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马克思视域中的社会有机体之基本特征*

曾红宇，郑 洁

(1.中南民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2.重庆邮电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065)

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创立过程中，马克思逐渐归纳提炼出“社会有机体”范畴，虽然他本人并未对其进行系统的论说，但在多部著作中都对相关内容进行过阐述，使我们得以从中窥探其主要思想。在人类思想史上，曾有诸位思想家把社会作为一个有机的整体来研究，提出过社会有机体的相关概念和思想。但是，他们或是建立在唯心主义和思辨哲学的基础之上，或是仅从机械的、简单的自然主义出发对其进行理解和认识。马克思社会有机体思想与之存在着本质上的深刻区别，但也是借用这一术语来说明社会是包括人和全部社会生活领域在内的各种要素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运动着、发展着的有机整体。

社会有机体这一概念是比拟生物有机体的特征而提出的。“有机体”本是生物学概念，又称“机体”或“生命有机体”，是“自然界中有生命的生物体的总称，包括人和一切动植物”［1］。有机体与非有机体相比，展现出一种从单细胞到组织、器官，再到无数细胞组成的多细胞有机体的独特组织体系，并且在物质和能量的连续交换中保持自身的存在和更新。出生、生长、发育、衰老和死亡是每个有机体必然要经历的生命过程，而整个有机界则通过繁殖和进化，在漫长的世代和地质时期内，经历了从低级、简单的形态向高级、复杂的形态的上升演进过程。由于显现出此种特征，有机体就被用来泛指那些类似生命有机体的、具有自身独特结构、遵循一定规律运动着的事物。这些事物的各组成部分之间有着不可分割的内在联系，每一部分都不能离开其他部分和整体单独存在，从而组成一个内部高度分化但又服从共同目的的统一整体。

社会是目前为止自然进化的最高产物，是由人和全部社会生活领域所构成并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的有机整体。马克思之所以把社会比喻为有机体，在于社会与生物有机体有类似的现象，社会运动与生物运动具有相似之处。当然，两者之间又有本质差别。除了具备类似生物有机体的一般特征外，马克思视域中的社会有机体还拥有自己独特的本质特征。而且，即便是与生物有机体相类似的一般特征，在社会有机体那里也有着不同的实质内容和表现形式。

一、社会有机体形成于实践之中

社会有机体与生物有机体之间存在根本区别。与生物有机体源于物种规定的本能活动不同，社会有机体是在人们的实践活动中形成的。社会有机体是包括人及其全部社会生活领域在内的一个整体，而人及其全部社会关系、社会生活条件和领域都依赖于实践，都是在实践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任何一个民族，一旦停止物质生产劳动，哪怕就几个星期，也会很快灭亡。显然，人们的社会活动，即实践一旦停止，就必然伴随着人和社会的灭亡。所有“把理论引向神秘主义”的那些东西，其实都能够在实践中以及对该实践的认识和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2］56——从本质上而言，全部的社会生活即是实践的。在人们有目的、有意识进行着的改造现实世界的实践活动中，物质生产实践是最重要的，是整个现存世界的基础，人类社会的生成和发展根源于物质资料的生产，人及其一切社会关系都是在实践中形成并在实践中持续不断地发展的。

首先，人之所以能够脱离纯粹的动物界成为真正的人，正是基于社会实践，尤其是物质生产劳动，并在此过程中构筑起人的全部社会关系。在从猿到人的转变过程中，劳动起着关键性的决定作用。在自然进化的基础上，是制造和使用工具的劳动改变了类人猿的机体器官及其构造组织，并为之提供了生存的物质生活资料。在劳动的过程中，基于共同协作的需要还产生了思维和沟通交流的语言。语言和劳动作为两个最主要的推动力，使古老的类人猿逐渐脱离纯粹的动物界进入形成中的社会人类。人的自主性、能动性、创造性等特征首先是从劳动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并归根结底是由物质生产实践活动所赋予的。没有实践活动，就不会有人的生存和发展，也不会有人的意识、思维、观念等等。所以，是实践创造了人本身。同时，实践还创造了人的各种社会关系。因为在物质生产实践过程中，人不仅要与自然界发生联系和关系，并且人与人之间也必须通过某种特定的方式组织结合在一起共同活动，以及彼此交换各自的活动，不然任何生产和生活都无从谈起。这样，人与人之间便发生着各种各样的联系和关系。马克思指出，人们生产自己生活资料的方式，不应当只从“它是个人肉体存在的再生产”这一方面去考察，而是首先取决于人们“已有的”和“需要再生产的”生活资料的特性。在更大的程度上，它是人们“一定的活动方式”和“一定的生活方式”，是人们“表现自己生活的一定方式”，人们通过表现自己的生活来表现自己、规定自己，人们表现出的生活是怎样的，他们自己便是怎样的，这同人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2］67－68。所以，正是在生产实践中形成了人与自然和人与人的关系，两者互相作用、彼此制约、相互促进。

