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梅
(博州广播电视大学,新疆 博乐 833400)
田云和散文创作的艺术特色
李东梅
(博州广播电视大学,新疆 博乐 833400)
田云和凭借其深厚的理论积累、生活积累和语言积累,散文创作题材和形式多样。在情感方面,灌注了对新生活的热爱,对新事物的关注,洋溢着强烈的时代感;在语言上,既有传统文学语言凝练简洁、文笔典雅的特点,又不失现代文的流利晓畅,用朴实细致的真情讲述苦难的生活,但字里行间又充满生的契机和希望;在写作手法上,以制造悬念、以小见大等的灵活多样引起读者的情感共鸣,以其特有的细致情思品味着自己的浮生三梦。
田云和;家族回忆散文;艺术特色
源远流长的中国古代散文之中,凡具有永恒的艺术魅力的作品,无一不是充满了作者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的佳作。田云和的家族回忆散文创作较为淋漓尽致地继承了古代散文的这一突出特点,也流淌着作者的真情实感。读田云和的家族回忆散文,仿佛走进了作者的生活世界,体验着作者精心营造的亲情世界:母子情、兄弟姐妹情、师生情、友情,真情痴痴,温情依依;有时又能尾随作者,穿梭历史时空,历史沧桑岁月的风云变幻和厚重传统的文化积淀。家族系列的回忆散文,虽然主体的内容都关乎苦难,生活的苦难、生命的苦难、爱情的苦难,但作者并没有陷入苦难。田云和是通过苦难而走向生命本身,他由此而超越了苦难,他在苦难中领悟到了生命的意义和生命的伟大。
田云和在散文创作中灌注了对新生活的热爱,对新事物的关注,故使其理性的思辨带着生命的体温,做到了主观真挚与客观真实的较好统一。如散文《我心中的一片绿》、《冬天里的春天》叙写了师生几十年的交往,有影响人生理想的大是大非讨论,更多则是老师、同学之间的琐碎小事,娓娓道来,沁人心脾,暖人心意。文中的班主任汤另禹是一位20多岁气质高雅、德才兼备的优秀教师,田云和从1956年进入高一(2)班就读,一直到1979年还去探望花甲之年的汤老师。20多年的回忆,回忆和老师在一起读书学习的快乐,回忆和老师共同历经了劳动改造、批斗羞辱的磨难,回忆和老师都昭雪平反时的相互牵挂和鼓励……人生的挫折坎坷消弭了他们的青春,时境的变迁永远消磨不了心中的那份真挚的情谊,遗憾和伤感中流露出暖暖的师生真情却又让我们感动不已。《心灵拾瑛》这篇散文,不仅把田云和母亲的贤良品性作了生动感人的描绘,而且田云和奉母至孝的品德亦跃然纸上,深深地印在读者的内心深处。田云和早年家境优越,但由于父亲去往台湾,一家老小就扔给了母亲一人。田母拉扯着几个年幼的子女艰难度日,含辛茹苦,抚育儿女,不知耗尽了母亲的几多心血与精力。出身于大家闺秀的母亲虽遭遇家道中落,在儿女面前却不露忧戚之色。田云和称其母“吾之母兮,开天鸿慈,教之我兮;我所生兮,腥风血雨,母魂伴我挣扎兮,神魂相依!”母亲那宽容博大的爱不仅深深根植在田云和心中,同时也塑造着其一生的心灵结构和厚重大气的文辞。
在散文创作中,田云和不回避个人家族的文化背景,在历史和现代的交汇处落笔,那些负荷着作者心灵隐秘和痛楚的家族记忆进入了他创作的前台。翻开田云和的家族系列回忆散文,扑面而来的是浸润着传统文化因素的焚香操琴、吟诗作赋、泼墨丹青等意象,这些“有意味的形式”是田云和创作家族回忆散文的纽带,读者不由自主地追随这独特的意象和氛围进入和谐美满之家的昨天,咀嚼田家六个兄弟姐妹的恍惚人生。这些回忆性散文不同于时下有些散文停留于诗礼世家生活情调的把玩回旋,而是更多地将笔墨聚焦于时代暴风雨来临时人物精神世界遭遇的冲击。
田云和的这些纪念与回忆的家族散文创作,文风朴实亲切、情真意浓,绝大多数洋溢着强烈的时代感,让我们看到田家六兄弟姐妹的奋斗历程和经历过时代风云的变幻与人事风云的沉浮。文中的氛围体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阶级斗争中特别是“文革”时期中国混乱的时局和艰难的时世给普通一家人心头留下的难以愈合的伤痕,富有浓厚的时代气息。在文化大革命前期,大姐田京勤和大姐夫平安偷渡去了香港,但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婚姻却出现了问题,大姐夫在物欲横流的香港有了另外一个女人,大姐在孤风凄雨中患了癌症去世了。