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碍抑或助力
——论科技之于网络文艺的作用

2015-02-14 11:08孙书文
艺术广角 2015年3期
关键词:网络文学文艺

孙书文

阻碍抑或助力
——论科技之于网络文艺的作用

孙书文

孙书文:文学博士,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从事网络文艺与媒体传播的相关理论研究,有《数字化时代与文学艺术》等专著。

今日世界在以互联网时间运转。在互联网技术的强力推动之下,网络文艺发展速度惊人,表现为海量的文艺作品、众多的文艺形态、惊人的受众数量、蓬勃的文艺产业。同时,对网络文艺这种新兴艺术形态的质疑也从未中断,批评的焦点有三个:整体质量偏低,泥沙俱下,良莠不齐;过分类型化,同质化突出,创造性弱化;接受者与创作者关系错位,拼凑、抄袭现象严重。

网络文艺存在这些问题的原因何在?各类观点,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科技化消解了网络文艺的人文性,市场化腐蚀了其超越性,大众化降低了其艺术性。这些观点有其道理,但也失之偏颇。首先,网络文艺要发展,要处理好文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不要让网络文艺成为炫目而又空洞的技术展示平台;要处理好文艺与市场之间的关系,不要让网络文艺成为唯市场而动、哗一时之宠的文艺“商品”;处理好文艺与大众化之间的关系,不要让网络文艺成为唯点击率之马首是瞻的廉价玩物。其次,对于网络文艺的科技化、市场化、大众化,不应一味地批判,而应积极推进网络文艺在文艺与科技、文艺与市场、文艺与大众的张力关系中发展。

在这三重关系中,网络文艺中科技与文艺的关系具有重要地位,它是其他两重关系的根源与基础所在。处理好文艺与技术之间的关系,使互联网成为网络文艺发展的翅膀,对网络文艺的发展至为关键。

网络文艺是科技性的互联网与人文性的文艺结合的产物。科技在网络文艺中占据重要地位。狭义上的网络文艺,是指由网民创作、以网络为第一平台进行发布和传播的文艺形式,在这一意义上网络文艺有着鲜明的技术本性。广义上的网络文艺具有三种形态,即传统文艺的网络化、原创网络文艺、超文本文艺。这三种形态的区别也正在于文艺与网络、人文性与技术性之间张力度的不同;同时,这三种形态也存在着时间上的延展性,三种形态即是网络文艺发展的三个历时阶段。在传统文艺的网络化过程中,传统的物质形态的文艺作品被“搬”到网络上加以传播,其生产的过程就是一个“搬运”的过程,在这一形式或网络文艺的初期阶段,为大众所认可的,是网络文艺的文艺特性而不是其科技性。所以在这一阶段,时常会看到评论界关于网络究竟多大程度上改变文艺的争论。在这一形式或这一阶段中,网络文艺的网络性主要体现在传播上。在网络文艺的第二种形态或第二个阶段中,原创的网络文艺作品出现,在电脑上创作、在互联网上首发、文艺形式网络特征鲜明,这一形态的网络文艺作品目前依然是网络文艺作品的核心。互联网从单纯的传播手段成为创作与传播的手段,全面进入文学活动之中。在网络文艺的第三种形态或第三个阶段,利用电脑多媒体技术和internet交互作用创作的超文本创生,甚至出现了借助特定电脑软件自动生成的“机器之作”。网络进入文艺创作的思维层面,网络成了网络文艺中带有本体性地位的存在。

