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的平价运动

张光日，张雪梅

（延安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试论抗战时期陕甘宁边区的平价运动

张光日，张雪梅

（延安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陕西延安716000）

抗战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以后，国民党军队加强了对陕甘宁边区的经济封锁，使得本已脆弱的陕甘宁边区的经济陷入了更加困难的境地。反映在市场上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物价飞涨，市场混乱，这一状况严重影响了边区的建设和人民的生活。为了度过难关，边区政府对市场进行了宏观调控，其中一项举措就是在1941年发动了一场平价运动，在短时期内就取得了显著成果，从而维护了边区的经济和市场秩序，保证了人民生活的正常运行。

陕甘宁边区；物价；市场；宏观调控；平价运动

陕甘宁边区所在的陕北地区在历史上经济一直很薄弱，自然灾害频繁，抗战爆发以后，随着边区脱产人员的大量增加，导致边区供需矛盾；边区政府在经济管理上经验不足，在边币发行、出入口贸易、公营商店管理等方面造成一些失误；皖南事变后国民党对边区实施严密的军事政治封锁，使边区本来就很困难的经济状况雪上加霜，内外因素导致边区物价飞涨，陕甘宁边区财政面临严重的困难，见表1：［1］182

表1 抗战时期延安市物价总指数表

注:基期以1937年上半年平均为100

从表中可以看出边区的物价一直呈上涨之势，并在1940后上涨速度大大加快。毛泽东总结这段时期“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在冬天没有被盖。国民党用停发经费和经济封锁来对待我们，企图把我们困死，我们的困难真是大极了。”［2］892由于物价飞涨，边区经济呈现出动荡不安的局面，为了度过这一难关，在1941年，边区政府采取紧急措施，发动了平价运动。

所谓平价，就是当时的边区政府运用行政手段，首先提倡公营商店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出售货物给消费者，尤其是直接销售给农村消费者的一项经济政策。

一、发动平价运动的目的

边区政府发动平价运动的本来的目的有以下四点:首先，打破老百姓的恐慌心理，提高边币信用。时任陕甘宁边区银行行长的朱理治提到：“这时我还搞了平价运动，以稳定人心。7、8月份，物价跌了一些，光华商店的东西低价出售。平价运动后，人心较稳了，用边币能买到东西了。”［3］685由于物价飞涨形成群众心理的恐慌状态，买者争相购货，卖者囤积东西，大家手里只愿存货不愿存边币，这种心理作用的发展更促成物价高涨，边币跌价，使得本已困难的局面更加严重。发动平价运动就是希望打破老百姓这种恐慌心理，使群众相信边币的信用。

其次，使物价逐渐稳定。由于当时城市商人抬高工业品价格，使得农民一样抬高农产品价格，使粮食、猪肉价格一齐都飞涨起来。平价运动首先把工业品平抑，吸引农民到城里来卖粮，粮价也因此得到平定，这样以来使物价逐渐稳定。

再次，推动资金的流转。边区政府发动平价运动，使商店存货推销出去，抽出资本运盐出境，购入棉花及工业原料交给工厂，然后将既成品廉价卖给农民，农民再廉价将粮食卖向城市。如此，老百姓手里存储的游资与社会资金就能顺利的流转，而使物价平定下来。

二、平价运动的组织实施

要使平价运动取得效果，就必须使广大人民群从参与到这场运动中来，造成一种广泛的群众运动。为此，边区政府进行了很好的组织和领导，使平价运动得以深入农村，在实施的过程中，边区政府进行了下列的组织工作：

首先、制定政策，成立实施领导机关。召开了公联执委会，1941年六月七日，贸易局在边区银行会客室召开公营商店联合会执委会，讨论了要发动各公营商店、合作社与一部分的自愿的私人商店，组织广泛的平价运动。决定由光华、西北，交通三大商店先做起，其它商店可以自由参加。六月十三日又召开会议，具体决定了工作进行的实施办法，由指导科主持领导组织宣传队工作。成立光华边区产品推销部。在发动平价运动的过程中，是以光华商店边产推销部为骨干的，在两次会议以后，全体总动员，集中力量，布置边产推销部，如房屋内部的陈列，人员的分工，货价的规定，货物的安置等等，都由贸易局全体人员亲身参加，协同办理。

其次、加强扩大宣传。为了扩大平价运动的影响，除了在街头张贴标语、广告、传单等宣传外，特别还将《解放日报》作为广告宣传阵地。这样以来，只要是《解放日报》散布到的角落，就都得到了平价运动的消息。宣传队下乡。边区政府为了使平价运动能深入群众，使平价的实惠直接落到广大的农村消费者手里，因此特请烽火剧团、青干学校，全体学员下乡宣传。同时，政府通过宣传队得到了老百姓对边区经济上许多宝贵意见。在宣传方式上一般采取家庭访问，积极分子会，妇女会，群众大会等形式，虽然各地情况不同，但这些方式都收到了很好的效果。此外，为了扩大宣传，民众剧团公演三天，吸引老百姓进城买货，除下乡宣传外，还特请民众剧团在新市场演剧三天，观众异常拥挤，二天观众，约一万五千余人，由各乡而来的农夫农妇尤多，在幕与幕之间，贸易局利用休息时间，组织了各专门的问题演讲，来扩大宣传。[4]494