其次，社会生活的基本领域也形成于实践之中。实践是人们有意识、有目的地改造现实世界的能动活动。这种能动活动内在地包含着改造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和人与意识的关系。在这些基本社会关系被改造的过程中，便形成了人们的基本社会生活，即经济生活、政治生活、文化生活等等，与之相对应，人类社会的基本领域就包括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文化领域等等。所以，正是通过人类的实践，人们的社会生活条件和社会生活领域才能得以形成。其中，物质生产实践具有决定作用，维系着全部社会生活领域的持续存在和发展。人类社会的存在，首先在于有生命的人的存在，而人要活着就必须要吃喝住穿，要进行物质生产实践活动。只有通过物质资料的生产，才能满足人们的基本生存需要，同时，亦为更进一步的社会交往、阶级和国家的形成提供基本的条件和支撑，从而决定着整个社会的结构、性质和面貌。所以，物质生产实践在人类社会全部生活领域和社会整体结构中的作用，就如同生物的骨骼系统一样支撑着整个有机体的生存和发展。马克思认为，一定会有某种特定的交换方式与消费方式产生出来以适应于某一特定社会的生产力发展状况，同样也会有特定的社会制度、家庭等级制和阶级组织的出现来与某一特定阶段的生产、交换、消费的内容和形式相适应，也就是说，会形成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便会产生不过是经济基础之正式表现的特定的政治国家。而且，社会物质资料的生产方式的变化在根本上对其他社会领域以及整个社会历史的发展变化起着决定作用。随着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一直在其中运动着、发展着的现有生产关系就将与之发生冲突、矛盾。于是，现存的生产关系就会从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从生产力的发展形式，转变成为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桎梏。由此，我们看到，正是在物质生产的实践中，整个庞大的社会生活领域，包括经济、法律、政治、艺术、文化、宗教等诸种社会生活条件及彼此之间的联系和关系才得以建立。

最后，社会有机体的发展也依赖于实践。社会作为一个有机体，处在不断的运动发展过程之中。但并不存在抽象的社会的自我运动和发展，社会之所以表现为运动着的活的机体，根本原因便在于人的实践活动。人们自己创造着自己的历史，社会有机体之发展不过是人的主体性实践活动在时空场域中的延续与展开。社会有机体形成于实践，也只能在实践的推动下遵循一定的规律继续向前发展。在实践中，社会有机体内部的各个要素彼此之间发生联系和相互作用，人类社会正是在人与自然、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基本矛盾运动中不断得以进步和发展。众所周知，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是社会生产力，但生产力本身并非纯粹的外部自然力量，现实的从事着生产实践的人本身就是生产力，劳动资料是人的延长了的肢体，体现着作为社会人的生产器官的功能。生产力在本质上表征的就是人的实践能力。在实践中，在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相互关系和交往中改造着社会有机体的构成要素和结构，推动社会的变迁和进步。所以，从根本上说，社会有机体的发展也依赖于实践，尤其是物质生产实践，社会有机体是物质生产实践的自我生成、自我组织与矛盾发展着的系统。

综上所述，包括人及其全部社会生活领域都是在实践中形成的，实践作为人的生存方式和活动方式，高度浓缩了社会有机体的全部“基因”，包括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意识的关系等等在内的人的一切社会关系，都是以实践作为其产生、变化、发展的根源。正是在实践的基础上，社会有机体才得以形成和发展，才显示出与纯粹的生物有机体相区别的本质特征。

