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美萱 叶昌东 李敏 / SHE Meixuan, YE Changdong, LI Min
高密度城市绿色基础设施规划策略
佘美萱 叶昌东 李敏 / SHE Meixuan, YE Changdong, LI Min
现代技术的发展为城市高密度开发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保障,但城市紧凑化发展不可避免地也带来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难题:在土地资源匮乏的既定前提下,如何构建绿色生态网络并实现自然资源的优化配置?在土地利用开发的博弈中,城市绿地与建设用地之间该如何协调?城市绿色基础设施(Green Infrastructure,GI)支撑起城市基础的生态格局,其建设是保障城市生态人居环境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因素之一。本文结合亚洲高密度城市的典型代表:香港、澳门和新加坡等实践范例,探讨高密度背景下可持续发展的绿色基础设施规划策略,以期为其他高密度城市的生态建设提供参考。
1.1 基本概念
绿色基础设施的概念于1999年正式提出。它是规划者和决策者将基础设施的概念从公路、市政下水管网等传统灰色基础设施延伸到绿色空间体系,实质是建立在生态理论基础上,对公园体系、绿带、绿道及生态基础设施等城市绿地建设理论的延伸。绿色基础设施规划的核心问题是如何通过规划城市绿色开放空间体系来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人居环境(贺炜,刘滨谊,2011)。绿色基础设施涵盖区域、城市、乡村、社区和场地等不同空间尺度。其建设是实现从区域层面到城市个体乃至社区内部生态环境优化的有效途径之一。近些年来,西方不少国家在开放空间规划和土地保护策略中结合绿色基础设施的理念,已取得较好的实施效果。
1.2 构成要素
城市尺度的绿色基础设施指城市有机系统中覆盖绿色的区域(刘滨谊 等,2013)。与广义的开敞空间(open space)指定的对象不同,它不包括没有植被绿化的街道等城市开放性场所,如硬质铺装广场。此外,人工湿地也是绿色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应君 等,2011)。
与传统绿地系统规划以绿地主要功能为分类依据不同,绿色基础设施组成要素更侧重体现绿色基础设施网络的结构体系,包括3种主要元素:作为自然特征和过程保护恢复、人类绿色体验主要场所的“中心控制区”;作为绿色网络体系中的连接动脉和系统整合纽带,承担生态连接、游憩廊道和防护功能的“连接通道”;以及规模较小的“绿色场地”(张云路,2013)。
2.1 构筑“连接性良好的绿色网络”
绿色基础设施构建的核心是形成一个连通性强的绿色空间网络体系。不同类型城市的绿色基础设施布局规划侧重点有所不同。高密度背景下,城市绿色网络实现良好的连接是保证绿色基础设施整体性的前提。因此,与传统绿地系统规划强调“点-线-面”布局结合绿地面积定额指标的规划思路不同,高密度城市中绿色基础设施网络的规划应以“绿色网络结构”为导向。
香港作为亚洲高密度城市的典型代表,一直致力于解决城市绿地稀缺的难题,并积极构筑城市绿色基础设施网络。香港的绿色基础设施是由自然环境和开放空间组成的相互连接的网络。为满足市民对绿色空间的需求,香港政府从2004年开始选择人口密度居高、绿化建设实施难度最大的中环和尖沙咀两个区域为试点,推行“绿化总纲图”计划(Green Master Plan,下文简称GMP)。至2011年,香港已经完成港岛市区计划制定和绿化实施建设,获得各界好评。GMP通过研究地区特色和需求,制定分区的整体绿化大纲,确定分区绿化特色,推荐适用的植物品种,并提出建议增加绿化的具体位置,其中主要绿地类型为道路绿地。其目标是为了通过建立绿色网络,改善居住环境,创造可持续发展的城市环境,进而提升城市竞争力(图1~5)。GMP实施之后,港岛城市绿地的数量和面积大大增加。对景观指数
的分析说明通过实施GMP,增加了港岛绿地的连接度。相关数据显示实施GMP后,港岛区域形成了具有更有效连续性的生态网络(陈弘志,刘雅静,2012)。
图1 GMP Phase 3 - KT District(观塘)伟业街片区平面示意①
图2 观塘伟业街实景
图3 观塘大业里实景
图4 观塘鲤鱼门道实景
图5 GMP Phase 3-观塘区(KT District)鲤鱼门片区局部平面示意