在“文革”中田家二姐夫陈培德为了掩盖自己的生活中的丑行而将母亲陷害入狱,而此时作者自己孤身一人在边疆团场边受打击批判、边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田云和早年的生活是和谐的,同时又深爱孔孟文化的家教熏陶,即便是在忍受非人折磨的世界里也同样是心中向往着和谐,追寻着和谐。在田云和笔下,西部边陲的大漠长河,荒滩上的胡杨、红柳,涝坝、地窝子……与风光旖旎的西子湖畔上的斜柳春风、平湖白鹭都是安定、和谐的,都是天地之物、万象之作。这中间既有西部地区古朴的美,又有江南地区典雅的美。
二十七年的受苦受屈,当浓缩成文字时,没有血泪的控诉,没有悲恸的声讨。同时母亲严而有礼的家教,在作者幼小的心灵中种植了善的灵根,在政治斗争中所有的苦难与冤屈在母亲那原始情感的震撼下,所有的不满与愤怒在暖洋洋的母爱回忆中渐渐平静了下来。母爱的力量让田云和驮着后来人生的沉重,这厚实的母爱让田云和得到永远的安全感,让田云和用饱蘸心灵的鲜血抒写妈妈喘息的温馨。亲情爱的火苗,在大漠孤烟中温暖着十年狂飙后划满伤痕的心灵。一九七九年,田云和的冤假错案被平反,在饱尝了父辈留给自己政治枷锁之苦的田云和,不忍心再冤冤相报,散文《小黑子》中孔麻子连长嘴唇哆嗦着向为人师的田云和寻找希望时,田云和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淡化了当年孔麻子连长打妻之恨,以“后退一步人生可以海阔天空”的姿态包容了所有的屈辱。
田云和的一生都深受毕业于上海美专的母亲朱冰如女士的影响。母亲的柔美、母亲的坚强、母亲的气魄回环交织于字里行间。母亲的委婉,深深地浸润了他的心田,散文呈现出隽永秀美,苦难的生活文字里也充满了生的契机。一九五九年,在天山腹地艾维尔沟大炼钢铁的田云和,恰逢十年国庆,田云和与共和国一起跳动着喜悦的脉搏,亲自作词谱出《艾维尔之春》大合唱,展示着对生的渴望,彰显着困境中自己的生命张弛有力,读之不免心生震撼,思绪沉沉,陷入深深的忧思之中。
田云和散文的语言既有传统文学语言凝练简洁、文笔典雅的特点,又不失现代文的流利晓畅。田云和在创作中常常把自然景物美和人的情操美融合起来,追求一种外物和内情相应和、写景和写人相统一的诗的境界,注重诗情和哲理的渗透,从中闪耀出时代的思想光彩。田云和幼承母教,奉孺尽孝,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无所不读,故而其国学基础甚为深厚,吟诗填词更为田云和平素所喜爱。将其丰富的古典文学知识融于散文之中,成了田云和所作散文的一大特点。
首先,开篇皆附有新颖独特、文采斐然的诗文,让诗性穿透历史的苍茫,再有效地兼容了深挚沉厚的抒情、灵动活泛的描写,犀利而充满思辨色彩的议论,他的散文语言便在诗意这个主色调的基础上又显现出复合性的特色。如作者记述与在台湾的父亲田定庵隔海相望的父子情时文章开篇便用“一衣带水万仞山,四十余载人未还。天若有情天亦老,父子从此隔海唤。”短诗中巧妙地将经典的古诗化用于在自己的现实处境之中。又如在散文《碎碎的金黄梦》中,开篇用“月到中秋人到老,漫天朔风金黄飘。朝花夕拾如烟事,个中滋味自知晓”的诗句,回忆孩提时代缤纷的梦想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中变得支离破碎,抒发自己心中的那份遗憾和无奈。田云和作为从苦难的阴影中挣扎走出的边疆团场教书匠,在默默无闻的写作生涯中远离了娱乐,而执着于对历史和心灵真相的揭示和还原。
其次,由于作者阅历丰富、知识储备厚实,又加之生活中的独特体悟和细致观察,于是联系人生体验,随即成文,语言古朴中透着典雅之美。有礼赞祖国山河美景祥和盛世的,如《雅嘉庚之恋》、《凡人看二十八届奥运会》等作品;有感怀人世、讴歌生命之作,如《柳荫闲话》、《幽林畅想》、《塔里木之秋》。散文篇幅不长,或信手拈来,或触景成文,或有感时事而发,情思相融,如作者记述心中的第三片幽林栖息地《幽林畅想》:“春天,树林里氤氲着树草的芳香;夏天,它把炎炎烈日逼在林外,制造出一个游风灿灿的清凉世界;秋天,树林浸透了秋韵,在金风中缤纷着灿烂的落瑛;冬天,阳光穿透树林,让许多光束抚摸树林花未凋疏叶未残的品质”。作者记述人生随感时,感情基调一直和缓,不矫情,不滥用情,如“我的生涯像九曲十八湾的黄河那么坎坷、扭曲,那么飘零动荡”。这里没有激昂的赞美,没有浮泛的夸饰,只是在平静的记述着,采取一种平和的态度,娓娓道来,一切皆归朴实亲切。阅读这部分散文,不仅能开阔你的生活视野,给你以新鲜的知识,有趣的见闻,而且能激发你壮美的爱国情怀,给你以美的愉悦,心灵的陶冶。只有具备较高的审美情趣,较丰富的知识修养,热爱并理解这片土地的人,才能真正透过自然景物的外在形态去把握它的内在神韵。田云和寻到了美,发现了美,并在散文创作中把美的景物和美的感情融和为一,创造出感人的美的散文语言。
