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冬
“实现每个人的解放和自由而全面地发展”这一目标贯穿于马克思的全部思想中,是其全部理论的出发点和归宿。马克思从革命实践出发,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基础上,从人类由低级到高级的进化和社会形态的不断发展来解释人类的自我解放过程。从而指出,只有通过革命实践来消灭私有制和劳动异化,并把革命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才是达到这一目标的有效途径,进而才能使人从劳动与社会关系中得以解放。
在马克思看来,人的解放是指人能够摆脱物质和社会关系的束缚而实现精神的解放,并且可以在生活中自由而全面的地创造与发展,这种解放“是从自然必然性的奴役下所获得的解放,是从对自然现象的恐惧、迷信、敬畏和无知状态中所获得的解放”[1]102。人的解放并不是单个人或个体的解放,而是整个人类的解放。
马克思认为,现实的人是实现人的解放与发展的出发点:第一,现实的人是有血有肉的自然人。这个“人”既不是黑格尔所说的“客观精神”,也不是费尔巴哈哲学中“抽象的人”,而是处在现实世界中不断发展的人。第二,现实的人是自然人和社会人的统一。现实的人包含两层含义,既是自然界中的人又是社会中的人。作为自然中的人,会受到自然规律的制约,作为社会中的人会受到社会关系的制约。第三,现实的人是处于动态的变化和发展中的人。一方面每个人或每一代人都会继承前人留传下来的东西(如生产力、资金、社会交往形式的总和等),前人预先规定后一代本身的生活条件,使其能够在此基础上进行发展并打上时代的烙印、具有特殊的性质;另一方面又通过继承前一代的成果改变新的环境,并逐渐改变社会制度。第四,实践是考察现实的人的桥梁。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而这一本质之所以是一种动态发展的过程,就在于人具有实践的能力,人类自身和社会的发展都是在实践中进行并完成的。
如马克思所说,“任何解放都是使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回归于人自身”[2]189。因此,人的解放包含三层含义:一是从自然力的束缚中获得解放,使人在自然规律面前获得自由,人不再受自然力的限制,而是做自然的主人,主要体现为劳动能力的全面发展;二是从私有制的束缚中获得解放,从社会关系的奴役和压迫中解放出来,摆脱人身的依附关系和经济的剥削,消灭剥削与压迫关系,在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领域中获得自由,做社会的主人,主要表现为社会关系的丰富和控制;三是从人自身的束缚中获得解放,使人摆脱对物质的依赖做自己的主人,自由的运用和发展人的各种潜能,并且使人的思想、精神获得自由,主要表现为个性的自由和解放。
人的解放需要经历一个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并不是一次、两次就能达到的,而是要把人类从自然、社会和自身这三个方面的束缚中都解放出来。
马克思认为,“人的解放”的根本任务就是要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飞跃,实现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人类自身的解放过程,同时也伴随着人自身的发展。生产力的每一次飞跃,社会形态的每一次更替,都推动着人类自身获得进一步的解放,同样地,也是人类获得解放的一个重要步骤和阶段。马克思认为人的解放过程要经历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三种形态。
第一个阶段是以人的依赖性占主导地位的阶段。在这一阶段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其中包括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三种社会形态。在野蛮的原始社会,对于自然界人类知之甚少,由于受生产力水平的限制,人在自然灾害的面前显得无能为力,几乎完全受自然力的支配。在这种条件下,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需要大家协作互助,这样也就形成了原始人的群体劳动、群居生活。当群体活动仍不能解决某些具体问题时,人们便由对自然的恐惧转为对自然的崇拜。由于对自然规律的认识程度较低,人们常常把所遭受的苦难和一些无法解决的问题寄托于某种神秘的力量,希望能通过这种神秘力量获得解脱。然而对虚幻和神秘的崇拜并没有实际效用,无法解决人与自然的矛盾最终导致了氏族制的瓦解。人们把自我解放的愿望寄托于具有超强能力的人身上,例如中国古代的尧、舜、禹等领袖人物。当人与自然发生矛盾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矛盾,减轻自然对人的压迫,使人们得以继续生存和发展。从此,人们便对这些英雄人物顶礼膜拜,自愿归顺于他们,把自己的自由、生命、财产、命运都交给他们,由他们来主宰,随之,自己也就成为了他们的附属品。从此开始,人类进入了人统治人的奴隶社会,但是在这种社会关系中,人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放,仍然是一种精神寄托。
在奴隶社会中,奴隶是劳动活动的主要承担者,无报酬,无人身自由,奴隶主无偿占有奴隶,奴隶是其私属物品,可任其进行买卖、交换、甚至杀害。但是当人类面对自然时,人的力量显得尤为弱小,仍然处于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的状态。人们渴望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出现,帮助他们从所受到的压迫中解脱出来。于是,封建的“天赋神权”就应运而生了,国家的帝王自称天子,上天授予其至高无上的皇权,这样也就在无形中给人们套上了严酷的精神枷锁,人不仅不能获得解放,反而阻碍了人类为自身进行解放。在森严的等级制度中,人获得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其劳动所得一部分上交给国家(如“交皇粮”、上交各种苛捐杂税),另一部分归劳动者个人所有,相比毫无人身自由的奴隶社会来说,这显然有了很大进步。
