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自然的南非海岸

许志杰

在南非的海边，你会时常看见一些随着海浪荡来荡去的海产品，如海带、鲍鱼等。在当地生活了十几年的一位华人告诉我们，前些年不少中国人到南非，看见大量的海带在退潮之后成片地躺在海滩上，等再涨潮时又被冲走，甚感可惜。于是乎，一些头脑灵活的人认为这是一条可以致富的门路，瞅准机会迅速下手，在异国他乡做起了一本万利的海带生意。

他们先是把海滩上的海带捞上来，洗净、晒干后在当地卖。这条路肯定不行，因为南非人不吃这类东西，华人可以接受，但他们用不着买，退潮后到海滩上捡就行了。

一招不行，接着又一招，后来有人干脆用船把南非的海带运到中国，南非海带纯天然，完全保持着原生海带的模样，口感甚佳。此路一开，果然生意大好，开始的时候一年一船，此后发展到一年三四船。据说，一位做海带生意的东北哥们儿，三年就赚了一艘可以搞远洋运输的大船。这东北哥们儿一发海带财，步他后尘做海带生意的中国人快速发展，最多的时候同时有五六拨人在海边收海带。而退潮后的海滩上，捡海带的人也成了海边一景，沉寂了几百年的南非海滩一下子热闹起来。

很快，海滩上的海带少了，南非人对此的抱怨也开始多了起来，不久之后有关方面下达禁止在海边捡拾海带的命令。喧嚣了一阵子的海滩归于平静，成片成片的海带又随着海浪来到海边，任凭风吹浪打，在自然的法则之下自生自灭，年复一年，代代有序。那些因为从南非贩运海带而发财的中国人，揣着大把大把的钱悄悄溜走了，留下的是步他人后尘到这里做海带梦的那些后来者，他们中的不少人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挣出来。

南非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位于整个非洲大陆的南端，也是非洲大陆气候、环境、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带。南非的钻石、黄金、木材、煤炭储量，位于世界的前列，尤其是海洋资源相当丰厚，是世界陆地国家与南极洲大陆直线距离最近的地区。听当地人介绍，从好望角直线到南极洲大陆，中间没有一座岛屿阻隔，如果你碰见了岛子，说明航线偏了。当年葡萄牙人、荷兰人，以及稍后的英国人离开欧洲大陆探寻新的大陆，他们首先要绕过的就是南非的好望角。所以，我在多年前读小学，后来读中学，甚至读大学的时候，好望角还是被称为非洲大陆的最南端。现在看，这是一个误导了全世界人上百年的地理常识，因为，南非的最南端根本不是什么好望角，而是厄加勒斯角。

好望角“无功而受禄”，带着非洲最南端之角的光环，一直备受世人宠爱，这不是好望角的错。有一点是必须承认的，那就是因为有了非洲大陆最南端的荣耀，好望角被发现并命名一百多年来，一直受到上好的保护。

2009年底，我到南非时正是南半球的夏天。这里的盛夏气候宜人，风和日丽。在我们印象中非洲是荒芜之地，狂风常年大作，飞沙走石天天在头顶飘过，狮子老虎追着人满地跑，不成想还有南非这等好景。

好望角的一草一木都不可动，如果有人胆敢从好望角带着一块石头，或者一根草木走出来，一经发现，根据南非法律是要被判重刑的。我们历来就有“看景不如听景”之说，好望角亦如此。这么大名鼎鼎的好望角，既不峻险，也不巍峨，既没有一柱擎天，也不是一线天开。我们一帮人到了之后，东窜西奔，到处照相，临走时才被告知：那就是好望角。当时真有点眼晕，揉了几把眼看了好几遍，还是不太相信这就是如雷贯耳的好望角。然而，这里就是好望角，一百年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纯自然的南非海岸，就是那么任性，大自然之美完全不需要人类多此一举的修葺，天人合一，物竞天择，如此才是人类对大自然的理性尊重。开普敦的海边有一座国家植物园，据说也是一百多年的历史。这座历史悠久的植物园，让人惊艳之处，不是每一棵树的树龄都是百岁以上，而是居然有一百多年前主人移栽过来的花。有一些花就是我们常见的月季、玫瑰，长势旺盛，花开花落，随季交替。听介绍，近几十年南非国家植物园没有引进和栽种新的花种，就是让一些古老的花种得以繁殖保留。这里还有庄稼，他们有一个概念，植物园不仅是供人们赏花游览的地方，还应该是一座植物的历史博物馆。在人类的进化发展的过程中，植物与家禽一样对人类的繁衍壮大起到促进作用。以玉米、薯类的传播为例，正是由于玉米从南美传播到了亚洲各国，中国、印度等国家解决了吃饭问题，致使吃饱了的人们有了精力去生更多的孩子，人口迅速增加。在那个时候，有了人就有了劳动力，劳动力转化为生产力，推动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南