从技术哲学观点看,任何人类技术的发生发展并不是单纯在客观的物理自然领域产生影响。许多技术的出现,会导致人与世界关系的重构,改变人对自身环境的感知方式和理解方式。一定程度上说,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仅在使用的便利上才有意义。互联网技术深深地影响了文学的创作方式、接受方式,网络文艺的存在方式已深深地打上了互联网的烙印。在网络文艺的诸种形态中,网络文学的变化或许是最大的,抽象的文字变得“有声有色”,成为多媒体艺术。美国小说家斯图尔特·莫斯罗普创作的《雷根图书馆》,为读者提供了关于雷根图书馆的超现实的3D景观。读者通过移动鼠标,可以对图书馆进行360度的场景环视。该作品还提供了不同媒介信息之间的超链接,当读者点击场景中的某些物体,可以阅读与3D景观相配合的语言文字。中国多媒体小说的代表作《哈哈,大学》整合了文本、DV短剧、FLASH、原创音乐、电脑小游戏等多种表现手段,以轻松的笔调生动刻画了妙趣横生的大学生活,令人耳目一新。蒂姆·伯纳斯·李于1989年发明了万维网,后来又开发出超文本标识语言,使得文本信息之间的相互链接成为可能。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互联网的推广和超文本技术的广泛应用,一些美国小说家率先尝试运用此技术进行超文本小说的实验写作。目前,西方国家已经建立了不少专门的超文本文学网站,比如,英国的Eastgate(http://www.eastgate.com/)、美国的Electronic Literature Organization(http://eliterature.org/)等。在东方,我国的台湾地区在超文本文学创作方面走在前列。如曹志涟于1996年设立了台湾第一个超文本网站“涩柿子的世界”(http://www.sinologic.com/persimmon),1997年姚大钧创建了“妙缪庙”网站(http://www.sinologic.com/we-bart)。1998年,台湾中兴大学李兴顺创立了“歧路花园”网站(http://benz.nchu.edu.tw/~garden)。在网络音乐的范畴看,以往必须由一个大型交响乐队或者中小型电声乐队来演奏的音乐作品,完全可以通过音乐制作软件在琳琅满目的软音源中选取模拟音色来替代真实乐器的演奏。这些通过数字技术制作出的大量风格各异的电子音色与LOOPS素材所迸发出的新奇音响效果为传统音乐望尘莫及,极大丰富了音乐人的创作理念。经过相关录音、缩混软件自带的强大效果器处理之后,网络音乐的音质已不仅仅是传统音乐厅的声场效果或剧场舞台声场效果那么简单了,Room、Hall、House、Phone、Electric等上千种预置声场应有尽有,再加上各种硬件、软件母带处理器的锦上添花,使得网络音乐的声场动态、声场种类较之传统音乐有了极大的拓展与延伸。指挥家许忠接受采访时说:“当我第一次接触到《魔兽世界》的音乐时,我十分震惊。我从来没有想到,一部游戏居然配有如此深邃而宏大的、有思考力的音乐作品。这令我开始了解游戏也是一种现代艺术。”[1]网络美术中的分形艺术,由数学里的分形学演变而来,比传统的矢量绘画更加精确、丰富,通过极小极精微的数字单位不断复制,可以对大自然的有机事物进行提炼和抽象概括,能够对大自然和宇宙的美丽景象进行完美创作。3D影像那些表现宇宙洪荒或者未来世界的令人震撼的画面,都离不开分形艺术。

对互联网给文艺带来的这种科技性效果,不乏质疑的声音。不少艺术创作者就有自我省察。如网络美术界在利用数字技术创造出数字感极强的新、酷、炫的美术作品的同时,也在利用新的技术回归传统艺术,努力创作出有传统美术作品视觉特征的艺术作品。多媒体小说《晃动的生活》的作者黑可可曾言:“flash技术看起来很美,但是图画的出现容易破坏读者的想象,他们在阅读的时候总是会在脑子里出现自己假想的人物,而多媒体小说的电影化摧毁了他们的想象。”[2]网络文学作家宁财神也曾说过,网络文学是即兴文本,其作品一般三五百字就有一个小包袱,一个情节转折一个大包袱。这样的安排是因为网络文学的读者们“浏览”文本而非“审读”文本,不用这样碎片化的技巧,读者难以保持持续的注意力。[3]对网络文艺中科技作用持审慎态度,当然有其道理,因为在网络文艺中普遍存在的技术兑水、文艺不够科技来凑的现象。技术所达成的悦耳悦目是短暂的、浅层次的,这直接导致了网络文艺作品审美质量的下降。沦为炫目而又空洞的技术展示,的确是网络文艺发展中应当警惕的问题。

