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影像叙事探析*
——对微电影的一种本体性思考

2015-02-20 11:04■鲍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15年9期
关键词:后现代话语美学

■鲍 繁

微影像叙事探析*
——对微电影的一种本体性思考

■鲍 繁

一、微电影:微影像叙事的电影形态

要准确而深刻地理解一个事物,就必须在本体论的高度上对其加以把握,把握其“本体”(即“本质”)。

电影的本质必须从艺术本体论即艺术哲学(美学)的高度来把握。如果从艺术哲学或美学上来理解电影,那么电影从根本上是一种用影像来叙述故事的特殊的叙事方式,因为“银幕上的形象表现,按其本性即倾向于叙事性的表现。”①简言之,电影就是一门影像叙事的艺术。从艺术史上看,电影的诞生和发展都离不开用影像叙述故事。以至于到后来,故事片逐渐成为人们心目中“电影”的代名词。“今日西方电影家制造的影片中,绝大部分都是故事片,都是以表现‘叙事’为目的的。”②可以说,一部电影史就是一部影像叙述故事的历史,即影像叙事史。

后现代哲学家利奥塔(Jean-Francois Lyotard)就是从叙事方式的角度来理解人类文化的。他认为后现代的本性在于知识状况,而知识状况集中表现为叙事方式,具体地说,它表现为“对宏大叙事(grand narrative)的不信任”③,转而诉诸于细微或微小型的“小叙事”(little narrative)。相对“(宏)大叙事”而言,所谓“微(小)叙事”,就是立足于个体体验,只针对个体单位发言和倾向于叙述日常特殊的小故事(小的议题或题材,story)。基于此,“人们认为后现代主义标志着享有特殊地位的各种号称有着普遍意义的元叙事的崩溃,听到了日益增强的不同呼声,这些呼声坚持求异,主张文化多样性,推崇百家争鸣,反对一花独放。”④。

从现代宏大叙事转向后现代微(小)叙事,人类叙事方式上的这种转换恰好引领了电影的叙事方式从宏大影像叙事转向微(小)影像叙事,由此而出现了微电影。在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下,人们的需求日益多样化和差异化。微电影这种新电影形态刚好满足了人们多样化、差异化、个性化的信息和情感诉求,同时也迎合了大众浅度化、碎片化、瞬时化的后现代审美取向。正如作为叙事方式的后现代并非处在现代之后,作为一种新的影像叙事方式的微电影并非只能在传统电影终结之后才出现。以新电影现身的微电影无非是同传统电影相并立的另一种用影像叙述故事和表述世界的方式。

二、微小而精微:微影像叙事的基本特征

微电影的微影像叙事是一种非总体化、非普遍化和非永恒化的叙事,它倾向于去中心、去本源、去基础和去主流,主张叙事的多样化、差异化和个性化,因而往往表现为个人叙事、日常生活叙事和“草根”叙事等。微电影独特的影像叙事方式主要表现在叙事内容和叙事形式两个方面。

首先,从叙事内容上讲,微电影的微影像叙事之“微”在于“(微)小故事”上。微电影往往从“微视角”出发,竭力偏离“宏大”的社会历史主题和题材,把人们已经熟视无睹的日常生活中的问题和现象重新“陌生化”(estrange,alienate)与“问题化”(problematize),从而“唤醒”它们。微电影不是史诗般的鸿篇巨制,叙述的多是被主流社会和宏大历史所遗忘的小故事,反映的是“微时代”和“微社会”中的“微现实”。譬如,在首届“南方多媒体短片节”上荣获“青年导演奖”的微电影《9路汽车》,讲述的是公共汽车上遭遇社会无业游民打劫时,各色乘客的集体冷漠性反应。其间最具戏剧性的情节是,有个被抢的青年男子号召所有乘客强烈要求劫匪“公平”抢劫——要劫匪们把手中钱太少的农民工老人的钱也一分不剩地抢劫走,从而获得一种被“公平对待”的满足感。微电影的微影像叙事使人们看到了以往从未看到过的东西,同时也领会到被人所忽略的东西中所蕴含的重大含义。

