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婷诗歌的精神特质探究*

2015-02-28 12:55王辉
西昌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4期
关键词:舒婷诗意心灵

王辉

(太原学院,山西太原030012)

舒婷诗歌的精神特质探究*

王辉

(太原学院,山西太原030012)

舒婷是“朦胧诗”人中一位非常用心的诗人。她将诗歌的整体生存用灵动的个体生命去展现,将历史生存状态用灵性的青春诗意去再现。这种精神特质,不仅是舒婷诗歌价值的体现,更是当下诗歌创作迷途中的宝贵资源。

舒婷;诗歌;精神特质

舒婷是一位真情真意的诗人。当下,倘若人们一提到她的诗歌,无论是评论家还是大众都颇有微词。没有深度,便是大家对诗人舒婷的一致理解。我却不这么认为。我们对诗人的评价,要想深入、客观,必须要用发展的眼光、历史的角度去审视、去深究。舒婷作为一位用情至深的诗人,她将诗歌的整体生存用灵动的个体生命去展现,将历史生存状态用灵性的青春诗意去再现。这种诗歌特质,值得我们去重新体悟。

一、上世纪70年代的诗意:人心消逝的关切

“文革”时期,人们的真情都已消逝。每天伴在耳畔的都是歌功颂德的调子,很多人还乐此不疲地呐喊着。大家的思想凝固僵化,情感窒息死板。舒婷在随笔中记录到,人群中总有让人凄凉的愚笑,虽然也退却过、怯懦过,但是人们终究还是要回到自己崇高的使命中。诗人舒婷很明白,现有的生存空间让人透不过气来,人们内心世界急需的是温暖、关爱、信任、尊重。诗人十分清楚自己的生存使命。她把对人性的关注、人心的关切用诗歌来倾述。

用心关注。正义与真理是诗人为人情事件呼唤的主题。抗争,属于生命个体的尊严与权力;倾诉,像“我”一样的生命个体的遭遇。“一代人”的悲苦值得痛诉,民族的苦难值得感叹。诗人要推翻并打碎世俗定义的枷锁,心中的废墟会让人触目,但是诗人要勇敢面对,无论何种人会用何种手段,也毫不在乎,她只为纯洁的天空、正直的道路,用真理向世人述说。诗人在面对简单机械的异化劳动时,写下了充满哀伤、失去自我的诗《流水线》,控诉没有民主、专断思想给人们精神上带来的巨大伤害;1979年11月25日,“渤海2号”钻井船翻沉事件,造成七十二名工人全部遇难,事故原因竟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就此舒婷写下了悼亡诗《风暴过去之后》,让我们认清了人类生存的起码尺度就是要捍卫我们自身的尊严和权利!这点正是社会历史进步与否的基本尺度,如诗篇《遗产》、《白天鹅》等有着同样的主题内涵。

用爱感化。在那个情感迷乱的年代,一代人的心绪被“忧伤”笼罩着。舒婷早已厌倦了这种生存状态,她深知生活需要有爱的雨露滋润才会有意义。诗中有《读给妈妈听的诗》《献给母亲的方尖碑》等,表达着对母亲浓厚的思恋之情;诗篇《春夜》《赠》等,意蕴着对朋友的深沉关爱;诗篇《黄昏星》《致橡树》等,凝致着对恋人的直切情思;诗篇《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会唱歌的莺尾花》等,浓缩着对祖国的拳拳挚爱。此时此刻的诗人,把对生活、对自然的迷恋向往之情诉于笔尖。诗人深知,没有离别和重逢,何谈灵魂意义;没有欢愉与悲苦,何谓人生。生存在这个世界,一定会有沉沦的苦闷与苏醒的欣慰,只要我们敢于承担责任,勇于承载使命,我们的人生会有与众不同的欢欣。

孙绍正先生对诗人舒婷的研究是至深的。他在自己的一段评论中,曾这样论说:昨天的心灵阴霾在今天是无法摆脱干净的,对于这种灼热的现实矛盾,舒婷用自身诚实的内心世界来为我们深刻地揭示了此种矛盾内涵[1]。舒婷尽情抒写诗意,也曾哀伤青春失落,感叹民族精神的迷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仍旧坚定地去寻找人间的真心、真情、真爱。

二、上世纪80年代的诗意:心灵困境的抚慰

文革十年,历史的浩劫已将国民的精神消磨殆尽。我们的国家在此时此刻,急迫需要强大的内力来拯救整个社会的发展,培养大量的人才显得尤为重要!对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教育领域,强化了意识形态教育:先入为主的价值观教育(爱国主义、集体主义、英雄主义等)。这种教育的方式,必然导致形而上的结果,只要有违背传统的价值观的现象发生,即为不合理的。时代的发展节奏是迅猛的,这样的教育观念必将会让人们的思想意识发生微妙的变化。

