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志英 卢家楣
(1云南师范大学心理系, 昆明 650500) (2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上海 200234)
近年来, 随着技术手段的发展, 研究者开始关注移情的加工机制, 并从社会神经科学的视角对其进行了大量探索, 但研究对象以疼痛移情为主。诸多移情研究表明在自己与他人之间存在一个共享的神经网络, 当知觉他人疼痛或嗅入不悦气味时,这一网络会自动激活(Avenanti, Bueti, Galati, &Aglioti, 2005; Botvinick et al., 2005; Morrison, Lloyd,Di Pellegrino, & Roberts, 2004; Singer et al., 2004;Wick et al., 2003), 似乎表明移情总会自动发生。De Vignemont和Singer (2006)在系列实证研究基础上指出, 人类移情并非随时都会自动发生, 它还易受评价过程的调节, 并提出四类调节因素, 其中一类就是情境因素, 进而从理论层面指出了情境对移情的重要性; 从现实层面而言, 移情总在一定的情境中发生。具体到实证研究, 虽然有关移情神经科学的研究已有所积累(Bushnell et al., 1999; Decety &Lamm, 2006; Duerden & Albanese, 2013; Hein, Silani,Preuschoff, Batson, & Singer, 2010; Jabbi, Swart, &Keysers, 2007; Jackson, Brunet, Meltzoff, & Decety,2006; Lamm, Decety, & Singer, 2011), 但涉及情境与移情关系的研究较少, 且主要采用fMRI技术(Gu& Han, 2007; Lamm, Meltzoff, & Decety, 2009;Lamm, Nusbaum, Meltzoff, & Decety, 2007), 揭示的是脑区的空间特征, 而揭示时间特征的 ERP研究则主要涉及职业等因素对移情的调节(Decety,Yang, & Cheng, 2010; Han, Fan, & Mao, 2008; Li &Han, 2010), 至于涉及情境对移情调节的ERP研究,我们仅发现一篇(Fan & Han, 2008)。
有人通过操纵情境分别实施了认知评价对疼痛移情的调节和疼痛感觉正、异常者的移情比较两项研究。前一研究设置了正常疼痛(针管刺手)和貌似疼痛(针管刺麻醉手)两种情境; 后一研究在正常病人中设置了疼痛情境(针管刺手)和非疼痛情境(棉签碰手), 在异常病人中设置了相反的情境。在这两项研究中, 情境的设置均是通过不同的指导语调控被试对情境的不同理解实现的。结果发现, 正常疼痛情境和貌似疼痛情境在脑区的激活上有所不同(Lamm, Meltzoff, et al., 2009; Lamm, Nusbaum,et al., 2007)。
Gu和Han (2007)采用fMRI技术探讨了情境真实性对疼痛移情的影响, 所用材料为照相图片情境(疼痛手和非疼痛手)和卡通图片情境(由照相图片情境经技术处理而成)。结果发现, 当被试评估刺激疼痛程度时, 两种情境激活了不同的脑区, 且前者激活 ACC的程度更强烈, 表明疼痛移情的神经活动会受不同材料形成的情境真实性程度的影响。
上述研究表明, 不仅不同的情境, 而且相同情境的不同真实性程度, 在引发移情时也会在激活的脑区上有所不同, 那么在激活的时间上是否也有所差异呢? 为此, Fan和Han (2008)采用ERP技术进一步探讨疼痛移情神经机制的时程特点。在研究中,他们操纵了情境真实性(照相和卡通图片情境)、任务(判断疼痛程度和计算手的数量)和刺激类型(疼痛手和非疼痛手)三个变量。结果发现情境真实性和任务对疼痛移情的调节分别发生在早期和晚期阶段。
