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艳霞
(新乡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谜》之主题研究
路艳霞
(新乡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约翰·福尔斯的短篇小说《谜》以菲尔丁失踪之谜为主线,叙述了故事中人物对这一事件的看法与态度。在创作主题、创作技巧方面,福尔斯依然传承其后现代主义创作理念,并恰当地将自己对神秘、自由、作者与人物的关系进行更进一步的深层表述,使得这个文本在形式与内容方面得到极好的融合,更为读者留下了多维度的思考与想象空间,使读者穿梭于“迷雾”之间,并乐此不疲。
神秘;自由;作者与人物的关系
《谜》是英国后现代主义小说家约翰·福尔斯(1926-2005年)的故事集《乌木塔》中第三个原创短篇,发表于20世纪70年代。该故事以家庭美满、地位显赫的英国商人、议员菲尔丁的失踪开始,以这一悬案无果而终结束,寓“神秘性”与“艺术性”为一体。菲尔丁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是在大英博物馆的阅览室,但之后失去一切联系。当破案无望之时,年轻侦探杰林斯因其公学背景有助于与这个上层社会家庭沟通,而被委命专查此案。通过询问,他得知菲尔丁是一个负责任、道德高尚之人。而在询问过菲尔丁之子的前女友伊莎贝尔之后,杰林斯和伊莎贝尔双双坠入爱河。国内研究中,学者对《谜》的关注较少。本文将从神秘主题、自由主题、作者与人物的关系三个方面对这个故事进行解读。
神秘元素源远流长,有着较为悠久的历史,是人类内在的精神活动、精神内涵和精神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本然的方式观察整个世界,既丰富了世界文学作品的内容,也拓展了作品的诗意境界和生命境界。神秘元素所带来的不可预测性或不可知性营造出特定氛围深深吸引读者,成为铸造文学殿堂的重要构架。
福尔斯的小说大多涉及神秘元素。在《智者》中,福尔斯指出,神秘是宇宙生命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神秘性构成了人类生活的基本张力,在生活中保持神秘是十分必要的。如果我们试图“揭开很多神秘事物,这对我们是有害的”[1]。这个故事以《谜》命名,故事中的人物充满神秘感,又以菲尔丁的失踪成为不解之谜而结束,因而,神秘元素贯穿整个故事的始终。谜一般的卷首语“谁能从泥泞状态,开始沉淀,最后变得澄清?”[2]240为该故事奠定了神秘基调。
故事以菲尔丁的神秘失踪开始。约翰·菲尔丁的失踪,无疑违反了所有社会的和统计的可能性。57岁、富有、婚姻幸福、一儿两女、公司董事、庄园主、农场主、猎狐犬主人……他是一个程式化人物,也是此类人物的典范。他既是成功的城里人,也是一位有名的乡绅,还是保守党议员。他一身兼具多重身份,是矛盾人格的聚合体。
菲尔丁的去向成为小说中众人关注的焦点。几天初步侦查之后,警局任命杰林斯中士来调查此案。伊莎贝尔——菲尔丁儿子的前女友,成为调查对象。在对这个关键证人进行调查的同时,杰林斯中士被她的神秘深深吸引——案子是死的,伊莎贝尔是活的:“如此这般,他接受了她的理论,但如其他人一样,尽管是因为不同的原因,他现在认为它不重要了。事情发生了,对之进行解析,发现事情发生的细节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张活生生的脸,一双棕色的眼,一半在挑战,一半在揶揄……”[2]245
故事的叙事中心也从菲尔丁的神秘失踪转向了伊莎贝尔的神秘性与女性魅力。因此,对于杰林斯而言,对失踪的菲尔丁的追寻,成为对自我的追寻,对神秘的追寻。这个追寻对女人更重要,因为这种神秘被伊莎贝尔充分展示。菲尔丁的失踪,成为一种叙事策略,前景化了伊莎贝尔的神秘。杰林斯或读者对伊莎贝尔之谜更感兴趣,对她的发现远比对菲尔丁真相的解释更重要。伊莎贝尔被视为神秘的他者,成为男性叙事的俘虏,成为男性追逐的神秘的欲望对象。“如同福尔斯小说中的所有女性人物一样,伊莎贝尔被塑造成了一个‘未开垦的’、无人到达的处女地”[3]。对伊莎贝尔这一女性人物形象的塑造过程中,充满着强烈的男权意识,她是需要男性来开垦的处女地,而杰林斯中士陷入了“漫长的制谜、解谜过程之中”[4]。
福尔斯认为,理性是无法洞穿生命内在的神秘性的,神秘性是一个没有中心的迷宫。这一神秘主义存在观是基于本体论的层面对存在神秘性进行探究的。神秘需要破解,未知需要答案,人类始终处于不屑追问之中。难怪歌德会认为,人对世界知道得很少,对自己知道得更少。
