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军帅
(新乡学院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简析当代汉语新词族产生的原因
康军帅
(新乡学院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3)
当代汉语新词族具有较强的类推能力,这种类推逐步发展成为一种较为活跃的造词方式。当代汉语新词族之所以能批量产生新词,有其深层的内部原因和充分的外在动因。社会生活、语言接触、社会心理、社会传播等因素都激活了新词族的出现。
汉语新词族; 社会生活; 社会传播
随着现代化、全球化的推进,人们的社会生活发生了极大变化,语言生活也更加丰富多彩,汉语新词族大量涌现。“新词族”是在类推机制作用下形成的具有某一共同特征的词的聚合,如“×二代”“低碳×”“山寨×”“×吧”“×门”等。
从外部环境看,当代汉语新词族的大量出现与网络媒体密切相关,网络的出现及应用催生了新词新语;同时,新事物的超速涌现需要词语来指称和表达也是催生词族的外部原因之一;此外,语言接触、现今社会生活状况、受众文化心理都是新词族大量涌现的外部原因。新词族的诞生大多与社会关注的热点和发展较快的社会领域有关,这是当代汉语新词族产生的重要特点。以下因素激发了新词族的产生及使用。
美国社会语言学家布赖特(W.Bright)提出了“共变论”(co-variance),指出:“当社会生活发生渐变或激变时,作为社会现象的语言会毫不含糊地随着社会生活进展的步伐而发生变化。”[1]
从内容上来看,新词族的产生领域更加集中、聚焦,多是社会热点直接、快速、全面地反映。社会生活是新词族产生的根本动力。社会生活发生变革,语言也需要随之变化,以适应社会交际的需要。近些年,生活中以“网”“盘”“客”“e”等为共同词素的词族数量较多。例如“网×:网友、网龄、网址、网虫、网民、网吧、网址、网页……”,“×秀:服装秀、内衣秀、谈话秀、歌舞秀、人妖秀……”,“×客:黑客、红客、骇客、灰客、蓝客、闪客……”,“e×:e时代、e概念、e广告、e生活、e教学、e世纪、e行动……”等。这些词族伴随着信息化产业产生,以词的形式反映和记录着信息化的进程和成果,是人们社会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语言根植于社会,社会生活的发展变化对语言使用甚至语言面貌,都会产生巨大影响。当代中国社会正经历着日新月异的发展和变化,社会生活日益丰富,新事物、新现象不断涌现,事物的复杂性大大增强。一方面,新事物的超速涌现需要词语来指称和表达;另一方面,经济、社会发展节奏加快,要求语言创制中处处体现语言经济原则。反映在构词上就是要求有一种简便快捷的构词方式,既满足语言表达的经济原则,又能使新词语的表义尽可能明确和丰富。
以词族“×门”为例,人们经常利用“×门”来披露一个较不光彩的事件。比如用“质量门”指称知名品牌出现质量问题,以“解说门”指称因黄健翔在某场足球赛转播中最后3分钟的解说而引起强烈争议,这些都能较简洁地表达相对复杂的意义。可以说,当代汉语新词族构词方式是新时期语言表达复杂化与经济原则两种要求结合并共同作用的结果。
不同国家的联系、交往、接触必然推进语言的接触和发展,语言接触是中外语言文化交流的结果,是新词族产生的重要因素和条件。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外语对汉语的影响加大,人们翻译外语时除意译外,还用音译或音译加意译的形式。比如人们根据实际表达的需要,用音译的“吧”表示“酒吧”,从而使单表音节的“吧”具有了原词的整体意义,成为实语素。根据汉语构词习惯,既然“吧”已成为语素,那么它就可以参与到汉语传统的构词方式之中,利用这一语素同别的语素组合形成新词语,“吧台”“绣吧”等词语的产生便是如此,这就使汉语复合词的构词成分增加了新的成员。
词族中的共同语素(或词)有的借自英语,如“网吧、水吧、畅聊吧”中的“吧”和“日记门、艳照门、招考门”中的“门”,也有的借自日语,如“奶茶控、手机控、丝袜控”中的“控”和“上班族、工薪族、打字族”中的“族”等。
与共同语素(词)组合的语素、词或短语,叫变动语素(或词),如“吧”词族中的“网、水、畅聊”和“门”词族中的“日记、学历造假、招考”等。从某种意义上说,新词族的引进也是本族语言构词手段存在某些不足造成的。音译或音译兼意译外来词产生的语素参与汉语构词,也是对汉语构词方法的丰富。汉语的特点决定了其构词方式不可能跟外语完全相同,新词族中的外来共同语素会在发展中与汉语不断融合。
