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宰制:巴尔加斯·略萨的反抗叙事研究

2015-02-10 19:57黄德志
太原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4期
关键词:略萨种族秘鲁

张 琼,黄德志

(1.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2.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拒绝宰制:巴尔加斯·略萨的反抗叙事研究

张 琼1,黄德志2

(1.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2.江苏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徐州 221116)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政治与文学在后现代主义的去中心化过程中融合。因为中心化一直在西方和东方、男性和女性、白人和有色人种(尤其是黑人)、自我和他者、异性恋和同性恋等一系列两极关系中扮演着完全支持前者、激发对立矛盾的角色,所以巴尔加斯·略萨的创作从后殖民话语转向反抗叙事,在政治和文学层面均具有进步性。他的反抗文学支持文化发展中的异质性和多元化趋势。这种叙事旨在摈弃排他的对立情绪,呼吁种族、阶级、性别乃至意识形态间的联动与契合。

巴尔加斯·略萨;反抗;女性形象;独裁;内部殖民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政治与文学在去中心化的过程中融合,而去中心化与后殖民主义在女性主义、反抗极权和内部殖民三个议题上有着明显的交叉。西方和东方、男和女、白人和黑人、自我和他者等一系列关系中的中心一直以正统之姿蔑视他者,于是菲勒斯中心主义根深蒂固,东方主义在欣赏之中充斥着异化。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雄性(男性)、异质、欧裔、种族中心主义这样的概念受到了强烈质疑,以前根据种族、性别、性取向、族裔、出生情况、阶级差异等标准被界定为沉默的群体开始以自己的话语被载入历史,而这些中心外的群体愈来愈迅速、彻底地被确立在文学理论和创作实践之中”[1]。西方学者保罗·瓦普纳认为去中心化是“对这样一种观念的批判,即社会现实的任意要素或部分可以被规定为本质的、基本的、决定性的因素。去中心化思潮立志摧毁传统的中心和一切集权的原则”[2]。去中心化在文学中的物化载体便是反抗文学,核心思想即反对侵略战争、种族主义、男权中心和独裁政治。创作这类作品的作家未必持有明确的左倾立场,但总是要以激进的圈外人的身份立于边缘横眉侧目、奋笔疾书。阶级、性别、种族向来是略萨小说中相互交错的政治立场,虽不能海纳百川地囊括所有的反抗性,但的确清晰地展示了土著、女性等属下阶层的愤怒与反抗。

一、反男权体制

父系社会从建立伊始就致力于形成无可辩驳的秩序。“反女性的偏见在事物的秩序中被建立,女性只能经常确认这种被诅咒的逻辑”[3],男性中心的观念逐步合法化,家长式的性别专制统治模式形成。男性与女性二元对立的格局中,妻子、女儿和未成年的儿子们被归置边缘,承受甚至去应和父权的统治要求。去中心化并不是要颠覆中心,将边缘推向中心,而是要以双向的立场去关照两极以便消解中心唯一化的对立局面。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随着多元化视角的介入,一批男性学者开始探讨男性气质和女性主义,对拉康的父权理论有了根本性的改变:男性不再被视为一个享受特权的统一体,而是早已分裂成少数特权集团和各种弱势群体。真正掌握极权、压迫两性弱势群体的则是小部分特权男性。

略萨以写实的态度在《水中鱼》、《胡利娅姨妈与作家》等作品中屡次提及父亲的冷漠、禁令和暴力,父亲的形象早已在年幼的略萨心中幻化为暴君与魔鬼。“地狱”以外的美好世界和取得胜利的抗争成了他阅读之余的幻想主题,这是一条消极、逃避的抗争之路,但也是一条文学创作的萌芽之路。随着年龄的增长,行动开始替代幻想——不堪打骂的略萨母子多次离家出走。略萨通过择业和惊世骇俗的婚姻摆脱束缚。他和离异且年长十二岁的胡利娅(舅妈的妹妹)成婚、私奔。事件平息之后,他主动要求与父亲见面。略萨在自传中评述这次会面:“发生在1955年7月底或8月初的这次会面,标志着我从父亲的统治下终于解放出来了。尽管他的影子一定会陪我走进坟墓,尽管知道现在有时会突然回忆起在父权下生活的那些年代中的某个场景或某个形象。”[4]349略萨从母亲的婚姻中看到的是受压迫、受歧视的女性。作为第二性群体,她们在政治、经济、文化、思想、认知、观念、伦理,甚至在家庭这样的私人领域中都处于与男性不平等的地位。因为亲身参与了男权专制下的女性生活,所以略萨能够以男性的视角客观地描述女性的坚忍和反抗。

