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香
(盐城师范学院 社会学院,江苏 盐城 224051)
康乾时期淮南盐区的水患与治理
吴春香
(盐城师范学院 社会学院,江苏 盐城 224051)
淮南盐区作为康乾时期重要的产盐区,自明清小冰期以来,因其特殊的地理环境,水患频仍,盐民生产生活饱受其害,水患的治理刻不容缓。康乾时期,在朝廷的督导下,人们通过采取导淮治黄、修堤建闸、挑河疏港、围圩筑港等一系列治水措施,有效地缓解了淮南盐区的水患。
康乾时期;淮南盐区;水灾;水患治理
康乾时期的淮南盐区位于里下河地区的东部,今天江苏淮河以南的苏北沿海。明清以来,该地区经常遭受淮河、运河、长江洪水泛滥和潮灾的威胁,致灾之深,受灾之重,前所未有。这既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更受明清小冰期气候环境及宇宙空间物质密度变化的影响。本文以康乾时期淮南盐区水患为研究对象,探讨在淮南盐区水患频发的背景下,康乾时期的相关治水措施。
康乾时期,淮南盐区既有外来客水形成的洪灾,又有本地雨水排泄不畅造成的涝灾,还有受台风影响的潮灾。里下河是一个四面受堵的碟形洼地。每至汛期,里下河北部的黄河、西部的运河大堤常常决口,洪水挟雷霆之势,涌入里下河腹地的兴化、泰州、东台、盐城、阜宁等地,因洪水受阻于范公堤及长江挡洪江堤,积水极难及时排入黄海和长江,易成涝灾。淮南盐区作为里下河地区的泄水走廊,频遭洪涝灾害威胁;又由于长江口受台风、飓风影响较大,加之地势低平的下垫面和超长的海岸线,该区段易遭风暴潮侵袭。上述洪、涝、潮多种形式水灾很难截然分开,常互为因果,交相肆虐于淮南盐区大地上。
(一)洪灾
康乾时期,淮南盐区的洪水主要来自于黄河、淮河。自从1128年黄河决口南下夺淮入海以后,黄河下游在黄淮平原上反复决口,频繁改道,洪水一次次肆虐于淮南地区。“康熙七年(1668)六月十七夜,地震,水触岸有声,十八日太白经天,八月洪水至为灾;八年(1669)七月河决,洪水伤稼,岁大欠;九年(1670)五月洪水没田禾,岁凶,有诏发赈。”[1]这样的连年爆发洪水的记录,不绝于史书。康熙十年(1671)至康熙十五年(1676),连续6年洪水。康熙十五年(1676),黄、淮并涨,黄河水倒灌洪泽湖,高堰不能支,决口34处,高邮之清水潭决数千丈,陆漫沟之大泽湾亦决口数百丈,兴化水骤涨以丈计,舟行市中,里下河一片汪洋。“乾隆十四年秋,大雨,河海交涨,池荡被淹……;乾隆十五年六月,大雨,上游水发,通泰二属亭淡滷薄……;乾隆十六年,通淮两属濒海被淹。”[2]洪灾发生频率高,给盐区人们的生产及生活造成了巨大损失。康熙十五年(1676),里下河地区“汪洋六百余里……,水且及民屋檐,民系舟屋角,穿瓦为穴,出入其中……,被灾奇惨”[3]。
(二)涝灾
康乾时期,淮南盐区既有因淫雨导致的涝灾,又有因洪水积蓄难泄造成的内涝,而洪水的暴发往往又发生在淫雨之时,故而洪水与内涝、淫雨常常难解难分,结伴而行。淮南盐区地处大江大河下游尾间,地势低洼,特别是里下河洼地,长期成为积水中心,雨涝很常见。康熙二十四年(1685)六七月,大雨持续十多日,平地水深丈余,洪水奔涌,海潮暴涨,浊浪滔天,不仅引发严重内涝,还致使江河湖泊水位暴涨,泛滥成灾。乾隆年间,沿海盐场常受雨涝困顿。“乾隆七年(1742)夏秋雨多,又值河湖异涨,盐池荡地先后被淹……;乾隆十年(1745),泰州分司所属庙湾场于七月二十三等日,黄水漫溢,兼值海潮上涌,亭场庐舍,草荡田禾,悉被淹灌……;乾隆十八年(1753)九月以后,湖河异涨,泰属诸场俱被淹浸……;乾隆四十一年(1776),海属诸场因六场西水会马陵山水下注,由场入海,加之六月大雨时,行盐池滷井以及禾苗杂粮,俱被水淹。”[2]
(三)潮灾
淮南盐区南面为长江,东部则是一望无垠的茫茫黄海。濒江傍海的地理位置,使这里成为易受江潮海浪侵袭之地,每当夏秋季节台风过境时,狂风卷起巨浪,沿江、沿海地区往往同时江涌海溢,形成江海潮灾。“清康熙四年(1665)七月,飓风大作,潮涌数丈,漂没亭场庐舍,没死灶丁几万人,凡三昼夜,风始息,草木咸枯死,盖百余年未有之灾也;清雍正二年(1724)七月十九日,海潮暴发,自午至申,冲决范堤二十九场,溺死壮丁男妇四万九千余口,盐地草场尽被漂没。”[1]此外,还有卤水倒灌,咸潮往往乘内河干涸的旱年乘虚而入。“乾隆五年(1740),淮安分司所属临洪、兴庄、板浦、中正、徐渎、莞渎等场,春夏天旱无潮,禾苗尽槁,晒办艰难,七月十八十九等日海潮泛涨,禾苗被淹,池盐无出……;乾隆四十三年(1778),通泰海所属被旱潮,夏秋被旱,先旱后潮。”[2]康乾时期,淮南盐区被洪水、海潮吞噬的百姓,难以计数。