亚洲高密度国家新加坡,其城市生态建设方面也有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新加坡国土面积只有718.3km2(2014年②),常住人口546.97万(2014年9月止③)。1965年建国至今,新加坡的城市建设历程实质上就是生态城的演变过程。尤其是进入1980年代之后,新加坡政府更加注重对城市开放空间的建设,包括两项重要的举措:(1)公园建设:从1981年的5年计划到1993年的绿色规划(Singapore Green Plan,SGP),发展至2001年的新加坡概念规划(Singapore Concept Plan,SCP),公园数量不断增加。(2)公园“连接道”(Park Connectors Network,PCN)建设:其可等同于我国现行的城市绿地系统中绿道网的建设。从1980年代后期到1990年代,新加坡进入构建生态网络的阶段。从1989年公园与游憩局开始规划第一个全岛范围的公园网络开始,到1991年更加具体化的绿地与水域规划(the Green and Blue Plan)。发展至今天,新加坡的开放空间规划不仅类型明确(6种类型),并且非常强调公园与公园之间的连接,城市绿地网络不断完善。到2014年,新加坡的绿化覆盖率已接近50%,使得城市发展成为真正的宜居城市。新加坡的“绿色和蓝色”规划(the Green and Blue Plan)主要特点在于城市绿化带的网络化格局,使得各类型绿地形成真正意义上“点、线、面”结合的合理布局。点,即指小型绿地,如小块绿地和宅旁绿地;线,是道路绿化带,滨河和滨海绿化带;面,是大型公园及
规划区内大面积的山林地(程序,2012)。截止至2013年,新加坡共建成区域公园59处,社区公园271个,绿道63条,总长度达228km(截止至2014年3月31号)④。
2.2 形成“多元化的绿色通道”
高密度城市的“绿色通道”以绿廊和绿道为主体,形式多元化,重要特征是保证通道良好的连接度,并降低获取土地的难度。通过确定绿色通道的节点位置、选线和线路组成模式,形成城市生态网络的基础骨架。
澳门是另外一个典型的高密度城市,目前全澳平均人口密度为1.89万人/km2。澳门城市空间布局呈现“半岛+离岛”的特殊形态,土地获取途径非常有限。澳门的绿色基础设施体系规划首先是确立绿色连通性网络(图6、7),进而根据现状确定各类“中心控制区绿地”和小型绿化场地,通过贯通“绿道”、编织“绿网”、串联“绿核”等手段,形成半岛“一环两绿轴”和离岛“双环多绿核”的生态网络。
澳门虽然地少人稠,但其拥有丰富的海岸线资源,随着新填海区的建设,还可增加20多km的海岸线。海岸陆域和水域复合生态环境资源是澳门这个城市最大的生态环境资源。利用海岸滩涂湿地,结合生态保护目标营造连续的沿海防护林带,并将现有海岸红树林种植区逐步向外扩展,未来会逐步形成环绕城市的海滨生态绿廊。近年来,澳门半岛已建设了一些红树林防护带及离岛海岸红树林生态保育区,作为此项工作的开拓性实验。
图6 澳门城市绿色网络示意
除了上述以生态保护为主的自然形态海岸外,澳门部分海岸线向市民开放。通过开发各类滨水地带,建设滨海、环湖等水岸公共开敞空间,将新增的休憩步行道、绿地与海岸线串联,提供沿着自然和人工滨海岸线的连续休闲路径,让市民及游客享受富有活力的滨水绿道。充分利用滨水开敞空间,将市民游憩生活引向滨水海岸区域,有效缓解高密度城市内部城区无法大量增加公共绿地的困境,澳门半岛的妈阁滨水休憩区和离岛氹仔区新建的海滨休憩区就是很好的范例(图8)。
图7 澳门绿色连通性网络分析示意
与澳门的地理位置相似,作为岛国的新加坡为了适应自然环境的特殊条件,在规划中创造性地利用城市边角荒地和各类公园自然保护区,在道路雨水渠外侧建设连接各类绿地的绿色廊道系统,并与步行系统相结合,在绿化走廊中设计步行道,以此形成联系全岛的中心绿
化带网络,提高绿色空间的可达性和可利用性,直接改善城市的生态系统质量(图9~11)。新加坡的廊道形式多元化,包括城市河流型、游憩型、自然生态型、风景名胜型等,长度不等。其亦可称为“绿道”,实质就是一种灵活的绿色基础设施发展策略。新加坡“绿道”规划不在于强调改造景观或美化景观,而是对河滨山谷等生态敏感区加以利用。各种区域廊道(绿道)、城市廊道(绿道)和社区廊道(绿道)构成了整个城市的生态网络骨架,是生态城市的有机载体。
图8 澳门氹仔海滨休憩区(单车径)
图9 新加坡裕廊西公园总平面示意⑤
2.3 空间互补的“中心控制区绿地”与“微绿地”
2.3.1 “中心控制区绿地”规划策略
在高密度城市里,建筑高容积率和高密度是绿地拓展的既定条件,通过优先建设集中式公共绿地,可实现绿地与建筑空间的互补(李楠,2011),保证中心城区的生态景观质量。“中心控制区绿地”主要包括大型休闲游憩绿地和生态景观绿地,规划应贯彻“保育控制结合建设开发”的思路。首先应严格保护现有的生态绿地。
虽然土地资源非常宝贵,但新加坡政府仍坚持保留10%的土地用来建造公园和自然保护区。在新加坡“绿色和蓝色” 规划的“点+线+面”绿地系统中,“面”除了各类规模的公园外,还包括利用城市及其周边的空地开发的林地。新加坡在国土中央、东北和西北等不同区域建立4个自然保护区,保留原始热带雨林,在东部和西南部又建立两个树木保存区,砍伐树木必须经过批准。可以说全岛各大区域都有一个大面积的自然保护区,而中心城区和政府组屋区也在每间隔一个区域保留空地开辟一定规模的公园(程序,2012)。