词族结构一半套用固定造词模式,另一半又变换不同语素。这种熟悉化和陌生化并存的特质,正是人们既追求新变又渴望认同的心理折射。
(一)参与意识
当下人们对重大社会现象和焦点事件的关心意识、参与意识、监督意识都空前增强。新词是人们意识和心理的直接反映,集中表现了人民群众的价值观和情感倾向。比如2011年9月,台湾23岁的外景主持人陈小柔在节目上炫耀说,虽然她不漂亮,但是她想要什么,只要写在博客上,就会有粉丝送给她,包括价值不菲的名牌包和各式礼物。由于她的拜金言论,大家封她为“凭什么姐”。“凭什么姐”即是“×姐”词族的新成员。又如,2012年3月3日,在北京参加“两会”的政协委员、恒大主席许家印迟到遭记者堵截,被拍下一张系有“爱马仕”腰带的照片而在微博爆红,人称“爱马仕哥”。“爱马仕哥”即是“×哥”词族的新成员。这些词有较为明显的褒贬倾向,表达了人们一定的关心、参与意识,从中也体现了人民群众的价值观和情感倾向。
从最初的单个热词到系列词族,从网友们别出心裁、自娱自乐的新奇样式到一种全社会的新锐话语形式,新词族及相关新词新语往往直接即时反映社会的一些焦点问题与事件。数量众多、范围广泛、面目各异的词族,体现了人民群众的参与意识空前增强。
(二)模仿心理
词族中变动语素部分自由灵活,满足了创造者的求新欲求,而共同语素具有的类义已为大众所接受,由此创造的新词,由于有“模仿”的痕迹,并不令人感觉陌生。例如“×族”类义明显,人们大量模仿其构词模式,创造了庞大的“×族”词语,用来指称各类不同特征的人群,满足了人们追求新奇的语言诉求。再如汉语中原来就有“看客”之类的词语,但数量较少。随着“黑客”“博客”等网络用语的出现与流行,人们仿拟出了大量的“×客”,如“都市客、淘金客、背包客、搜索客、投机客、数码客、自由客、软件客”等,渐渐形成了词族“×客”。
当新词族来自社会高层时,高变体语言对低变体语言的影响就更明显,低变体语言容易模仿和学习高变体语言。词族“×工程”就是这样,“希望工程、菜篮子工程、再就业工程”等新词语,首先在中央领导层使用起来,随后新闻媒体不断强化使用,使这些词语的曝光率攀升,接着地方政府和人民群众也逐渐开始接触和使用这些词。词族“软×”“零×”等也是如此,人们对这些词语的效仿和使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软×”和“零×”作为词族的可接受度,加快了这类词语的流行。
可见,语言使用者的心理很大程度上影响着语言的选择和使用。一个新词语或一种新的构词方式,往往先由少数语言使用者创造,后来才在众多语言使用者的追逐、模仿下得到社会的认可。
(三)求新心理
人民群众是最伟大的语言学家,这点在当今社会生活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现和最充分的证明。词语创新的目的不是孤芳自赏,而是希望引领新的语言使用潮流,引起其他人的效仿。
一些词语在使用过程中会失去新颖度和生命力。为了完善语言自身的表达体系且保持语言的新颖度,人们就会通过仿造、类推等方式来填补语言的空位。如汉语中一向用“茶社、茶室、茶馆”等词语表示“喝茶的地点”,但是这些词语在使用过程中渐渐失去了新意,于是,“×吧”词族到来的时候,人们创造了“茶吧”。再如“×迷”、“×痴”词族都可以表示人们对某些事物的痴迷和狂热,但是“×控”词族一出现,还是受到了追捧。可以说,词族中形形色色的词语正是当今社会文化的一个缩影、一面镜子。
(四)调侃心理
一个新词从出现到在社会上快速流行,再到词族的形成,背后有着受众文化心理的支撑。
20世纪80年代的青年,面对社会转型期的世俗诱惑,有崔健的《一无所有》替他们鼓气,让他们在时代的迷惘中挺起腰身;20世纪90年代的青年,面对滚滚而来的改革大潮,郑智化的《我的口袋有三十三块》还可以让他们做个鬼脸打个口哨松口气;时至今日的“信息时代”,“80后”“90后”的青年来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没有时间,没有从容,面对快速发展的经济、快速的工作节奏、快速消费的文化,若是再一无所有,就会遭人嘲笑。他们要紧盯市场,紧跟时代,紧抓 “机遇”,无奈于房子、车子、票子,老板的脸色,客户的脾气,繁忙的流水线,惊人竦目的股市行情……他们在网上尽情抒发情感,带着调侃,把抑郁和苦闷说尽。
强烈的情感表达可以促使人们超常地创造一些新的词语及构词方式,从而促进新词族的形成,以独特的方式反映着现实生活,寄托内心情感,同时这也是对社会压力的一种调侃。例如有人把无房、无车、无女朋友的“三无”男青年称为“低碳哥”,“低碳哥”为“×哥”增添了新成员,相应地把“三无”女青年称为“低碳姐(妺)”,“低碳姐(妹)”也为“×妹”词族增添了新的成员。现代人创造并高度热衷于新的语言表达形式,表现出心理层面的一种无奈、排遣与宣泄。