面对如此猛烈的自然灾害,“任何一个有组织的社会都不会被动地屈服,与同时期欧洲国家相比,康乾时期的政府表现得尤为出色,它以其强大的执行力和宏观调控能力,最大可能地减轻灾荒对普通人民的打击,有效地保证了盐业经济的恢复和发展。”[4]康乾时期,在政府的积极倡导下,人们对淮南地区水患的治理和灾后重建,均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努力。
康乾时期,朝廷通过对淮南盐区采取导淮治黄、修堤建闸、挑河疏港、围圩筑墩等治理措施,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淮南盐区水患频发的状况。
(一)治理夺淮黄河
在黄河夺淮以前,淮河入海通畅,并无重大灾害,也没有筑堤。黄河夺淮以后,由于泥沙的不断淤积,河床抬高后,汛期极易溃崩。康熙十五年(1676)的大水,使康熙帝下定了治水的决心,特命安徽巡抚勒辅担任河道总督,主持治黄工程。勒辅总结前代治水经验,制定治黄措施,发动河工,开始大力修筑淮口至云梯关(今滨海东坎镇北)的南北大堤(南岸大堤自白洋河至云梯关约330里,北岸大堤自清河县至云梯关约200里,高至一丈,统称缕堤);同时,自清江浦,经云梯关,海口河身两旁离水二丈之处,各挑引河一道,掘面宽8丈,底宽2丈,深1丈2尺,形如川字,藉以冲刷河身。此次治黄初见成效,河患因此大减。康熙三十九年(1700),总河张鹏翮治理黄河,使黄淮合流东注,积沙尽涤,河面宽至两百余丈,水落亦有一百八九十丈,深至四丈五六尺,自大通口至八滩入海之处,俱深三四丈不等,两河遂复其故,清水畅出,黄河刷深;又在童营再开出一道引河,长620丈。康熙六十年(1721),齐苏勒任总河一职,在清口筑坝,冲刷河身,海口得以深畅。康熙四十二年(1703)、四十四年(1705)、四十六年(1707),康熙先后三次南巡河工。其以帝王之尊,在23年内先后六次巡视河工,亲自测量,大至治河方略,小至具体环节,均一一过问,这在历代帝王中是仅见的。
(二)修建堤坝水闸
清代很重视淮南地区的堤坝加固,几乎每年都会加高该地区的大型堤坝,而范公堤的修筑之事,则历来倍受政府重视。“雍正十二年(1734),命河督高斌,于栟茶、角斜续修范公堤,沿堤全线计程356里,每里设给堡夫一名,共设堡夫356名,每月每名给工银5钱,于运库商捐项下支给。即着沿堤居民充当,毋庸建筑堡房,只令其朝来暮返,每日挑积土修补缺,责成该地方河员查核。”[5]丁溪、小海、草堰、刘庄、白驹、伍佑等各场,均设立了堡夫以维护范公堤。康乾时期,各场堡夫数量虽然不一,但总体人数众多。其对范公堤修筑的重视程度,由此可见一斑。建闸也是康乾时期淮南盐区治理水患的重点措施。以范公堤为例,堤上有12闸,大多于康乾时期修建:丁溪闸建于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修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3),改建于清乾隆十二年(1747);小海正闸建于明万历十九年(1591),改建于清雍正七年(1729);小海越闸建于清乾隆十二年(1747);草堰正闸建于明万历十九年(1591),修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3),改建于雍正七年(1729);草堰越闸建于清乾隆十二年(1747);白驹南闸建于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改建于清乾隆二十年(1755);白驹中闸建于明成化二十年(1484),修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3),乾隆五年(1740)移建;白驹北闸建于明成化八年(1472),修于清康熙三十一年(1693),乾隆五年(1740)移修;白驹一里墩闸建于清乾隆十二年(1747),修于清康熙十三年(1673),乾隆二十一年(1756)三修;刘庄青龙闸建于明天启二年(1622),修于清雍正七年(1729),改建于清乾隆二十二年(1757);刘庄八灶闸建于清乾隆十二年(1747);大团闸建于明季,清乾隆十二年(1747)改修。[5]
(三)疏浚河道沟渠