图10 新加坡裕廊西公园连接道起点
图11 新加坡裕廊西湖畔段公园连接道
作为高密度城市,香港独特的地形地貌为丰富的绿色资源提供
了良好的基础。香港保持着67%的绿地,包括森林、灌木和草地,不予进行城市建设开发。建成区面积仅占香港总面积的23.7%(陈弘志,刘雅静,2012)。在闹市中保留大型生态绿地,绿地可达性强,增加了人们接触自然的机会。尤其是郊野公园等开发形式,实现了对高生态价值区的保护和对绿地的充分利用,兼顾了自然保育与市民游憩需求(陈弘志,刘雅静,2012)。
澳门在保留城市中部自然山林地的同时,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通过“拆房建绿”和“借地补绿”等手段发展建设较为集中的大型绿地。通过政府收购、租用或土地置换等方式,结合旧区改造,开发闲置私人用地,尽可能腾出土地用于公园绿地的建设,将“烂尾地”、临时停车场等闲置用地改造成为大型城市公园。与分散布置的小型绿地相比,闹市中大型公园绿地的斑块面积较大,具有缓解城市热岛效应的功能,对改善城区环境质量起到了明显作用。如澳门氹仔中央公园(图12)和半岛新口岸填海区的宋玉生公园,都是澳门人口密集城区中弥足珍贵的“生态绿肺”。
2.3.2 “微绿地”规划策略
“微绿地”的概念源于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于2011年在城市发展与规划大会上提出的城市转型和生态城规划建设的十项新原则。“微绿地”建设是促进城市微循环的途径之一(仇保兴,2011)。“微绿地”可包括各类小型的休闲游憩绿地、宅旁绿地、道路设施绿地、生产绿地甚至是各种立体绿化形式,及屋顶绿化等。这类小型绿地主要对高密度城市的社区环境起到关键的组织作用。“见缝插绿”是拓展“微绿地”的有效方式。人口密集的街区中通过提倡“见缝插绿”,可更有效地开发各类城市“剩余空间”或“边角空间”。如道路天桥下部、道路外侧空地、楼宇间隙狭窄不规则地块、废弃停车场、斜坡等尚未被充分开发利用的空间(李楠,2011)。对“剩余空间”的利用策略宜采用“填充法”,即通过破硬增绿等技术手段改造为绿色空间或具有使用功能的游憩绿地。此类绿地与“中心控制区”绿地相比,虽然面积较小,分布分散,但布局灵活多变,可结合多种绿化形式快速提升密集城区的城市绿量。特别是服务范围小,休憩设施配套齐全的袖珍公园,方便市民就近使用。新加坡政府从2005年5月开始开展“社区簇景”计划(Community in Bloom Programme),大力发展社区花园(Community Gardens),实质也是一种“微绿地”的开发行为。通过发动社区开展家园美化活动,各家各户大量参与对小型宅旁绿地进行管理和精细养护的活动,打造精品化的“社区花园”。该措施不仅增加邻里互动,也对社区环境和景观品质起到提升作用(图13、14)。澳门半岛旧城区通过开展街道美化活动,结合对教堂广场、休憩区和住区道路路侧空地进行美化,形成各类小型的街头花园和休憩区(图15)。
图12 澳门氹仔城区“绿肺”中央公园
图13 新加坡“社区簇锦计划”湖景园(LakePoint Condominium)获奖作品
图14 湖景园宅旁的“微绿地”
图15 澳门半岛花王堂区“微绿地”休憩区
2.3.3 “微绿地”与“中心控制区”绿地并重
高密度城市在建设开发中应采用“中心控制区绿地”与“微绿地”建设齐驱并重的方针。作为绿色基础设施的两类主要元素,其实施模式各有所长,在土地开发途径、空间布局、生态效益和社会效益上可以做到有效互补。“中心控制区绿地”与“微绿地”宜采用不同的规划建设手段,主要体现为绿化形式、适用技术和配套设施的差异化处理。
随着城市化进程进一步加快,人口众多而宜居空间紧缺是国内不少城市在开发建设过程中面临的主要问题。城市土地供应紧张等现状决定我国未来的城镇化必须采用集约化发展模式,避免城市低密度蔓延。国际上,绿色基础设施理论在引导城市良性开发过程中发挥的积极效果已经逐步凸现。它探究综合效益的土地利用和发展模式,摈弃了传统规划对土地单方面的功能赋予,是高密度背景下一项有效的土地利用战略。
本文总结新加坡、香港和澳门等典型高密度城市的绿色基础设施建设实践,其主要规划策略是通过建立连贯的绿色通道,有效创造相互联系的绿色网络。在土地利用开发模式上兼顾大型的“中心控制区”绿地和小型的“微绿地”。虽然上述城市的城市发展历程跟国内城市存在差异,但它们在不增加获取土地压力的前提下,通过有效整合现有土地资源,探索挖掘增加绿化的新途径值得我们学习。
国内高密度城市或城区的绿化建设应从实际出发,在有限的条件下,努力提高绿地效能,增加人与自然的联系。既要保护现有绿地,又要重视微绿地调节在城市微气候和满足居民使用中发挥的潜力。“拆房建绿”和“见缝插绿”两种实施模式并进,增加绿地间的实际连接度,才能使得城市绿地在改善城市生态环境、提升宜居品质等诸多方面的综合功能得到充分发挥。城市可持续发展的途径之一就是通过保护和增加绿色空间改善城市生态环境,适用于高密度城市的新型绿地系统规划模式还值得我们进一步深入探索。