然而,接下来的问题是,网络文艺借助互联网所达到科技性效果,如感官效果的丰富与强化,对艺术是提升还是阻碍?老子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他的道家哲学中有着丰富的内涵,也有其自为性,若将其放在文艺作品接受的审美分析中还须深入研究。审美接受是一个渐近的过程。李泽厚将这一过程分为悦耳悦目、悦情悦性、悦志悦意三个阶段。滕守尧在《审美心理描述》中对这一过程进行了更为细致的分析。他将审美心理的三个阶段称为初始阶段、高潮阶段、效果延续阶段。这三个阶段不仅有时间上的先后顺序,在逻辑上又互为因果关系。初始阶段是审美注意与审美期望,是进入审美状态的预备阶段,这一阶段包括两种倾向:“一种是在人生旅途上的暂时停留和休息”,“另一种是指精神和感情之火的点燃”,审美期望是这一阶段的情感效果,“是一种精神上对美好世界的渴望状态”。高潮阶段可分为两个主要环节,一是审美知觉以及由这种知觉活动造成的感性上的愉快;二是审美的特殊认识(情感、想象和理解等共同展开)以及由这种认识造成的精神上的愉快。效果延续阶段:包括审美判断以及由这种判断造成的更高的审美欲望(需要)、更高雅的审美趣味和更丰富的情感生活。[4]

网络文艺的多媒体组合是可以达成悦耳悦目的审美注意的。在网络文艺的诸种形态中,文字、线条、声音等单一的传统文艺媒介转向了综合的多媒体,传统文艺门类的界限变得模糊,普遍呈现多媒体特征,吸纳图、文、声、像等媒介要素于一身,诗歌配上了音画,绘画配上了音乐,音乐带有了动画,漫画形成了活动的影像……形成对人的感觉器官的全方位开放,便于欣赏者立体地感受作品的艺术魅力,使其更加快速地进入审美注意阶段,达到悦耳悦目的审美效果。网络文艺改变了传统文艺形态的呈现方式,对接受者产生了“沉浸”式的审美效应。网络对传统文艺形态媒介的改造,在网络文学中表现最为突出。在传统文学中,文字是惟一的呈现媒介,具有抽象性等特点,对接受者也构成了巨大障碍。因而,在相当长的时段内,文学都是知识者的特权。网络文学依靠数字技术,改变了仅仅依靠抽象文字进行文本呈现的方法,把图像、音乐等要素融入其中,使得平面的文学文本变得立体化,丰富了文学的表现形式,降低了进入门槛,同时空前提升了文学的表现力。如超文本写作,将文字、图片、影音片断及多路径进入的结构组成电子文本。同传统的印刷小说文本概念相比,超文本文学事实上已超出了文学范畴,是一种集文学、视觉艺术、音乐、电子媒体和互联网络于一体的新媒体艺术。1995年因特网上发表了雪莱·杰克逊的小说《拼缀女孩,或一个现代怪物》。小说一开始,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达·芬奇风格的女人画像,上面题着“拼缀女孩,玛丽、雪莱或者她自己著”。读者被要求在这幅画像上人体的各个部位以及平面解剖图式的大脑的各个区域进行点击。每次点击,网页上就会出现故事文本的一个部分,小到单独一句话,大到满满一页纸,而更多的则是提供进一步的连接。《拼缀女孩,或一个现代怪物》的叙述方式与传统媒质的小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打破了文本的直线性。传统小说也并不强迫读者必须按照顺序从第一页读到最后一页,事实上,许多读者都喜欢凭个人的兴趣跳着读。但这种跳跃式的阅读仍然有章可循,一条常常是以时间为维度的清晰、明确的内在逻辑线索始终引导着读者。然而在新型网络文学中,这条能为其提供安全感的线索隐匿不见了。作为新型网络文学较早的尝试,《拼缀女孩,或一个现代怪物》的内容主要还是由文字构成,因此文本叙述的逻辑性还保留了相当程度传统小说的特点。这以后的试验者走得更远,文字在文本中占的比重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文字、音响和静态的物象,乃至电影效果的结合。网络文艺提升了传统艺术形式呈现方式,形成了更逼真、更令人震撼的审美效果。2014年,腾讯自研旗舰网络游戏《斗战神》,画面绚丽、特效细腻,在细节上的处理相当到位,流水飞溅、光影交替都有不俗的表现。人物制作方面,神态个性突出,肤色质地细腻,动作变换流畅,服饰华丽精巧。游戏“非玩家角色”的制作栩栩如生,怪物设计精巧,种类繁多,画面制作与神话相似。游戏的特色建筑内外都因地域不同而风格各异,而且由于采用了3D建筑物件系统,允许系统实现动态物件效果。在游戏中,玩家可以体会到树影婆娑、芳草摇摆、樱花飘飞、湖水涟漪等拟真场景。此外,游戏采用了3D粒子效果系统:能产生动态光影效果。《斗战神》的音乐及音效表现较为出色,富有华夏文化特色。主题音乐旋律优美,内涵丰富,有很强的穿透力。丛林中各种生物发出的声响,人物行进的脚步声,运用各类武器打斗的声音……效果逼真,气氛浓烈,能和谐表达场景主题。这些对游戏玩家都构成强大的吸引力。