二、社会有机体是一个发展着的有机开放系统

社会作为一个有机体，与生物有机体相似的共同特征主要表现在:社会如生物有机体一样，是一个巨大的、发展着的系统，社会有机体具有典型的系统性特征。在马克思视域中，社会有机体之系统性特征首要的体现即社会乃是一个整体，是一种整体性的存在。社会有机体是以自然为物质前提，在物质资料生产的基础上以现实的人为主体，包括经济结构、政治结构和文化结构等在内的全部社会生活领域的一个整体。虽然这些要素和结构都有各自的位置和功用，但无一例外都隶属于社会这个整体，并在整体的框架下展开其作用，任何一部分都不能脱离整体和其他部分而单独存在和发挥功效［3］。马克思指出:“任何机体的各个被划分的方面都处于由机体的本性所决定的必然的联系之中。”［4］部分只有在整体中才能得到正确的理解和说明。因此，只有从整体出发，才能更好地认识社会及其发展。

社会有机体的系统性表明，社会不仅是一个整体，还是一个有机整体，即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之间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机械的联系。相反，其各个组成部分之间具有复杂的有机联系，必须将社会结构的各要素和社会体系的诸环节结合起来而非割裂开去，不然就根本无法正确认识和把握一切关系都在其中同时存在，既互相依存又彼此作用的社会机体。社会作为一个有机整体，决不仅仅是各个结构上固定的诸要素之总和，毋宁是由各部分彼此依存、相互作用后构成一独立的实体，它在不同程度上随着动态系统的变化呈现出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特点。对于社会系统的整体和部分之间的关系，马克思在论述城市与家庭的关系时曾明确说明，城市本身的存在与众多的独立家庭是不一样的，在那里，“整体并不是由它的各个部分组成。它是一种独立的有机体”［5］480。而作为独立有机体的整体是大于各组成部分简单相加之和的。对此，马克思指出:单个骑兵分散实施的进攻力量的总和比起一个整骑兵连的进攻力量，或者，单个步兵分散展开的抵抗力量总和与一个整步兵团的抵抗力量，两者之间存在着“本质的差别”。同样地，相较于“单个劳动者的力量的机械总和”，由诸多人手“同时共同完成同一不可分割的操作……所发挥的社会力量”，亦具有着“本质的差别”［6］。与此同时，整体也依赖于各个部分的性质及其互相之间的结构，如果构成整体的各个部分毫无差异，不能构成彼此联系和作用的矛盾体，那么，整体就只是一块凝固的铁板，而不是一个有机系统，也不会产生出大于各个部分机械相加之和的整体效应。

社会有机体是一个大系统还表明，社会有机体具有自组织性和开放性，有机体内部的各个组成部分能够自我调节、自我修复，能够始终保持与外界进行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流和交换，并以此发展自己。所谓自组织性，即是指整个系统具有抵抗环境干扰的“自组织”倾向和能力。有机体的运动变化于不同程度上表现出在动态系统内被决定的特征，这赋予有机体对变化的环境的适应能力和受干扰后的调整能力。当它受到环境的某种干扰时，能够自我调整、自我修复使机体重新协调运转起来，从而促进相对均衡状态的进一步持续发展。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所言对于社会有机体之自组织性特征进行了绝好的说明:作为一个总体的有机体，自身便具有着各种前提，而且，在向总体的发展过程中，它还从社会中将“自己还缺乏的器官”创造出来，让“社会的一切要素”都“从属于自己”，它“变成这种总体”就是“它的过程”，也是“它的发展的一个要素”［5］236。同时，社会有机体的自组织性与开放性是密切相关的，社会有机体作为一个有着特定组织结构的有机整体，必须始终保持自身与外界环境之间、自身各个部分之间持续不断的物质、能量、信息的沟通、交流、转换，这样，社会有机体才会保持新陈代谢的功能，不断吐故纳新，从而得以存在和发展。也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有机体才能适时自我修复、自我调整、自我协调，以实现整体的稳定发展。必须强调的是，对任何有机体，包括社会有机体来说，稳定的状态只具有相对的意义，即只能是在保持机体正常的运动机能的意义上去理解稳定，除此之外，不应该有别的含义，尤其是不能把稳态和动态对立起来。其实，社会有机体是在动态的基础上保持的稳定状态。如果动态消失，所谓的稳态就成为僵死的状态，社会就将失去其活力，也就无所谓有机体了。