注释
① 图1、4根据香港土木工程拓展署官方资料改绘。
② 数据来源:http://www.singstat.gov.sg/statistics/latest-data#14。
③ 数据来源:http://www.singstat.gov.sg/statistics/browse-by-theme/ population-and-population-structure。
④ 数据来源:Singapore National Park Board annual report。2013-1014,https://www.nparks.gov.sg/about-us/annualreports/nparks-annual-report-archives。
⑤ 根据新加坡NParks官方资料改绘。
[1] 贺炜,刘滨谊.关于绿色基础设施几个问题的重思[J].中国园林,2011(01).
[2] 刘滨谊,张德顺,刘晖,等.城市绿色基础设施的研究与实践[J].中国园林,2013(03).
[3] 应君,张青萍,王末顺,等.城市绿色基础设施及其体系构建[J].浙江农林大学学报,2011,28(5).
[4] 张云路.基于绿色基础设施理论的平原村镇绿地系统规划研究[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13.
[5] 陈弘志,刘雅静.高密度亚洲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规划——香港绿色基础设施研究与实践[J].风景园林,2012(03).
[6] 程序.生态新加坡[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12.
[7] 李楠.上海高密度城市环境下的边角空间研究[D].上海:东华大学,2011.
[8] 仇保兴.2011城市发展与规划大会主题报告一一生态城市.规划建设的新原则[J].建设科技,2011(13).
佘美萱,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城乡规划系讲师
叶昌东,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城乡规划系副教授,通讯作者
李敏,华南农业大学林学与风景园林学院城乡规划系教授
2015-01-06
GREEN INFRASTRUCTURE PLANNING STRATEGIES IN HIGH-DENSITY CITY
高密度城市土地资源匮乏,集约式开发加剧了城市的生态环境压力。结合香港、澳门及新加坡等地实施建设的范例,分析高密度背景下城市绿色基础设施规划策略,重点探讨有效引导城市良性发展的绿色空间形态:连接良好的绿色网络;形式多元的绿色通道;空间互补的中心控制区绿地与微绿地。成果对研究高密度背景下人居环境的可持续发展具有参考意义。
The pressure on urban eco-environment builds up as a result of land scarcity and intensive development in high-density cities. With Hong Kong, Macau and Singapore as examples, this paper analyzes green infrastructure planning strategies in high-density city, with its focus on the green space form for healthy urban development, including well connected green network, a variety of green channels, and the complementary green space and mini green space in central control areas. The research outcome provides a reference for a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human settlements in highdensity cities.
绿色基础设施 城市绿地系统 规划策略 高密度 可持续发展
Green Infrastructure, Urban Green Space System, Planning Strategy, High-Density,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面上项目(51278205);广东省自然科学基金资助
项目(S20130400169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