第二个阶段是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与这一阶段相对应的是资本主义社会。在这一新的历史时期,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取代了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个人之间的经济交往愈加频繁促使商品交换更加普遍,大生产方式代替了小生产方式,人虽然依旧对物有很大的依赖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具有了相对的独立性。在这以阶段,人的发展表现为人类活动能力的片面发展、物的依赖性和个人独立。其一,马克思把个人发展与社会分工的关系归结为“畸形的发展”。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分工更为细致,从简单的分工协作发展到工厂手工业再到社会化大工业生产,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愈加频繁,人的能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然而,资本主义大工业生产在提高人的主体能力的同时,又使人呈现片面化、畸形化的发展趋势。由于分工,每个人都被固定在某个特定的岗位上,成为机器化大生产体系中的一个“零件”。如同马克思所说,“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3]23。其二,马克思把个人的社会关系和个性之间的特征描述为“物的依赖关系基础上的个人独立”。 人们摆脱了人身关系的依附,获得了独立性,但是却不能完全实现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因此陷入了对“物的依赖”之中。
第三个阶段是人的自由个性阶段。与这一阶段相对应的是共产主义社会。这一阶段实际上是在第二个阶段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人的发展表现为活动和能力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以及自由个性的形成。马克思指出,未来的共产主义是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4]649。由于人们都具有生产能力,共同占有生产资料,那么个体与个体之间可以自由平等地联合,形成“自由联合体”,“这种联合把个人的自由发展和运动的条件置于它们的控制之下”[5]51。人不仅摆脱了对物的依赖,而且能够控制自己的生存条件、使个性获得充分的自由。
从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人所获得的自由程度可以看出,最初的历史进步虽然使人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人身依附,但却没有完全从受压迫和剥削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自进入阶级社会以来,人们一方面创造物质和精神的文明,加快了历史发展的步伐;另一方面,也创造了自己受剥削、被压迫的人类发展史。这既是历史发展过程中必然经历的阶段,同时也是人类在获得解放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环节。
马克思的哲学理论是以客观的物质世界为研究对象的,他以“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为出发点,以实现“一切人的自由发展”为使命,也就是“人的解放”这个问题上。马克思把人的解放当做终极目标,在继承和终结传统哲学的辩证过程中,构建了关于人的解放的哲学思想框架。
马克思说:“哲学家门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是他对于哲学的功能的简短而精炼的概括。由此可以看出,哲学的性质不仅在于“解释世界”更在于“改造世界”,而“改造世界”的根本目的则在于“使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回归于人本身”,即实现“人的解放”。首先,马克思摒弃了费尔巴哈哲学中的缺陷吸收了其思想中的合理因素,并在此基础上对费尔巴哈进行了深刻地批判。虽然费尔巴哈得出了“人是人的最高本质”的正确结论,揭露了宗教是人本质的异化,但是其思想学说不仅不能帮马克思给人的解放思想作系统的论证,并且还成为了阻碍。他“只是希望确立对存在的事实的真正理解,然而一个真正的共产主义者的任务却在于推翻这种存在的东西”[3]。其次,马克思又超越了费尔巴哈哲学,深刻地批判了黑格尔唯心主义的辩证法是“虚假的实证主义或只是虚有其表的批判主义”[5]。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哲学在本质上是保守的,其思辨性的法哲学不过是“抽象而不切实际的思维”。由于黑格尔哲学史站在利己主义的个人立场上,而不是站在广大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所以,黑格尔不能突破其哲学自身的局限性成为变革现实的“精神武器”,因此,也就必定成为被变革和改造的对象。可见,马克思以前的哲学思想都不能为其实现人的解放这一理想提供有力的论证,因此需要科学的理论和先进的哲学做指导。哲学能够使人类得头脑得到解放,这正是哲学改造的根本方向。
马克思哲学不仅以“人的解放”为其理论的基本方向,而且还建立了一种可以实现人类解放的、新的世界观理论。这种世界观是以指导人们处理人与世界的关系,从而实现“改造世界”的目的的理论。从根本上讲,人的解放程度,是和人的发展程度密切相关的。实现人的解放就是在具体的历史条件下,人对某种束缚的挣脱或对某种限制的超越,最终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在对德国古典哲学进行总结和批判的基础上,马克思不仅革命性的建立起了新的哲学理论,而且实现了从人本主义到共产主义的过度,也实现了从追求人的精神解放到实现人的全面解放的目标的转变。
[1] 乔翔. 马克思人的解放思想研究[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102.
[2]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189.
[3]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3.
[4] 马克思,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49.
[5] 马克思.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 北京:人民出版 社,20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