面对缤纷的花花世界,有的人顺应、有的人炫酷、有的人迷茫……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年青人早已被年长者定位为不思进取、没有信仰、前途堪忧的一代。他们的内心世界不被世人所接受,心中极度委屈。长久以来,自身陷入了难以自拔的心灵困境。此时诗人舒婷已经是而立之年,她已经将自己的生活经历体悟为生活经验。先前的舒婷已被大家公认为精神先锋,然而在这个时代,“舒婷式的抒情性”已经不再是大众关注的焦点,诗人的这种精神先锋已然成为了主流文化中的一小撮,处于边缘文化地带。这种碰撞、排斥、挤压、冷眼、讥讽,让舒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寂。舒婷的脚步停下来了,她审视自己,思索着人们此时所共有的心灵迷惑。舒婷希望用自己的人生体悟让处在心灵困境的人们释然。

舒婷在自己的散文《露珠里的“诗想”》中解释说,自己在诗歌的炼狱中穿行、浸浴、焚烧,这个过程周而复始。自己也曾想火速逃难,但是辗转反侧后,仍旧无法脱离炼狱中的种种。劫后重生的她,已经元气大伤,无力再关注破碎、光滑、八卦[2]。这是舒婷在1984—1990年间真实的心灵写照。搁笔已经3年多了,诗人再次激起创作冲动时,从未有过的陌生感、游离感瞬间而生,如同湖漪谐震里的一片叶子,没有认同感、归属感。青春的盛宴已经没有舒婷的席位,她要如何找到自己的出路走向完成呢?她不断努力,不断尝试新的创作生命力,“为了把自己斟满了/交给太阳/先投身如渊的黑暗/没有人能拯救你/没有一只手能接近伽你的五官荒废已久了/但灭顶之前/你悠扬的微笑/一百年以后仍有人啼听”[3],“灿烂只有一瞬脯苦却长长一生/谁能永远在天空飞翔雌能像驯狮/穿跃过一连串岁月/每个日子都是火环”[3],诗人在沉郁中思辨,让人有无言以表的挫败感。面对迅猛变化的社会价值观念,诗人循环着、挣扎着,努力冲破“怪圈”,这种感觉如同“蚕蛹”般,蠕动着、穿行着,陷入一环一环的陷阱中。纵然飞行状的逝去,但瞬间的羽化,却留下了永恒美妙的蜕变。最终,舒婷还是冲破了自身精神的围墙,让这种桎梏无形消亡。诗人的明识、平静,让自己的精神就此升华,生活中的她,更加宁静致远。这个时代,舒婷关注人们的生命状态,洞察人们的心境,真实再现人们的本真,清晰地描绘出了人们的心灵困境。人们在自设的心灵困境中状态万千:有个人精神世界迷失不知返的《阿敏在咖啡馆》,有生存空间禁锢人思想的《国光》……

生活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困境出现,较弱的舒婷却从未止步。即使尘世的磨坊将自己反复碾磨,她也要鼓足勇气,要重聚自身的光芒返照自己的人生。复杂的生命体验,使得诗人努力调整心绪,“我取坐姿/四墙绽放为莲/忽觉满天俱是慧眼/似闭非闭/既没有/永恒的疑问传去/也没有/永恒的沉默回答/天空的回音壁/只炸鸣着/滴塔/从何朝宗指间坠下/那一颖畅圆的智水/穿过千年,犹有/余温”[3]。感悟出:时代虽嬗变、人心虽嬗变,只有我们不断调整自己的心态,能淡然平静的接受一切,人的境界才会有新的澄明,才会在迷乱中找准方向、找回自我。

诗人艾略特一直认为生命意识的至高就是诗歌,诗歌是强大生命力与敏锐生命意识的结晶[4]。舒婷将自己单向道义逐渐升华为感悟生命,不仅仅是自身诗歌创作的救赎,更为这代迷失的心灵找到困境的出口。这剂方药就是在迷茫中静心,在困惑中审视。找准自身的生活定位,不遗余力的走出自设的心灵困境。

三、上世纪90年代的诗意:生命价值的探求

90年代以来,文学的发展呈现出了巨大的历史责任感。文学引领时代的脉象,肩负时代的重任。随着商品和市场经济体制的确立,面对迅猛发展的现代传媒业,态势多样的大众文化,文学的位置日益边缘、领域化。这个时代,许多优秀的诗人对自己、对人生有了与众不同的理解,选择了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去结束生命。海子卧轨自杀,寻求生命的重生;人们熟悉的诗人骆一禾、戈麦、顾城等,纷纷充满着各种神秘的色彩死亡……就这样看来,诗歌这种文体,在此的发展已经不被人们所关注,进入了它自身的沉寂休眠期。