网络文艺的艺术创造也能促成悦情悦性的审美效果。网络文艺通过故事的叙述、人物形象的塑造带给接受者一种“沉浸”式的美感体验。网络文艺目前还具有鲜明的精神快餐的特性,没有多少接受者愿意在休闲时还像阅读文艺经典一样去琢磨其中的深意,因而,曲折的故事、鲜明有个性的人物,成为网络文艺接受与批评的重要核心因素。微电影《外面的世界》刻画了一群打拼在外的人群,作品的主人公从青涩的大学生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网友们深深为之感动:“看一次感触一次,送给所有离家奋斗的兄弟姐妹们”;“坚强的面具后面真的很伤痛……看到我都流泪了”;“融入一个城市很简单,生活、生存却很难。现实生活总是像在演戏,能否成为自己的导演?就必须告诉自己:我不是弱者,同时相信自己!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生存能力不一样,最终能否找到对的人,对的事,对的工作,对的生活,就得看看如何处理好人生的生存之道;我时常告诉自己也告诉身边的朋友: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爱自己,相信自己会幸福快乐,直到生命的尽头!加油,everyone!”……重视作品典型人物的塑造,也是网络文艺接受与批评的重要内容。《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是蔡智恒(痞子蔡)所著的连载小说。由于这部小说在网络上一再被转载,使得痞子蔡的知名度像一股热浪在网络上蔓延开来,达到无国界之境。作者的电子信箱,每天都收到热情的网友如雪片一样飞来的信件,痞子蔡与轻舞飞扬已成为网络史上最发烧的网络情人。

网络文艺的深层意蕴还可以形成悦神悦志的审美效果。有网友写道:“提起网络文学,不少人总将其和浅薄挂钩,而说这话的人,一定没有读过《悟空传》,否则就不会对那种痛苦的哲思无动于衷;他也一定没读过《诛仙》,否则又怎么忍得住不对书中阐释的传统文化击节赞叹?他也一定没读过《步步惊心》,否则也不会对将两条线索完美融合的写作技巧视而不见……”[5]微电影《越狱兔》故事讲述的是被关在前苏联监狱的两只兔子基里连科和普京的生活,对历史和现实有深沉的映射。在禽流感时期大热的Flash动画短片《我不想说之小鸡版》,戏仿歌曲《我不想说》的曲调重新填词,将鸡的无奈以戏谑的形式表现出来,对人类中心主义加以嘲讽,富有生态主义的意蕴。许多网络文艺的科技手段本身便具有哲学的象征功能,比如被广泛运用的超文本,一方面为作品的图声有机化合、创作者与接受者的实时互动提供了技术支持,另一方面,这一手段所提供的丰富可能性又象征了人生的歧路、历史的吊诡、世界的多元。在多种科技手段的协助下,网络文艺作品并未止步于“好看”“好听”,而是提供了丰富的历史文化内涵,引人“对屏沉思”,进入深邃、动人的哲学之境。

德国哲学家本雅明认为,机械复制消解了艺术品的即时即地性,即艺术家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创作艺术品,人们在欣赏时,也必须联系原来的时空语境,才能圆满地阐释作品的意义;机械复制消解了艺术品的独一无二性,即作品的独创性、不可模仿性,因此直接导致了传统艺术灵韵的消失。现代技术作用下的艺术,带给人的是一种“震惊”效应,如观看电影时,人们被强烈的情感反应所控制而失去了理性的分析能力和判断能力。[6]在网络文艺中,强烈的色彩、声响、影像效果所产生的“震惊”效应更加鲜明。