最后、鼓动激励措施。实行优待农民周，为了真正使农民得到实惠，规定特定的时间内为优待农民期间，停止机关学校部队之购买，这样以来，蜂拥而来的差不多全是农夫农妇。在优待农民期间，商店营业时间也得到了延长。买货的老百姓也被招待，机关、学校、部队来买货者，均遭受拒绝。有些机关学校人员，部队战士学校学生，因为买不到货，甚至暗中托农民代买。这样以来平价运动引起了的群众极大兴趣，“穿军衣的买不到东西，公家专门优待我们了”。[4]494

以上三点，是边区政府在平价运动中主要的措施。此外为了防止商人投机，贸易局一律停止门市部的批发，严格限制购买量以免因平价助长奸人投机，真正把货物落到消费者的手里。

三、平价运动取得的效果

平价运动得以大规模实施，在短短十天内就去取得了显著的成效。第一、工业品价格得到稳定，农产品价格有所跌落，这是发动平价运动取得的最大收获。在发动平价运动以前，物价飞涨，每种货品的价格一天之内几次易价，自从平价运动以后，物价逐渐稳定下来，如在平价运动以前，人鹿布每匹420元，晋恒纸每令270元，最高280元，报纸每令500元至510元，这些物品从平价运动以后，平稳如常，没有什么变动。[4]495其次，是农产品价格下跌。平价运动深入到农村，农民大量卖粮，购买廉价物品，于是粮价一般都得以下跌。譬如说，麦子平价运动前最高48元，最低是44元，平价运动以后，最高39元，米价在平价前，每斗最高52元，最低48元，平价后最高50元，最低46元。又如黑豆，从前是48元一斗，现在44元，这是平价运动十天来，农产品下跌的实况。而且据调查，自从18号以来，市上的米、玉米、豆子等的数量，比平价运动前，均增加了百分之四十。[4]496

第二，提高了边币的价值，稳定了边区金融。在平价运动的过程中，许多物价下跌从一方面可以证明货币价值的提高。因为货币价值大小与物价成反比，物价便宜了，也就说明货币价值提高了，假如说，在这个期间物价一般下跌百分之十，即是指出边币提高百分之十，假若口袋内装一百元边币，平价运动后，便能买到价值一百一十元的货物。[4]496因此说明，由于物价的平定，特别是粮价的下跌，当时的边币价值得到了提高。

第三、平抑物价，使广大人民群众直接得到了实惠，打破了恐慌的心理。这次平价运动，广大群众，特别是农民，直接间接得到了实惠。

在平价运动期间，延安的光华、西北、交通三大公营商店一方面停止批发业务，限制购买数量，以防止商人投机取巧，同时，以廉价向消费者销售物品，使消费者得到经济实惠。据统计，它们的物价与市价相比较，要便宜到三分之一。光华商店人鹿布每尺3.6元，市价却为4.2元；四十码色斜布每尺3.75元，市价为4.5元；四十码色士林布每尺4.3元，市价5元；边产粗布每尺2.8元，市价5元；蜡烛每包6元，市价7.5元。光华商店、交通商店等公营商店，也都同样以最低价格出售。据光华商店的总结，从六月十五日到二十七日，土产推销部共销货十一万一千五百二十元三毛四分，直接受到廉价实惠的顾客，凡六千六百五十余人，顾客中农民约占百分之五十五，机关人员占百分之三十五，工人和商人占百分之十。减价折扣的数字一万七千二百二十二元，平均每个消费者差不多省三元钱。[4]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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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平价运动取得的成绩可以看出，边区政府发动平价的目的大体上得到了实现。当时，在一般的农民群众中掀起了热烈的舆论：“边币是靠得住的，边币跌价只是奸商捣鬼，我们信任政府，边币是政府发行的，因此也信任边币。物价高涨是奸商捣鬼，我们不能负责，平价运动只有公营商店干，而且真正是平价，这是边区政府爱护老百姓，关心人民生活的表现”。[4]498

四、平价运动过程中反应的问题

平价运动在取得成绩的同时，也客观的反映出边区经济活动中某些方面的问题。

第一、边区经济组织还没有紧密的联系。长期以来边区的食盐出口是边区经济的重要来源，要想使平价运动，能够得到胜利，特别是保持长期性，就必须保证食盐有计划的运出去来换取外汇，从而购入必需品。南区合作社主任率领数百匹牲口出发驮盐，据最初的估计，正当平价运动轰轰烈烈热闹进行的时候，新盐恰能运到盐市，商店便可立刻转运食盐出境，继续扩大平价运动，可是出发后，在途中被拉夫拉掉了很多，他们运去的粮食，某机关又强制的以低价收买。在卖粮时，老百姓得的是边钞，卖盐反向老百姓要法币。这样以来，许多运输队,甚至卖掉牲口作路费，单身归来。[4]500这一点清楚的说明了当时边区经济组织在各方面还没有紧密的联系，这是妨碍边区经济建设向前发展最大的阻力，对平价运动本身，也是一个直接的威胁。