其实, 涉及移情研究的情境可粗分为两类: 基于诱导引起的认知评价所形成的情境(Lamm,Meltzoff, et al., 2009; Lamm, Nusbaum, et al., 2007)和基于客体引起的认知评价所形成的情境(Fan &Han, 2008; Gu & Han, 2007) 。同后者相比, 前者在生活中更常见、也更具现实意义。但对前者而言, 也发现了已有研究的不足: 在研究手段上, 迄今主要采用fMRI技术, 仅有的一项ERP研究(Fan & Han,2008)涉及的也只是第二类情境, 而fMRI技术虽有很好的空间分辨率, 但时间分辨率低的弱点无法避免, 这就使我们难以了解这一类更具社会现实意义的情境对移情的调节所发生的时间进程特征; 在研究对象上, 已有研究主要是由疼痛引发的移情, 而疼痛多为感觉属性, 非真正意义上的情绪, 亦非人际互动中常见的移情现象; 在研究材料上, 已有疼痛移情研究多采用纯实验室材料——疼痛手、脚的图片及疼痛录像, 鲜见于现实生活; 在判断移情发生的标准上, 在以往疼痛移情研究中, 虽在实验前或后安排刺激材料的相关评估, 但均无判断移情发生的明确标准, 难以确定其是否是真正意义上的移情研究。
鉴于已有研究之不足, 本研究采用 Eisenberg和 Miller (1987)对移情的定义(移情是源自理解他人的情绪状态或情境而产生的与其相一致的情绪反应), 运用 ERP技术探讨由诱导引起的不同认知评价导致的两种真实性程度不同的情境(真实情境和电影情境)对悲伤移情调节的时间进程, 并作三点改进性尝试。一是改进研究对象: 以悲伤诱发的移情作为研究对象, 打破以往囿于疼痛(主要为感觉)层面研究移情的局限, 将其从感觉领域推向真正的情绪领域, 突显移情研究的“情绪”本质; 二是改进研究材料: 以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的、较为常见的, 具有强烈社会现实意义的表现地震情境的图片作为诱发悲伤移情的实验材料, 突破以往移情研究中常用疼痛手、脚等实验室材料的局限, 提高研究材料的生态化效度; 三是明确并运用判断移情发生的标准: 虽有人在综述性文章中提及此标准(Bernhardt & Singer, 2012; Singer & Lamm, 2009),但未被应用, 本文在Singer等人观点基础上, 结合移情的内涵, 抓住移情的核心——移情者与被移情者之间情绪反应的一致性(至于两者之间情绪反应的一致性应达程度则一直争议未决, 其本身就可成为一个研究课题, 故在此不作探讨), 明确了判断移情发生的标准(当个体知觉或想象他人在某种情境中的情绪而引发与他人或其情境相应的情绪时移情就发生了), 以确保真正意义上的移情本体研究。本研究的假设是, 情境真实性会对悲伤移情产生调节作用, 且可能发生在晚期阶段(300 ms之后)。
17名大学生、硕士生作为有偿被试, 其中3名因数据伪迹过大予以删除。最终有效被试 14名,男、女各半, 年龄为20~31岁, 平均25岁。所有被试身心健康, 右利手, 视力正常或矫正后达到正常,均签署了知情同意书。
本研究采用反映现实地震情境的图片作为诱发悲伤移情的情感刺激材料, 采用反映生活情境的图片作为对比用的中性刺激材料, 分别称为地震情境图片和生活情境图片。
Eisenberg和 Strayer (1987)认为移情是一种替代性的情绪反应, 它可由表现他人情绪状态的明显情绪线索引发, 也可由间接情绪线索(如他人所处的情境)的推理引发; 卢家楣(2000)认为情绪发生的心理机制可概括为以情生情和以境生情两大类。鉴此, 本研究把移情划分为两种类型: 典型性移情和非典型性移情。前者由他人明显的情绪状态引发,表现为移情者由于直接观察或知觉他人的情绪状态, 进而产生了与其相一致的情绪反应, 即“以情生情”; 后者由他人所处的情境引发, 表现为移情者根据他人所处的情境, 通过自己设身处地的推理或想象, 进而产生了与他人在此情境中所可能产生的情绪相一致的情绪反应, 即“以境生情”。例如,地震中被瓦砾压着的死亡孩子的手, 见此情境, 我们会产生与罹难者当时相应的情绪反应(可能在程度上不如当时罹难者强烈)。因此, 本研究中的地震情境图片也包括两种: 诱发典型性移情的地震情境图片和诱发非典型性移情的地震情境图片, 生活情境图片与之对应。
这里包括图片的收集、初筛与统一处理。首先,由心理学硕士广泛收集反映地震情境和生活情境的图片各 100张, 收集标准是: 两类情境均反映人的活动, 且在人数上尽可能匹配; 接着, 在参考CAPS、IAPS筛选标准的基础上(白露, 马慧, 黄宇霞, 罗跃嘉, 2005; Lang, Bradley, & Cuthbert, 2008),由心理学副教授、博士各2名对上述两类图片进行初筛, 各保留了82张; 最后, 对164张图片进行统一处理: 分辨率为 72像素/英寸, 像素为 433×315,均为BMP格式, 亮度、对比度保持一致。