略萨在《绿房子》中描述了多位具有反抗精神的女性,他先写她们的悲惨境遇、面对命运的顺从或死亡,然后再写她们的觉醒,哪怕只是偶尔,哪怕是以另一种堕落作为反抗的形式。印第安女性鲍尼法西娅表面上是德·聂瓦修道院 “教化”的成品,但正是这个成品一直坚持着自己的民族尊严。这是一个在认知上存在独立人格的土著女性形象,更是一个勇于反抗文化殖民的斗士:

利杜马叹一口气说:“对于文明你还没习惯。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看到两地的差别,到那时,提到山区的事你连听也不要听了,说自己是森林人你还会感到不好意思呢。”“我才不会感到不好意思呢。”鲍妮法西娅说道:“谁也不会为自己的故乡感到羞耻!”[5]340

拉丽达生活在伏屋的控制和殴打中,甚至差点成为商品:

“一千索尔就卖掉一个姑娘,头脑清醒的人是干不出来的。一台马达也不过是这个价钱,伏屋。”“什么舍不得,我从来没有爱过这个婊子。”[5]102

拉丽达带着儿子离开伏屋与领水员聂威斯私奔,反抗自己被玩弄、被控制的命运,想去追求新的爱情和幸福,但却又开始了新的悲剧。略萨关注统治结构中被边缘化的他者,并且尝试用这些女性形象颠覆性别的等级秩序,从而否定男权宰制。《城市与狗》中的妓女“金脚”在他笔下化作善良、圣洁的女神;《胡利娅姨妈与作家》中的胡利娅勇于付出,丝毫没有沾染上层社会的矫揉造作;《天堂在另外那个街角》中的弗洛拉在险些被丈夫枪杀后愤然离家,踏上了争取女权的斗争之路……这些形象来自于男性知识分子对女性解放的正确感悟,他以醒世者的姿态来剖析男权对女性的压迫。在他的笔下,女性作为拉丁美洲受压迫阶层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再是任何体系的附庸,这使得他的小说有了更深远的时代与政治意义。

略萨出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末,当时每个国度的社会中心具有共同点,之于家庭,父亲是天生的发号施令者,象征着法则和秩序的中心。儿子对于父亲的反抗只是出于本能,不能上升到是对父权体制下弱势男性群体的身份与困境的思考。但这确实是他反抗独裁和压迫的意识雏形。他不再塑造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 这些女性角色一般都有着悲剧性的命运,独立的思想和反抗的精神。

二、反独裁政权

略萨本能地感觉到父亲十分敌视母亲的家族,那是一种没落白人家族对名门望族的怨恨。他从父亲怪诞的言行中先是看见了被刻意无限放大的统治欲,继而发现了其心理畸变的社会根源,即阶层之间的差距与对立。在从政经历中他确认了夸张的贫富差距、尖锐的阶层矛盾是导致社会落后、政体专制的根源。这不是上流社会的精英,西班牙白人后裔在利益得到维护之后的矫情,而是一个有着强烈政治诉求的文人在看过外面的世界后,从世界边缘、国家中心、置身其中又置身事外四个不同的视点,开始较为全面、中肯地思考五组关系:男权中心和女性命运、个人权利和国家利益、种族差异和民族融合、阶级矛盾和贫富差距、民族主义和跨越国籍。一切不合理的政治统治中心都将面临着来自中心和边缘的双重解构。略萨胸腔内升华着要瓦解国内独裁统治的激情,希翼自上而下,用正确的、积极的立场呼吁和鼓励来自边缘的反抗之声。当所有人都能平等地享有人权、信仰、教育、自由的时刻,这就意味着统治者个人权力中心化的破灭。诺贝尔文学奖的精神内蕴其实是西方价值观的提炼,可以被总结为文艺复兴运动以来建立在人文主义或人本主义基础之上的自由主义。略萨为自由而战:“自由即个人选择生活的神圣权利和既无外来压力,亦无附加条件,完全尊重个人的聪敏与智慧……也即以赛亚·柏林所说的‘否定的自由’,即不受干扰的非强制性的思想、言论和行为。寓居于这种自由思想的灵魂具有怀疑权威和否定一切滥权的深刻性”[6]。