苏北淮南沿海,以弶港稍南为最高,射阳河口到废黄河口为最低,故整个里下河洪涝都是流向东北方,主要从射阳港归海,清初由丁溪、小海、白驹海口流向东北,白驹曾修建四闸,清中期开始,泄水则依靠斗龙、王港二处。范公堤东河流多数为西南东北向。明清时期,各盐场多数为一场一河,各河道既便于各场“输盐于仓,载薪于团”,又为各场控制盐斤,防止私贩的隘口,更为范堤以西诸水排洪归海之路。串场河紧靠范公堤之西侧,与范公堤大体平行,原为筑堤取土之堤西河道。自泰州海安镇徐家坝起,历富安场通济桥西50里,北经安丰场、梁垛场至东台场50里,由东台南门经何垛场海道口至丁溪场、小海场、草堰场、刘庄场、伍佑场,抵盐城160里,自盐城北经新兴场至庙湾场(今阜宁城)160里,共长420里,为各场运盐通津,民灶田畴灌溉所资,且为七州县下游泄水要道。明代称其为运盐河,清初改称串场河。经历代疏浚,其逐步成为淮南沿海泄水运盐南北大动脉。洪水期间,其则为里下河排水入射阳、新游、斗龙、王、竹、川东各港之孔道。
黄河南泛淮南,河道淤积严重,故而其时政府不时有疏浚之举。有关康乾时期的疏浚记载,屡见于各州县志中。如康熙十七年(1678),开浚何垛场新河;康熙三十年(1691),重新疏浚海沟河,白涂河,总长120里,使能畅泄白驹入海;康熙四十六年(1707),疏浚安丰串场河,又开富安新河;雍正七年(1729),挑盐城县境东西界河(盐城兴化界河),由五龙口至刘庄,计50里;雍正九年(1731),开浚串场河、车路河、海沟河、筑堰建闸,工程告浚当年,置阜宁县;雍正十年(1732),总督尹继善奏准,挑串场河自白驹三里湾至草堰场30多里;乾隆二十二年(1757),副总河稽璜奏准,挑青龙闸下引河, 同时挑八灶闸的下引河;乾隆二十五年,疏浚新兴场串场河(1760);乾隆三十年(1765)至三十一年(1766)二月,挑浚富安、安丰、梁垛三场串场河,共用工银16164两有奇。[6]
(四)修筑圩田潮墩
里下河地区地势低洼,故常采用圩田土地利用方式筑堤挡水护田。淮南盐区之有圩田,始于乾隆年间。乾隆五年(1740),修筑下河九州县的河梁两岸田圩,各高4尺,底宽8尺,顶阔2尺,以作堤防。老圩(安丰东北圩)建于乾隆二十年(1755),位于东塘港东,串场河西(刘庄西南,白驹西北),兴盐界河以南,海沟河以北,东西长,南北狭,周围120里,293庄舍。中圩在老圩西,周围50里,建于乾隆中期。
清代的淮南盐场,已集中在范公堤以东,故就淮南灶民抗灾而言,以抗御海潮而著名于世的范公堤,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两淮灶场既无屏障,面临海滨,且灶场内又多是一马平川,故极易成灾,有些年份因雨水过多,甚至会形成海潮上涌、湖水下趋的局面。水灾时,灶民们只能靠人工堆成的潮墩避难。潮墩俗称救命墩,在突发水灾面前,是减少盐民伤亡的重要水利设施。“乾隆十一年(1746)五月,盐政吉庆奏明,通泰二分司所属场,分商捐修建潮墩148座,嗣于次年七月猝被大潮,凡灶丁趋避潮墩者,皆得生全,咸谓潮墩尚宜增益,又经吉庆会同两江总督尹继善,于十二月奏建潮墩85座,其费众商仍愿公捐。”[2]此为滨海地带第三次官筑潮墩。
“官方采取的强有力的干预措施的最必要的、很可能要经过长期过程才能见效的领域是水的治理。”[4](P249)康乾时期,政府动用大量库银,处理水灾之后淮南盐区的修复事宜,组织兴修了诸多水利工程,并派出了许多有经验的官员,来督理这些工程的修建。这是对付自然灾害威胁,改善盐区生产条件的长期性的有效措施。兴修水利,既可以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解决灾后普遍存在的饥荒问题,又改善了生产设施,防备了未来的水患,还可以抵制各种不稳定的社会因素,缓和社会矛盾。康乾时期,在朝廷的督导之下,人们通过导淮治黄,保证了淮河下游各河道的排水顺畅。人们以修建堤坝水闸控制各河道的水流,又多次对串场河及各支河挑浚疏通河道,还以修建圩田和潮墩来保证盐民的生产生活,为盐民避灾提供了场所,为盐农生产和运输创造了条件。这对整个康乾时期的经济发展、社会稳定,都做出了相当大的贡献。