依据上述移情发生的标准, 评定他人的(或他人若处此情境可能表现出的)情绪和观察者的情绪反应。首先, 随机抽取男女各25名大学生对地震、生活情境图片中人物的情绪或其情境进行评定(问题1)。对于地震情境图片, 因认同率较高, 故选取认同率>90%的图片(即超过 90%的人选 c-悲伤的),保留80张图片(仅删2张); 对于生活情境图片, 选取认同率>85%的图片(即超过 85%的人选 b-中性的), 保留64张图片(删18张)。
其次, 另随机抽取男女各 25名大学生评定保留下来的 80张地震情境图片对于观察者所诱发的情绪反应(问题2)。参考面孔表情图片和疼痛移情研究中的评定方法(龚栩, 黄宇霞, 王妍, 罗跃嘉, 2011;Jackson, Meltzoff, & Decety, 2005; Lamm, Batson,& Decety, 2007), 让被试报告观看图片时产生的情绪反应, 如选 b-悲伤的, 则进一步报告感受悲伤的程度。选取认同率>85%的图片(即超过85%的人选b-悲伤的), 最终得到 60张地震情境图片。也就是说这 60张地震情境图片中人物的情绪或情境被90%以上的人认为是悲伤的, 而且超过 85%的人看到会产生悲伤, 即它们能引发个体感受到与他人或他人若处此情境可能表现出的情绪相一致的情绪(符合移情发生的标准)。
再次, 从保留下来的 64张生活情境图片中抽取60张, 再随机抽取男女各25名大学生对每张图片诱发的悲伤程度进行补充评定(问题3)。
经两次评定后的地震、生活情境图片各 60张构成本研究中的刺激材料, 统称移情图片。每张移情图片对应认同率和悲伤程度两个指标。60张地震情境图片和 60张生活情境图片诱发悲伤程度的平均数和标准差分别为6.50 (能诱发悲伤)、0.91, 0.22(几乎不能诱发悲伤)、0.44。
移情图片分为两组, 均包含地震、生活情境图片各 30张。每组均可通过指导语设置为真实情境图片或电影情境图片。前者的设置: 通过指导语告知被试, 本组图片来源于汶川地震中的真实地震情境和生活中的真实生活情境; 后者的设置: 通过指导语告知被试, 本组图片来源于电影中的地震情境和生活情境。
采用Decety等人(2010)的实验范式。实验有6个 block, 真实、电影情境图片(其分配在被试间进行平衡)采用block间设计, 各1个block, 均出现3次。block呈现顺序随机, 每个 block前有关于本block图片来源的说明。地震、生活情境图片采用block内设计, 每个block包含两类图片各30张, 共60个trail, 呈现次序随机。实验前设有练习环节。
每个 trail, 首先呈现“+” (1500~1700 ms); 随后呈现提示图片(600 ms), 提示被试即将出现图片的来源; 最后, 呈现移情图片(2000 ms) (图1)。刺激均呈现在21寸电脑显示器中央, 灰色背景, 被试距离显示器100 cm, 视角为11.4°×8.60°。为使被试认真观看, 5%的trail后设有评价任务, 评价刚呈现的图片内容是否悲伤。
图1 实验中一个trial流程图
脑电记录结束后, 记录中呈现过的图片再次无重复呈现, 让被试对观看图片时感受到的悲伤程度进行离线评价。评价工具参照面孔疼痛量表修订版(Face Pain Scale-Revised)的形式(Fan & Han, 2008;Han et al., 2008; Li & Han, 2010), 并将其单位(疼痛)更换为悲伤(0-不悲伤, 10-非常悲伤)。
实验仪器为美国NeuroScan公司的64导ERP脑电记录仪, 采用64导电极帽记录脑电, 同时记录水平和垂直眼电。左侧乳突参考, AC采集, 采样率为1000 Hz, 滤波带通为0.01~100 Hz, 所有电极的头皮电阻均小于5 kΩ。离线分析时, 单侧乳突参考首先转换为双侧乳突平均参考, 自动矫正眨眼伪迹,波幅在±100 μV之外的记录被视为伪迹自动剔除, 滤波低通为30 Hz (24dB/octave)。分段: 刺激前100 ms到刺激后800 ms。