《第33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3年12月,我国网民达6.18亿,互联网普及率为45.8%。 随着互联网的建立,我们已经进入信息时代,这一时代的特点是信息呈爆炸式向我们袭来。作为信息载体的语言也在悄然发生变化:当一个事件或一种社会现象出现时,人们不再是四平八稳地用一堆旧有词语去讲述它,而是将之代码化概括成一个新词。
但是,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也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社会压力、人心浮躁、情绪抒发、缺乏文化底蕴,都是导致社会上“族群性词语”泛滥的重要因素。拿“×控”来说,汉语本身已经有很多表达方式可以表达人们对某些事物的迷恋和情不自禁,如“×迷、×痴”等等,但是“×控”还是受到了年轻人的追捧。一方面“控”来自日语,“洋味”十足,洋溢着时尚气息;另一方面,与它的使用人群年轻化有关——“控”的使用人群主要是“80后”“90后”等。还有一方面原因是社会传播。新词族扩散的主要途径是通过网络,继而走向传统媒体,它的扩散机制是:“城市小资阶层”“时尚达人”“80后”“90后”等→ 网民大众→其他使用人群(几乎不与网络接触的大众)。
从语言传播的模因视角看,如果把类推新词看作新模因,其产生是在原模因模式或特征参照的基础上通过模仿和联想而获得的。类推构词是模仿与创新的结合,是词模复制和传播的结果。语言模因揭示了话语流传和语言传播的规律。相似的语言信息在当今社会处于竞争状态,如果某一同义关系的新表达方式更加生动形象,这种新表达方式就会被人们接受,得到广泛复制和传播。新词语得到复制,创造新词语的词汇框架也同样得到复制,这就形成了人和语言的互动模式,从中可见语言的变异和发展。例如,人们从“水门事件”引申出 “×门”,指极具爆炸性的丑闻,“×门”就比“事件、丑闻”等词在传播中更具有竞争力。
总而言之,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当代汉语新词族产生的基本条件和强大动力。一是人们的物质需求得到基本满足并有了一定保障,开始注重精神方面的追求、刺激和满足;二是人们的思想空前解放,社会氛围宽松自由;三是互联网时代所提供的巨大便利。
[1]姚汉铭.新词语·社会·文化[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213.
【责任编辑 郭庆林】
Brief to the Social Factors of New words in Modern Chinese Family
KANG Junshuai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Xinxiang University, Xinxiang 453003, China)
New words family in modern Chinese has strong analogy ability which gradually develops into an active way of word formation. The new words in modern Chinese family can be massively produced, which has its deep internal causes and external sufficient causes. Such as social life, language contact, social psychology, social communication and other factors to activate the new family appearance.
New word family; Social life; Social communication
2015-03-09
河南省科技厅软科学项目 (142400410669)
康军帅 (1982—),女,河南鹤壁人,讲师,博士,研究方向:现代汉语及社会语言学。
H319
A
2095-7726(2015)10-003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