性格随和的舒婷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惊天动地的“举动”,她依旧守着自己钟情的鼓浪屿抒写着新的诗意。首先,用清淡的文字,绘出日常的琐碎。有揭示处事箴言的《好朋友》;有揭示生存内涵的《旅游广告》;有展示生活本真的《天职》;其次,用思辨的话语,抒写生活的厌闷,如《蚕眠》《残网上的虫蜕》《最后的挽歌》等,诗人从自身体验出发,写对情感阵地、人生阵地的痛苦体验与感悟,有一种现代人生命体验的深度。上世纪90年代,舒婷的诗笔搁浅了,她只是倾心于写写随笔散文,偶尔也会在偷闲处想想诗歌。对诗歌情有独钟的她,为何放下诗笔了呢[5]?舒婷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许多知心的朋友不能理解自己为何放弃诗歌创作。她发自肺腑的向大家倾述,诗歌是一触即发的艺术,是防不胜防的语言突袭,如果这两者全然消逝,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好的诗篇的。她不愿违背自己的创作理念,如果硬是强迫自己去写诗,真是缘木求鱼贻笑大方。生活气息过于浓重的她,使她自身意识到无法再有灵性的诗意去抒发。她搁笔了,守住这块净土,这块只属于诗歌的净土。舒婷在自己的散文中解释到,自己写不出像样的诗歌,还不如去做做保险推销员一类务实的工作。有人会认为她没有思想没有深度,已经被时代淘汰。而或许正是因为内心的那份执着与神圣,才把自己从这份混沌中拉醒过来。舒婷深知,此时的她平和心淡、随心所欲更适合散文的创作。强烈的文体意识,使她很明白诗歌与散文在内涵与形式上都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不可将自己的诗歌与散文混为一谈。舒婷情愿放弃,“以退为守”的书写方式,守住自己的诗歌理想阵地。

新时代的我们还需要舒婷的诗歌吗?实事上,我们现在的诗歌创作一直处在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找寻→尝试→放弃→再寻找→再尝试……”,这个过程有时加速运行,有时停滞不前,我们的诗歌发展总处于游离的状态。当代的诗歌创作,发生彻底的变革是必然的。我个人认为,增强诗歌的时代性,是当今诗歌界发生发展应关注的核心。诗人舒婷的诗歌精神特质正在于此。时代与个人、生存与困境,诗人总会为心灵迷途指引新的航程。舒婷诗作中的时代特质为现在许多诗人的创作引领出了新的创作思路。虽然时代在不断地前行,舒婷却始终能紧跟时代的节拍,不断提升自我的情感要求。在前期,她关注人性、关切人心、吁求真理;在中期,她抚慰孤寂的心灵、摆脱迷失的困境,为困顿的年轻人指引方向;而在后期创作中,她依旧保持着对诗歌价值与使命的绝对虔诚,反视内省生命意志、探求体认生命价值。

舒婷的诗歌创作,做到了用个体生命反映整体生存,本真地揭示了历史的生存状态。她在传统的诗意中继承并创新,在内在的认知中探索与挖掘,在生命的体悟中升华并求度。这种诗歌特质,不仅是舒婷诗歌价值的体现,更是当下诗歌创作迷途中的宝贵资源。

注释及参考文献:

[1]孙绍振.恢复新诗根本的艺术传统——舒婷创作给我们的启示[J].福建文艺,1980(4):35.

[2]舒婷.舒婷文集(2)·梅在那山[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115.

[3]舒婷.舒婷的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281,283,291.

[4]舒婷.舒婷文集(3)·凹凸手记[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200.

[5]艾略特.西方诗论精华[M].沈奇,选编.广州:花城出版社,1991:105-120.

The Spiritual Characteristics of Shu Ting's Poems

WANG Hui
(Taiyuan College,Taiyuan,Shanxi 030012)

Shu Ting is a very hard poet of the"Misty Poetry".She shows the overall survival of poetry with the smart individual life and reproduces historical living condition with the spirit of the youth poetry.This kind of spirit, not only embodies the value of Shu Ting's poetry,but also it is a valuable resource for contemporary poetry lost in.

Shu Ting;poetry;spirit characteristic

I207.25

A

1673-1883(2015)04-0070-03

(责任编辑:董应龙)

2015-09-17

山西省教育厅课题“高职院校女大学生良好母性培养的理论与实践研究”(项目编号ZL-12006)的阶段性成果。

王辉(1980-),女,山西晋中人,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现当代诗歌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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