对两个类型 4种情境图片(内容类型: 地震和生活情境图片; 真实性类型: 真实和电影情境图片)引发的EEG分别进行叠加和平均。参考Fan和Han(2008)疼痛移情研究中的测量方法、区间的划分和电极的选取, 本研究采用平均波幅连续测量法:60~300 ms, 以20 ms为间隔进行测量; 300~600 ms,以50 ms为间隔进行测量; 选取电极: Fz, F3, F4,FCz, FC3, FC4 (额区); Cz, C3, C4, CPz, CP3, CP4(中央区); Pz, P3, P4 (顶区); POz, PO3, PO4, Oz,PO7, PO8 (枕颞区)。对图片内容类型(2水平: 地震/生活情境图片)×图片真实性类型(2水平: 真实/电影情境图片)进行两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 两因素均为被试内变量。数据分析由SPSS 13.0完成, 采用Greenhouse-Geisser法矫正自由度及p值。因额区、中央区ERP数据方差分析结果相似, 故仅报告中央区、顶区、枕颞区的结果。
被试离线观看真实、电影情境图片时的主观感受悲伤程度见表1。以图片情境内容和图片情境真实性为自变量, 主观感受悲伤程度为因变量, 进行两因素重复测量的方差分析: 图片情境内容的主效应极其显著(F(1,13) = 546.45, p < 0.001, η= 0.977),地震情境图片引起被试主观感受到的悲伤程度显著高于生活情境图片; 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主效应非常显著(F(1,13) = 14.42, p < 0.01, η= 0.526), 真实情境图片引起被试主观感受到的悲伤程度明显高于电影情境图片; 两者的交互作用显著(F(1,13) =8.31, p < 0.05, η= 0.390), 运用最小显著性差异法(LSD)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发现: 虽然真实地震和真实生活情境图片、电影地震和电影生活情境图片之间均具有极显著差异(p < 0.001), 但电影情境图片中的F值(462.79, η= 0.973)小于真实情境图片中的 F 值(484.12, η= 0.974) (图 2)。
表1 两种情境下主观感受悲伤程度的平均数和标准差
图2 图片情境内容与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交互作用
真实地震、真实生活、电影地震、电影生活四种情境图片的总平均波形图见图 3。从中可看出,在额区、中央区, 所有条件下的刺激在60~120 ms之间诱发了一个负波(N110); 之后是 140~200 ms之间的正波(P180)及峰值在 200~280 ms的负波(N240); N240之后, 300~340 ms之间是另一负波(N320), 最后是340~800 ms之间的正波(P3)。在顶区、枕颞区, 80~110 ms之间是一个正波(P1); P1之后, 110~160 ms之间是一负波(N130); N130之后,200~600 ms之间是一个明显的正波(P3)。
对中央区而言, 在180~200 ms (F(1,13) = 5.77,p < 0.05, η= 0.302)、260~300 ms (F(1,13) = 22.83,p < 0.001, η= 0.637)、300~600 ms (F(1,13) = 46.82,p < 0.001, η= 0.783), 图片情境内容的主效应显著。同生活情境图片相比, 地震情境图片诱发的ERPs更正; 在100~140 ms (F(1,13) = 7.00, p < 0.05,η= 0.350 )、260~300 ms (F(1,13) = 12.36, p < 0.01,η= 0.487 )、300~350 ms (F(1,13) = 4.95, p < 0.05,η= 0.296), 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主效应显著, 真实情境图片诱发的ERPs更正。两者的交互作用不显著。
图3 四种情境图片的波形比较(F3, F4, C3, C4, P3, P4, PO3, PO4)
对顶区而言, 在220~300 ms (F(1,13) = 16.38,p < 0.01, η= 0.558)、300~600 ms (F(1,13) = 43.12, p <0.001, η= 0.768), 图片情境内容的主效应显著。同生活情境图片相比, 地震情境图片诱发的 ERPs更正; 100~140 ms (F(1,13) = 8.49, p < 0.05, η= 0.395)、240~300 ms (F(1,13) = 10.02, p < 0.01, η= 0.435)、500~550 ms (F(1,13) = 4.95, p < 0.05, η= 0.296),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主效应显著, 同电影情境图片相比, 真实情境图片诱发的ERPs更正。
