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量词之管见

2015-02-25 10:15董振邦李玉红
学术探索 2015年9期
关键词:量词范畴形状

董振邦,李玉红

(1.重庆师范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 重庆 401331;2.内蒙古大学 满洲里学院,内蒙古 呼伦贝尔 021400)

汉语量词之管见

董振邦1,李玉红2

(1.重庆师范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 重庆 401331;2.内蒙古大学 满洲里学院,内蒙古 呼伦贝尔 021400)

文章主要讨论了量词和量名组合中名词的范畴类型的特点。并且分析了汉语量词的产生与汉族人的思维方式之间的关系。以及量词和同义词在作用上的某些象似性。量词具有修辞功能,它可以表达感情。量词有调节音节的作用。汉语量词对事物具有记忆和分类的能力。

量词;范畴;感官;认知

早在甲骨文卜辞中就已经有了量词的踪影。尽管它们仅仅是用来表度量衡和天然容量的单位,但是可以由此证明量词确实有着很久的历史。后来随着语言的发展量词的使用频率和使用方法也在不断地增加。量词的起源是在先秦两汉时期,到了唐宋时期量词数量大增,并且出现了“泛量词”。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发展量词也随着白话文的推广而得到了新的发展。在与印欧语言比较时,我们会发现量词是汉藏语系特色之一。[1]

一、汉语的自身特点和量词的关系

印欧语言是屈折语,它们表达语法意义主要依靠词语的内部曲折变化。汉语是孤立语,这种语言的语法形式基本并不依靠词形的内部曲折变化,而是通过某些词类(虚词和语序)来表达的。量词作为实词的一种,也具有一定的语法作用。如:两本书,三只猫,四辆汽车。如果我们在这些短语中把量词抽取出来,那么它们就不再是合法的短语,在交际中也会产生诸多歧义。汉语的自身特点决定了不可能在汉语中出现数词和名词直搭的现象。汉语量词的作用是极为微妙的,如:五本书、一堆书、一摞书的语义关系是不同的。仅仅一个量词的区别,就能够区分出单复关系,并且能够表现出书的摆放状态。

量词的作用在某些方面类似于名词、动词、形容词和同义词的作用。这可能是基于中国人思维方式决定的。同义词越是丰富那么操该语言的人感情就越细腻。

(一)利用同义联合,形成对偶、排比的结构样式

(1)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

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

(2)小村店三杯五盏无有东西

大明国一统万方不分南北

这里如果去掉了量词将不会有对偶的效果。甚至语义都不能表达清楚。

(二)利用同义联合,使语句的音节匀整平稳

例如:“单表宝玉自贾政起身之后,每天任意纵性游荡,真把光阴虚度,岁月空添”。其实量词也是为了满足音节上的需求,但并不是想表达成双入对的关系,现代汉语双音节占优势。而我们汉语十一以下数词都为单音节形式。这样在和双音节名词搭配过程中容易产生音节不对称现象,也就是“单+双”现象。满足尽量对称也是量词存在的原因之一。

(三)同义词之间有基本词性的标识作用

如:破坏与摧毁,只要了解其中一个词那么相应地也了解了另外一词的用法。其实量词不但能像同义词那样相互之间解释(“只”和“个”在一些句子中可以替换其他量词),而且它们还能发现和量词连接的词语的词性。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在承认同义词确实和量词有很大的区别的同时也要看到同义词和量词这种偶然的类似作用。这一点或许是因为有很多量词是从实词中虚化而来的。

量词还和语境有很大关系,往往因语境的不同选择的量词也有所不同,而量词临时表达了一定的语境含义。

说了一堆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感)

这一席话,让我受益匪浅啊!(恭维)

另外,用来和“水”连接的量词“点”、“滴”、“湾”、“汪”等,我们根据不同的语境会选择不同的量词与之搭配。“一滴水”,除了表达水的多少外可能还带有“滴”的动作。“一点水”也是用于形容水少,但是并不代表另外的动作含义。“湾”和“汪”可能代表的更多是作者或者说话人的心理喜好,或者是环境的优美与否。