坚持科技性会消解人文性这一观点,会无法解释许多文艺现象。比如,文艺发展的历程本就与科技发展相生相伴。从最初石壁上的刻镂,到后来的纸笔,以及更多材料的创作,都富含科技的因素。以电影艺术为例,高科技恰恰是其达到艺术审美效果的利器。著名电影导演王家卫在拍摄《一代宗师》(3D)的过程中,片头几分钟的雨拍摄了几个月,他请求电影院在播放此片时能够更新放像设备,以保证画面的清晰度更高,声音的效果更好。对科技与文艺关系的认识,牵涉到对文艺的理解。文艺的接受是一个综合体,是从生理感官到精神愉悦的综合体,那种认为文艺是纯而又纯的精神享受的观点,需要修正。甚至可以说,网络文艺对人类感官感觉的提升是一个重要贡献。当前的数字技术,可以创造一个虚拟的三维空间,不仅能够提供视觉感受,还能够提供听觉、触觉甚至嗅觉等感官体验。机器是人自身感知系统的拓展,甚至与人体密合无间,人类由此可以获得更多的自由。

互联网络在多大程度上改造了文艺,或者说网络文艺在多大程度上不再是原来的文艺,这是一个经常引发人们讨论的问题。诚如作家张抗抗所言:“网络文学改变文学的载体和传播方式,会改变读者的阅读习惯,会改变作作者的视野、心态、思维方式和表现方式,但它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改变文学本身?比如说,情感、想象、良知、语言等文学要素。”[7]由这种说法出发,诗性精神空间的深度与广度以及由此引发的审美刺激和灵魂震撼的程度不同是影响文艺作品的价值高低的关键,在这其中,科技会起到助力的作用。

很有意味的一个现象是,许多网络文艺的创作者运用网络所提供的强有力的艺术之“笔”对网络本身进行着技术批判。这就好比在电影《科学怪杰》中,主创者用现代科技手段营造了震撼人心的视听效果,但这不是在彰显科技的无所不能,而是在借此对科技理性进行批判:科技是人的欲望的延伸,人类欲望的膨胀使得许多科技“非人化”。网络文艺中类似的批判具有深意,也产生了堪称经典的艺术作品。2014年,一位法国设计师在一款大型游戏中运用数字化手段表现几十年后在巴黎的人类情状:整个城市已经被虚拟现实所掌控,人类成为被设在社交网络和地图定位的符号,人类彼此之间可以定购、贩卖或交换个人记忆,整个世界成为虚拟性的存在。游戏场景中带有末世之感的巴黎城区给人带来强烈的震撼。由这一悖论可以看出,网络的技术性,完全可以服务于作品艺术性的提升。如果说目前对高科技的滥用,使得有些网络艺术仅夺人耳目而无法深入人心、类似杂耍的话,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期待,在不久的将来,互联网上的种种高科技手段,会像我们被操纵身体的一个部分一样,被得心应手地使用。一百多年前的电影便是杂耍,而今天谁又能怀疑这是一门艺术?就网络文艺而言,这一过程的转化,需要的是在对技术理性保持应有审慎与警惕的同时不忘艺术的本体性。

著名传媒学家麦克卢汉曾经断言:“任何技术都逐渐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人的环境。”[8]纽约精神病学家戈德堡提出的“互联网痴迷错乱”(Internet addiction disorder),恰好也证明了今天的人类已与互联网水乳交融,互联网成为不能摆脱的生存方式。今天的文艺已经身处于互联网的战车之上,网络文艺需要做的,不是跳下战车,让文艺往回转,而是更好地驾驭这一战车,让文艺成为新时代的新文艺。因为,文艺本身就是整个社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同时,它也只有作为整个社会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才有源头活水,它才会像安泰一样,从大地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力量。

注释:

[1]姚炯:《严肃遭遇流行——许忠执棒〈魔兽世界〉视听交响音乐会》[EB/OL].http://sh.sohu.com/20080702/n257886672.shtm l,2008年7月2日。

[2]梅红等编著:《网络文学》,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123页。

[3]参见欧阳友权等著:《网络文学论纲》,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年版,第329页。

[4]滕守尧:《审美心理描述》,四川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76-91页。

[5]《高学历人群最爱读什么?网络文学!》,http://roll.sohu.com/20111111/n325273595.shtm lEB/OL].,2011年11月11日。

[6]本雅明:《迎向灵光消逝的年代——本雅明论艺术》,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34-35页。

[7]转引自孟繁华:《网络文学:游戏狂欢还是“革命”》,《中国教育报》,2004年11月4日。

[8]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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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