当代西方哲学主要流派之一的“存在主义”强调以人为中心,尊重人的个性和自由,认为人是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或自我塑造。深受萨特存在主义影响的福尔斯关注的一个重要主题便是自由,他将人类自由和艺术自由联系起来,并提出“人类自由存在于人类艺术之中”[5]。他认为,艺术自由是人类自由的基础,艺术作品是对自由呼唤的完全体现,“任何强加在艺术之上的限制都是有碍艺术自由的。一旦失去了艺术自由,人类自由就成为一纸空文”[6]。自由是福尔斯一生的追逐核心,于他而言,在偶然性和荒诞性充斥的世界背景下,人类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或一定程度上选择相对性自由,这成为其创作文学作品的基础内核。他在传承与创新过程中逐渐形成了具有个人独特色彩的叙事模式,将“作者”“人物”和“读者”的传统角色和地位进行颠覆性转换,三者的任务分工也失去常态,为读者提供更加多元化的小说发展方向和更加具有内在深度的思维角度。
菲尔丁为了使自己成为神秘者而失踪。对他而言,神秘是自由的一种形式。他看起来像“隐藏的上帝?也未解释缘由?这正是我们从未忘记过他的原因”[2]240。菲尔丁绝不会被人遗忘,因为他的神秘将会存活于杰林斯和伊莎贝尔的关系之中。他的失踪使得杰林斯和伊莎贝尔得以自由发现对方,创造者的消失使得他人得以自由存在。如果“谜”被破解了,人物的选择就会受限,人物便失去了自由。
而伊莎贝尔以准作家的身份对菲尔丁失踪一事进行了重新构建。作为神秘的存在主义女性,她引导杰林斯一步一步走向自由。在双方的交谈中,她首先帮助杰林斯营造了自由想象的氛围:“让我们假设一切和菲尔丁有关的,甚至包括坐在这儿的你和我,都是小说中的人物,一个侦探小说,好吗?某个地方某个人在书写我们,我们不是真实存在的。他或她决定了我们是谁,我们做什么,我们的一切……你愿意和我一道吗?”[2]234
她的阐述虚实相生。她承认自己未能去与菲尔丁在大英博物馆约会:“当然,大英博物馆之事,或许纯属巧合。另一方面,失踪这个人决定见这个女孩。因此,我认为作者得知菲尔丁未能在阅览室找到她时,让菲尔丁向女孩工作的出版社打电话询问。那天她什么也没做。从五点半她下班到八点,她只遇见彼得去参加一个令人不快的派对” 。[2]235
正是在伊莎贝尔的一再引导之下,杰林斯中士最终摆脱世俗的眼光,而采用存在主义视角来审视这一宗迷案,走向了存在主义自由之路:“肉体温柔的实用主义使诗学不再有谜,人类或圣人,能够减退或降低身份,确实,谜能引发人们的思考,也能使人们进行跨越”[2]244。而菲尔丁已经走出她所建构的故事之中,《谜》中的人物必须走出囚禁他的真实的社会角色,通过自杀获得自由。伊莎贝尔以此为福尔斯的故事《谜》提供了一个“令人相信但并不普遍的结局”[7]。
《谜》是一部关于失踪的诗学。作者强化了叙事方案,菲尔丁的失踪决定了人物的命运。《谜》的作者将自己从文本中移除,以给予人物自由,使得文本意义不再确定,从而滋生出更多未知性或可能性。伊莎贝尔用自己的消失理论反驳作者决定论,她通过虚构过程,自觉地解释了这一理论。与作者决定论相反,伊莎贝尔建议,作者必须书写自己的生活与文本。菲尔丁之所以选择失踪,是因为他不同意作者所给予的生活。他反叛了他的作者,并开始搜寻他的自由。一个文本中的人物,只有当他不确定、不被书写时,他才得以保持活力;当他消失时,他将永远存活。菲尔丁是自由的,因为他逃离了文本,他未被书写,因而未被作者控制。如果菲尔丁的失踪之谜被破解了,菲尔丁将会死亡,进而被人们遗忘。
人物应该能够抹去作者,在叙事中获得自己的位置。当得知可以创造作者时,消失的人物或许会回来。菲尔丁以皮兰德娄的方式消失了,因为他感到自己不过被一个错误的故事书写成了一个人物:“他的生命中有一个作者,以一种方式,而不是一个人。一种体系,一种认知事物的方式,以一种书写他的方式书写他,假如他只是一本书中的一个人物。”[2]237菲尔丁失踪了,因为他感到失去了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拥有分裂、“被分割的”[2]217人格,他是“两种不同人格”[2]231的聚合。他是英式体系中典型的上层阶级的成员——他是律师、公司总裁、土地所有者、乡绅、保守党议员。他认为,逃脱这种社会“典型性”的唯一办法就是消失,成为一个谜。他作为一个神秘个体存在,因为“唯有神秘持久……他永远以这种方式存在。如果他被跟踪,被发现,那么一切将垮塌。在故事中,他将被书写”[2]239。因此,菲尔丁能够创造自己的主体性,并通过缺席强化了自己的存在。一旦他被找到,他的个性将会被瓦解,因为他将被作者重新控制。因此,他决定走出他真实的存在,这或许会使他陷入绝望,甚至自杀。正如伊莎贝尔所言,自杀或许是他获得自由的选择方式。