总之，作为一个有机体，社会亦具有鲜明的系统性特征，表现为一种整体性的存在，各个部分之间、部分与整体之间具有复杂的、有机的联系。并且，在有机体与外界之间、有机体内部各个部分之间不断进行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交流过程中，实现有机体的自我调整和更新。可以说，系统性是社会有机体所具有的最突出的一般特征。如前所述，即便社会作为一个有机体，具有类似生物有机体的一般特征，但却有着本质上完全不同的内容和表现。比如我们刚刚讨论的系统性特征，无论是其中的整体性、有机性，还是自组织性、开放性，比较生物有机体而言，不仅有程度上的差别，更有实质上的不同［7］。其根本原因便在于马克思所理解的社会有机体是从人类的社会实践出发，而且把现实的人作为社会有机体的主体。由于人的实践活动，马克思的社会有机体便呈现出与生物有机体不同的面貌，具有了自己的本质特征。

三、社会有机体是一种自觉的有机体

我们知道，生物有机体的存在和发展都依赖于生物体的自然本能，而社会有机体则因为有人的存在，把现实的人作为主体从而使之成为一种具有自我意识的、自觉的机体。这正是社会有机体异于生物有机体，并最终优于生物有机体的特征所在。对于人的主体性在社会历史中的作用，马克思曾指出，每种原理都有它出现的时机，为什么这一原理出现在11世纪抑或18世纪，而不是其他阶段，对此我们应仔细研究:生活在11世纪的人们是怎样的，生活在18世纪的人们又是如何的，他们“各自的需要”、“生产中使用的原料”、“生产力”、“生产方式”是怎样的，再者，由这些生存、生活条件所产生的人们之间的关系又是怎样的等等问题。所以，探讨一定世纪的历史，其实就是探讨这一世纪人的现实的、活动的历史，人是社会历史的主体。正是有了人的主体作用的发挥，社会有机体才不是某种一成不变的自然秩序或者无意识结构，而表现为一种自觉的有机体。

社会有机体的自觉性表现在:首先，社会有机体的自组织、自调节过程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自我意识到的，是自觉的。我们知道，任何有机体都是一个系统，而任何系统都具有自我组织、自我调节的功能，并且，这种自我组织和自我调节的程度、深度和广度直接决定着系统有机程度的高低，有机体之所以为有机体的原因便在于此。由于人的主体性存在，社会有机体的自我组织和自我调节的过程以一定程度的自觉方式进行着。有机体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需要在有机体与外界、有机体内各个部分之间不断进行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和交流。在这个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外界环境的干扰，破坏机体结构的平衡，以及一些异质因素通过交流、交换进入机体内对其造成伤害等情况。此时，有机体的自组织功能便需要排除干扰，清除或同化异质因素，以此来实现自我修复、自我调整和自我更新。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生物有机体的这一过程是基于生物本能进行的，而社会有机体由于以具有自我意识和能动力量的人为主体，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图景。社会有机体中各种要素、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和相互作用都是以人为中介建立和发生的，其一旦受到干扰和伤害，要实现自我修复、调整和更新也要通过人自觉的实践活动。为了帮助社会有机体的修复、调整和更新，需要各种社会制度的强制性约束和控制，以及各种社会意识的引领和导向。而各种社会制度，包括经济制度、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等是在人的主导下制定的，同样要依靠人的活动去执行和实施。各种社会意识，包括政治法律思想、道德、艺术、宗教亦是人的实践活动的产物，其作用的发挥同样有赖于人的活动。社会有机体的发展依赖于实践，即是依赖于人的主动的、自觉的活动。总之，无论是社会制度还是社会意识都是意识到自己交往活动的人自觉建立起来，以约束、协调各个个体的行为，调整、控制、融合各种社会力量，形成自觉的集体行动，从而维持并保证社会以一个有机体的方式存在和运行。由此可知，社会有机体的自组织性是人为实现的，其自觉性的最根本缘由正是人的主体性作用的发挥。

