了建筑气质。于是我们决定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处理手段。祈福厅采取了混凝土修补技术呈现出类似清水混凝土的细腻效果,而室外的混凝土挡土墙则在我们的坚持下保持了施工时拙朴粗犷的工艺效果。

2、另一难题是从地下向地上逐渐收分的连续纪念石墙。首先,地面石墙必须就地取材,我们跑了几个山里的采石场,选定与群山背景一致的红色系天然石块。接下来的问题是,石墙内壁是混凝土剪力墙承重结构同时外壁是砌体结构,按照建构逻辑,石块尺寸要下大上小。由于现场切割不现实,我们要求按尺寸分堆儿,通过样板墙最终确定了易操作的砌筑方式。另外,双层结构的内壁是混凝土剪力墙承重结构,外壁是砌体结构,石块尺寸下大上小。可到了现场发现原来墙身大样上画的混凝土挑檐尺寸不足,难以托住不规则的大石块,跟施工队协调把挑檐外延了50公分才把问题解决。此外,由于没有充分预估10米高石墙砌体的高度限制,后来从藏式风马墙得到灵感,用藏红色拉毛石膏板墙面替代石墙,采用“粗毛刷刮墙法”达到了更加强烈的视觉效果,在节约造价同时增加了安全性。

3、原来设计里的耐候钢板用在楼梯、栏杆和广场收边上,后来由于成本原因被换成了廉价的锈铁板。玉树昼夜温差极大,室外金属上漆肯定会脱落。于是我们“将错就错”,调整细部采用最直接的焊接方式,反而形成了一种自然的沧桑感。选用红铜做转经筒和馆标,随着气候变化和人为接触这两种材料都会微妙变化,让时间把建筑和环境慢慢融在一起。

4、临近竣工发生了个小插曲,转经筒装了一半就被叫停,原因是师傅们在筒里并没放入经书!结古寺专门派僧人下山把所有经筒按照藏传佛教的礼式缠上经文,否则转经筒就失去了意义。

4、最终效果

沿着214国道进镇的人首先会看到尺度巨大的抗震救灾雕塑和被拧成麻花状的令人震撼的地震遗址,相比之下,纪念馆则比较“隐蔽”,矮长的水平石墙基本隐没在背景灰红色的群山里。来访的人们围着遗址绕半圈就会来到纪念广场,看到一溜儿闪光的红铜转经筒大多会走上去摸摸转转再进馆参观。而平时步行路过的藏民会自然的沿石墙转完一遍经筒,匀速穿过广场,这已经成为当地非常日常化的生活场景。其实八十六个转经筒全部装好时,地下展厅还在施工,当时就已经有不少路过的藏民开始转筒了。问起经筒的手感,他们说有些偏重,有些太轻,但没啥关系,转的人多了也就顺了。想想也是,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哩。

后来,纪念馆馆长藏学者尼玛江说他很喜欢纪念馆,空间挺实用,展厅够大,材料有质感。另一位西宁的朋友的评价则更直接:粗犷浓烈,有点青稞酒的味道。

节点大样图一

节点大样图二

节点大样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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