第二，边区工业产品的质量远赶不上客观的要求。虽然在平价运动中，有几种边产品是很受欢迎的，但大部分的边产品质量都不能满足客观的要求。仅就布匹一项来说，绝大部分的消费者，宁愿出高价购买货色较好的外来品，也不愿出低价买边产品，如沽阳小布，也是土布，只是质料较好，外观较美，所以销售极快。而边产的几种产量较大的布，买布的顾客，只随便一看，连价钱都不问，摇头就走了，这很好的证明了边产品必须迅速的改进。[4]500事实上，边区产品一般都比进口产品便宜，可是当时老百姓要求的不但是价廉，而且主要是坚实美观。所以宁肯高价买进口货，不买价低的边产品。这个事实客观的说明了边产品质量远赶不上消费者的要求。

第三、平价运动本身的工作还不够完善。准备工作不周到。因为边区政府在发动平价运动以前，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所以在发动平价的时候有些忙乱。当时记载：在货物的陈设上，有许多货在开门前没有陈列出去，以致在前几天，农民所需要的日用品，还在商店保管科存储着，中途虽又从新备，但是已有很多农民失望而去。其次货价单上明明列出了锄头和它的价格，可是，当农民到商店买不到锄头时，才知道货价单上的锄头系镰刀之误。在宣传工作上，许多宣传广告，虽指定了专人负责，可是，因为负责人工作忙，广告都是临时找人写贴的。《解放日报》的报头在演完戏的两天之后，还照旧登载请人看戏的广告。[4]501在职干部的技术水平达不到客观工作的需要。当时的光华边区产品推销部由于是新开张，许多干部都是刚刚从学校里调出来的学生。这些学生过去根本没有“作生意”的经验，因而营业技术，不能配合工作的需要。

五、平价运动所取得的经验

经过这次平价运动，边区政府总结出了如下经验：第一、边区工业需要改进和提高。要想使平价运动持久，专靠从边区以外搬运货物不是根本的办法，而且也不合乎发展边区工业，生产自给自足的要求。因此平价运动的商业任务，在今后主要的应该是尽量推销边区工业的产品。边区的平价运动证明边产品尚有不少弱点，因此，改进边区工业的生产，提高产品的质量，成为了边区今后努力的方向。由此，当时的边区政府提出工业机关应立刻整顿各工厂，降低成本，提高技术，改造各工业产品的质量，甚至组织边区工业产品惩奖局来专门评判，提出竞赛口号，来改进现实的状况。同时，也总结出贸易机关以后必须要多多向工业提供意见，使工业的技术不断改进，从而为边区的发展提供物质基础。

第二、公营商店要加强合作。在平价运动中，边区政府清楚的看到了公营商店的发展前途。由于公营商店的合作，才得以步调一致，克服成本不足，任务繁重的困难，从而促进了业务的发展，避免了人力和物力的浪费。同时得出，既然都是公营商店，便可以几家联合，或数家合并，这样资本大，人力多，便能多干出一些事情。当时的报纸也强调：三大商店的减价运动，当能对平稳物价有极大贡献。

第三、公私商店与合作社要改变营业方针。三大商店在进行平价运动以后，公私商店的业务经营上都受到了相当的影响，由于当时的消费群众对过分的剥削商店感到不满，它们不买价格太贵的货物，在行动上表示反抗，这样以来三大商店之外的其他商店的顾客大大减少，这就迫使私营商店要改变营业方针，降低产品的价格，把产品以较低的价格出卖，这样的话，不仅私营商店得以继续发展，而顾客也得到了实惠。

抗战时期，边区政府所进行的平价运动，是边区政府进行市场管理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中国共产党进行市场管理的一次大胆尝试和探索。尽管它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但是它客观地体现了社会主义经济计划性的特点，是新民主主义经济的一部分，也为建国后的经济建设和市场管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改革开放的今天，研究这一问题对我们今天的市场管理和市场经济建设仍然具有一定的启迪作用，值得我们认真总结。

[1]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编写组，陕西省档案馆.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料摘编·金融（第五编）[Z].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

[2]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3]张文杰、王怀安、郭晓平主编.纪念朱理治文集[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3.

[4]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编写组，陕西省档案馆.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财政经济史料摘编·商业贸易（第四编）[Z].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

[5]延安地区物价局.延安地区物价志[Z].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0.

[6]贸易局发起平价运动，公营商店纷纷响应[N].解放日报, 1941-6-17.

K265.1

A

1674-6198（2015）03-0020-03

2015-04-12

陕西省教育厅专项科研计划项目“陕甘宁边区合作运动研究——基于国家与社会关系视角”（14JK1839）

张光日（1988-），男，河南信阳人，延安大学历史文化学院2013级中国近现代史专业硕士研究生；张雪梅（1972-），女，延安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