在 350~400 ms (F(1,13) = 8.29, p < 0.05, η=0.388)、450~550 ms (F(1,13) = 7.56, p < 0.05, η=0.368), 图片情境内容×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交互作用显著, 进一步进行简单效应检验发现(LSD): 对于真实和电影两种情境图片, 地震情境图片和生活情境图片均具有极显著差异, 但真实情境图片中的F(1,13) = 47.26 (p < 0.001, η= 0.786)、F(1,13) =44.68 (p < 0.001, η= 0.773)均大于电影情境图片中的 F(1,13) = 42.58 (p < 0.001, η= 0.764)、F(1,13) =40.56 (p < 0.001, η= 0.758)。
对枕颞区而言, 在260~280 ms (F(1,13) = 4.87,p < 0.05, η= 0.273)和 300~600 ms (F(1,13) = 36.04,p < 0.001, η= 0.735), 图片情境内容的主效应显著,具体表现同顶区类似; 在 100~140 ms (F(1,13) =6.97, p < 0.05, η= 0.349 )、260~280 ms (F(1,13) =4.96, p < 0.05, η= 0.276)、350~400 ms (F(1,13) =5.08, p < 0.05, η= 0.283), 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主效应显著, 同电影情境图片相比, 真实情境图片诱发的ERPs更正。两者的交互作用不显著。
图4 真实情境图片(上)和电影情境图片(下)中地震情境图片−生活情境图片的差异波及其在350~550 ms期间显著时段每隔50 ms的地形图
参考Fan和Han (2008)研究中的方法, 计算各时间段真实、电影地震情境图片ERPs的平均波幅与被试观看相应图片时主观感受悲伤程度之间的相关。结果发现(见图5): 160~180 ms, 仅电影地震情境图片ERPs的平均波幅与相应主观感受相关显著(r = 0.56, p < 0.05); 300~350 ms, 仅真实地震情境图片ERPs的平均波幅与其主观感受相关显著(r = 0.54,p < 0.05)。
本研究尝试以真正的情绪——悲伤诱发的移情为研究对象, 以真实表现地震情境的图片为研究材料来探讨情境真实性对移情的调节作用, 现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讨论。
在研究对象上, 如前所述, 已有研究主要关注疼痛(偶尔味、嗅觉)移情。疼痛(味、嗅觉)是可引起情绪的感觉, 但其本身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情绪。这类研究准确地说, 应称为“移感”而非“移情”研究。对移情而言, “情”才是其根本。因此, 我们认为移情研究应回归至真正的情绪领域。本研究之所以选取悲伤为移情研究对象, 其一是因为, 悲伤是人类的基本情绪之一, 具有普遍性和现实性; 其二是因为, 悲伤移情易产生亲社会行为(Batson, Duncan,Ackerman, Buckley, & Birch, 1981; Coke, Batson, &McDavis, 1978; Hoffman, 2000), 具有较大的社会意义和教育意义。
图5 主观感受悲伤程度与真实、电影地震情境图片诱发ERP平均波幅的相关