二、量词反映了汉民族人民的思维方式

量词能够表现出一个事物的整体性、具象性、综合性、辩证性。当一个苹果被人咬了一口或者一个碎玻璃杯,我们往往不再说,一个苹果、一个杯子。这个时候因为物体的不完整性,我们往往会在量词前添加其他修饰成分修饰物体的状态。如:一个咬过的苹果、一个破杯子。量词因为是从名动演化而来的,大部分具有具象性,如:一杯水、一张纸、一碗饭、一本书。这些量词都会在人们的脑海中产生一定的意象。杯子形状、纸张的样子、碗的形状和书本的形状。因为量后名词和量词本身个体间属性、形状和个人生活经验等不同,我们只能在各自的脑海中给它们一个综合性的特征。凡是属于同一范畴内的我们就都用这一量词。如杯子有圆的有扁,有高腿的还有矮腿的。碗和杯子的形状有的时候界限还很模糊,但用途不一样。[2](P181~188)可以说具有相同属性的量词往往后面所连接的名词也都有共同的特征。也正是因为后面名词属性具有一致性才使用了相同的量词。

(一)称量动物的量词

首先我们看看能够修饰动物的量词:只、匹、头、条、尾、峰。“一只鸟、一只鸡、一只猴子、一只猫、一只羊、一只老鼠、一只蝴蝶、一匹马、一头牛、一头羊、一头驴、一条蛇、一尾鱼、一条虫、一峰骆驼”。“只”在动物中的广泛使用主要原因是“只”的跨类隐喻。最早“只”解释为“鸟一只”。后来因为鸟和家禽(鸡、鸭)等范畴象似关系,家禽类也来用“只”,后来凡是体型较小的动物都可以用“只”做量词。这里可以理解为“只”的一种隐喻扩展。汉代“只”仅称量雀类。称量家禽和野兽是在唐以后,称量较小动物是在明清以后,称量昆虫是在近代才开始的。匹是专修量词,在动物类只称量马类。用“匹”来称量马最早出自《尚书·文侯之命》:“马四匹。”后来《周易》中也出现过“马匹”一词:“月几望,马匹亡。”这里“匹”指配偶。因为最早马匹是合成词,是马的统称。兼有古代达官贵人送礼的主要物件就是布帛和马匹。布帛的称量单位主要是“匹”。所以,慢慢地称量单位转化到了马上。因为马和布帛的共同属性都是礼物,并且往往共同使用,所以“匹”有了称量马的功能。“头”是人和其他动物的最重要器官。在汉朝最早用作量词使用。头的称量对象一般为牛、羊、猪等大型的家禽类动物。人类之所以用头来称量这些家禽类动物,是因为它们和人类的关系较为密切,除了提供食物外还用于农耕劳作,是人类生活的不可替代品。对于这些动物,头是唯一的,所以在点数的时候往往以头为计数标准。但是正是因为称量了这些家禽类动物,人类为了表达对自我的尊重不再用“头”称量人。陈望道曾认为,量词应该分为两种:一种计量(头、匹),另一种记形(条、峰)。“条”用于称量蛇、鱼等外形较接近于条状物的物种。“条”用来称量动物是在唐代开始的,明代首次用来称量狗。主要是量词和量后名词的外形相似。“尾”“峰”称量对象分别为鱼和骆驼。这种称量关系主要是基于鱼和骆驼的身体突出部位。[3]

(二)称量植物的量词

“棵”“头”“株”。“一棵树、一棵草、一株树、一株草、一头蒜”。“棵”形声字,从木,从果。“棵”初始解释为树干。“株”则是露出在地面的树根。通过“木”旁我们可以很好地理解这两个量词和植物名词之间的关系。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量词的限制作用。因为量词自身的特点对于组合中的名词的种类和属性进行限制。那么反过来说名词对于量词的使用也有一定的决定作用。如:一()树。括号中的内容我们可以根据“树”来补充上。首先要看到名词本身的性质不同,然后才能选择相应的量词。汉语中的名词是材料性的,数量上没有限制,为了能够起到限制作用我们必须选择一种类似于名词的词。[4]量词可以认为是名词的辅助性词语。它可以表现出事物的属性、类别、形状等等。比较之下,泛量词(个、只等)的内容没有专属量词(尾、峰、条、株等)内容丰富。往往泛量词的使用更贴近于惯用语,理据性不强。而专属量词恰恰相反。量词发展之初并没有确定的归类。包括《马氏文通》也并没有把量词单独归为一类,那期间量词仅仅用作一般名词。黎锦熙也认为“量词就是表数量的名词”。[5]1924年《新著国语文法》才把量词区分出来。这些都证明了两者的历史渊源,名量词源自名词。这也说明了量词“株”“棵”和连接的名词的历史关系、源流意义是分不开的。但是我们也不能忽视掉量词的独特性质。如“头”称量蒜的原因就是因为蒜的食用部分形状突出,像动物的头,在形状上量词“头”比其他称量植物的量词更加有优势。或者说特点更突出。所以隐喻为“头”。

