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
恩格斯晚年意识形态功能论及当代启示
李慧
恩格斯晚年基于对唯物史观的完整把握,对意识形态的功能进行了准确定位和全面阐释。他对意识形态的第二性反作用论、意识形态作用的中介论和合力论的阐述,以及他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批判和对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建构统一起来的方法论,对于我们今天建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提供了重要思路和理论指导。意识形态工作必须坚持建构性与批判性的统一,这是由意识形态的本质和功能决定的,也是当前历史条件下意识形态工作的重要任务。
恩格斯晚年;意识形态功能;启示
意识形态是一个哲学范畴,同时也是政治领域中的一个重大问题。能否掌握好意识形态的引领力,事关国家和党的前途命运。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围绕着意识形态工作发表了一系列讲话,提出了发展创新意识形态工作的许多新观点和新要求,特别是强调了当前意识形态工作的极端重要性。如何从理论上深入理解这些论断,如何根据意识形态的本质、特征更好地发挥其功能,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经典著述中蕴含着丰富的阐释,特别是恩格斯晚年基于对唯物史观的完整把握而提出的一系列意识形态功能论,对于我们当前意识形态工作的开展具有重要理论指导意义。
意识形态作为一个哲学概念,是由法国哲学家德·特拉西在19世纪初提出的,意为“观念的科学”。这种“观念的科学”从产生时就不具有科学的中立性特征,而带有强烈的政治性色彩,时常成为政治活动的工具和目标。由此,意识形态在早期常被人们称为虚假的和幻想的观念。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对意识形态的研究也侧重于将其称为虚假和颠倒的观念,他们在1845年所著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一文中,把以青年黑格尔派为代表的德国哲学称为“德意志意识形态”,认为这种意识形态颠倒了思想与现实、意识与存在的关系,试图以纯粹思想批判代替现实斗争,带有强烈的虚幻性和神秘性。同时,马克思和恩格斯还阐明了意识形态的阶级性,即每一个统治阶级总是“赋予自己的思想以普遍性的形式,把它们描绘成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1](P552),由此通过意识形态和思想的控制来维护自身的阶级统治。在这里,意识形态作为统治阶级的思想工具,必然带有“有意识的幻想和有目的的虚伪”[2](P331)。实际上,可以看出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对意识形态虚假性的阐述主要是基于他们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揭露和批判,是对资产阶级试图用虚幻和颠倒的意识来达到其统治目的的直接控诉。而另一方面,他们对于意识形态在社会中的功能还没有深入阐释和拓展开来。
随着对社会结构理论更清晰的认识和意识形态领域中斗争的逐渐显现,马克思和恩格斯深刻认识到,意识形态作为社会结构中上层建筑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社会发展和变革中起到重大作用。特别是到恩格斯晚年,社会中各个阶级争夺意识形态话语权的斗争愈演愈烈,以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为代表的各种思想体系层出不穷,而马克思主义也从产生到此时经过了四十多年,其影响已远在欧洲之外,“在世界的一切文明语言中都找到了拥护者”[3](P212)。正因如此,马克思主义也面临着严峻的意识形态攻击和斗争。面对这些新情况,恩格斯晚年深入而辩证地阐释了意识形态的双重属性和功能论,在批判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同时论述了建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必要性和重要性。一方面,恩格斯继续剖析和批判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虚假性,说他们的意识形态“是由所谓的思想家有意识地、但是以虚假的意识完成的过程”[3](P726),而意识形态产生的真正原因——经济条件是他们没有发现的,由此他们把意识形态看作一种孤立的思维发展的过程,因此他们的意识形态是虚幻和颠倒的。另一方面,恩格斯从历史唯物主义角度客观和全面地阐述了意识形态的作用。他说,在唯物史观创立初期,马克思和他主要把重点放在从作为基础的经济事实中去说明思想观念的产生和发展,强调经济基础对上层建筑及社会意识形态的决定作用,这是由当时的历史条件决定的,主要为了批判颠倒的唯心主义历史观。但是,一些资产阶级学者和派别却趁机否定意识形态等思想观念在社会中的作用,这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思想特别是对唯物史观的歪曲。事实上,意识形态一方面产生和来源于社会经济基础,受制于经济基础,但同时意识形态对经济基础也具有强烈的反作用,这种作用表现为意识形态的双重功能属性,既可以促进经济基础的发展,也可以阻碍其前进。当意识形态中新的因素、革命意识形态增长,对社会发展起推动作用,而落后的意识形态则阻碍社会的发展。根据这一历史唯物主义原理,恩格斯进一步阐述了无产阶级的双重理论任务:在对以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为代表的落后意识形态批判的同时,必须积极建构起先进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这既符合意识形态的功能属性,也顺应社会历史发展的前进趋势。这是恩格斯晚年对意识形态双重属性功能的准确定位,也是他对唯物史观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