当然,由于物质手段、治水技术条件的限制,有些水利课题,至今尚未完全解决,例如出海河口回淤堵塞问题、老年性河流裁弯取直的问题。此外,淮南盐区作为沿海产盐区,其特殊的地理经济地位,使其水利建设情况复杂,矛盾很多,比如河与漕的矛盾、农与盐的矛盾、蓄与泄的矛盾等。由于时代的局限,清政府很难合理妥善地解决好这些问题。康乾时期政府的治水重点,是为运盐河的保(盐)运和里运河的保漕。两淮30场140万引的盐产和巨额的盐税收入,是康乾时期朝廷“经用筹边”的财政支柱,所以当时治水,往往偏于盐的运输,而对里下河排涝护农工程,多所忽视,若盐河浅涸,则千方百计地疏浚,引江潮济运,甚至吊车引海水济运。如此一来,河水含盐量大增,对里下河农业生产危害很大。历元、明、清三朝,江南400万担漕粮北运始终是国家大计,因此,明清治理黄河的方针常以保漕为基点,康乾时期也无例外。由于古代科学技术有限,蓄水往往是雨季在上游地段关闭闸门的情况之下才能够进行,如果泄水,一旦将闸门打开后,水流到下游,便很难再将水蓄起来,因此,蓄与泄便总成为必选其一的问题。明清政府十分注意蓄水。蓄水是为了保漕,泄水归江归海,也是为了保漕。因此之故,大旱时里下河地区得不到引水之利,大涝时其又成为蓄水之乡,水深盈丈,一片汪洋,庐舍田禾,荡然无存,里下河人民吃够了保漕之苦。对此,我们不必苛求前人的治水举措,而对于前人的治水经验和治水业绩,我们则大可客观地评价,批判地继承。
[1]林正青.小海场新志[A].地方志编委会.中国地方志集成·乡镇志专辑(17)[C].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
[2]王安定.重修两淮盐法志[A].顾廷龙.续修四库全书(第844册)[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3]孟毓兰.(道光)重修宝应县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
[4](法)魏丕信.18世纪中国的官僚制度与荒政[M].徐建青,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
[5]王世球.乾隆两淮盐法志[A].稀见明清经济史料丛刊·第一辑[C].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8.
[6]周右.嘉庆东台县志[A].地方志编委会.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60)[C].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韩玺吾 E-mail:shekeban@163.com
Floods and Governance of Huainan Salt District in the Kang-Qian Period
WuChunxiang
(DepartmentofSociology,YanchengTeachersUniversity,Yancheng20051)
As an important salt producing area of the Kang-Qian period,Huainan region since the little ice age in the Ming and Qing dynasties,because of its special geography,suffers from so many floods that salt people were under the harm.The management of flooding is urgently needed.People in the Kang-Qian period who were under the supervision of the court,effectively alleviated the floods in huainan salt district by making,repairing the dam sluice construction,river dredging port,and taking the pier construction such as water control measures.
The Kang-Qian period;huainan salt areas;flood;flood control
2015-06-02
江苏省教育厅社会科学基金项目(2015SJB740);盐城师范学院人文社科基金项目(14YCKW014)
吴春香(1976—),女,江苏大丰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盐业史研究。
K249
A
1673-1395 (2015)08-008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