(三)称量人和动物器官的量词

“颗”“个”“张”“只”“条”“根”“片”“双”“对”。一颗脑袋、一个脑子、一根头发、一只眼睛、一个眼珠子、一双眼睛、一对鼻孔、一个耳朵、一片嘴唇、一张嘴、一颗牙齿、一颗心、一条胳臂、一只手、一个拳头、一只脚、一条腿、一条尾巴。上面的量词除了“个”、“只”、“双”、“对”以外其他大都表示形状。“颗”基本字义是小而圆的东西。“颗”作为量词使用时主要称量圆形或者粒状的东西。“九颗珠子、一颗人头、一颗牙齿”等等。“张”作为量词使用最早出现在先秦时期,是汉语中产生的最早的量词之一。“张”的本义是弓或者弩类带弦类的武器。那么“张”称量弓弩较为常见。慢慢发展到可以称量带弦的乐器。因为乐器和弓都有弦,并且都有扩张、展开之意。《说文解字》:“张,施弓弦也。从弓,长声。”“一张嘴”就是通过张的引申意义“张开”弱化而来的。“根”通过木旁可知最早并不是用于称量人体器官的,而是多用于称量植物类,“一根草、一根玉米”等等。因为,头发和草类等植物的相似关系(如形状、成长过程等等),那么通过用法上的隐喻效果,把“根”用在了头发上。“双”和“对”称量器官主要是因为器官的数量特殊。这样的称量不仅仅出现在眼睛耳朵等成对的器官中,“一双袜子、一双鞋、一对哑铃、一对双胞胎、一对鸳鸯”等等。这些名词的共同特点是数量都为两个,并且两个名词所代表物体外形几乎都一样。“个”因为是泛量词不做解释,仍需进一步努力。《集韵》:“个,枚也”。“个”在先秦时期发展为泛化首选量词,因为当时个体量词并不发达。“枚”多出现在书面语中。“个”主要在口语中出现。所以弱化和跨界隐喻的速度较快。但是弱化路径和跨界的隐喻性使用凿实语料较少,所以暂不做研究。[6]

三、量词范畴的特点有助于汉语的理解

(一)容器范畴量词

“盒”“包”“杯”“碗”“瓶”“箱”“车”“屋”“家”“袋”“腔”。一盒烟、一包药、一包烟、一杯酒、一碗饭、一瓶水、一箱苹果、一车人、一屋人、一家人、一袋面、一腔热血等等。这些量词有一共同特点,他们都是组合名词的外部容器。组合名词是可数名词还是不可数名词的意义不同。可数名词可以表达数量的多少外,还可以表达固定空间内物体的拥挤程度。但是不可数名词因为人类感官的局限性不能对其分出数量,那么我们为了便于记住和称量物质的多少,我们往往把其外部容器作为单位来称量该物质。五杯水,这里的五是杯的数量而不是水为五。水是不可数的,只能依托外部容器的容量来满足人类感官上的衡量标准。但是也要看到数词的多少除了影响到杯子的多少外,(注意数词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修饰量词而是为了表现名词的数的多少)同时也在影响着水的多少。

(二)性质形状范畴量词

“块”“片”“张”“扇”“绺”“口”“条”等等。一块砖、一片地、一张纸、一扇门、一绺头发、一口井、一条绳子。这些量词在弱化过程中保留了原有的形状或者属性义。如“块”不仅仅表示的是形状而且也有对物质质地的要求必须是固体等属性。“片”只是表现了物质的形状,性质上可以是固体也可以是液体甚至可以是气体。一片水。但是片(块)都有整体中划分出来的意思(名词是固体时“片”“块”可以互换)。如:草场划分成七片(块),每村一片(块)。这一范畴内的量词也都是为了便于满足人的感官计数的需要,量前数词也是用于计数名词的多少。