(一)意识形态的“第二性”反作用论。如前所述,马克思和恩格斯早期主要在于阐释经济因素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而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意识形态的功能与作用。这也给一些资产阶级学者以可乘之机。在马克思逝世后,他们借此把唯物史观歪曲成“机械决定论”、“社会宿命论”、“经济唯物主义”,宣布马克思主义是否定意识形态等主观因素在社会中的作用的。对于这些观点,晚年恩格斯进行了深刻批判,并提出了经典的经济基础“第一性”和上层建筑、意识形态“第二性”相互作用理论。他指出,上层建筑、社会意识形态作为从属的东西,是第二性的,而经济关系、经济基础则是决定性的因素,是第一性的东西,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及社会意识形态等思想领域;但是,“这并不排斥思想领域也反过来对这些物质生存方式起作用,然而是第二性的作用”[3](P691)。恩格斯认为,社会意识形态作为一个整体,其内部各因素之间尤其和政治、法权制度之间,都有相互作用,并对经济、社会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反作用。如果否认社会历史发展中这些复杂因素的交互作用,忽视它们的社会功能,就会使历史唯物主义庸俗化。恩格斯还论述了社会意识形态一旦形成后,就有它自身的运动规律,一切意识形态都具有相对的独立性及其对经济运行的反作用。但是,根据各个意识形态本身的特点和范围,它们所起的反作用是有区别的,政治思想、法律法权观点对经济的作用直接些,它们一旦生效就会对经济基础发生反作用,并能在某种限度内改变它,而哲学、宗教这些较为疏远的意识形态则对经济基础的作用要间接得多,要经过多重的中间环节去影响经济和社会发展。恩格斯的这些阐释,对经济基础和意识形态的辩证关系作了完整、细致的说明,也表明了社会发展是一个经济基础决定以及多因素共同作用的辩证过程。
(二)意识形态功能中介论和合力论。至于意识形态在社会历史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和如何起作用,恩格斯晚年提出了历史发展的多种因素交互作用论,即历史的发展是经济、政治、文化等一切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其中经济条件、经济状况归根到底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是,经济状况作为社会物质条件,并不会自动发生作用,经济力量的实现最终是要通过人们有意识的能动活动,借助意识形态、精神动力的作用来实现自己。也就是说,精神动力、意识形态在社会中的作用是一种中介因素,它们通过独立的精神形式、思想形式来反映社会的经济状况,再反过来影响社会发展。至于意识形态的中介作用结果如何,不同的意识形态在历史中如何纷争并发挥自己的作用,恩格斯又提出了辩证的合力论。他指出,没有人的有意识、有目的的活动,就没有人类历史,“许多按不同方向活动的愿望及其对外部世界的各种各样影响所产生的结果,就是历史”[3](P248)。社会生活中的每个人的意志,包括每一个人的精神的、物质的需要,虽然都达不到自己的愿望,但绝不能说这些意志等于零,而是每一个意志都相互融合形成一种总的合力,因而每个意志都对合力有贡献。同样,对于社会中每个阶级、政党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它们也在历史发展中不断碰撞交锋,其中有革命的、推动历史前进的意识形态,也有反动的、逆流而动的意识形态,这些意识力量在方向和性质上都各有不同,但历史发展的结果与任何一个意志和力量都有差异,所以造成历史过程中的进步或曲折,这都是意识形态合力的作用和结果。
(三)意识形态的“排除异己”和“自我建构”功能。在对意识形态社会功能的认知和阐释基础之上,恩格斯晚年进一步深化了意识形态的批判和建构功能。从哲学基础上说,意识形态作为由特定经济基础决定的社会意识形式,它必然为自己所代表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制度服务,这一方面确保自己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建立、稳固和发展,另一方面也会大力排除与其相对立的经济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这是意识形态的功能使然。恩格斯晚年时期是社会主义运动蓬勃发展时期,也是各种意识形态交锋争夺阵地的激烈时期,各种各样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纷纷登场,同马克思主义进行着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和争夺。长期从事社会主义运动的恩格斯意识到,必须同资产阶级在思想领域、意识形态领域进行最坚决的斗争,以确保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纯洁性和坚定性使之为社会主义运动服务。恩格斯晚年身体力行地进行着意识形态的斗争。在哲学基础上,他毫不留情地批判了当时代表资产阶级基础的新康德主义、新黑格尔主义,对这些资产阶级哲学的复古倒退思潮给予了严厉的抨击。此外,恩格斯还批判了德国的资产阶级学者和“青年派”、英法的改良社会主义等各种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代表,分析了他们意识形态产生的阶级基础及社会成因,对他们进行了最深刻、最彻底的揭露和批判。