略萨从大学时代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萨特的无神论存在主义、加缪的改良自由主义……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之际,从事拉美文学译介、研究的知名学者陈众议曾撰文将略萨定性为“自由知识分子,传承批判现实主义衣钵,在追随萨特‘造反’的同时,以出神入化的结构艺术重新编织拉美历史和现实。”[7]他将自己置身于整个拉美民主与自由的斗争之中。在拉美民族独立运动与推进民主进程的文化语境中,政治是文学创作的核心。包括略萨在内的拉美作家都以拉美独立解放运动作为创作的大背景,以追求本国的民主政治作为恒久弥新的主题。与马尔克斯的以家喻国的家族史创作不同,略萨直面独裁的政治制度,讨伐政府的黑暗腐败,探讨社会的贫困现状,讴歌拉美人民在反抗暴政的过程中自由意识的觉醒和民主观念的萌芽。

军事独裁在拉美横行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独立战争时期,且几乎每个国家都经历过。拉美的军事独裁是资本主义、帝国主义及封建主义媾和的产物。据统计,近150年时间里,拉美总共发生过不下550次军事政变,这还不包括未遂事件。秘鲁也不例外,“自1821年秘鲁获得独立到1968年近一个半世纪中,换过六十一届政府”[8]。军人统治集团依靠强大的政治势力和手中控制的经济命脉长期盘踞政坛,是秘鲁社会各个方面发展失去平衡的根本原因。略萨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城市与狗》就曾以莱昂西奥·普拉多士官学校喻指秘鲁的军事独裁政权以及多种族、多阶层、矛盾重重的政治环境,真实地描绘了一个因专制而人性扭曲的怪圈:

从中午到吃晚饭,三年级的狗崽子在四年级学生手中待了八个多小时。他(“奴隶”)被殴打,被命令用墨西哥民歌的调子唱一百遍“我是一个狗崽子”,被强迫和另一名新生“狗咬狗”,在跑道上围着足球场“仰泳”一圈。接着,他又被弄回寝室,命令他铺好床,站在衣橱上唱歌、跳舞,模仿电影演员的动作,擦拭短靴,舔净地板,用力骑压在枕头上,喝尿……总之,是一连串狂热的神经错乱。[9]

在披露独裁的文本中,与1981年创作的《世界末日之战》相比,《城市与狗》只是牛刀小试。这部长篇小说被部分学者视为巴西著名作家欧克里德斯·达·库尼亚纪实文学巨著《腹地》的互文本。1888年巴西奴隶解放运动颠覆帝国大厦,1889年丰塞卡将军和皮索托将军通过军事政变成立名义上的联邦共和国,窃取了奴隶解放运动的胜利果实。《世界末日之战》以此为历史背景,描述了巴西内陆高原的卡奴杜斯农民起义,塑造了以印第安人和印欧混血种人为主力的起义军群体形象。略萨不仅描写了起义军的顽强抵抗和最终寡不敌众、弹尽粮绝的惨烈,而且更是站在新的高度以卡奴杜斯的悲剧总结拉丁美洲的国家现实,进一步揭示出拉美民主之路艰辛异常的深层原因:虽然政权更迭频繁,但新旧统治者的独裁本质别无二致;阶级矛盾激化且不可调和;起义中,无政府主义领导者严重脱离现实和群众;政治短视的知识分子在关键时刻选择妥协。略萨于花甲之年创作的《山羊的节日》(又名《元首的幽会》)成功揭露了多米尼加独裁者特鲁希略的暴政。小说设立了两条线索——一是特鲁希略奸污参议院议长女儿的前因后果,另外一条是暗杀特鲁希略小组的成立及行动过程。小说详细讲述了独裁者及其家族的骄奢淫逸和军警特务“维持稳定”的镇压活动。第一条线索通过乌拉尼娅触景生情的回忆和对现实状况的感慨比较了人们在独裁统治下超乎寻常的谨言慎行和特鲁希略统治结束后的正常生活:

她不记得了,小时候,圣多明各那时叫做特鲁希略城……人人提心吊胆,对元首、大元帅、大恩人、新国家之父拉斐尔·莱昂尼达斯·特鲁希略·莫里纳充满了敬畏之心,那时人们不大说话,不大疯狂。今天,一切有生命的声音、汽车的马达声、收音机声、录音机声、喇叭声、狗叫、猫叫、人喊,仿佛都用的是最大音量,都要表现各自狂喊、狂叫、狂响的最大能力。[10]

“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的真理在暴政面前消失殆净,是什么样的独裁能够让整个国家的日常生活噤声?略萨有关独裁和政变的作品不是一般意义上仅仅将黑暗内幕作为卖点的官场小说,而是关于经典的调查文学,略萨在《酒吧长谈》的卷首语写下了秘鲁小说中最常引用的话:“秘鲁的祸根在哪?”[11]作家将强烈的政治情怀和批判精神埋藏在字里行间引导读者去正视现实的本质,从而使得文学与政治融于一体。文学介入政治,文本的政治性意义并不单纯在于对独裁统治的谴责,而是在于引人深思独裁政治的根源,唤醒民众早已麻木、逆来顺受的内心。