在故事结束时,菲尔丁及创作者不知所终,这使得叙事变得不确定,谜团未解。创作者失踪这一技巧允许自由,抑或自由幻想,允许其他人物和读者找到解谜之途径,解读叙事之意义。事实上,读者也大胆地参与了构建《谜》,这就打破了传统小说的叙事传统,颠覆了传统小说作者对读者的操控,给读者极大的自由空间。
《谜》以多重身份集于一身的菲尔丁的离奇失踪开始,讲述了故事中其他人物对这一事件的看法与态度。存在主义女性、准作家伊莎贝尔的见解独到,最接近于真相。在创作主题、创作技巧、人物构思、情节设计等方面,福尔斯依然传承其后现代主义创作理念,并通过拼贴、戏仿、文本嵌套文本等方式,使得这个文本在形式与内容方面得到极好的融合,形神兼具。
[1] John Fowles. The Aristos[M]. Boston:Little Brown, 1970:101.
[2]John Fowles. The Ebony Tower. [M].Boston: Little, Brown and Company, 1975:236.
[3]Mahmound Salami.John Fowles’s Fiction and the Poetics of Postmodernism[M]. London and Toronto: Associated University Presses, 1992:147.
[4]张和龙.后现代语境中的自我:约翰·福尔斯小说研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 2007:129.
[5]John Fowles. Wormholes: Essays and Occasional Writings[M]. London: Jonathan Cape, 1988: 122.
[6]王卫新. 福尔斯小说的艺术自由主题[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22.
[7]Simon Loveday. The Romances of John Fowles[M].London: Macmillan Press, 1985:96.
【责任编辑 郭庆林】
The matic Study ofTheEnigma
LU Yanxia
(Foreign Language Faulty, Xinxiang University, Xinxiang 453000, China)
TheEnigma, John Fowles’short story, takes the disappearance of Fielding as the main line which reveals characters’ attitude and reflection to the disappearance of Fielding. Which In this story, John Fowles still carrys on the post-modernism creative ideas of creative subject and creative skill. Who deeply expresses his idea about mystery, freedom,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uthor and the character, John Fowles’ text which well fuse the form and the content into one. Which leave a room for writers’thinking and imagining ability, so that the writers shuttle in the mist happily.
mystery; freedom;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author and the characte
2014-12-12
2014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项目(2014CWX012);2014年度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2014-QN-415);2014年度河南省社科联项目(SKL-2014-1583)
路艳霞(1980—),女,河南新乡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I563
A
2095-7726(2015)05-002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