在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批判的同时,恩格斯也在积极构筑无产阶级自身的意识形态,他提出了“哲学革命是政治革命的前导”这一著名原理,指出意识形态的变革和建构是无产阶级革命胜利的必然前提。恩格斯晚年花费了大量精力去进行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建设,他十分肯定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就是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核心,因此他通过翻译和出版马克思的经典著作、在世界范围内建立宣传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阵地、培养优秀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等多种方式,使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在世界范围内传播和深入人心,成为世界无产阶级所认同和接受的意识形态思想体系,为以后社会主义运动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可以说,晚年恩格斯是构筑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典范。
恩格斯晚年对意识形态功能的全面阐释,以及他对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批判和对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建构统一起来的方法论,对于我们今天构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提供了重要思路和理论指导。
(一)要进一步加强当前主流意识形态的建构。在2013年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意识形态工作是党的一项极端重要的工作”[4]。之所以强调意识形态工作的极端重要性,是因为意识形态对一个国家的经济、政治具有强大的反作用,它直接关系着社会的安定和国家命运,关系着经济的兴衰和政权更迭,也关系着人心所向。要建立或覆灭一种社会制度或国家政权,都离不开意识形态的参与和作用。当然,每个社会中存在和表现出来的意识形态多种多样,十分复杂,但根据其在本质上是对经济关系的反映这一原则大体上可以将其分为三类:反映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生产关系的意识形态;反映已经消亡或正在消亡的旧生产关系的意识形态;反映该社会中正在孕育的新生产关系的意识形态。其中,反映统治阶级生产关系的意识形态就是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它为该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关系、政治体制辩护,是整个社会中最具有权威性的意识形态。在任何社会中,都需要树立主流意识形态的权威性,因为每个社会要想稳固发展都需要一种能为社会绝大多数成员所认同的意识形态,通过统一的意识形态去协调社会成员的行为,保持政治稳定和社会发展。在当前社会主义社会中,我们的主流意识形态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思想体系。为了维护社会主义制度的存续和发展,我们必须始终保持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的权威性和坚定性,必须“巩固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巩固全党全国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4],这是我们立党立国的根本,也是人民群众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理想信念的必要前提。在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进程中,我们更是要抓牢意识形态工作,用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来凝聚共识、团结力量,创造有利于促进改革、促进社会发展稳定的舆论导向和氛围。
(二)要对错误思潮进行坚决的批判和抵制。意识形态的另一属性和功能就是它的批判性。作为阶级意识集中体现的社会意识形态,都会同其他的异质性思想进行斗争。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思想体系,从其代表的阶级属性来看,也包含着对一切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批判。正如马克思指出的,“一定的意识形态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5](P170)。在社会历史发展中,每到社会转型的活跃时期,意识形态领域的争夺就会激烈万分。当前中国正处在改革开放和社会转型的关键期,国际和国内形势复杂多变,经济政治文化利益争夺激烈,与之相适应的各种社会思潮纷纷登场,其中不乏反马克思主义、反社会主义思潮。这些思潮与西方反马克思主义思潮相互呼应,试图从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同马克思主义争夺意识形态主导权和主流话语权,左右我国的未来发展走向。