三、反内部殖民

如果说军事独裁政府是权力的中心化,那么阶级对立和种族矛盾则是内部殖民的外在表现。在中心世界的影视、文学中,种族的刻板映像与殖民思维一唱一和:在秘鲁这个五颜六色的社会里,也许在一切多民族和极不平等的社会里,“白人”和“混血人”成为超越民族和种族的术语——这两个术语按照社会和经济的角度来确定人的位置,这些因素又往往是社会分类的决定因素。社会分类则具有灵活性,从属于环境和每个人命运的改变。而“所有这一切决定许多人命运的野蛮术语是通过一个由偏见和情绪组成的结构来维持的,隐蔽在政治、职业、文化、意识形态和个人竞争的内容之中。这往往是无意识的,产生于一个非理性、隐秘的‘我’,是有母乳哺育的,自从秘鲁人第一声啼哭和呀呀学语起,就开始成型。”[4]20截至2014年8月,秘鲁人口 3081万,76.5%人口居于城市地区,23.5%居于郊区,其中印第安人占45%。在过去的近六百年中,移民因为各种原因源源不断地涌进秘鲁,数量惊人。目前移民占秘鲁人口总数的49.6%,由来自多个国家的不同族群融合而成。印第安人是这块土地上原来的主人。在16世纪西班牙人的殖民统治开始之前,这个民族已经在秘鲁大地上繁衍了数千年,孕育出小北史前文明,这是美洲最早的人类文明之一。如同欧美的种族歧视问题,他们目前也依然是秘鲁内部殖民的受害者。

1958年略萨去巴黎前夕,随几位人类学家前往玛腊尼昂河流域考察。这次他看见了原始森林中贫穷、落后的土著部落,看见了土著人遭受的压迫和盘剥,看见了军警对土著人的拷打、凌辱和监禁,看见了秘鲁社会极端野蛮和无法无天的不公正现象。这些种族歧视或剥削现象的实质就是内部殖民,有着殖民体系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全套表现:

他们用低得可笑的价钱从部落里购得的橡胶和皮毛做生意,印第安人如果有任何摆脱他们的企图,他们便野蛮地加以惩罚。……修女们为部落的女孩们开办了一所学校,但由于女孩们不愿意上学,她们就求助于警察,强迫女孩上学。有些女孩在传教所待上一段时间后,就同家人失去了联系,于是她们就被托给路经该镇的工程师、军人和商人带走当佣人。[5]2

这些后来成为《绿房子》、《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和《叙事人》中的素材。《绿房子》中的土著部落依然遭受着16世纪殖民式的掠夺和盘剥,与此同时还有20世纪后殖民式的种族歧视和强行同化政策。只不过这些殖民行为的实施者不是来自欧洲的入侵者,而是来自于秘鲁本土的独裁政府和白人统治阶层。美国的黑人小说主要是在追溯自己的历史与文化,倾诉这个种群几代人在不同磨难中的痛苦,以对抗历史悠久的来自白人世界对其文化、肤色和人权的歧视。从现在的社会生活或劳资关系来看,黑人已经自愿或被迫地融入了美国社会经济共同体,不再有界限分明的聚居区。但在拉丁美洲,由于印第安人人数众多且有自己的聚居区,他们得以保留了自己的生活、劳动方式,与社会其他部分泾渭分明,更像是国中之国,所以略萨笔下的内部殖民问题在秘鲁真切地存在,这不同于一般的种族歧视问题。

令人窒息的父权成为略萨最初阅读和写作的动力,莱昂西奥·普拉多士官学校则让略萨亲眼目睹了种族、地区和经济水平的混杂,更加看清了阶级、种族、阶层、地区的差别对于秘鲁社会中的个人意味着什么。军校里有来自原始森林和深山的孩子,来自各个省区的孩子,来自各个种族的孩子、来自各种贫富程度家庭的孩子。这所军校原本就生长着独裁的胚芽,然后几乎所有的学员们都在这里将家族矛盾或种族偏见培植成对社会或其他种族的仇恨,再反过来滋养这个怪圈。发端于融合、平等、生态的消除中心论在这部小说中得以强调,略萨有关民族或种族的观念以反对各种形式的民族主义为核心,因为它们本质上就是一种狭隘的排斥“他者”的地方意识形态。民族或种族偏见在其中滋生为标准,甚至发展成为某种邪教。以出生或地域划定优劣与存亡,排斥异己,目光短浅,是导致世界大战、拉美分裂和种族屠杀的暴力根源。*献给阅读与虚构的赞辞(巴尔加斯·略萨在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的获奖演说辞).http://xuebao.njxzc.edu.cn/8e/87/c2502a36487/page.htm.略萨在诺贝尔文学奖获奖演说词《献给阅读与虚构的赞辞》中首次明确提到自己的民族观。第一,他的祖先,那些来到美洲的西班牙人,对美洲的征服过程充斥着对原住民的残酷迫害和暴力掠夺。对于这段征服史,殖民者应该记住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并要进行公正的自我批判。第二,他提到了后殖民中内部殖民的新议题:秘鲁独立之后,白人并没有消除对其他种族的歧视政策。印第安人的解殖问题尤为明显,当权者继续像西班牙殖民者那样贪婪且残忍地驱逐、剥削他们,无一例外地采取强制同化政策。整个拉美地区参与了这一耻辱的历史,没有丝毫进步。第三,反对各种形式的民族主义,因为它们本质上就是一种狭隘的排斥“他者”的意识形态。民族或种族偏见产生于其中,甚至引发恐怖事件。