文似看山不喜平,散文也讲究技法的运用,结构的安排。田云和的散文虽不是刻意去追求结构的奇妙,情节的离奇,但也有其独到之处,有迹可循。像《大毛》开篇用一首短诗交代考入华南农学院而大变模样的大姐,然后回叙大学时大姐是如此“自信”、“漂亮”、“优秀”,引得男生们垂涎三尺、魂牵梦绕,而婚后生活不幸,特别是移居香港后,大姐夫遗弃她而投入另一个女人怀抱中,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姐变得神情有些呆滞、麻木,如此凄惨的故事通过“不平”的叙述而在读者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震撼。类似的叙述还有作品《二毛》、《三毛》、《四毛》等。
“悬念”这一虚构类文学中惯用的技巧,田云和也巧妙而成功地运用于自己的文章中,方式多样,有的开篇设悬,有的文中布悬,位置不一。比如回忆散文《冬天里的春天》开头“窗前东风恶,窗内情涌,从此心中留倩影,阶级斗争迫纷飞,梦中交心”。她是谁呢?为什么梦中才交心呢?读者自会产生如此的疑问。如散文《天鹅之恋》中悬念的设置,一批由“走资派”、“牛鬼蛇神”、“残渣余孽”等组成的割苇大军在造反派二流子张二裘的带领下进驻巴恰库都克农场,张二裘垂涎于年轻漂亮的大学生于丽华,一步步设计陷阱强奸于丽华,让人对社会残渣张二裘丑恶、阴险卑鄙的嘴脸痛恨入骨。同时,司马俊和于丽华之间坚贞不渝的爱情在混乱的文化大革命时期凝聚成为一股巨大的正能量,用正义和真诚把所有的人心凝聚团结在一起。这样的“悬念”设置,在他的散文中很常见,卓然不俗,能扣人心弦,抓住读者的注意力。
田云和在散文创作中善于应用以小见大的写作手法,处理得精妙到位。如《瞬间的永恒》一文,不仅开篇用一首七言律诗《伤别离》总起全文,而且又插入在千禧年飨母的一篇短小的泣书,这让读者畅然知晓作者回望慈母的心迹。文中插入出身剥削阶级家庭的我和当右派的老师一起战斗在小高炉旁苦炼钢铁的场面,作者运用以小见大的手法将读者带进全民大炼钢铁的狂潮之中。在这样的社会风潮中,更凸显出孤苦伶仃的慈母去典当什物为幺儿田云和换张西行的火车票,以此企求幺儿在万古荒原的大西北能躲过政治风暴的母性光辉的高贵。读到此作者飨母之心扑面而来,读至此热泪当自主不止矣!作者以小起点着笔,收到了非同凡响的大效果,引起了读者的情感共鸣。类似的写作手法的运用还有作品《梦断杭六中》、《幽林畅想》等。
纵观田云和的散文创作,其创作领域比较开阔,文学功底比较深厚,大都内蕴厚重,艺术特色鲜明。所创作的散文作品都紧扣着时代脉搏的跳动,及时反映时代的生活和情绪,让我们窥见时代风云的变幻,历史前进的轨迹,具有强烈的现实性和鲜明的倾向性,充分表现了一个作家的社会责任感。
田云和的散文创作不是某种追求时尚的纯商业的行为,他将一生的感悟浓缩成文字,稳稳扎根在自己走过的人生历程和心路体验里,以自己所特有的细致情思品味着自己的浮生三梦。花甲年华,卸下了六十年酸甜苦辣人生的重枷,深深感受着浮生三梦中的人生人情,用自己朴实细致的笔讲述着生命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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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12-03
李东梅,女(汉族),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广播电视大学办公室主任,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