近年来,经济领域的经济私有化思潮、新自由主义思潮,政治领域的民主社会主义思潮、民族主义思潮,文化领域的历史虚无主义思潮、普世价值思潮等等,从各个方面对马克思主义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进行攻击、歪曲和背离,其力图弱化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地位、改变中国社会主义社会性质的目的暴露无遗。总体上看,当前我国意识形态领域的矛盾和斗争十分复杂,西方国家和敌对势力始终没有放弃用意识形态对我国实施西化和分化的图谋,使得社会主义意识形态面临着诸多挑战和风险。要坚持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指导地位,就必须同这些错误思潮进行最坚决的斗争,这是关系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前途和命运的大问题。必须通过多种渠道对这些错误思潮进行深刻剖析和彻底批判,帮助人们澄清理论上的模糊认识,划清是非界限,认清这些思潮反马克思主义、反社会主义的本质,从而有效地引导人们自觉地抵制和批判错误思潮,壮大主流思想舆论,坚定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信仰和践行。
(三)要从思想深处深化人民群众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一种意识形态对社会影响的深度和广度,是同人民群众对它的认同度成正比的,只有得到广大人民群众认同并形成共同的价值观,才能构成这个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同样,一个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也必须获得人民群众的广泛认同,否则就不能起到聚合社会人心的作用,甚至会在某种程度上被边缘化而退出历史舞台。意识形态的认同是人们对某种社会意识形态自愿自觉地接受、认可、遵从和信服的一种状态,它不仅指的是行为主体对意识形态的知识性认知,更是指主体对意识形态在政治、文化上的认同和在情感意识上的深层归属感。当前,我们在对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主流意识形态的传播上,主要采取的还是认知性的传播方式,如通过组织和行政手段,采取灌输式和倡导式的方法,以改革实践的成功事实宣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正确性,由此让人民群众接受并认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以在党和国家的政治和社会实践中形成集中统一的意志,使全党和人民在行动上保持集中统一。实质上,意识形态从根本上说仍然是由经济基础的第一性所决定的,它的本质关系是经济利益关系。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只有作为社会主体的人民群众从经济利益中获得增长和满足,才能实现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广泛认同。正如邓小平指出的,“社会主义经济政策对不对,归根到底要看生产力是否发展,人民收入是否增加。空讲社会主义不行,人民不相信”[6](P314)。也就是说,一种理论不论把它宣讲得如何美好,如果在现实中没有利益的反馈,就不会得到人民的拥护和赞成。要实现人们对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真正认同,就必须立足于表达和实现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诉求,必须坚持以人民为本,解决人民群众最关注的社会利益问题,始终立足于民生问题的解决,不断改善和保障民生,才能从根本上实现人们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认同,也才能真正形成人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识的坚定信念。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习近平.胸怀大局把握大势着眼大事努力把宣传思想工作做得更好[N].人民日报,2013-08-21.
[5]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6]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责任编辑:周志华]
李慧,渤海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哲学博士,辽宁锦州1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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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4434(2015)03-0011-04
教育部2014年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专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课题“恩格斯晚年的社会主义构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研究”(14JD710047);教育部2012年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课题“马克思主义大众化背景下的高校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教育研究”(12YJA7100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