其次,从叙事形式上讲,相比于传统电影的宏大影像叙事,微电影的微影像叙事更讲究叙事的策略和技巧。“短,比长有更高的要求。”(俄罗斯大导演安德烈·冈察洛夫斯基语)。因此,微电影的微影像叙事之“微”还在于叙事形式的“精微”或精巧上。世界电影大师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曾言:“所谓戏,即去掉了那些平淡无奇片段后的生活事件。”⑤这一点无疑更适用于微电影。如何讲述好小故事是微电影的首要目标。为此,微电影往往采取多重时空瞬间转换、悬念迭出的戏剧化叙事模式,使微小的故事以令人“震惊”(惊异)的方式呈现在人们面前,产生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意犹未尽的审美体验。譬如,有一部充满黑色幽默感的微电影“佳作”——《一部佳作的诞生》叙述了一位本想靠绑架筹钱拍片的人,不成想却因拍摄勒索视频过于认真投入而居然无意中放走了被绑架者,同时也“无心”地成就了一部视频佳作。

三、自由解放:微影像叙事的美学价值

从人类电影史上看,宏大叙事一直是传统电影的基本特性,独断、专制性的元话语贯穿影像话语的整个流变过程。“艺以载道”,电影艺术家一直被要求为某种“中心话语”或“主流话语”或所谓的“道”(理念,尤其是政治理念)服务,通过影像叙事的方式来为社会政治统治的合法性辩护,从而达到维护现存社会政治秩序的目的。这种宏大影像叙事发展的极致就是,电影变成“形象化政论”(苏联意义上的)和“宣教片”,其影像话语变成了劝服性的宣传话语。电影的这种宏大叙事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进行着主流意识和大一统的革命教义、民族精神和国家意志的建构。由此,电影审美从在启蒙、革命和解放中享受“当家作主”的自由审美体验走向其反面,取而代之的是被压抑、被奴役或被遗弃感。

与之相对的是,在后现代的文化语境下,作为影像叙事艺术的电影不再执守传统的宏大叙事,叙事纷纷走向“微小化”,形成微影像叙事方式,创造出微电影这一新的电影形态。微电影及其微影像叙事方式的出现引发了一场电影美学上的革命。这场美学革命从微影像叙事的创作和接受两个方面创造出自由解放的美学价值:

首先,在微影像叙事的创作上,微电影创作源自“民间影像”“作业”,其创作理念及手法“随心所欲”“率性而为”,从而极大地释放了大众用影像表达和表现思想情感的欲望。普通个人从以私人的小叙事消解(或颠覆或解构)传统电影宏大叙事的“原创”经历中获得了巨大的个性张扬的自由体验。胡戈从对大片《无极》的“恶搞”式解构中所获得的“生产快感”体验自不必说,至于那些从事影像祛魅和重构的微影像叙事者们所享受到的创作自由更是无与伦比,妙不可言。

其次,在微影像叙事的接受上,观赏微电影给观众带来了极大的自由解读空间。相比于宏观影像叙事,微影像叙事更是一种“多义性”(polysemy)的开放性文本,它让观众充分释放无拘无束地解读文本的欲望。对同一部微电影中的意义表达,观众可以从无限多的角度和方面去解读。这其中没有一种权威的“元解读”,恐怕连创作者自己也说不清哪种解读是“正确的”“可靠的”。显然,一个微影像文本的解读过程就是一个自由审美的过程。尤其是在后现代语境下,审美即生活,微影像叙事给观众呈现出一场场生动活泼而变幻莫测的视觉盛宴,让人的具体的感性彻底从抽象理性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观众在短暂的观影过程中所获得的不仅仅是感官刺激的满足,更是情绪上的无限愉悦及由此而来的精神上的轻松享受。

四、结语

微影像叙事或微电影的出现和兴起为日益同质化的世界增添了多样化的色彩,它不仅折射出人类文化差异化发展的态势,而且更为深刻地表征着作为个体的人的文化自由表达和自在享受的历程。从美学上讲,通过对新的影像话语和文本的不断解构和重构,微影像叙事把人类引上了一条通往自由解放之途。

注释:

①② 李幼蒸:《当代西方电影美学思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54页。

③ [法]利奥塔:《后现代的知识状况》,参阅《后现代主义文化与美学》,王岳川等编,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第26页。

④ [英]约翰·斯道雷:《文化理论与通俗文化导论》,阎嘉译,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51页。

⑤ [法]弗朗索瓦-特吕弗:《希区柯克论电影》,严敏译,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第85页。

(作者单位:安徽广播影视职业技术学院)

【责任编辑:张国涛】

*本文系安徽省高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重点项目“微电影的价值应用”(项目编号:2013SQRW111ZD)的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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