(三)数范畴量词

“对”“双”“扎”“伙”“群”“帮”等等。一对哑铃、一双鞋、一扎啤酒、一伙人、一群骆驼。“对”“双”主要是名词通常出现的数量总是两个,为了满足人类感官上的要求,把两个事物看成一个整体。一扎,一般为12个,也是为了满足计量方便。“伙”“群”是一种隐喻的结果。“伙”形声字,从人,从火。本义是一群人、团体。是在一堆篝火边取暖的人的总数。引申义是临时结识的朋友。“伙”的概念最早出现在4000多年前的中原龙山文化时代的黄淮海地区,后来词义慢慢弱化,逐渐用于指代做同一件事情的一群人了。“群”形声字,从羊,君声。“君”本义为“管事人”、“干事”,引申义为“地方主事人”;“羊”指某一地方的居民。指代有领导的人民团体。后来引申到了动物上牛马羊等等。“群”“伙”只能和有生命的名词组合并且这些名词都为非静止名词。有加入、有退出、有位置变化。人类感官的局限不容易对动态事物计数,或者即使查清楚了也消耗精力和时间。并且也没有必要知道确切数字。

(四)空间围度范畴量词

空间维度有二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二维具有平面性,三维具有立体性。“片”往往更多称量面状物。也就是立体感不强的物体。如果我们把简单的“长”“宽”“高”比喻为三维的三个界面,“长”“宽”比喻为二维的两个界面,那么“条”往往称量长远远大于宽的物体。如“一条河、一条毛巾”。后来“条”开始称量新闻、法律等等。因为语言在时间上的组合关系类似于链条,所以也具有长大于宽的特性因此用“条”称量这类抽象的实体更加合理。这样的通过空间隐喻扩展称量范围的还有“张”。二维中的“一张纸”到三维的“一张床”这里的床的显形不仅是二维的,高的作用远远小于长和宽。石毓智提出:“各维度之间的比例是表物形状量词的基本认知基础,而不是维数的多少。”三维中当高远远大于长宽时,我们一般用“根”来称量事物。当高接近于零时长又远远大于宽(立体感不强的事物),我们称量事物用“条”。当三维比例等于或者接近于一时,我们用“个”来称量事物。如:一个球、一个苹果。当三维三个维度过小,接近于零而又大于零时,一般用“点”称量事物。[7](P128~131)

结 语

量词是汉语的一大特色。量词在词类产生的过程中近乎是最晚出现的。以往的研究中有对量词和数词的关系做研究的,也有对量词和组合中的名词的关系做研究的,也有对量词做历时研究的,成果丰硕。包括吕叔湘、高明凯、陈望道、王力等都有经典的论述。廖庶谦提出了名词决定论。即名词决定着量词的选择。陆志伟提出了“量词限制论”,即量词对于组合中的名词有限制作用。高明凯提出了“量词辅助论”即量词是辅助名词的词类等等。在他们研究的基础之上,得出了量词根据性质可以分出不同的范畴类别。同义范畴中的量词具有相同或者相似的属性。量词也完全符合汉民族人的思维习惯,为更好交际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量词反映了汉民族人民的认知能力。并且对表意文字中的表意部分具有一种完型的作用。以上范畴分类不全面,主要是展示一种新的研究思路。

[1]步连增.汉语名量词起源再探[J].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1).

[2]邵敬敏.量词的语义分及其与名词的双向选择[J].中国语文,1993.

[3]孟繁杰.量词“条”的产生及其历时演变[J].宁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31(1).

[4]周芍.名词与量词组合关系研究说略[J].汉语学习,2006,(2).

[5]朱晓军.空间范畴的认知语义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08.

[6]张万起.量词“枚”的产生及其历时演变[J].中国语文,1998,(3).

[7]吴为善.认知语言学与汉语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

On the Chinese Quantifiers

DONG Zhen-bang1,LIYu-hong2
(1.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nducation,Chongqing Normal,Chongqing,401331,Chongqing,China;2.Manchuria School,Inner Mongolia University,Hulun Buir 021400,Inner Mongolia,China)

This papermainly studi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quantifiers and nouns in the syntagmatic system.Then,it 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quantifiers and the ways of thinking of the Han people aswell as the iconicity between quantifiers and synonyms.The quantifier has the rhetoric function ofexpressing emotions.Its functions can also be seen in regulation of syllables as well as in memory and classification of things.

quantifier;category;sense;cognition

H13

:A

:1006-723X(2015)09-0134-04

〔责任编辑:黎 玫〕

吉林大学研究生创新基金资助项目(4500914A3104)

董振邦,男(满族),重庆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李玉红,女,内蒙古大学满洲里学院讲师,主要从事汉语言文字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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