其次，社会有机体的自觉性还体现为它的发展目标是自觉的。我们知道，人是社会有机体的实践主体，创造了人类社会，并且，人同时又是社会有机体的价值主体，社会是为人的。社会有机体包含着人及其全部社会生活，社会有机体的发展依赖于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各领域的展开，亦表现为这些领域的全面协调发展，但社会有机体发展的最终目标是人的发展，社会各领域的发展根本上是为了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8］。没有人的发展，尤其是人的自由个性的解放和发展，社会本身也无法发展和进步，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检验尺度和标准。恩格斯所说的“要不是每一个人都得到解放，社会也不能得到解放”［9］，表达的即是这层含义。因此，社会有机体的发展目标是自觉的，是以人为目的的发展，其他社会要素的发展都应以促进人的发展为出发点。这里的人不是无规定的抽象的人，不是纯粹的自然存在物，而是现实的、具体的人，是具有多方面属性和需要，受到自然和社会制约的、生活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的人。现实的人是不断满足需要又不断产生新的需要的人，把人作为社会发展的目标，就必然要求把满足人的需要作为社会发展的重要依归。马克思也曾强调人的需要的重要性，认为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个人都是“从自己出发的”，且正是因为“他们的需要”以及追求需要“满足的方式”，才把“他们联系起来”，并批评以往的哲学在理解人和社会活动时，大多习惯于用思维而非现实需求来解释人们的行为。现实中的需要多种多样，表现为人们的各种利益要求。一个社会中不同阶层、不同群体都有各自不同的利益诉求。在马克思看来，共产主义不是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而是为绝大多数人谋求利益的独立的运动。显然，“绝大多数人”指的是一个社会人数最多的广大劳动者，一个社会中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劳动者获得解放，是全人类获得解放的必要前提和基础。所以，人的解放和发展既是共产主义运动的目的，亦是社会有机体的发展目标。

以人的发展为社会有机体发展的目标，是相对于以“物”的发展为目标而言的。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时，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追逐利润为目的，漠视人、敌视人的社会现实进行了彻底的揭露:劳动产生了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奇迹般的东西，但是却为劳动者本人生产出极端的贫穷。劳动建造了恢弘的宫殿，但是劳动者本人却蜗居于简陋的棚舍。劳动创造了美，但是却使劳动者自己变成畸形。人在资本的统治下已经被异化，成为机器的奴隶和生产剩余价值的工具。由此而来的结果是:人的东西成为动物的东西，动物的东西成为人的东西——因为，当人能感觉自己在进行“自由活动”之时，只不过是在运用诸如吃、喝、生殖等属于自己的“动物机能”的时候，而当运用“人的机能”之时，却感觉到“自己只不过是动物”［10］。要把这一切颠倒的东西再纠正过来，只有在未来的共产主义社会，在“真实的集体”内才能实现。到那时，每个人都能在“自己的联合”中，并且“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由”［11］。由此可知，真正的人类社会是以人为目的、以人的发展为旨归的社会，是不断生产人的全面性、丰富人的规定性、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社会。正是由于人作为实践主体作用的发挥，社会有机体才表现出有别于生物有机体的高度的自组织性，同时，亦是因为人作为社会价值主体的地位，社会有机体才具有了自身的发展目标。在这一意义上，可以说社会有机体的自觉性体现为它既是人为的，又是为人的，是两者的辩证统一。

［1］ 夏征农.辞海［M］.缩印本.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80:1250.

［2］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第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王恩御，杨耕.唯物史观研究三题:社会的本质、整体和发展过程的特殊性［J］.教学与研究，1995(3):37－42.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255.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6］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362.

［7］ 曾红宇.论马克思社会有机体思想在唯物史观中的地位［J］.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5):109－112.

［8］ 吴元梁.唯物史观:科学发展观的理论基础［J］.哲学研究，2005(7):8－14.

［9］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第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44.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思格斯全集:第3卷［M］.第2版.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71.

［1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