非国家植物园就像一块硕大的琥珀，将古老的植物化石浓缩其中，把人类发展的历史拉长、放大。

相比较之下，我们对于海岸的珍爱似乎显得不够，过度开发和建设严重破坏了海岸线固有的美丽。就说那些所谓的沿海栈道吧，大连沿海有，青岛沿海有，珠海沿海也有，方便了游人，却使得海岸线大失风景。

以青岛市区前海沿附近的海景海岸线为例，过去站在栈桥可以 望很远，有一种站在大海边心潮澎湃的感觉。现在，再往前看，远处已经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是建筑工地和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琴岛，又叫小青岛，是青岛的象征，岛上的灯塔为即将入港的船舶指明前进的航向。现在，琴岛已经不是海中之岛，而是更像一座湖心岛，长堤将小岛与陆地连在一起，成了一个摆设。青岛如此，国内很多沿海城市也是这样，把大海当成一个无尽的聚宝盆，想什么时候捞就什么时候伸手，想捞多少就捞多少。

我曾经到过浙江的舟山群岛，那里被无序开发建设搞得支离破碎，全然没有了大海赋予人类的富饶肥沃。中国的近海已经没有多少鱼可打了，靠海吃海的渔民只得冒险到深海区。随着各国对渔业资源的争夺与保护，这种出远海捕鱼的维生方式常常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些年，中国渔民与邻近国家渔民的摩擦越来越多，暴力事件时有发生。对海洋的利用首先是保护，其次才是保护性利用，滥开滥发，只能导致海洋资源枯竭，海岸萎缩。

开普敦的桌山也是靠在海边的一个迷人景色。之所以称之为“桌山”，是因为山的顶部是一个方形的平面，就像一张桌子摆放在那里，平整安稳。桌山唯一的人造痕迹是上山的那条世界著名的索道——制高点位列世界索道首位，站在上边往下看，摇摇晃晃有些眼花缭乱。除此，桌山完全保留了原来的样子，不开发、不建设、不扩大景点范围。围着桌山走一遍，山下的开普敦一览无余，俯身下瞰，浩瀚的大西洋豪情万丈，寄托着人类不尽的希望，生生不息。

我喜欢纯自然的美丽，南非的山水，包括南非的城市建设，一直没有脱离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福祉，我很喜欢这个地方。其实，南非缺水，全国人民的饮用水绝大部分来自被南非保卫的山顶之国——莱索托。很遗憾，我没能到莱索托一看，只是听人介绍，莱索托是个不大的国家，几乎没有任何资源让这个山地国家生存下去。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上帝在缔造莱索托这个国家的时候，想到了这一点，用地震的方式给莱索托一个庞大的水库。利用自然的雨水将其蓄满，就可以满足包括南非在内的南部非洲大部地区的饮用水量。莱索托把水卖给南非，南非供给莱索托人民生活必需品。

有一年，不知为什么莱索托突然要给南非断水，这下可把南非政府吓坏了，赶紧派员询问到底为啥。莱索托方面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就是撒撒娇，考验一下南非的真诚程度。这时候，南非就有人提出自己建水库蓄水，摆脱莱索托的控制。议来议去，最后的结果是，算了吧，建水库还要开山凿石，会破坏自然环境。多花点钱，好好哄着莱索托政府，把上天赐给南非人民的自然美丽，永远留给子孙后代。

这让我感动。

南非还封存了绝大部分的黄金和钻石的开采，他们说这些资源不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的，而是子子孙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