在研究材料上, 如前所述, 已有研究主要采用纯实验室材料的疼痛手、脚图片, 生态化效度较低,本研究换用地震情境图片旨在提高生态化效度。此图片的有效性体现如下: 首先, 实验数据表明, 被试观看地震情境图片时感受到的悲伤程度(均值为6.62)与实验前另一批被试在评定相同的地震情境图片时感受到的悲伤程度(均值为 6.50)是一致的(无显著差异)。这就是说, 地震情境图片确实诱发了实验被试的悲伤情绪; 其次, 我们知道“悲伤是因自己喜欢、热爱的对象遗失, 或期望的东西幻灭而引起的一种伤心、难过的情绪体验” (林崇德, 杨治良, 黄希庭, 2004, p.36), 而在实验中, 当被试观看地震情境图片时, 并无任何对象的遗失或东西的幻灭, 其所产生的悲伤只能来源于他人或其情境,这只能是移情所致。因此, 我们可以认为, 地震情境图片确实诱发了实验被试的悲伤情绪的移情。
本研究表明, 情境真实性确实对悲伤移情具有调节作用, 可从以下几方面来说明。
首先, 实验表明情境真实性调节了被试在悲伤移情过程中的主观感受。这是因为行为结果发现,图片情境内容和图片情境真实性的交互作用显著,被试在真实情境图片比在电影情境图片诱发下感受到了更为明显的移情反应。
其次, 实验表明情境真实性调节了被试悲伤移情过程中生理上的脑电反应。ERP结果表明, 在350~400 ms和450~550 ms, 图片情境内容和图片情境真实性在顶区的交互作用显著(见图 3)。同真实性程度较低的电影情境图片相比, 真实情境图片中地震、生活情境图片的差异波更正, 并且大脑顶区的激活也更为强烈(见图4)。P3是与高级认知活动(如分类评价, 抑制加工等)密切相关的ERP成分(Goldstein, Spencer, & Donchin, 2002; Ito, Larsen,Smith, & Cacioppo, 1998; Ito & Cacioppo, 2000);P3(或LPC)成分与情绪意义或者重要性认知评价密切相关(Ito et al., 1998)。在该成分上, 人脑对情绪内容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 情绪信息在这个阶段已得到了充分的表征和分析, 并有更多的其他因素(如有机体内外环境因素、知识经验等)被纳入考虑范围作为参照, 以共同完成评价过程(Huang & Luo,2006; Ito et al., 1998)。因此, 该阶段的认知加工属于精细的受控加工过程。这就意味着在精细的受控加工的晚期阶段, 被试在观看真实情境图片时比观看电影情境图片时表现出更为强烈的移情反应。换言之, 我们大脑的认知在晚期阶段进一步进行有意义的、具体的分化, 能够区分哪种情境对我们来说更具意义和必要性, 这就使情境真实性对悲伤移情的调节发生在精细的受控加工的晚期阶段。
Fan和 Han (2008)的研究发现, 基于客体引起的认知评价所形成的第二类情境(真实性)对疼痛移情的调节发生在早期阶段, 这与本研究的结果不一致。为此, 我们作进一步分析: 他们研究中的情境包括照相、卡通图片情境两种, 情境真实性程度的不同源于两种图片的不同性质, 是客体本身引起了被试不同的认知评价; 而本研究是通过指导语来操纵真实和电影两种情境图片的设置, 此时情境真实性程度的不同并非源于两种图片的不同性质, 而是外界指导语不同的诱导引起了被试不同的认知评价。因此, 结果的不一致可能是由引起被试对两类情境进行认知评价的不同操作途径造成的(前者是客体本身直接引发, 后者是客体被指导语赋予不同解释后间接引发), 并最终导致了这两类不同的情境真实性对移情的调节发生时间上的不同特点。
最后, 我们还需注意到, 真实和电影地震情境图片分别在晚(300~350 ms)、早期阶段(160~180 ms)诱发的 ERP平均波幅与被试的主观感受呈显著相关。这就表明情境真实性调节了主观感受和客观脑电反应间呈相关的时程, 这从另一侧面佐证了真实性程度不同的两种情境所诱发的情绪反应间的分离。这一结果与Fan和Han (2008)研究基于客体引起的认知评价所形成的情境真实性对疼痛移情调节中的发现也是基本吻合的。
将移情研究的对象从带有明显感觉色彩的疼痛移情, 推向真正具有情绪特性的悲伤移情, 为移情研究进入真正的情绪领域作出了有益的尝试; 采用来自现实的地震情境图片作为诱发悲伤移情的研究材料, 以克服纯实验室材料弊端, 提高生态化效度的尝试是有效的; 情境真实性能调节悲伤移情:晚期阶段, 真实地震情境图片比电影地震情境图片诱发了更为强烈的移情反应; 真实和电影地震情境图片诱发的 ERP平均波幅分别在晚、早期阶段与主观感受呈显著相关, 佐证了真实性不同的两种情境所诱发的情绪反应间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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