内部殖民问题的核心是种族歧视,抛开历史原因不谈,根源应该在于曲解种族间发展差距之缘由,主观赋予能力或智商上的优劣之分。种族中心主义将从自身文化发展出来的价值和理论应用于其他团体和人群,以自己的意识判定群体优劣,再以群体优劣意识判定个人特性,从而形成一种认为自己拥有的文化或种族优越于其他文化和种族的偏见。许多发达国家将种族主义内化,即有色人种,尤其是黑人内部存在着肤色等级制度。在秘鲁,激进的反种族主义运动日渐式微,种族的优劣不仅与肤色联系在一起,更多地与贫富程度联系在一起。男性至上、白人至上、富人至上成为秘鲁内部殖民的思维定势。略萨书写的正是秘鲁内部殖民过程中的剥削与压迫,处处感慨于这种定势的残酷、直白甚至合法化。

略萨从童年记忆中过滤出男权统治下的女性形象,于是有了《绿房子》、《胡利娅姨妈与作家》、《天堂在另外那个街角》;他由政治博弈中接触了独裁政权下的社会乱象,于是有了《山羊的节日》、《潘达雷昂上尉与劳军女郎》、《酒吧长谈》;他在玛腊尼昂河流域发现了内部殖民下的种族压迫,于是有了《城市与狗》、《叙事人》、《世界末日之战》。从政治到文学,由家到国,略萨写实的笔尖始终倾泻着反抗的思想,拒绝一切形式的中心主义。

[1] 琳达·哈琴.后现代主义诗学:历史·理论·小说[M].李杨,李锋,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9:84.

[2]王治河.后现代主义词典[K].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139-140.

[3]皮埃尔·布尔迪厄.男性统治[M].刘晖,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2:45.

[4]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水中鱼[M].赵德明,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349.

[5]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绿房子[M].孙家孟,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94.

[6]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堂诘诃德[M].马德里皇家语言学院和西班牙语国家语言学院合版,2004:19.

[7]陈众议.自由知识分子巴尔加斯·略萨[J].外国文学动态.2010(6):4.

[8]李云.巴尔加斯·略萨小说研究[D].江西师范大学,2008.

[9]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城市与狗[M].赵德明,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59-63.

[10]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公羊的节日[M].赵德明,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4.

[11]Efrain Cristal and John King. The Cambridge Companion to the Latin American Novel[M].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2:37.

[责任编辑:何瑞芳]

Refusal to Accept Dismember:Vargas Llosa’s Writing about Resistance

ZHANG Qiong1,HUANG De-zhi2

(1. Jiangsu Vocational Architecture Technology College, Xuzhou 221116, China; 2. School of Arts, 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 Xuzhou 221116, China)

In the 1960s, politics and literary find a knot during the disinterring process. Centering is being destructed as the origin of counters or conflicts, for example, Western and Eastern, male and female, the white and the black, self and others, heterosexual and homosexual, etc. It’s advanced in both politics and literature for Vargas Llosa to turn into resistance writing from postcolonial discourse. His resistance narratives approve of heterogeneity and diversity which filled intensively with hope to abandon exclusiveness and appeal for combination between different races, classes, genders and ideologies.

Vargas Llosa; resistance; female images; dictatorship; inter-colonialism

2015-11-12 基金项目: 2011年江苏省研究生培养创新工程基金项目(CXLX11-0901);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10YJC751034);江苏高校优势学科建设工程资助项目

张琼(1982-),女,江苏泗洪人,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黄德志(1970-),男,江苏丰县人,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比较文学。

1671-5977(2015)04-0103-05

I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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